贝特西吸了满满一肺的尼古丁又吐了出来，“谢了。”

房间里安静无声，设置了四块区域给犯人与来访者见面，犯人每次最多可以见两位来访者。

“哦，我很高兴你现在没事。”

杰瑞德不动声色。他真够专业，莉齐心想。他有耐性，不仅仅是耐性。莉齐则相反，她想把手伸进那个女人的喉咙把她要说的话拽出来。但现在贝特西抽着烟，不慌不忙的，也急不得。反正她哪儿也跑不了。

“你不会是碰巧记得刻字的内容吧，会吗？”莉齐问。

莉齐点头。“如果你告诉我，一等邮局开门我就给你寄，寄一条。”

“妈的，不要啊。”莉齐重复道：“我们需要知道你当时是怎么处理那块手表的。我们不在乎你是把它卖了，当掉了，还是扔进车库里了，但我们需要知道的是，它可能到了哪儿。因为那块表上可能有一个序列号……某些能给我们带来线索的东西，关于杀手身份的线索。”

莉齐扭头看向杰瑞德。

随后是尴尬的沉默。杰瑞德说：“我们来这儿是为了几个原因，贝特西。我们需要知道你救莉齐的那天有没有看到什么不寻常的人或事。”

“有人跟盖茨医生谈过了吗？”

他们都一字不差地知道那用鲜血涂在盥洗室镜子上的留言，但莉齐还是又说了一遍，“黑暗将至”。

女人身子向前凑了凑，直到她的脸离玻璃只有一英寸。“你不是莉齐。”

“他们觉得他可能又做了一起案子。”

吉米站在杰瑞德旁边。还是老样子，一件深色西装，一双擦得锃亮的鞋，还有一张怀疑一切的脸，满脸的怒气。几秒钟之前，一位犯罪现场技术员递给吉米一个塑料袋。袋子里装着塞进莫莱诺嘴里的纸，是一张血迹斑斑的笔记，来自莉齐和琳达·盖茨的一次心理治疗。

莉齐挑起一条眉毛。她居然完全不知情。

贝特西双眼一亮：“你说得对，我记得的，你把它给我了，对吧？我什么都不用担心？”

负责安全的警官指指一个小间里最靠前的两把椅子。小间用玻璃隔开，他们将通过可视对讲机来完成对话。

吉米拦下一名从他身边路过的警探：“你从邻居们那里弄到什么信息了99lib.net吗？”

“咱们得到你做过演讲的那所高中去。”

“嗯，你什么时候再来都行啊。就是别忘了，你答应的那条烟。”

吉米又问道：“你们今早在咖啡店见的那个小孩儿怎么样？”

贝特西把那个装置拉过去，像中了彩票一样疯癫大笑。看守走上前来，说是时候让贝特西回她的牢房单间去了。

贝特西脸红了。“我不知道关于旧手表的任何事，”她说：“你那时候没有戴表，对吧，莉齐小甜甜？”

阵阵战栗沿着脊柱向上急速奔涌。莉齐不知道这点零碎信息能将他们带往哪里，但单是意识到他们可能拿到了什么东西，即使只是几个首字母，都让她兴奋得眩晕，毕竟聊胜于无。“你确定是SJ和SW吗？”

“这不可能。”莉齐攥住他的外套袖子，望进他眼睛里，随后慢慢明白了。“那封信……那封信是给我的吗？”

然后吉米就懂了。他们都懂了。蜘蛛侠差不多已经准备好了。

“他手里有我的档案，”莉齐说：“他在发动袭击之前，喜欢先把受害者的一切了如指掌。他迷恋这个过程。”

莉齐点头：“我们告诉他了。”

“目前，什么都没有，没人看见可疑的事，房子附近也没有陌生车辆停靠。街对面的女人是一个全职妈妈，她说从她家厨房窗户能直接看到莫莱诺家的房子。差不多就在莫莱诺可能在打电话的时候，那个全职妈妈正在洗碗，她没看到任何东西不正常。”说完他说声“失陪”就走开了。

“我们需要有人过去，收集一份完整的报告。”

“我是莉齐，我记得你。”预料之外的情绪堵在喉咙，莉齐说：“对于你做过的事情，我怎么谢你都不算多。”

“我最需要一个人帮我的时候，你是那张友善的面孔。你帮我坐上了你的货车。你帮我逃跑了。”

杰瑞德在楼下洗衣间放脏衣服的大篮子里发现了莫莱诺的身子。而莉齐则在楼上洗手间水池里找到了她的头。如果南希·莫莱诺比起担心名誉能多担心一下自己的性命，莉齐心想，她或许还能活命。

贝特西一笑，露出一排扭扭曲曲的黄牙。“就像我之前说的，我被上面的刻字惹恼了。我的意思是，为什么有人会那样去毁了一块完美的好手表？刻字是姓名的首字母SJ，然后是一个小的心形符号，后面是首字母Sw。”

“我给她家打了电话，”莉齐说：“听说发生了什么事之后她很震惊。十分钟之前她回电说，她去了诊所，而且我的档案，确实，不见了。”

莉齐看了一眼看守。

“他吓坏了，”杰瑞德又说了一遍：“他没在正常思考。不过，我相信他会改变主意的。”

“没有，”她摇摇头，“同一个问题联邦调查局的人问过我一百遍了，答案还是一样的。”

杰瑞德、吉米和莉齐站在南希·莫莱诺房子外面水池边的后院里。他们看着两个分开的尸体袋被运到犯罪取证实验室。每个袋子里的东西都会得到细致的检查，以获取血液、毛发、各种纤维和各类的印记——除了莫莱诺之外其他人的。

显然贝特西采取了防御戒备的姿态。莉齐一只手按在玻璃上：“没关系的，贝特西。你没有惹上麻烦。实际上，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改变我对你的感激之情——我感激你那天为我做的事。但我们需要问你关于那块表的事，因为有个狗娘养的疯子变态狂回来继续作案了。”

杰瑞德站起来，莉齐也跟着起立。“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莉齐说。

贝特西又抽了一口。“我最没必要做的事就是再给这些傻逼一个把我关起来的理由。”

“我刚刚看到大厅里有一个自动贩卖机。”杰瑞德说着站起来，“你抽什么样的？”

“你接莉齐上车的那天早上，她带在身上的手表后来怎么样了？”

“盖茨医生认为南希顺走档案就是几天前的事，在最后那次问诊的时候。盖茨医生还提到说，看见一个奇怪的男人在巴士停车点附近晃悠。南希在她诊所里的时候，那个男的很明显正在街角监视她们。当时琳达看见他的时候就报了警，但是警察来之前那个男人就消失了。”

贝特西咬着下唇。很难看出她是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说她怎样处理了那块手表，还是根本不记得它的存在。她再次凑近了玻璃，好像要向他们讲出一个秘密。

“藏书网南希·莫莱诺怎么进到琳达·盖茨的诊所里去的？”吉米问。

“已经派人了，”杰瑞德说：“汉克在路上了。”

“莱伯恩女士，”杰瑞德说：“我是杰瑞德·夏恩，这位是莉齐·加德纳。”

“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莉齐被要求把她的手机、枪和背包都留在了加州惩治局安检处的前台。下一步，接受检查的是看是否携带胡椒喷雾、催泪瓦斯、酒精和爆炸物。最后她和杰瑞德被带到仅限预约进入的非接触式房间，而且被提醒了不止一次，给犯人提供协助是一种犯罪。他们也被问到身上有没有带任何摄影摄像或录音设备，他俩都回答“没有”。

“他住在离科森尼斯河学院很近的一座公寓楼里，他名叫罗素·帕克尔。”杰瑞德说。

“莫莱诺有他想要的东西，”杰瑞德说：“一旦他从莫莱诺那里拿到了莉齐的档案，莫莱诺对他来说就没用了。”

看守没理她。

“怕什么？”

“走吧，”杰瑞德说：“咱们从这儿出去。”

看守掏出打火机给她点上烟。

“我怕黑。”她没有细说。

杰瑞德从钱包里摸出16个一块钱，莉齐又找到了9个，皱巴巴的，满是折痕。他们把这些一块钱的纸币放进托盘里。

贝特西又吸了一口，尼古丁再次充满了她的肺叶。烟雾模糊了隔在他们之间的玻璃。“如果我告诉你，你会再给我寄来一包这个吗？”她举起那包万宝路。

“对啊，”贝特西窃窃一笑，“就是这个。我记得这事是因为我告诉我兄弟，这些字母代表的是‘傻属爱傻逼’。”她的笑声在墙壁间弹来弹去。“如果那个婊子养的没把那块该死的手表毁了，我本来能真正赚一笔。说到这儿，”烟吸藏书网到一半，她添了一句：“你们俩谁身上有现金吗？”

莉齐也向前凑近了。

“得了吧，哥们儿，”贝特西扭头对身后说：“对老婆子高抬贵手。”

杰瑞德点点头。

杰瑞德不到五分钟就回来了。他把一包万宝路放在金属托盘里，贝特西拉动一个装置，把香烟拉到玻璃靠她的这一边。除去塑料包装前，她不紧不慢地在手掌上摆弄着香烟盒。后来取出了一支香烟，叼到嘴里，然后回头望向看守。

吉米的手机响起。他走开接电话。

“我要两包万宝路。”

“是，但这一封的署名是黑蕾·汉森。”

吉米挠挠后背。“这个家伙从来都不留痕迹。他妈的他到底怎么做到的？看看咱们周围。没有能让凶手藏进去的场地或者公园。那他是怎么进进出出还不被任何人发现的？”吉米搓搓两眼之间的位置：“还有，这杀手狗日的干嘛要盯住一个新闻主播？”

“犯人只允许隔着玻璃得到一包。”看守说。

“发生什么了？”

“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吉米问。

“我什么都没做。”贝特西说。

“雇他送钱去莉齐办公室的那个男人威胁他，如果他敢跟人讲，那个男的就要跟在他后面报复。”杰瑞德说：“不过，我已经派人在那个孩子离开咖啡店之后跟着他了。”

“你什么错事都没做，”莉齐竭力强调：“我把手表送你了，记得吗？”

“莫莱诺最初为什么会偷档案？”

这个女人个子高挑，肌肉发达。棕色的头发向后别住，丰满圆润的脸上，两只距离疏远的淡褐色眼睛，一张长在哭丧脸上正合适的嘴。

他们通过一个金属探测器，然后进入CDCR的非接触式探视间，在这儿，他们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和贝特西·莱伯恩谈。

贝特西坐下。看守后退几步，设置好腕表上的定时wｗw•９９ｌｉb•ｎｅｔ器。

“他们在那所学校发现了一封信和血迹。”杰瑞德说。

“一块钱一块钱地给，最多给50块。”他说。

“南希是琳达多年的老客户之一。”莉齐答道。

莉齐瞥了一眼钟。“我们需要你的帮助，贝特西。”

“他说见刑事画像员的事他必须要先考虑一下。”莉齐对吉米说。

“为什么？”她问。

“咱们把这里的事处理完之后顺便去你办公室看看。”杰瑞德主动提出来说。

他们刚走出正门，杰瑞德的手机响了。杰瑞德一边听，一边深深蹙起眉毛。最后他点点头，挂掉电话。

“他意识到我们是在对付一个连环杀手了吗？”

贝特西睁大了双眼：“妈的，不要啊。”

杰瑞德还没在莉齐身边坐下，贝特西·莱伯恩被带到了玻璃另一侧的小间里。

“没错儿。”莉齐说：“你没什么好担心的。你什么都没做错，贝特西。”

莉齐懒得告诉吉米，她不仅仅是怕黑，而是怕到在黑暗里根本动弹不得。蜘蛛侠读她的档案时也会知道，她自从逃跑之后就再也哭不出来了，现在仅仅是看到一只蜘蛛就能让她呼吸困难，还有她每晚都不能安睡，必然会在脑海中重演一遍他曾对那些女孩做过什么恐怖的事。想到这里，莉齐不由得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腰。

“那套用到‘黑暗将至’上面，应该怎么来解释呢？”

“我不会忘的。”莉齐看着贝特西站起来，跟着看守回她的牢房。贝特西的身影消失之后，莉齐跟着杰瑞德离开隔间，穿过安检装置，到达正门大厅，取回他们的物品。

“你们身上有没有刚巧给我带了几根烟？”

“他很害怕。”杰瑞德说。

刚过去的五分钟里，莉齐一直把电话贴在耳边。她最终放弃，“啪嗒”一声把手机合上。“杰西卡还是不接电话。”

贝特西深深吸了一口，回味许久。“我愿意帮你，”她说：“我真的想帮你，不过，当时的情况是，我试图卖掉那块表，但是不会卖到超过两百美元，因为上面刻着的字。我当时真的气炸了，因为我兄弟告诉我那是块劳力士，值几千块。”

她的心猛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