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爷爷的级别，最后他是盖着红色的旗躺在冰棺里开的追悼会。

她说：“爷爷还没有完全准备好……”

白玛央宗是重庆人。她家里的情况跟贾樟柯的《24城记》几乎是一样的。

后来，他忽然就慌乱了。

爷爷牛的时候，她还小，对他们那代人的强悍没有太多印象。但她记忆最深的是他长着一副将军的模样，从她不懂事的时候起就觉得他帅，长长的长寿眉在眼藏书网睛上方像旗帜，年老了眉毛变白了，她认为更帅了。

当年，她爷爷为工厂选址，备选方案两个，一个是兰州，一个是重庆。后来爷爷决定带领大部队迁徙至重庆。她在重庆出生长大，一直到大学毕业。

2009年6月，她和我坐在一起聊天，聊到生死，包括她目睹爷爷的临终慌乱。

在她想要去系统了解爷爷一生的时候，他却走了，发生在她九-九-藏-书-网刚结束了印度漂泊，回到中国的时候。

她把我问得很慌乱，没有几个人闲坐聊天的时候会像聊邻里八卦一样漫谈生死之事。她一句话问懵了我的脑袋，问得穿衬衫打领带、手机短信不断的我，淌下一滴冷汗。我说：“我哪里有资格回答你这个问题，你去读《生死书》，去读《中阴闻教得度经》吧……姑娘，你不一直在准备着么？”

说来也奇怪，那几天藏书网她特别想回家，莫名其妙地想，她直接放弃了前往土耳其的计划，从尼泊尔原路折返回拉萨，一路搭车回了重庆。

一直以老党员自居的爷爷，自从奶奶去世后，居然开始信仰基督教，那是白玛央宗奶奶的信仰。

这一幕一直在她的脑海里思索很久—如果他能说话，他会说什么呢？

她问我：“如果我们从现在就开始准备，是否就还来得及？”

几年前，他还在冷眼看着九-九-藏-书-网家里的三姑六婆们一窝蜂去教堂，他还淡定地天天坐在老藤椅上看新闻关心政治。

旗的最里面一层，是基督姊妹们给他盖上的一条印有红色十字架的白色麻布单。

生病检查之前，他很紧张，晚上紧张得睡不着，一直不停地看手表。去世的时候，由于哮喘，他插了呼吸器不能说话了，如果就此去了那么就等于再也不能说话了。也许他感觉到了什么，插管的时候使劲儿挣扎……

刚９９ｌib•nｅｔ回家的时候，爷爷情况还好，只是感冒住院了，她给他看了很多印度的照片，讲了那次印度之行，又给他看了巴基斯坦和印度的降旗仪式表演……然而他很快就走了。对爷爷的去世，她并没有十分难过，但对他最后的时光感受颇多。

他在大年初一那天去世了。

他拿着一本《圣经》不停地说：“哈利路亚。”然后，他问她：“你知道哈利路亚是什么意思吗？哈利路亚是赞美神、感谢神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