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 那年夏天那片海
2、绯闻来了挡都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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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1 那年夏天那片海
2、绯闻来了挡都挡不住
Chapter 02 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
Chapter 02 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
Chapter 03 我终于到达,但却更悲伤
Chapter 04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Chapter 04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Chapter 05 你此去经年,我心已成灰
Chapter 05 你此去经年,我心已成灰
Chapter 06 我爱你,你知道吗?
Chapter 06 我爱你,你知道吗?
Chapter 06 我爱你,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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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辆车子一前一后掉转头,旋即驶离辅道,汇入海景大道滔滔的车灯之河中。海岸线上已经升起一轮明月,海上起了雾,那轮月色于是成了遥远而模糊的一团白。风难得的柔和,海面上荡漾着轻微的波浪,海浪闪着粼粼波光一层层涌向海边,亲吻着沙滩。如此锲而不舍,仿佛是世间最坚贞的爱情。
“谁啊?”编辑们异口同声。
“是的,不过我很想看看海上的落日,如果冒昧……”
“白主任,其实还可以写得更长的。”王瑾嗲着声音,又开始卖乖了。
白贤德闻声出来,拉她走,“还不快进去,你想让全社的人都知道啊,丢脸还没丢够?”
“别找我,找隔壁的去。”白贤德打掉她的手。
她听到这句话颇有几分好奇,“赵先生第一次来北海?”
“工作?整日里对着电脑敲敲打打,那不是玩啊,虎子一天到晚就是玩这些个……”虎子是继父黄伯伯的小儿子,刚上高中。
“你最好别回来!死在外面我都不管!”她妈挂电话的时候还在骂。
白贤德最怕她来这手,哈哈大笑。办公室里的人都笑翻了。
“ok,待会儿见。”
“哪里,是我不好意思才对,让你久等。”毛丽难得这么淑女,如果让白贤德看到,一定笑她假正经。这时候她看清了,这人长得很有“明星”相啊,五官非常有型,真像是刻出来的,但并不显得冷硬,眉目间透出一种俊雅的书卷气。他若有所思地瞅着她,唇畔含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丛蓉一脸坏笑,撺掇毛丽,“容总条件不错啊,离婚好些年了,儿子被他老婆带到了国外,又没有负担,也没有不良嗜好,人品端正,不错的人选。”
此时正是涨潮时间,林外的海滩发出极轻的刷刷声,还有白鹭清脆的鸣叫声。红树林里的鸟很多,有些还是濒危物种,海鸟捕鱼归来,总要栖息在老红树上,鸣叫到日落。毛丽最喜欢的还是那些胎生的树根,盘根交错,仿佛是手拉着手,肩并着肩,顽强地挺立在海滩边,抵挡风暴的肆虐。什么是生生不息,这就是!
“是,你哪位?”
“海天苑”这名字还是章见飞起的,是栋独立的砖木结构的小楼,外墙被刷成了蓝色,窗户刷成白色,建在海景大道一个茂密的树林里,一楼是环绕的回廊,二楼是个大露台,站在露台上眺望大海,绝对能领会到什么是海天一色。
“不,不,就现在吧,我马上到,你到我房子的楼下等,地址你知道吧?”
其实章见飞当初买下这片树林并没有花多少钱,当时附近都还没开发,差不多算是市郊,可是随着附近地区的旅游开发,地价飞涨,海天苑的身价已翻了近十倍。
毛丽“哦”了声,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暮色中他的眼睛明亮如星,她可以清晰地在他眼中看到自己,有些慌乱,有些惆怅。她不知道自己慌什么,惆怅什么,就觉得某种似曾相识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听见他说:“我们进去看看吧,天快黑了。”
“怎么说话的,毛丽!”白贤德一听就皱起眉头,为容若诚打抱不平了,“老容就是不爱说话,人其实很不错的,怎么能说是火坑呢?我跟他共事这么多年,他是我所见过的最正派的人,尤其对人很真诚,不会耍心眼……”
毛丽一上午都心神不宁,一想到尘的话不由得毛骨悚然,欺骗……竟然有这么严重?正对着电脑发呆,白贤德进来了,揪着她的耳朵道:“开会去!”
毛丽知道跟她妈说不清,索性关进房间倒头就睡。她妈更火了,咚的一声,菜刀砍到了门上,毛丽吓得一个激灵,爬起来就往窗户外蹿,毛丽家是栋三层楼的民宅,是毛丽她爸当初离婚时作为补偿专门给毛丽她妈盖的。毛丽住二楼,窗台紧挨着一根电线杆,毛丽熟练地抱住电线杆猴子似的溜下来,钻进自己的白色凌志,一溜烟跑了。她妈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从毛丽卧室里伸出脑袋大骂:“你滚!滚得远远的!一辈子别再回来,老娘死了也别回来!……”
“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你说你这个月请了几次假了?每次老容问你怎么没上班,我就要帮你编理由,不是身体不舒服,就是家里有事,要么就是约了作者,现在老容根本不信了,他特意交代,以后凡是你请假得他批……”
一口气说完,她头也不回地钻进自己的白色凌志。
白贤德鬼鬼祟祟地指了指隔壁,唐可心最先反应过来,“啊,容总!”
“妈呀,我暗恋他?我……我暗恋他?”毛丽猛灌了几口汤,委屈得要哭,“我长这么大就没暗恋过谁,只有别人暗恋我的,就算我要暗恋谁,那也不是他呀……怎么可能嘛,他那么个人,我怎么会暗恋他?”
他回过头来,微微一笑,“也不是,以前跟一个朋友来过。”
“你好像经常帮老容说话哦。”
树林里最多的是红树,这是沿海热带城市特有的树种,因其胎生而闻名,据说是世界上唯一的胎生植物,九*九*藏*书*网正是因为胎生的关系,这种树都是成片而生,树冠茂密,树根纵横交错,嶙峋如蛟,紧紧拥抱着海滩。北海的红树林很多,沿着海景大道尤为密集。海天苑掩映在红树林中,只露出斜斜的屋顶,院子很大,前后都有花园,还有一个淡水泳池,园艺当时都是章见飞亲自设计的,原本绿树成荫,草木葱笼,凉亭、花圃、喷泉,应有尽有。
“在下赵成俊,想租你的房子,方便见个面吗?”
在编辑部,人人都知道马春梅和白贤德是死对头,白贤德三十出头就当上编辑部主任,让人老资格更老的马春梅很不服气,虽然社里为了照顾她给她挂了个副主任的闲职,但她还是咽不下这口气,经常跟白贤德抬杠,拉拢其他编辑。万幸的是一编室这边是副总编室,容若诚大多数时候都是维护白贤德的,一个顶三,马春梅嘴巴再厉害也骑不到一编室头上。前阵子马春梅休年假,去北京看孙子,其他三个编辑室的年轻编辑们纷纷到一编室来串门,话题从老女人扯到了老男人。因为毛丽公开说过喜欢老男人,编辑们就逐个给她筛选社里符合条件的“对象”,第一个是头号王老五许茂清,毛丽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绯闻这么多,我招架不住。”
每个月的15号,编辑部都有选题会,就是由各个编辑将最新的作品选题报上来,先由编辑部讨论一轮,编辑部过了,再提交营销部讨论。很不幸,毛丽这次报的三个选题全被毙了,大约是早上的晦气还罩着。而且很奇怪,平常开选题会,副总编容若诚是必定要参加的,但是今天却没有见着他的人,据说是出门了。毛丽更觉忐忑,想起早上被老容问到思想汇报的事,就像是鬼上身,一阵阵打寒战。
“别吓我,大姐!”毛丽吓得一呆。
毛丽一阵发愣,她这是怎么了?
每次她妈骂得不可开交,毛丽就是这么逃跑的。
“保证个屁!”她妈一听这话又上火了,化悲痛为力量,挥着手中的菜刀说,“你说,你跟我保证过几回了,一回南宁玩起来就忘了还有个妈!”
“你好,是毛丽小姐吗?”
毛丽挠头,“谁设计的我也不知道,赵先生这么喜欢,我很高兴。”
“那你就给我收尸吧!”
从海景大道通向红树林还要右拐进一条辅道,辅道有数百米长,两边不仅有红树,还有秋茄、木榄、桐花树等不同的红树科植物,遮天蔽日,浓翠欲滴。还没进辅道,远远就看见那片树林被落日镀上一层迷人的金色,海水在阳光的照耀下荡漾着温柔的波浪,玫瑰色的晚霞红了半边天,海鸥在天空自在地盘旋,一切美得如梦似幻。
白贤德瞪她一眼,“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这个时候倒糊涂了,他肯定是拿不准怎么跟你说这事,他肯定以为这是你写的,以为你真的暗恋他。”
赵成俊缓步踱到泳池,不,鱼池边,好奇地打量那些鱼儿。毛丽即便气得七窍生烟,也不便在这位得体的绅士前发作,讪笑着说:“这个……实在不好意思,都是我妈养的……”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门口台阶,“我们进去吧,天真的快黑了。”
赵成俊点点头,总算把注意力从那些鱼儿上转移,跟随着毛丽进入主屋。毛丽心想这房子里面她妈该没养什么吧,结果怕什么来什么,经过玄关进入客厅,光亮的乌木地板上确实是没养什么,可是客厅外的环廊上,竟然,竟然晒了一大摊辣椒!毛丽她妈一直喜欢做泡菜,泡辣椒是她的拿手菜,她的这个妈啊……这还不算,上楼进了卧室,毛丽兴致勃勃地给赵成俊介绍自动伸缩天花板,“你看这天花板,是可以伸缩的,晚上看星星最好不过了……”话还没说完,就闻到一股咸腥味,毛丽把目光瞟向露台,只觉眼前发黑,天旋地转,地上竟然晒了一堆咸鱼……
白贤德也摇头直叹:“毛丽啊毛丽,为你我可背了不少黑锅了,也挨了不少板子,你大小姐就饶了我吧,你现在是老容的人,我保不了你了。”
办公室里顿时一片怪叫。
毛丽那栋房子已经空了两年,地段很好,在北海的海景大道,出门就是海滩。
王瑾撒开腿丫子就奔向门口。
咚的一声,几分钟前还活蹦乱跳的石斑鱼被剁成两截。
房屋出租的广告打出去半年了,问的人倒是不少,就是没几个出得起价,独栋的别墅,豪华装修,带全套家具家电,前后有花园,卧室和客厅正对着海。几个月前倒是有人要租,毛丽特意回了趟北海,是个台湾人,在北海经商,拖儿带女,本来毛丽还满意,结果看房子的时候,那两个小家伙跳上客厅的布艺沙发就闹起来了,毛丽当即把那家人请出了房子。这样的主,只怕不出一月,她的房子就要被整得散架。再招租,毛丽加了一条:非单身请勿扰。可问题是,哪个单身人士会住那么大的房子啊?结果半年过去了,连问的人都没有。
“啊,藏书网定了?”毛丽大感意外。赵成俊笑着点头,声音依旧低沉悦耳,“我很喜欢这房子,不知道是谁设计的,很合我的意。”
“行,行,”毛丽打断他,“我看你也不像是那样的人。”出了屋子,经冷风一吹,毛丽冷静了不少,夜色是很容易让人放下伪装的,她淡淡地说:“租金一次性付清,我会把账户发你手机上,该说的我都说了,请遵照执行,我走了,拜拜!”
“坏了!”白贤德敲了下桌子。
她迅速镇定下来,缓步走上前含笑自我介绍,“想必这位就是赵先生吧,你好,我是毛丽。”
毛丽魂不守舍地挨到下午,根本无心看稿子,刷刷微博收收菜,又跑去天涯围观掐架。百无聊赖之际,老妈打来电话,毛丽才“喂”了声,老妈就劈头盖脸将她一顿骂:“喂你个魂啊,你还有气啊,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你死在外面也要人收尸吧,两个月都没个信,老娘白生你养你了!我的腰痛了一个月,就是外面捡的,你也回来看看吧?这些年我容易吗我,不图你金山银山地搬回来,你就是给老娘倒杯水,也不枉我们把你养这么大吧?可你个死东西,两个月没个信,你怎么不死啊,死了我也就断了这个念头了……”
“可是你……你明明说了你想处理好和他的关系,你很在乎他,以在这里工作为荣耀……”王瑾抽抽搭搭,一点也不像是装可怜,她可能真是误会了毛丽的意思。这丫头,果真是长了个猪脑子!毛丽气得哇哇叫,其他编辑室的同事都好奇地从门口探出头来,“哟,出啥事了?毛丽,你又欺负人家小姑娘了吧?”
“我就是,你哪位?”
她犹豫地抬眼看他,仍觉炫目,兴许是他背对着落日的缘故,仿佛天地所有的光芒都投射到他身上,太过耀眼,让她有种透不过气的压迫感。
白贤德见办公室还有唐可心和丛蓉在,忍着没说什么,可午饭时白贤德把她拉到出版社旁边的小饭馆,点完煲仔饭,就狠狠数落了她一顿,“你要我怎么说你,毛丽,闯祸了吧!难怪老容这两天着急抓你的人,敢情就是为这思想汇报,我看你怎么收场!平常你怎么闹腾我都懒得理你,大家都有点宠你,谁要你长了这么张狐狸脸呢,连成天泡女人的许茂清见了你也眼睛发光,可是老容不是那样的人,你这玩笑可开大了!现在还不清楚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不是你写的,如果知道,你就死定了,如果不知道……不知道……”白贤德转动着眼珠,咽下唾沫,突然降低语调,“如果他不知道是你找人代写的,他会不会以为你真的……”
毛丽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毛丽被她妈骂习惯了,听了半天,原来是老太太怪她好些日子没回家了,老太太想闺女,又不好意思说,就打电话骂。毛丽因为手上有几本书在做,一直脱不开身,确实是两个月没回北海的家了,毛丽于是答应忙完这个礼拜就回去。
“臭丫头,你怎么不嫁他?”毛丽咬牙切齿。
回了办公室,毛丽趴在桌上动弹不得。
毛丽跳起来,张牙舞爪扑过去,“看我不撕了你——”
毛丽心想这回又泡汤了,这家伙肯定不会要满屋都是咸鱼味的房子。不想赵成俊走出林子,一边用电子锁打开车门,一边说:“毛小姐,这房子就这么定了吧。”
毛丽是这天下午赶回北海的,说逃回来也行,容若诚瞅见她的样子像是要活剐了她,万幸的是做领导太忙了,他上午开完会下午又要赶去另一个会场,所以当时在门口盯了她两眼后就走了。虽然目前尚不能肯定他是否已经知道王瑾代写思想汇报的事,但他盯毛丽那目光实在是意味深长,大有回来再收拾她的意思。毛丽心底发寒一不做二不休,收拾东西就要奔北海,白贤德不批假,她双手作揖连连求饶,“爱人,你就让我去北海避避难吧,菩萨保佑老容过两天就忘了这茬事,他忘了,世界就太平了。”
男人能长成这样绝对是祸害,这让同为祸害的毛丽顿觉压力,直觉这男人深不可测,因为一般商人很少有这样内敛的气质,这才是真正精英的样子!那一瞬间毛丽脑子里乱哄哄的,可能是因为他的指尖微凉,丝丝的,带着不可言喻的电流,令她心跳骤然加速,这感觉很久未曾有过……
毛丽哆嗦着说:“得,大姐,你就饶了我吧,我一辈子打光棍!”
“是!老大!”编辑们这才各自回办公室。一编室一下就静了下来。毛丽刚才怄得够呛,一时还没调整好工作情绪,她懒得理这帮多舌妇,正心烦气躁着,王瑾推着一车书晃了进来,满头大汗。毛丽立马想起思想汇报的事,朝她招招手:“王瑾,过来,我问你,那份思想汇报你怎么写的?”
“我在南宁是工作,不是玩,妈!”
“干什么?”
开完会,一编室讨论起男人越老越值钱的话题,自然又扯到毛丽身上。编辑部一共有四个编辑室,毛丽和白贤德,九-九-藏-书-网还有丛蓉、美编唐可心在一编室,和副总编室仅一墙之隔,要进一编室必要经过副总编室。其他三个编室分别设在走廊对面三间办公室。四个编辑室的关系很微妙。一编室当然是以白贤德和毛丽为头,用梁子坤的话说,两人的嘴巴相当于两千只鸭子,只要有她们在,整个编辑部就不会歇停。二编室嘴巴最厉害的当属马春梅,以其四十八岁高龄,成为编辑部当之无愧的“老人”,被同事们尊称为“大妈”。大妈其实人很热心,就是嘴巴不饶人,而且不分场合不分对象,哪怕是高高在上的社长总编,也逃不了被她评头论足。
门口站着的,正是容若诚!
不,其实我更想叫你一声“若诚君”,也许你会觉得很唐突,可是我想不到比这更好的方式来表达自己,请原谅……你可知道,写下这些文字需要多大的勇气,我今生都没这般忐忑过。此时,窗外正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听着雨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竟然觉得很伤感,于是想起小时候念过的词:一声声,一更更,窗外芭蕉窗里灯,此时无限情。梦难成,恨难平,不道愁人不喜听,空阶滴到明……这些年,我经常问自己,到底为什么这么郁郁寡欢,一直以为是个性使然,到现在才明白,原来是太过想念。一个女子,当心里有了想念的人,就会变得惆怅伤感。尽管我每天都可以看到你,你就在我的隔壁,我仍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想念,你冲我发火,或跟我微笑,对我来说都是无边的喜悦和幸福,其实我是很想处理好和你的关系的。因为每每面对你的眼神,或者是背影,我才真的觉得心里有个想念的人其实很好。我知道自己卑微,我不够优秀,但野百合也可以向往春天的吧,你就是我最遥远最迷蒙的春天,就像是迷雾中的森林,明明是触手可及却看不真切……
毛丽意外地在辅道尽头看到了一辆小车,是辆黑色小跑车,内地鲜有,莫不是房客的?毛丽下了车,没有驶进树林。她瞄了瞄那辆黑色小跑车,里面没人,于是步行进树林。
“那他今天早上把你叫进办公室干什么,他都说什么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别乱想!”白贤德真拉下脸了,“都给我干活去!”
可是接下来的一个电话,让她不回去都不行了。打电话的是个陌生男人,声音醇厚动人,“你好,请问是毛丽小姐吗?”
毛丽她妈就是这样,天生的刀子嘴。毛丽从小就是被她妈骂大的,这导致毛丽的脸皮一直比常人厚,但心眼跟她妈一样,软得很。每次回家,她妈总是嘴里一边骂,一边进厨房忙着张罗毛丽爱吃的,晚上睡觉,还要起来几回给毛丽盖被子。刚离婚那会儿,毛丽大病一场,她妈怕她寻短见,常常在床边守到天亮,可白天嘴里照骂,边骂又边给毛丽熬鸡汤补身子。毛丽关在房里大哭的时候,她妈就坐在门外哭,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着哭着又骂。毛丽在家里待不下去,就搬回自己的房子住,房子在海景大道的海边,她妈那次去看她,大门紧闭,又不肯按门铃。大冷天的,她妈在海边吹了半宿的风,就是为了给毛丽送新织的毛衣,怕她冷了没衣服穿。
毛丽也凑近身子,“啥意思?”
骇得王瑾一凛。
白贤德反应过来,推了王瑾一把,“赶紧跑,丫头!”
“知道,我十分钟后到。”
“三万多字!”王瑾很骄傲。
毛丽眼皮一翻,“行行,我败给你了,你不批假,我也得逃命去。”说完,拎起包就往外跑,白贤德存心刺激她,嚷道:“要是老容知道这事了怎么办?”
毛丽眯起眼睛凝视着他,黑暗中他的眼睛星芒微闪,而他整个人都似乎在黑暗中熠熠发光,毛丽有种莫名的恍惚,随即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道:“我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你没有犯罪前科,不是暴力者,不吸毒,不嫖娼,不是同性恋……”
毛丽很想上前去抱抱她妈,安抚几下,可一瞧见她手里沾着血腥的菜刀就没底,她妈的脾气,操起什么就是什么,当年她爸就是被老妈用菜刀“砍”到上海去的。“妈,我保证,我以后常回来行不?”毛丽赔着笑,什么招都使了,老太太就是不依不饶。
他风度翩翩地与她握手,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毛小姐,幸会,我是赵成俊。不好意思,未经允许,自己先进来了。”
“大姐——”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花园,不,是蔬菜园……毛丽在泳池边停住,差点晕过去,泳池里竟然养了鱼,泳池成了鱼池!应该是淡水鱼,池底不知是不是自然生长的,竟然漂浮着大片的水草,夕阳的余晖洒在水面上,闪烁着碎金子似的光芒,衬得那些鱼儿也泛着金色,它们似乎并未意识到咫尺之外就是都市的喧哗,只顾自在欢畅地在这片临时的乐园里嬉戏。
“第一次见面就说要嫁给他,你还要怎么让他刻骨铭心啊?”
“滚!”毛丽狠狠踢了一脚,正踢在副总编办公室门九九藏书网口的盆栽上。一瞧见门上的“总编办公室”,她又是一阵哆嗦。
“啊——”
“我是赵成俊,我现在在北海,现在可以去看房子吗?”
“好吧,我带你去个地方。”毛丽说出这句话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本意是要拒绝的,怎么就答应了呢?赵成俊甚是欣喜,点点头,优雅地钻进那辆黑色小跑车。
“毛丽,你是个有文化的人,我勒紧裤带供你念了这么多年书全白念了!你连基本的亲情伦理都不懂,是真不懂呢,还是你根本就不屑有我这个妈?是,是,我没你爸有钱,没你爸体面,可这些年我容易吗我,辛苦把你拉扯大,供你念书,为你操了这么多心,可你呢,翅膀硬了,就把老娘扔一边了,只图自个儿逍遥快活……你还有没有良心啊?我说毛丽,做人怎么能这么薄情寡义呢?”
“但也不是这种想法吧,你丫的猪脑袋啊?”
编辑们嗖的一下把目光投向白贤德,“白姐——”
“是,我在这里没有别的朋友。”赵成俊孤零零地伫立夜色中,车灯的光太强,打在他身上产生奇妙的逆光效果,要命,又是那种炫目的光芒……毛丽有一瞬间的失神,若干年前,在上海f大的校门前,某人也是这么站在车灯前,夜风吹动着他的衣角,他不知站了多久,身子都有些僵了,眼巴巴地看见她出校门,很怕她拒绝,弱弱地问她:“毛丽,我请你吃饭吧。”
“吃饭?”毛丽伸出头。
毛丽委托了中介公司,也在自己的博客和msn空间上发布了招租广告。也未必是真在乎那点租金,而是房子不能老空着,偶尔住下人,起码给房子增加点人味。这次居然有人主动打电话要租房,毛丽自然很高兴,于是牛皮糖似的黏到白贤德身上,勾住她的脖子,“爱人,给两天假吧,我要回趟北海。”
一切还是老样子,怎么一点都没变呢?可是她为什么还回不到从前?那时候有章见飞,什么都宠着她,惯着她;那时候她怎么恣意妄为都可以,章见飞会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捧到她面前来;那时候多傻啊,以为自己的感情无价,却无视别人的感情,于是遭了报应,章见飞不要她了……真是傻啊……毛丽心烦气躁,开着车连闯几个红灯,正横冲直撞着,手机响了。还好,出门带了手机。用蓝牙接听,是个陌生似乎又有些耳熟的男声:
“支支吾吾?”
“怎么了?”毛丽被吓得一惊一乍的。白贤德身子前倾,凑近她说:“他肯定是在试探你,我跟他共事十几年,最了解他了,他是个说话做事很干脆的人,如果有不干脆的时候,那就表示……嗯,表示他对那件事拿不定主意。”
“我,我不是有亲爱的了嘛。”丛蓉直吐舌头。
从海天苑出来,天已擦黑。
“不是约好了明天吗?”
可是笑到后来,毛丽和白贤德感觉不对劲,两人是面对着电脑背对着门的,怎么就觉着背后凉飕飕的呢?白贤德先回过头,吓得脸都白了,一脚踢开毛丽。毛丽也回头一瞄,差点倒到地上。
毛丽张口结舌,饭馆里冷气很足,她冷得直打战,“没……没说什么,我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他支支吾吾的,我没听明白。”
而他又背过身,深吸一口气,“真美!”
“你要看啊,我这还有,就是怕你要看,就多打了一份!”王瑾喜滋滋地到她小桌的抽屉里拿出厚厚的一沓a4纸,毛丽一看就眼睛发直,“你,你写了多少字啊?”
赵成俊浅笑,“我没有前科,不吸毒,不嫖娼,性取向也没有问题。”
白贤德一听又不高兴了,筷子敲得咚咚响,“喂,喂,你又是怎么说话的,什么叫‘那么个人’啊,老容人很好的,就是性格孤僻了点,你不能老是这么歪曲他!你还是想好明天怎么跟他解释吧,我看你还是如实招了,虽然我叮嘱了王瑾不要跟外人说这事,可她那张喇叭嘴能瞒得住事?与其被他发现了找你麻烦,不如先招了,他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而且他好像……对你也蛮迁就的,你三天两头请假他也没怎么着过你,要换了别人,他早就开人了,呃,你说他会不会暗恋你啊?”
海天苑是面向大海背靠辅道而建的,有围墙,但大门设在后院,因此进入房子得先穿越后花园绕到前院才行。远远就瞧见气派的镂花铁门从遮天蔽日的绿树中露出来,铁门旁边有个小门,是虚掩着的,显然那人已经进去。难道是老妈给的钥匙?这老太太,也不怕遇上贼。
谢天谢地,容若诚整个上午都在出版局开会,毛丽还来得及跟白贤德商讨对策。这娄子可捅大了,毛丽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把王瑾剁成七块八块,可是剁了她也没用,容若诚已经看了那份“思想汇报”,赶紧想办法补救才是当务之急。能把思想汇报写成这样,除了脑子进水的王瑾,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毛丽揪住王瑾时,问她怎么可以这么写,王瑾还很委屈地说:“毛毛姐,不是你要我写对容副总编九九藏书的想法吗?”
“妈,我这不回来了嘛。”毛丽奈何不得。她妈撩起脏兮兮的围裙拭泪,“你最好是别回来,我死了你也别回来!”
很快绕到前院,毛丽忽然觉得炫目,因为就在那万丈霞光中,围栏边背对立着一个人,本来正凝视海上落日,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来,三十左右的年纪,一身剪裁得体的浅灰色西装,衣线笔挺,因为背着光样子看不太清,只隐约觉得他脸部的轮廓十分俊朗,像是刀笔镌刻出来的,英气逼人。
毛丽叹气,这老太太,想女儿就明说呗,还死要面子。
“反正就是……就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毛丽倒吸一口凉气,哆嗦着接过来,还没来得及看,眼前伸来一只爪子抢了过去,是白贤德,比毛丽还迫不及待,“我先看看,不错啊,小丫头,一份思想汇报居然还能写这么长。”
毛丽意识到不妙,赶紧抢过来看——容副总编:
进了后花园,瓜果香扑面而来。绿的丝瓜、黄瓜,红的西红柿、辣椒……毛丽明明是很生气,却怎么也生气不起来。听黄伯伯说,她妈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这园子里,种的蔬菜吃不完,就送邻居,还兼带有广告语,“尝尝,新鲜着哩,真正的无公害。”如果有人问起毛丽,她妈准会脸色一沉,“甭提那丫头,她就是一公害!”
“当然,我明天就将租金打到你的账户上,你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尽管说。”
丛蓉幸灾乐祸地说:“谁叫你光芒四射呢?你一不在,编辑部黯然失色,容副总编每次一来首先就要搜寻你的倩影。”
可是这会儿毛丽觉得回了北海也没安全多少,老妈举着明晃晃的菜刀,一边剁,一边对她指手画脚,唾沫横飞。她从进门到蹲完马桶,又看了两份报纸,接了三个电话,老妈的嘴巴还没闲下来。啪的一下,鱼头也被剁成两瓣,她妈越想越委屈,拿着菜刀走到厨房门口呜咽起来,“你这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我真是白养你了,当初怀上你的时候就不该留你,早知道留了一祸害,我何苦吃这么多苦!生你我落下一身病,你爸嫌弃我,跑到上海一去不返,他在上海花天酒地过好日子,撂下我们娘儿俩不管不顾,你又不争气,撒腿就跟了你有钱的爹,你说我这是造的什么孽……”
“我怎么让他刻骨铭心了,瞎说!”
赵成俊却还站在那一动不动,似乎踌躇了半晌,终于说:“毛小姐,可以请你吃顿晚饭吗?这么冒昧地打搅到你……”
“那你也别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而海上那轮明月,就是爱人的眼睛吧,冷冷的,忧伤地注视着爱人远去的背影,无法挽留,亦无法相守。仿佛是在问:你还是不能听见我对你的呼唤吗?到底还要多深的感情,才能让你相信,这世间种种的悲伤和不幸,都源于你不懂我的爱,你的不懂,就是我深渊般的痛……
“那就叶主任。”“还是财务部的邵科长吧,人好,会写会算。”“我看梁子坤不错,虽然不是那么老,但很会赚钱。”……大家七嘴八舌的,算来算去,都没有符合毛丽条件的,最后是白贤德插了句,“你们都算漏了一个人。”
毛丽一刹那疑心,这人是不是从前见过?不,不,除了章见飞,她所认识的人里不会有这样的气质,他静静地立在那里,安详地望着她,背景是波光潋滟的海面,辉煌落日正缓缓西沉,一时间光芒万丈,那种内敛且逼人的气势,令人无法移开目光。
白贤德“嗯”了声,一目十行地扫过……大约才看了个开头,她抬眼看着毛丽,那样子就像是见了鬼似的,眼神极度恐怖。
但是毛丽她妈真有意思,园中原本种花草的地方全被她种了蔬菜瓜果,黄瓜、青椒、西红柿、白菜,整个就是个蔬菜大棚。毛丽懒得说她妈,反正种蔬菜总比长荒草好些,老太太有点活干,也不会整天找她碴儿了。何况那些蔬菜青翠欲滴,生机勃勃,给这房子多少也添点生气。毛丽还很庆幸,她妈没在泳池里喂鸭子,否则这园子就真成了农家小院了。不过怎么跟房客说呢,这蔬菜园跟花园差的可不是一点儿……
“容……容副总编……”毛丽任平日里怎么伶牙俐齿,一面对容若诚就成了结巴,她战战兢兢地看着容若诚那张脸,不由得想起了小品里的一句经典台词,那脸拉得就跟长白山似的。
白贤德挑眉,道:“哟,那你就别做这指望了,我两年前跟他说过的话他都能原封不动地翻出来,他当编辑的时候就有个外号,人称‘活字典’,何况你这么让他刻骨铭心的,他就是把自己的姓忘了也不会忘了你!”
“为什么?”毛丽愕然。
“怎……怎么说话呢,我怎么成他的人了,我是你的人啊,贤德——”毛丽拖长着尾音,使出她的杀手锏,箍住白大姐的肩膀使劲地嗲,“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可不能抛弃我啊,贤德,我哪怕是做你的小妾,也不做老容的正房,我是真心向着你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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