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兵示意她坐下，慢声细气地说：“你别这么大的火气。我今天头痛，没力气跟你吵。”

唱东方欠了欠身子，客气道：“谢谢姐夫。”姐夫笑着说：“怎么突然变客气了？”表姐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出去吧！”姐夫不高兴了，转身就走，却在心里给别人打气：加油！一定要顶住！不要败在她手下！

唱东方说：“那对不起了，我深表同情，但无能为力。”许兵说：“东方，你俩真不合适，将来真不会幸福！”唱东方盯着她问：“我俩怎么就不合适了？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俩会不幸福呢？”

许兵倒要仰望着她了，心里这个气呀！可又不敢发火，怕把她惹急了，拍屁股走人了。当务之急是要把她先给稳住，让她坐下来听她说。她要听进去了，那当然好了，可她万一要是听不进去呢？哎呀，头痛啊！怎么会这么痛呀？那该死的“老妈红”，难道是放了毒药不成？还有那该死的孟勇敢，好好的，请吃的哪门子饭哪！看吃出这么多事来！

许兵有些生气了，瞪着她说：“小丫头，你别在这儿跟我耍嘴皮子玩！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不是我的！是你要想清楚，而不是我要想清楚！”

唱东方说：“我原来觉得不可能，并不是因为什么差距问题。而且，我也不认为我俩有什么差距。”

电话响了，唱东方几乎是扑过去的。她抓起了电话，声音都有点变了：“哎，你在哪呀？你为什么不开手机，不接电话呀！”

昨天一晚上几乎就没睡好，辗转反侧地想着这事该怎么办好。也就是在辗转反侧中，唱东方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是这么地喜欢他！爱他！在乎他！以前也知道自己喜欢他，但还是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爱他。现在，经过一晚上的煎熬，她明白了，自己是多么多么地爱他！多么多么地不能失去他！

许兵有气无力地点着头，无比沉痛地说：“我承认，我承认。我这不正后悔吗？后悔得我头都痛。”

一直熬到七点，唱东方才开始打电话，但总也打不通他的电话。现在都快十九_九_藏_书_网点钟了，唱东方除了焦急，又开始有些担心，有些不放心了。唱东方心想：他会不会一时生气，一时想不开，去寻短见了呢？这个念头很荒唐，但愈是荒唐的念头，一旦出现，愈是令人抓狂，令人发疯。此时此刻，唱东方就有点急得要发疯了。

许兵也坐了下来，还用手抱着头，又哼开了：“哎呀，我的头痛死了，从来没这么痛过。你说，我是不是喝到假酒了？”表妹一语不发，冷眼相望。

许兵说：“你先坐下来，既然已经谈了，那就接着谈吧。反正是让我头痛的事，什么时候谈，我什么时候头痛。今天索性就让它痛去吧，痛死我算了！”

许兵说：“本来这是只能意会、不能言谈的，说开了，会显得我们特别庸俗、特别世故、特别小市民。但为了你将来的幸福，我也豁上了，庸俗就庸俗吧，世故就世故吧，小市民就小市民吧！首先，你们俩的出身不同吧？你先别撇嘴，等我说完了再撇也不晚。我们是军人家庭，从小生活在城市；而他呢，生在农村，长在农村，你俩的生活环境不同，从小养成的生活巧惯也大不相同，这没错吧？第二，你是本科学历，而且以后还要继续深造，读研究生、读博士生，甚至还可能读到博士后，是不是？而他呢？高中只上了一年半，连个高中文凭都没有哎！到了部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考上了个大专。而且，以后很可能就要大专到死了，他不可能再有什么正儿八经的深造机会了。当然了，他为了弥补自己，向你靠齐，还可以再去自学深造，但那种自学出来的第二第三文凭有用吗？第三，他现在只是个分队长，是军队里级别最低的军官，他的起点实在是太低了！以他现在的程度，很难有什么后劲了，想青云直上，那基本上就是做梦了！当然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但这可能性也太小了，概率太小了！而你呢，今后显然是阳关大道由你走，你会走得更远，飞得更高的。将来你是名律师了，他呢？弄不好就要转业了。以他的学历和资历，将来年龄大了，再到地方去，会是个什么局面难道还用我说吗？那样的话，你俩的差距就更大了。孟勇敢是个山东男人，他们那种孔孟之乡的男人九九藏书，讲究的是男人为天，女人为地。你们俩天地是颠倒的，你说他心里能舒服吗？他跟你姐夫不一样，他不能容忍女人的职务比男人的高，所以他才看不惯我，骂我是操蛋的娘们，这你是知道的吧？他内心不舒服，他能快乐、能幸福吗？他不快乐、不幸福，你的快乐和幸福何在？东方啊，爱情是什么呀？外国的科学家研究发现，爱情不过是人在某一个时期的精神错乱而已，这个错乱期也不会很长，顶多就是七八个月而已。你为了这几个月的精神错乱，却要毁掉自己漫长的一生，你认为值得吗？”唱东方笑了，笑得很轻松，也很随意。

许兵还是不说话，低着脑袋在那里想着什么。唱东方心想：难道能就这么算了吗？没这么便宜的事吧？正想着，猛不丁地听许兵问道：“东方，你能告诉我，你喜欢他什么吗？他什么地方值得你喜欢呢？”

电话里是表姐的声音：“你说的是谁呀，不是说的我吧？”唱东方非常非常失望，以至于一下子都不想说话了。表姐又问：“你为什么不说活？”唱东方的不满情绪又出来了，她就是不吭声。表姐说：“你来一趟，马上。”唱东方生硬地说：“我有事，我没空。”

昨天一晚上她都在担心，担心孟勇敢对自己的误会。误会肯定是有的，谁遇上这种事，会不误会呢？但令她担心的是，孟勇敢会误会到什么程度，这种误会能不能解释清楚。昨晚回来的时候，孟勇敢开着车，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她也不敢多嘴再说什么了，她其至都不敢多看他一眼。因为她也觉察到了，这件事对孟勇敢的伤害还是挺大的。

唱东方说：“对呀，我知道这是我的终身大事，马虎不得，所以我想得很清楚！我就是喜欢他！爱他！就是非他不嫁！怎么？不行吗？不可以吗？”

徐晓斌出去了，坐在门边上的许兵飞起一脚，将房门撞上。许兵说：“不是说好了，是开玩笑的吗？”唱东方说：“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搞不好就开成真的了！”许兵问：“难道会是真的吗？”唱东方说：“对！没错，是真的！”

表姐更生硬：“有事也不行！你必须马上过来，我等着你。”说完，电话就挂了。

唱东方走在路上，心里的焦虑和不安仍然很强烈：九九藏书这家伙一大早干吗去了呢？为什么不接电话、不开手机呢？她不相信他会在睡懒觉，连她都睡不着觉了，他还能睡得着吗？

唱东方很认真地问：“我俩怎么就不可能成为一家人呢？”许兵说：“这个嘛，只能意会，不好言谈，说出来就没意思了，显得我们很庸俗，跟小市民似的。按道理说，你俩年龄相当，又都没有对象，我是不应该开这种玩笑的。这种玩笑对你俩来说，本来就很危险，如同玩火一样。但就是因为你俩的差距太大了，让谁都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才敢开这种玩笑的。你当初接受这种玩笑，何尝不是抱着这种心态的呢？”

许兵一愣，心想：奶奶的！我俩谁是虎呀？到底是谁在震谁呀？徐晓斌端着两杯咖啡进来了，香味马上弥漫开来，缓和了客厅里的气氛。

唱东方表面上不怕许兵，但实际上，她还是有点怕她的。她俩从小虽然是在一起长大的，她唱东方应该算是客居在姨家的，但她却抢走了表姐很大一部分母爱，让表姐从小受了不少冷落和委屈。这一切，她都是铭记在心的。因此，她不可能不听表姐的话，更不可能跟表姐对着干。

唱东方“扑哧”一声笑了，坐了下去，笑着说：“你用这种哀兵战术也不行。”

唱东方盯着表姐，等待她的回答。

唱东方和颜悦色地问：“姐，这也正是我想问你的。我为什么就不能喜欢他呢？他什么地方不值得我喜欢呢？”

许兵盯着她看了半天，才叹了口气，说：“东方，你不要跟我置气，这不是置气的事儿！咱俩都冷静冷静，好好谈谈这件事。你说行吗？”唱东方依然戒备着：“行啊，谁说不行了？”许兵又叹了口气，显得心事重重。唱东方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说她：“你老这么苦大仇深地叹着气，那就别说了！”

许兵说：“还是呀！你也承认你俩有差距吧？而且这种差距还不是一星半点。”

详兵关上房门，跟在唱东方身后，好言好语地问她：“你吃饭了吗？”

唱东方不说话，直接进了客厅，坐到沙发上，扬着头望着站在跟前的表姐，一副有话请快讲的样子。

表姐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话题开错头了。说什么不好哇，非说自己喝到假酒了。眼前这个小丫头，正喜欢那个请喝酒的人呢，九九藏书怎么可能喜欢听这种话呢？唉！怎么搞的？看来以后这酒，是不能再这样喝了！再这么喝几回，会不会把自己给喝傻了？连个好赖话都不会说了？唉！也别绕什么圈子了，开门见山吧，直接敲山震虎得了。

唱东方想了想，说：“你问我他到底哪好，有什么值得我爱的。”许兵点着头说：“对，是说到这了。是呀，我也承认，孟勇敢的确是个很不错的男人，要不然你姐夫也不会跟他好成那样。他是很优秀，也有很多吸引人的地方，很招女孩子喜欢，要不然倪双影也不会喜欢他成那样。但可惜的是，东方啊，你们俩不是一类人。你们俩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不大可能成为一家人的。”

仿佛为了证实许兵心里的失望，唱东方用讥讽的口吻说：“姐，你不用说这些来吓唬我。还科学家呢，还外国科学家呢，他们才精神错乱呢！他们那是胡说八道，是胡言乱语！外国人研究点高科技还行，他们研究人行吗？尤其是中国人。他们知道什么是天长地久吗？知道什么是海枯石烂吗？”

急得想哭的感觉，这在唱东方是生平第一次体验到的。以前她听到都快急哭了这种说法时，是从来都不信的。在她看来，这不是瞎说嘛！这怎么可能呢？人可以痛苦地哭、难过地哭、委屈地哭、伤心地哭，甚至，高兴地哭哭也就罢了，但就是不可能急哭了。着急的时候，会坐卧不安，会百爪挠心，会团团转，就是不可能哭。现在，等她急得都想哭的时候，她才相信这原来都是真的，并不是瞎说的。

唱东方虽然比许兵沉不住气，但在思维和口才上，却一点也不输给许兵。她是学法律的，将来是要当律师的。

唱东方说：“你头痛是因为你酒喝多了，跟这事没有关系。”许兵瞪圆了眼睛说：“怎么没有关系？酒的因素是一小部分，你们的因素是一大部分。”

对面过来一辆车，开得很快，很野，很惹眼，也很不正常。因为大院里限速，所有的车辆都在25迈以内。所以这辆车就很扎眼，令人生畏。唱东方本能地往边上靠了靠，又忍不住看了车里一眼。没想到，开车的竟然是盂勇敢！

唱东方敲开门，开门的是抱着脑袋的表姐许兵。许兵虽然头痛得很厉害，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出了表妹的痛苦。这九*九*藏*书*网令她十分惊讶，她没有想到，表妹竟然会弄假成真地把自己弄到这种地步！

车子呼啸而去，气浪冲击着唱东方的身子，也冲击着她的内心。唱东方站在那儿，望着绝尘而去的汽车，惊诧地想：他难道没有看到我吗？他怎么能这样就过去了呢？他到哪去了？他干什么去了？那一刻，唱东方竟然热泪盈眶。

电话响的时候，唱东方正在屋里急得团团转。一大早，唱东方就给孟勇敢打电话，宿舍电话没人接，手机又没开。唱东方一遍一遍地拨，一遍一遍地打，可电话就是打不通，唱东方急得都要哭了。

唱东方也正了正身子，脸色更不好看了，一点也没有畏惧的样子：“怎么，不行吗？犯法吗？”

徐晓斌对唱东方说：“来，先喝杯咖啡提提神，饭一会就好。”

唱东方的笑容令许兵很生气，也很失望。还用再听她反驳什么吗？这丫头的笑脸说明，表姐的良苦用心、苦口婆心，她压根就视而不见，听了也白听。

许兵问：“不是差距问题，那会是什么问题呢？”唱东方说：“我原来渴望的爱情，是那种浪漫的、轰轰烈烈的爱情，最起码也要一见钟情吧？但我跟孟勇敢相识就很平淡，如果你不那么安排我去接近他，我俩无论如何也不会走到一起的。这点，你也得承认吧？”

许兵说：“我头都痛成这样了，我哪还有什么战术呀。咱接着谈吧，刚才咱谈到哪了？”

唱东方点头承认：“对！是！我承认，我当初的确是这样的。但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唱东方说：“既然你头痛，那咱们改日再谈吧。”

许兵放下手，坐正了身子，脸也耷下来了，一切准备就绪后，她冷不防地问：“怎么，听说你在跟孟勇敢谈恋爱？”

先到了她住的地方，她先下了车。下去的时候，她怯生生地说了句：“谢谢，晚安。”车上没有一个人搭她的茬。表姐醉着，姐夫装着没听见，大概是想把话留着让孟勇敢来说。可孟勇敢呢？连头也没扭一下，更不要说有什么话了。那一刻，唱东方的心里就有些难过了。

许兵不说话了，老半天都不讲话。唱东方还是年轻，还是比许兵沉不住气。她等了她半天，见她还是不说话，就忍不住要问了：“你为什么又不说话了？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