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大声说出来，爱就会消失无痕……”

“试炼？”喃喃重复着，幻梦里的一切宛如风暴般席卷而来，迦香眼睛里陡然闪过雪亮的光芒，低语，“罗莱士……他、他的真身在高昌古城吗？”

迦香猛然间明白了身在何处——这是千年一度的蜀山大会，将检验所有剑仙的修为，若是已经大彻大悟、则可以封为神，离开下界的蜀山，进入九天上的天宫，不生不灭、永远摆脱生死轮回，与天地同寿。

——那是他们两个人都先后说出过的誓言。而如今，他们终于回到了这里。然而，他们在这座空无一人的城市里，又能找到什么？

他们各自身处天界和西域两地，未曾相识，只是在幻梦里梦见了彼此。

一道青色的光紧随着紫色的光，一前一后消失在云海里。

而他们两人在百年前来到这里，沉睡入瑶池的莲花中，已经是第三次进入试炼。

“灵修！罗莱士！”惊呼声中，巨大的睡莲花苞如同碎裂般一片片绽放开来，莲蕊中的紫衣女子从沉睡中惊起，睁开眼睛惊惶地四顾——

那个梦里，她尽情发泄出了千年来内心蛰伏的叛逆和疑问。对于蜀山修仙生活的叛逆，以及对于所追求的“永恒”的疑问——她曾那样隐忍着，独自面壁练剑，希求能和灵修一起永生。然而她的心却起了变化，这个声音被压制在最深处——就像梦中被封入铁棺的罗莱士，无时无刻不在呼唤着她逃离蜀山。

试炼……试炼。对了，原来藏书网是一场试炼。

“在于罗莱士，则是千百年来对救赎的渴望和光明的向往。

没有任何预兆地、回眸的微笑之间，她脚下踏过水云千幻，从蜀山绝顶瞬忽飞起，纵身投向脚下的万丈大地——那是逆着天梯的舍身崖，是犯了戒的仙人堕往凡界的所在。

（飞天 完）

“青紫双剑，一直是蜀山七十二峰九百名剑仙中的翘楚，可为何你们两人却屡次无法通过试炼？”看着两名弟子，光华真人的眼里满含叹息，“这一次，你们更险些坠入魔道——都已经两千年了，灵修、迦香，你们准备在红尘中蹉跎到永远吗？”

“在灵修，则是无法割断的眷顾和深埋的凡人之爱；

神佛的眼睛都是平静而悲悯的。光华真人只是注视了那一处翻涌的云雾片刻，便低下头重新开始整理玉牌，没有一丝的诧异——方才在迦香投入舍身崖的瞬间、他原本可以拉住那个走入歧途的弟子，然而他没有。

“唉……”悠远地，仿佛听到谁轻轻叹息了一声，满含悲悯和怜惜。那样熟悉的语音，让两人瞬间回头，看向瑶池尽头的白玉栏杆——那里，宫殿巍峨，无数仙人在玉座上俯视着下界。居中赫然是天帝。那些神仙的眼睛，和毗河罗窟壁画上的眼睛一模一样！

“不！”听得最后一句话，仿佛微微一惊，迦香打了个寒战，脱口。

枯瘦的手指松开，两枚晶莹的玉牌跌落，在碧水中悠然下沉。

“如果有来世，我将循着这条九-九-藏-书-网丝绸古道回来找你。”

古城外，迦香勒马，长久凝望着那座空无一人的城市——那，便是梦开始的地方？

那一刹那，她满心欢喜——那样的欢喜，似乎数百年来未曾有过。就如对面灵修眼里的惊惶和急切，同样数百年未见。满池的莲花中沉睡着无数仙人，只有他们两个人是醒来的，穿过田田莲叶，分花拂水，握手重逢。

那个梦里，有多少的话、都是她多年来想对灵修说的：

“迦香！”忽然间，耳边听到一个同样惊慌的声音——那个本来该千年熟悉的声音，却因最近三百年的沉默而听起来有些陌生。

并不要修得什么永恒，她需要的是感知自身在这个空茫时空中的“存在”——哪怕即使是一瞬。她不愿被融化在洪荒的熔炉中，泯灭了自身。

她从茫然不知所措中惊醒，从睡莲上站起，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老人只是整理着那些玉牌，看着睡莲中那些被幻梦惊醒和依旧沉睡的剑仙。灵修侍立在一边，容色也是淡定。许久，老人将那些在封神榜中取下的玉牌收起，忽然抬手指了指山底下的云雾，没有看身边的弟子：“想去就去吧——或许，在那里，你们能找到一切的缘起。”

那样的话，在千年貌合神离的修行中，她从未对他说出口。而高昌古堡的飞天梦魇中，却那样直截了当地告诉了百年来未曾交谈一句的灵修。

“请不要太自以为是。”

“一石三鸟，分别考验了作为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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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的你们，和那一群西域来的邪魔。可惜，除了罗莱士，你们都未曾通过这一场最严苛的试炼。”

“你明白了？一切不过是一枕黄粱，种种爱憎痴缠，原本都是空中之空、梦中之梦，”光华真人看着瑶池里陆续醒来的几名剑仙，知道又有人在试炼中失败，继续勾销着封神榜上的名字，“你们两个，就先回到梦华峰上再修炼一千年吧——希望下一次的试炼、你们能超脱一切。不生不灭、永留天界，永远摆脱生死轮回。”

风从克孜尔塔格山掠下，呼啸着穿过了沧海桑田，如同回旋于大漠上空，一次次从终点又回到起点。

夕阳从远处的克孜尔塔格山上沉没，那座山如同火焰般跳跃着发出光来。

作为修行至此的剑仙，他已能勘破所有。

天风浩荡，吹起真人花白的须发，将手中那些玉牌错落地抓起，轻轻拍击，光华真人看着舍身崖上那一抹消逝在云气里的青色，叹了口气：“各自修得各自的福缘……勉强不来，勉强不来呀。”

并蒂双莲中，一青一紫两名剑仙握手相看，眼里俱是大劫过后重逢的惊喜。

“在你，是自由、梦想和感情；

这是哪里？这是哪里？——她在何方的花蕊中，一梦方醒？

下界的云雾淹没了紫衣的影子，然而蜀山绝顶的瑶池边，没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他们都在那个虚幻的梦境里，将真实的自己显露，同时也是将修仙中未曾克服的人性脆弱一面显露在九天的神佛面前九九藏书，接受审视和试炼。

“罗莱士呢？”没有听进去师尊的责备，她脱口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那个名字在此刻从口中吐出，依然有让她心神激荡的力量。迦香站在莲花中，四顾寻找，无法掩饰自己的情绪：“他、他呢？那一场幻梦里，他应该不是虚无的存在吧？他又在何方？”

光华真人颔首：“是的。这一次试炼，我安排了一场幻梦，那个梦折射了每个人心里最缺少的东西。长久的缺失会带来强烈的渴望——

那是所有修仙之人梦寐以求的最后归宿。

而灵修，那个同样坠入幻境的灵修，何尝不是第一次通过那样激烈和极端的举动，将内心千年来禁锢和压制着的真正想法表达了出来。

毗河罗窟的深处，那一口沉重的铁棺静静躺在废墟中。

水云深处，一个青衣人踩着一朵盛开的莲花，向她漂过来，眼神惊喜而又急切。

“他？应该在高昌城的铁棺中，同样刚刚睁开眼，在想着是否真的遇到过你吧？”看到女弟子这样的神色，光华真人微微皱起雪白的长眉，“迦香，你不要着相了。没有高昌，没有古堡，也没有飞天舞……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中的相逢。”

“还是不行啊。”光华真人将两人的名字从封神榜上拿下，眼里不知道是可惜还是释然，“灵修，迦香，这次的试炼，你们依旧双双未曾通过。”

光华真人扶栏而望，看到了莲花中最先醒来的竟然又是自己的两名弟子，不由摇头叹息，从黄榜上取下了两枚玉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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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待着，她来唤醒他。

“你并不知道她需要的是什么……”

然而看到老人诧异的眼神，她却笑起来了，忽然敛襟深深行了一礼：“谢谢师傅千年来的提携，更谢谢师傅……在最后给了我那一场幻梦。”那样的大礼行过，紫衣女子头也不回地站了起来，眼神平静，“只是，该是醒来的时候了——我再也不会回到梦华峰。”

彼此？埋葬千年的过往？还是茫茫中的未来？

一切都是一场梦。

夕照下，大漠如同一匹金色的缎子展开，而东方绝尘而来的两骑却宛如一把利剪，平顺地裁开了那一匹光滑的绸缎，那两道裂痕向着高昌古城笔直延展而来。

迦香的心里陡然便是一阵寒意，然而目光一转，看到瑶池边上一名高冠羽衣、仙风道骨的老人，脱口：“师傅！”

灵修。只是一个照面，她便认出了他。

“梦中的相逢……？”她喃喃。

灵修也不言语，只是深深一礼，然后揽襟回身，步向舍身崖。

没有风沙，没有荒漠，更没有古堡和邪魔。所有一切都湮灭了，眼前一池碧水荡漾，神光离合。水面上千朵莲花绽放，每朵花的中心，都沉睡着一个仙人。水气和云烟弥漫过来，白茫茫一片，远处有千重楼阁宫阙，壮丽庄严，隐约传来仙乐飘飘。

有人已经醒了，而有人还在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