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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那不可能,或者,有什么事发生过,或者您希望在您身上什么事也不发生。”
“先生,告诉我,上午起身以后在其他时间您做些什么?”
“您的意思我懂了,是的……我认为,在可以看到的作为以外,我不知道我还做过什么。有几次,我也很想知道我还做了些什么,我说不清,大概还不充分、不够,大概我也没有怎么充分想办法去弄清楚,那种情况也许可能出现过,但是我始终不知道。噢,您是明白的,我相信,在生活之中事物总是在发展着,但为什么是那样,不可能全知,这也是司空见惯的。”
“小姐,以后您慢慢会明白的。有一些人就是这样,他们的生活有如此多的乐趣,以至于他们可以摒弃希望。我一边吟着歌一边刮胡子刮脸,天天早上都是如此,还要怎么样?”
“我看可能有多不幸就多不幸。我认为我过去从来不曾这么不幸。”
“您要明白,我全靠那么一根线在维系着,我也靠这根线掌握着自己,所以,九*九*藏*书*网生活对于我比之于您要轻松一些。全部问题实际上就在这里。所以,有些事情是否有知,我可以随它去不加计较。”
“不,不,如果一个像您这样的人,对什么都不抱希望,那就是说他发生过什么事,这不是正常的嘛。”
“这种种考虑不值得注意。您不是那样的人。”
“我很想告诉您,”他说,“我真不愿意让您觉得我是想劝您做什么事情,哪怕一秒钟我也不愿意。即便讲到那个老太婆,也不过是一种说话的方式。由于总是听到那些人……”
“从来不是。”
“我是这么看的。总有一天,不论是对待您一生的时间还是您本人,您一定是十分宽宏大度的。”
“已经过去了吗?”
“我曾经不是孤独一个人。后来我又发现我是孤独一个人。我相信这是一种偶然。”
“先生,您呀,您可真好。”
“是呵。”
“我已经给您说过,是逐步地,一点一点地。我的兄弟和姐妹都达到了目的,取得了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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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知道他们要什么。我嘛,我再说一遍,我不知道。他们也说他们不懂我怎么在人生的道路上总是走下坡路。”
“怎么不幸,先生?”
“小姐,我对您这样说并不是出于好心善意。”
“对对,不谈不谈。我刚才不过是说,为了理解那些人,至少试着设身处地探索一下那个可能把他们从难熬的等待中拉出来的问题,所以提出一些设想,一些假设,不过我说话里面还包括这样的意思,就是说,从上面那样的要求到提出建议——这中间还需要跨一大步,我本意很想一步跨过去,但是我自己也还没有弄清楚……”
“先生,对不起,在那个城市,难道什么也没有发生?”
“过去从来不曾是孤独一个人,从来不是?”
“还有,先生,请原谅我,我不能完全了解您是怎么达到现在这样的情况的,怎么做起这种小买卖来的。”
“先生,关于我的事就不谈吧。”
“是的。从此以后我就完全成了孤独一个人。”
九-九-藏-书-网“是的,已经过去了。”
“没有,这一回不是这样。因为,我知道有的时候一个人也可能不再是孤孤独独一个人,哪怕是事出偶然。”
“但是,您曾经想到自杀,您不是说过吗?”
那个男人沉默了,不说话了。姑娘也并不坚持。后来,她那样子看来也不一定要听到回答,但是他竟答话了。
“那么,这一次您没有想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
“不怎么样,小姐,没什么,我已经算不上年轻,像您可以看到的那样。”
说到这里,他们又一次沉默了。但是那位姑娘还有话要说:
“那么,到过那个城市以后,您又痛苦过吗,先生?”
“说真的,对于事业成就我一向不在意,对我来说,事业成就这句话意义是什么自始我就搞不清;问题也许就出在这上头。您看,我这个职业,我就看不出竟是那么微不足道。”
“从这个角度上我还要说:除开做这些事以外,除开上午,卖您的货品,坐火车,吃饭,睡觉,看报,除开这些以外,您还做些99lib.net什么非肉眼直接可见的事?我的意思是说,看似什么都不做,但还是有所为的那些?”
“除去每一个人每一天发生的事以外,我这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我明白,我可以向您保证。搞出这个说法来的是我,我很过意不去。我知道社会上有很多人是能按照我这种职业的真正价值去看它,一点也不看它不起。我没有什么不愉快的,实说吧,我刚才说话心不在焉,信口而说。讲自己的过去我总觉得心烦。”
“我出去做生意,接着我吃饭,然后我出去走走,接着我看报。看报是我的消遣,非寻常可比,好极了,我把报纸全部看完,包括报上的启事。我看完一份报纸,我还得回想一番,咀嚼咀嚼,我都记不得自己是谁了,太投入了。”
“那就不谈了,小姐。”
他们又沉默了。这一次,关于冬天的记忆淹没了一切。太阳已经看不见了。太阳的行程已经达到这一步,自此以后,城市整体就把它给遮住了。那姑娘默默不语。于是就由那个男人再一九*九*藏*书*网次开始说话。
“原谅我用了那么一个说法,不过,我觉得,我可以这么说,我的职业也不至于竟是那样。为了鼓励您多谈谈,我才说到它,为了让您知道我觉得您好像是一个神秘人物,但不是为了让您去犯错误。”
“后来您就发现自己完全成了孤零零一个人?”
“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
“这话说得真有趣儿,先生,看起来,说您缺乏勇气应该比较恰当。不过我嘛,我仍然不懂您怎么竟走到这一步。”
“您真这么看?”
“不论白天黑夜,从来都不是。那种情况仅仅持续了一个星期时间。”
“哎呀,那不过是懒得去吃饭,不过如此,值不得认真看待。不不,什么事也没有,没什么。”
“但是,先生您自己,您自己又怎么样?”
“先生,我还有点事儿要问问您。自从到过那个城市以后,再给我说说……”
他说:“我已经说了,到过那个城市之后,我曾经很不幸。”
“先生,我看总可以比您现在设法更多地知道一些吧。”
“哎呀!先生,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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