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院长高高兴兴地说。小亡的下巴掉了下来。
院长跳下床来，穿过一排排悲恸的追随者走到小亡跟前。
凯莉心不在焉地看着她。
“我只是在想——是不是一切都好？”
或许喊人的主意也不是那么糟……
“小亡。”小亡心不在焉地说，“而且我认为你该跟我回去，先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他在心里暗暗祈祷，但愿这话显得立场坚定又威信十足。修士转过身来，和和气气地冲他笑笑。
还得再过几分钟小亡才能抵达目的地，一排省略号可以很好地填满这段时间，但读者已经可以注意到神庙古怪的外形——它像块巨大的白色菊石一样蜷在山谷尽头——而且很可能想要一个解释。
“想想看，学上厕所整整五十次。”
天居周围还挤着不少高山。同天居比起来，它们不过是白蚁的小丘而已，尽管每一座其实都拥有大堆的关隘、山脊、陡坡、峭壁、碎石坡和冰川。能跟这么一长串东西打交道，任何普通山脉都会心满意足的。
“平时哪个？”小亡大惑不解。
她及时把一个尖刻的回答吞进肚子里。提问的语调让她有些不安。
小亡只作没听见。他推开房门，领着冰冰进了走廊。凯莉追了出来。一个女仆停下脚步，行了个屈膝礼，然后微微皱了皱眉头，与此同时，她的大脑明智地选择了忽略一匹高头大马在地毯上行走的景象。
“女仆有时候会在壁炉上留些火柴。”凯莉感到身边的存在离开了。先是迟疑的脚步、两声“砰”，然后是一声“咣当”，尽管这个字眼并不足以形容金属落地时整个房间里那种丰沛、刺耳的杂音，甚至在你以为已经结束之后好几秒，还又加上了几声叮叮咚咚的脆响。
她发现匕首已经从床头掉了下去。算了，反正她大概也用不好那玩意儿。
“能打开吗？”
正中的“夭居”是诸神的居所，足足十英里高，通体闪烁着冰冷的火光。
她把剑放下，掀开一块胸甲，眼前出现了一张苍白、消瘦的面孔。
“哦。能不能请你拉我一把？”
“你还该弄个贴身保镖。”小亡说，“我得走了，还有不少重要的事情。别了。”他暗自希望这是自尊心受伤时的正确语调。
“不！我是说，不，刺客应该杀掉你。我已经解释过了。”小亡说。
好多好多个世代之前，倾听者们发现了这个山谷的奇异之处，冰雪和巧合把它塑造成眼下的样子，让它有了跟回声谷截然相反的声学性能，于是他们就在这里建了一座多层神庙，其在山谷中的位置与狂热的hi-fi迷家里那把舒服的椅子的位置完全相当。各种声响流进寒冷的山谷，被复杂的声音装置攫取、放大，一路往里传送，直到神庙中心的房间，无论白天黑夜，那里随时都坐着三个修道士。
“难道你刚刚不是救了我的命？”
“随便哪儿都成。”院长说。小亡让冰冰停在房屋显得最密集的地方，院长在雪地之上几英尺站住脚。
在一个漏斗形山谷的尽头，你能找到这些山里最高的一座。山上住着倾听者。
尽管神圣的倾听者们避世隐居，还是有许多人不畏艰险，千里迢迢地来到他们的神庙。这些人穿九_九_藏_书_网
越了巨怪出没的冰冻之地，在湍急、刺骨的河中涉水而行，爬过难以攀援的高山，经过荒无人烟的苔原，就为了走上一段通向隐秘山谷的狭窄阶梯，敞开心胸寻求造物的秘密。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有权利告诉你。”那声音说，“你还活着，对吧？”
他感到自己仿佛搭乘泰坦尼克号遭遇了船难，命悬一线之际，却又被路西塔尼亚号救了上去。
小亡吞口唾沫，好容易喘了口气，然后举起镰刀慢慢画出一个弧形。不管怎么说，他的动作还算够精确；院长坐起来，把自己的尸体留在了背后。
“我在一副盔甲底下。我该往哪儿走？”声音听上去有些朦胧。
“这我倒没想到。”小亡承认。
“没错，不过，你看，我有种那个，嗯，你可以称之为季票。”院长解释道。
最后他把书放回架子，稍一迟疑，又把它塞到其他几部书后面。他从梯子上往下爬，却仍然能感觉到书本的存在，感觉到它在向整个世界发出尖利的控诉。
阳台底下是城堡内部的一个院子。小亡瞄了眼栏杆，然后上了马。
“别急着走。”他说，“我向来很期待这类谈话。平时那一个怎么样了？”
理解之光照到小亡身上，不过速度非常缓慢。
“不，完全不是。”院长说，“你这么想是因为你相信我能记起所有的前世，问题是我显然不能。至少活着的时候不能。”
小亡和凯莉并排坐在她的床边。沙漏躺在他俩之间，上半部分已经没有沙子了。
有幸见过这景象的人屈指可数，而小亡并不是其中之一，因为当他们追赶着流星穿越夜空时，小亡的脑袋一直埋在冰冰的脖子里，双手拼命抓紧，生怕跌下马去。
他继续往下读，根本停不下来。偶尔再发出一两声悲叹。
“你不知道这一刻我等了多久。”
由于这个原因，对小亡而言，接下来的这个类比也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微弱的金属声响。
凯莉举起蜡烛，看了看窗户。
“你想死吗？”
凯莉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躺在床上，脑袋转得飞快。她早就在枕头底下藏了把匕首，现在一只手开始贴着被单往上滑，眼睛睁开一条缝，四处窥探着不熟悉的阴影。她心里很清楚，只要露出半点没睡着的意思，她就永远别想醒过来了。
接下来的一切仿佛是慢镜头播放，她如痴如醉地看着：握匕首的胳膊抬起来，马以冰川的速度冲过地板。现在拿着匕首的手举到了她上方，开始下降，马抬起了前腿，骑手踩着马镫站起来，挥舞着一种什么武器，然后刀刃划破了慢腾腾的空气，发出好像手指擦过湿玻璃边缘的噪音——
“希望你的下辈子能有所好转。”小亡说。院长耸耸肩。
“活儿？”小亡完全懵了。
“当然不想。但看上去大家想不想压根没影响，不是吗？我只不过想讲点常识罢了。”
“我说——”他张开嘴。
呼喊卫兵，她想，不是个好主意。要是屋里有人，那么卫兵肯定已经被干掉了，或者至少是被一大笔钱砸昏了过去。
造ｈttｐ://wｗｗ•99ｌｉb.ｎｅt物主创造的任何东西都不可能被摧毁，很显然这意味着最初几个音节的回声仍然存在于某个地方，在宇宙的所有物质上弹啊跳啊，一个真正称职的倾听者肯定应该能听得见。
他们一起朝冰冰走去。马儿抬起脑袋，院长拍拍它的鼻子。冰冰认出他来，轻轻嘶了一声。小亡爬上马背，又帮院长坐到自己身后。
窗户破了。有一秒钟，凯莉看见一幅大片的蓝、紫色火焰背景，一个戴着兜帽的人影匍匐在一匹马上，她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马。
能往声音里加进这么多不知所措的恳求，这个人要么很有诚意，要么就是个超级演员，而超级演员是不需要吃刺杀这碗饭的。于是她问：“你是谁？”
“我父亲一直警告我要提防他。”公主说，“我有专人帮我尝毒。”
小亡低头一看。
小亡从梯子上滑下来，穿过一排排书架往回走。睡上几个钟头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那就再见了。”小亡道，“我赶时间。”
他们的理论其实挺简单。
的确，老头子算不上什么完美的谈话对象，但绝对是最好的，因为场上只剩下了一名选手。
小亡傲慢地打断了她，“这或许不是个好主意，如果你仔细考虑过的话。”他弹了弹舌头，冰冰一跃而起，跳过栏杆，跑进蓝色的天空里。
小亡不大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冰冰滑进了维度之间的裂缝，天空就那么从冰蓝色变成了暗灰色。他并没有降落在死神领地的黑土上，是黑土出现在他脚下，就像一艘航空母舰轻柔地移动到了喷气机之下，帮飞行员省下了降落的所有麻烦。
冰冰小跑着回到马厩，在门前停下，甩甩尾巴。小亡滑下马背，朝房子跑去。既而又停了下来，往回跑，填上草料，再重新往房子跑，再一次停下来，喃喃地跑回马厩，给冰冰擦擦汗，看了看桶里的水够不够，回头又往房子跑，然后再次折回来，从铁钩上取下毯子，帮冰冰扣上。冰冰庄重地用鼻子碰了碰他。
“被孕育？可你刚刚才死！”
事实上，他们听到的不仅是最初圣言的回声，同时也有碟形世界上所有的声音，这就造成了某些问题。为了能认出圣言，他们必须学会辨别所有其他的噪音。这需要一定的天分，对学徒的考核自然也十分严格。一个新手要想获得接受训练的资格，必须能只凭耳朵听出一千码之外的硬币落地时哪面朝上，而要想真正融入修道会，他还必须听出硬币是什么颜色。
“行了吗？”小亡道，“你知道我还得赶去——”
他感到自己仿佛一时冲动扔了个雪球出去，结果眼睁睁地看到自己引发的雪崩吞噬了三个滑雪胜地。
他感到历史正在自己周围碎成一片一片。
一道道壮丽的蓝、绿色光芒从世界的屋脊上静静地垂下。八色光像一块巨大的幕布，缓缓地舞动在碟形世界上空；碟形世界的力场喷发出强大的魔法，形成美丽的极光，渐渐隐入中轴地冰冻的绿色群山中。
“另外那个有匹叫冰冰的马，我记得。”院长愉快地说，“你从他手里把活儿包下来了？”
到此为止，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他都见识了，小亡相信这一夜已经不可能变得更糟。他小心翼九_九_藏_书_网翼地把沙漏翻过来，瞅了眼上头的名字……
“不能。走廊上有个阳台，但人家会看见你的！”
“第三什么？”
“就是它。已经五十三次了，或者五十四次。”
“不是什么值得珍藏的回忆，我猜。”
凯莉靠着王家的自制力回答道：“这儿是四楼。女士的卧房。有多少马我们也从没领上来过，你知道了一定会吃惊的。”
坐着倾听。
倾听者修道会是碟形世界最古老的一个宗教派别，尽管谁也说不清倾听到底算不算个正规的宗教，在这个问题上，神仙们自己也无法达成一致。这些人的神庙本来很可能被几场全副武装的雪崩一扫而光，唯一的问题是，就连神仙也有些好奇，想知道倾听者到底能听到些什么。假如真有什么事能惹得神仙心烦意乱，那就是发现竟然还有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凯莉的肩膀垮了下来。
就在这时，他听到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是奔跑的脚步声和关门的声响。他从最近的书柜探出头去，眼前只有一张凳子，上头放了两本书。他拾起一本，瞟了眼书名，又读了几页。书旁边还有块湿漉漉的蕾丝手巾。
一个钟头之后，黎明抵达城市。碟形世界的阳光从不奔跑，它流动，因为一遇上世界标准的魔法力场，光线的速度就会一下子给拖慢下来，如一片金色的大海般涌过平坦的土地。有一会儿工夫，岩石上的斯托·拉特像潮水中的沙堡似的遗世独立，直到白昼绕过它继续向前爬去。
碟形世界上找不到什么远洋轮船。没有哪个船长喜欢冒险驶到看不见海岸线的地方。事实令人遗憾，当你看到远方的船只好像越过了世界的边界时，它们并不是消失在地平线背后，而是真的从世界边缘掉了下去。
“什么？”
“你最好告诉我为什么我不该叫来卫兵。”她说，“单凭闯进我的卧室这一条，已经足够把你折磨至死了。”
它的架子是白银做的，装饰着许多小王冠。已经几乎没剩下什么沙子了。
“所以，方便的话，把我捎到山谷下头。”小个子修士心平气和地继续道。他风一般从小亡身边掠过，径直往院子里走。小亡盯着地板看了片刻，这才撒腿追了上去，其动作不仅有失体面，而且极度缺乏专业精神。
她听到了什么，那是完全没有弄出一点动静的人所发生的声响。忘了豌豆和公主的故事吧——多少年以来，纯粹的自然选择已经决定了一件事，活得最久的王族是那些能在一片黑暗中、凭着聪明的刺客没有弄出的动静发现刺客的家伙，因为在宫廷这个圈子里，总有人时刻准备着拿小刀切断继承人的喉咙。
这一幕似乎持续了相当的时间。之后院长又爬回马背上。
窗户好好的。石头窗框并没有碎。每一块彩色玻璃都完好无损，包括玻璃上代表斯托·拉特的纹章。
“高个。黑袍。没怎么吃饱，从他的样子看。”
她瞪住他。
院长个子很小，头上完全无毛，皱纹比一口袋的梅干还多。他睁开了眼睛。
“后会有期。”院长转身走开，神色有些悲伤。
凯莉悄无声息地滑下床，摸索着走到火炉旁，借着快要熄灭的火光找到了几根火柴，她划燃一根，激起一小片硫磺的烟雾，接着又点起支蜡烛，找到那堆散落的盔甲，从它的剑鞘里拔出剑来，然后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
“那是冰冰。”地上的一堆说，“ｗｗw.９9ｌiｂ.nｅt它只是想跟你友好友好。我猜它想来点干草，如果你有的话。”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凯莉问，“我还有好多事想要——”
“是吗？”
有着繁复图案的马赛克地板在小亡脚下咚咚作响，而修士们自己穿的都是羊毛套鞋。
“没错。要是能彻底从头再来，我是不会再投胎的。而且，你才刚刚活出点眉目来，神庙的伙计们就下来找那个老院长去世的时候受孕的孩子了。什么叫缺乏想象力，哈。请在这儿停一下。”
凯莉公主醒了过来。
“你死的次数还挺多的嘛，唵？”他好不容易吐出一句。
“我们得上路了。”院长说。小亡啪一声合上嘴。
火炉边的地板上有个暖壶。这能当武器用吗？
“别管第三了。”她说，“让我们回到第二来。”
当冰冰开始上升时，小亡说：“这一定非常有趣。”从闲聊的绝对标准上看，这句话的得分肯定负得厉害，可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话题。
天还没亮，大地依旧笼罩在闪烁的中轴光之下。小亡叹口气，拿出了第三个沙漏。
一只手捂住她的嘴，时间不长；一个忧心忡忡的声音说：“如果你尖叫，我会后悔的。拜托！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女仆点点头，慌慌张张地行了个屈膝礼，然后退开了。
“一秒钟也不早。”他用只有小亡能听到的声音说，“刚才你还真让我有些担心呢。”
“事实上，我不知道我救了什么。这附近有灯吗？”
“希望总是有的。”他说，“反正我至少能休息上九个月。景色倒没什么，至少里头还算暖和。”
“而你本来应该杀了我？”
“你为什么要阻止他？”
“它意味着，”他回答道，“根据命运或者诸如此类的东西，你应该已经死了——我还没怎么研究过理论。”
他来到床前，镰刀拄在地上，稍稍停了一会儿，好让自己喘口气。
而修士们会对他们高喊：“该死的，小点声！”
事实是，倾听者们希望能弄清楚造物主在创造宇宙时到底说了些什么。
距离神庙几英里的地方有个地势稍低的山谷。山谷里的村民从事的行业基本是服务业。从空中看那是堆七零八落的房子，面积都不大，但隔音效果非常棒。
有谁刚在她耳边吹了口热气，还湿漉漉的。
“而且——”她举起一只手——“我不想听你说‘死了，殿下？’或者‘刺客，殿下？’又或者尖叫什么的，我只想要你去处理处理。动作要快。我觉得我有点头疼，所以你点头就好。”
床边的确有人，匕首已经举起了一半。
小亡惊恐万状地看着她。
“还行，还行。当然，”院长说，“一旦你找着窍门，剩下的就只是练习了。”
“我还是不明白。”她说，“这意味着什么？我到底死了还是没死？”
光线消失了。什么东西落在地上，发出柔和的闷响，接着是金属的咔嗒一响。
他张开嘴，又把它合起来。小亡本来想说：第三，你美极了，或者至少是很有魅力，或者反正比我认识的任何姑娘都更有魅力，尽管我得承认我的确不认识多少姑娘。从这里我们就可以看出，小亡天生的诚实已经永远地阻碍了他向诗人的方向发展；要是小亡把哪个姑娘比喻成夏日，接下来他准得详详细细地解释自己心里想的是夏天的哪一日，还有当时下没下雨之类。在当前的情况下，他没能找到嗓子或许反而是件好事。
“或者无论九九藏书什么称呼。请原谅，”院长说，“我其实并不清楚这些事是怎么安排的，小伙子。”
“你看不出来吗？”
“公主在十五岁时遇刺，”上头写着，“随之而来的是斯托·拉特和斯托·赫里特的联合，以及稍后中央平原各城邦国家的崩溃和——”
“平常那个？你是说死神？”
几乎每代人里都会出现几个热情洋溢的探险家，他们怀疑这个事实，于是扬帆出海，准备证明通常的观点是错误的。奇怪得很，从来没有一个人回来宣布自己的探险结果。
“真希望我能，”他说，“或许以后吧。现在，能请你捎我到最近的村子去吗？我想这会子我正在被孕育呢。”
“我想我该走了。”他冷冷地说。
冰冰像一个模糊的白点般穿过了山顶，降落在一块白雪皑皑的空院子里，天空中变幻的色彩把地面映得很有些诡异。小亡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冲过静悄悄的走廊，来到第八十八任院长的房间。虔诚的追随者围绕在床边，院长已经奄奄一息。
小亡用颤抖的手指翻开了最后一页，然后发出一声哀鸣。
“你迟到了。”他低声说，然后断了气。
“不会太久的。”院长从冰冰背上滑下来，在稀薄的空气里走了几步，然后扯着喉咙开始放声大喊。
这个“人”指的肯定是阿尔波特或者伊莎贝尔，因为，经历了如此漫长的一夜，还要向那对蓝色的小光点解释一切，这样的前景实在无法想象。而伊莎贝尔，好吧，有那么几回，伊莎贝尔的确曾屈尊往他所在的方向瞟过几眼，但她的心思很明显，在小亡和一只翘掉的癞蛤蟆之间，唯一的区别只有颜色而已。至于阿尔波特……
屋外传来城堡醒来的声响。
“我一直想说的就是这个。”他说。
小亡盯着自己的膝盖，然后站起身来。
“这不大容易……”对方顿了顿。她拼命睁大眼睛穿透黑暗，想为声音加上一张脸，“我或许已经给你造成了非常严重的伤害。”这个声音补充道。
他折起镰刀，把它装进马鞍背后的鞘里，又看了看窗户。
“小心公爵。”他说，“是他在背后捣鬼。”
他感到需要找人谈谈，而且要快。
半晌他说：“那个——能不能放开我的手？谢谢——第一，卫兵很可能看不见我；第二，那样一来你就永远没法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儿了，而你看起来很想知道的样子；第三嘛……”
“我们在半空呢。”他有些疑惑。
小亡从后门溜进去，一路到了图书室，路上没遇到什么人。即使在夜里的这个时候，空气也跟热辣辣的干沙差不多。他搜索着凯莉公主的传记，时间仿佛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但他终于还是找着了。传记放在一个高高的架子上，薄得让人郁闷。小亡能把它拿到手里，全靠了图书室的梯子。那是个装着滑轮、摇摇欲坠的东西，和早期的围城机械有着极大的相似性。
刚才的女仆总觉得事情不大对头，于是跟了上来。她问：“您还好吗，殿下？”
“我想说谢谢你！”凯莉在他身后吼道。
“不，”她说，“一切都糟透了。我的卧室里有个死刺客，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你是从那儿进来的。”凯莉热心地说，“你瞧，刚才我不是想——”
“噢。”他说，“我读到过。投胎，对吧？”
对面的大窗户透进来些许光线，但屋里到处都摆满了盔甲、挂毯和各式各样的用具，加在一起足够掩护整整一支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