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行
作者:窦良明
到了打尖的小酒店,张自流安排几人将镖车看好,和其他人拥进了不大的酒店里。走了一天的路,众人都是又累又乏,叫了满满几桌子菜大吃起来。张自流和苑紫树独自坐了一桌,靠在窗边。
“我?”小光子摸着自己的脑袋,似乎很不好意思,扭捏半天才道,“我只想告诉你们,我给张自流喝的毒酒和给你们喝的酒……是一样的!”
“张自流曾经和我说过一句话,他说,江湖中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特别是永远不能说出的秘密。”小光子憨笑着。
“为你干了整整二十年了,却从未被你重用过,这些明珠只是你对我们这二十年的回报。”李生狠狠地道。李生二十年前就开始跟随张自流,到如今依旧只是个趟子手,心中对张自流怨恨非常。吴举将夜明珠看了一遍又一遍,望着李生无比佩服地道:“多亏你想出了如此厉害的招数,用区区一张卡片和一柄匕首,就让叱咤江湖的张自流和苑紫树双双毙命,的确了不得。”
“总镖头,吴举怎么办?”身后的镖师们一起望着张自流。
“三?”张自流不明所以地轻声重复,却想不出半点头绪。再仔细端详桌子上的匕首,金色小巧的身子,上面雕着精美玲珑的花饰。这些花也是金色的,只是在金色的花瓣之中,却有一点鲜红似血的花蕾。
张自流笑声渐弱,本来苍白的脸上写满了嘲讽,冷冷地道:“一生中最值得信赖的朋友!最值得信赖的伙伴!你说的真好!原来一切真的是你做的!”大笑又起,他手中的长刀再没有半分犹豫,如同杀掉仇人一样,刀起血溅!
如果对手是正大光明的出手,张自流自然不会有这份恐惧和担心,但此刻如同影子般尾随在身旁的杀手令他如芒在背,无法正常呼吸,甚至连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他回望了一下身后的众人,一个可怕的想法又窜了出来。
龙行山之所以有此称谓,是因为它多曲多转,如同一条盘踞的大龙。张自流在最前面引着镖队转过了几个大的弯转之后,走上了一片相对平坦但狭窄的山路。苑紫树抬头仔细端详了半天道:“这次的镖路似乎有些不顺,不知道还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张自流感动地笑着:“你说的也正是我想要说的,你也是我张自流这一生最值得信赖的朋友。但说来也怪,每次我想说的话,或者我想的东西,你总是先我一步想出来,说出来,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虫。”
众人行了一日,路上,张自流一直在出神,不时还微微摇头,似是遇到了什么问题。黄昏时分,跟在他身后的苑紫树开口问道:“自流,你怎么了?无精打采的,是不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张自流让自己的马与苑紫树的马并驾而行,迟疑许久才问出一句:“紫树,你记不记得我们早些年结下的仇人里,有谁是用金色匕首的?”
“我记得张爷您每次只喝一壶的,怎么……”小光头也摸着自己的脑袋,依旧笑眯眯地问着。
吴举走了过去,在确认张自流的确死了之后,才低声道:“对不起了,总镖头。我们只是想要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他扳开张自流的身体,从他身下抽出一根被折断的旗杆,从中取出了三颗明亮夺目的夜明珠。
因为吴举的神秘死亡和金色卡片的突然出现,一众人没有再休息,而是当夜起程,加快步伐赶往京城。从小光子处借来几个马灯挂在最前面,引着后面人前进。黎明时,苑紫树吩咐将马灯熄灭,拉住还要前进的张自流道:“自流,不能这样。再怎么赶,早饭还是要吃的。”
“不可能!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只有他不可能背叛我。我和他是过命的交情,是二十年一同走过来的朋友,不,是亲人!他一定不会背叛我的。”张自流否定了脑海中的想法。
苑紫树握着张自流的手,眼含泪光:“说这些做什么?谁叫你我是二十年的兄弟呢!”张自流微笑点头,目光一扫,落在他方才悄悄藏起金卡和匕首的地方,双目中迅速掠过一丝寒芒。
小光子笑笑道:“我只想走入江湖中,成为一个江湖人!”张成、李生、吴举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突然一齐大笑起来。
“虽然现在不比二十年前了,但还顶的住。”苑紫树笑道。张自流点点头,心想,会不会是他呢?
火生起,苑紫树换上了干净温暖的冬衣,面色稍微缓和下来,见到张自流关切的目光,笑道:“没事,这点冷算不了什么。”张自流点点头,但目光却渐渐湿润起来。
“没,没有。”张自流摇头否认,“我只是昨天晚上做了个噩梦,被一个手持金色匕首的人追了半天,所以才问问。”
被射中胸膛的趟子手叫李生,胸膛上扎着一柄金色的短箭。张自流的目光突然一跳,似是想起了什么,手探到李生胸口,不由顿了顿,但还是将摸到的东西拿了出来。同样是一张金色的卡片,卡片背面紧紧地粘着一柄金色短箭,与射杀李生的短箭一模一样。
“啊?”苑紫树急忙回头,看到被吹进河里的正是一直插在自己和张自流身后镖车的一角镖旗。他二话不说,一个翻身跳进了河里,扑向正在漂远的镖旗。张自流望着镖旗只能干瞪眼,三颗夜明珠就藏在镖旗的旗杆之中,除了自己和苑紫树之外,再无第三人知道,但自己又不懂水性,只能等在桥上。苑紫树在水中几个沉浮就把旗杆追了回来。此刻虽是初春,但河水仍是冰冷异常,等他将旗杆交到张自流手中时,手脚已被冻得铁青。张自流立即叫道:“快,快生火!”
张自流感觉到身体失去了力量,随即倒了下去,正倒在苑紫树身旁。他伸出颤抖的手,紧紧握住苑紫树已经变得冰冷的手掌,用了最后的力气喃喃道:“我错了……紫树,对不起,我不……”话未说完,他的嘴角流出大片黑色的血液,瞬间毙命。
“哦?”小光子顿了顿才明白过来,跑回后面去取火石。张自流突然拉住苑紫树的手臂,小声问道:“那是什么?”苑紫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在三张桌子之间,有一个东西正发着淡淡的微光。他还未看清,突然又是一阵怪异的冷风从身旁的窗户吹入,接着一道荧光射了进来,正冲着那点淡淡之光飞去。
“是吴举!”“吴举,你怎么了?”惊呼声中,众人发现一个人躺在地上,眉头插着一枚金色长针,深入三寸,正是随行的镖师吴举。几个镖师弯腰想去将扶吴举,张自流一个大步跨了过来,喝道:“慢着!”他给苑紫树使了一个眼色,苑紫树默不做声,突然纵身从窗口蹿了出去,没了动静。
张自流一人一杯喝个不停,转眼一壶酒已经见了底。“小光子!”张自流大叫一声,一个脑袋光溜溜的十几岁小子从酒店角落像兔子一样蹦了出来,蹿到张自流身前,笑眯眯地问道:“怎么了,张爷?”
金色卡片如同死神的邀请函,已经带走了两个人的生命。“一”,“二”,张自流心中突然一紧,自己所收到的卡片上所写的不正是“三”吗?难道下一个被杀的就是自己?他被这个突然爆发出来的念头吓出了一身冷汗。
“刚才在黑暗中看到的微光,想来就是这针所发。”苑紫树小心地拿下金针放在张自流面前。
“哦,是为了明天要出的镖。镖主是京城一位小王爷,他说这次一定要你我二人一起走镖,至于酬劳,他已经加到了一万两。”苑紫树在张自流旁边的待客椅上坐下,期待地望着他。张自流点点头:“这个我早想到了,他保的是三颗价值连城的茭海夜明珠,如此要求也说得过去。”
“哦?江湖规矩?你还知道这个?说说看,你想按照什么江湖规矩办事?”吴举似乎越听越有兴趣。
张自流的面色终于缓解,对愣在一旁的小光子道:“小光子,不喝了。去告诉你们老板,准备好明早的干粮,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小光子点点头,正准备说话,身后三张桌子上摇曳的油灯突然被一阵冷风吹灭。
吴举收到的是一根金针,最终死在了金针之下;李生收到的是一支金箭,也死在了金箭之下。自己收到的是一柄金色匕首,莫非自己要毙命于这金色匕首之下?
“吱……”就在张自流分神之时,身后的书房门却被人轻轻地推开。声音虽然很轻,但又如何能逃脱他的耳朵。“谁!”张自流暴喝一声,喝声未落,手中已经现出一柄似剑似枪的长刀,迅猛无比地指了出去。
张自流慢慢地将手缩了回来,摇头道:“没什么,你身体好些了吗?”
苑紫树小心地从卡片上取下一物,却是一根细长的金色长针,与刺入吴举额头的金针一模一样。金针之上,则涂着一层暗淡的光芒。

第一章 礼物

张成笑得有些难看,迟疑道:“说实话,张自流对我也不错,没想到我竟然……”
“呵呵,有吗?”苑紫树笑道,“我怎么记得我上次大醉时还是你灌的?”“不是我灌你,是你酒量不行。”张自流笑着当先饮尽杯中酒,苑紫树迟疑着,却并没有喝下去。他心里明白,这次保镖不同寻常,自己和张自流两人之间至少要一人保持完全清醒。
笑容憨憨的小光子走过三人的尸体,将他们手中的夜明珠一颗颗拣了起来,放在自己的怀里。最后,他走到张自流身旁,一只脚踩在张自流杀过一百六十六个,不,是一百六十七个人的长刀之上。望着长刀,小光子笑得很是神秘:“江湖,不过如此!”
张自流猛地转身,却在刹那间觉得自己身体中的力量正在被迅速抽干,四肢八脉中的血液一起涌向心脏,他的眼神涣散起来,喷出一口鲜血,才看清楚身后之人。
张自流也很难过,道:“明天派两个人把他送回家,再从镖局取五百两银子给他的家人。他跟了我十五年,我不能亏待了他。”身后两个镖师抬起了吴举的尸身,吴举的尸体一斜,突然,一个淡淡的光圈吸引了苑紫树的目光,他忙抬手道:“等一下。”两个镖师不明所以地将吴举的尸体放下,张自流问:“怎么了?”
张成和吴举也把目光转了回去,一个矮小的身影,一个亮亮的光脑壳出现在三人面前,赫然正是小酒店的伙计小光子。
张自流望着吴举额头的金色长针,去探他鼻息,却发觉他早已没了声息。身后一阵风过,苑紫树面色凝重地跃回屋里,望着他无奈地摇摇头。一旁的小光子早已经吓得脸色煞白,他第一次见到杀人,也是第一次见到死人,连牙齿都在打颤。而其他的人则充满了恐惧和悲伤。张自流小心翼翼地将吴举额头上的金针拔出,放在桌上,仔细看了许久,问苑紫树道:“你有何看法?”
回罗河宽三十三丈,中间有前朝修建的闻名当地的“回罗木桥”。回罗桥正中,有一座用整块的石料雕刻出的护河罗汉,好不威武。张自流走上回罗河,喃喃道:“回罗河,回魂河?”苑紫树听张自流又在喃喃自语,不由摇头。
张自流豁然站起,喝一声:“起!”
两人正说的兴起,突然从两人头顶传来一阵雷鸣般的巨大声响,众人抬望仰望,只见无数大石如同滚落的西瓜一样,正从山上冲下来。张自流还未来得及说话,大石已经冲进了镖队,将三辆镖车压得粉碎,而身手慢些的趟子手和几个镖师也是一命呜呼。
一路行来,不可能有什么人跟踪自己这么久而不被发现,而且杀手似乎早已经在沿途做了准备。想到这里,张自流将马停住,手掌微微颤抖,按在了自己的长刀上。能做到这一切的人,难道在这十六人之中?
苑紫树笑了,道:“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第三章 诡数

“自流,别喝了。还说我酒量不行,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江湖几十年,你我何曾敢真正醉过,不醉过,酒量又怎么会长上去!”苑紫树望着张自流,苦笑道。
“要杀你的人的确不是苑紫树,而是我们。”吴举望着摇摇欲坠的张自流,淡淡地道。
苑紫树望着长刀划入自己胸膛,挣扎着将手中的金色匕首递了过去。张自流看到匕首之下贴着一张金色的卡片,上面用同样鲜红色的痕迹写着一个清晰的字——三!
苑紫树见张自流面色依旧不好,为他倒了一杯酒,对身后十几个人喝道:“大家都心里有数了,不要醉酒误事!”“知道了,副镖头!”“你放心吧,这个咱们有数!”几个镖师回应道。苑紫树满意地回过头,对张自流道:“自流,你也喝点。”张自流点点头,接过苑紫树递过的酒微微叹息,道:“紫树,你我已经好久没同桌对饮了吧?”
推门之人正是“长刀镖局”的副镖头,“雷霆剑”苑紫树。他手捂胸口,无奈地苦笑道:“你怎么还是老样子?也不看清是谁就出手,也就是我,换个别人,定会被你吓死。”
“是啊,已经有三年了。”张自流站了起来,走到苑紫树旁边,重重地拍着他的肩膀,嗓音低沉,“这三年来,我一直守着镖局,所有的大镖都是你替我走的,可苦了你了,兄弟!”
镖车行至半途,回罗河突然翻出一股大浪。众人正吃惊,巨大的护河罗汉口中突然喷射出一道金光,射在了一个趟子手的胸膛上,那趟子手连呼叫一声都未来得及就倒了下去。旁边的人立刻惊叫起来:“李生,李生中箭了!”
张自流虽然一身武功,手中长刀更是索命之引,但如今面对一堆横冲直撞的石头也是无可奈何,花了好大精力才险险避过这阵乱石,但腿上还是被擦出一个大口子,血流不止。他顾不得这些,四顾之下不见了苑紫树,心中一紧,大叫着:“紫树!紫树你在哪里?”
休整了半个时辰,镖队再一次起程,张自流又派了两人将李生的尸首送了回去。此时加上先前离开的两人和死去的吴举,二十二人就只剩下十六人了。离开回罗河,一路下去再没了水路,只有一条难行的山路,翻过大山就是平原,再行三天就可以到京城了。众人一路向大山而去,只要再无意外发生,就可以在天黑前翻过这座龙行山。张自流望着面色慢慢恢复红润的苑紫树,内心深处那股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三月初三,忌婚葬,宜远行。这天,张自流和苑紫树率领随行的八个镖师、十二个趟子手,由镖局所在地银州出发,踏上了走镖之路。银州距京城有五日路程,张自流和苑紫树行在最前,八个镖师分别走在镖队的前中后三部分,而十二个趟子手则随着三辆镖车行在最后。出发之前,张自流已经对所保之镖做了精密安排,镖车中只是装满了南瓜,根本没有什么贵重物品,而三颗夜明珠早已经被他小心藏好,确保万无一失。
“就是,”张自流也笑着,“只是一个梦而已。”说这话时,他的手慢慢缩到胸前,微微一拽,一点金光悄然露出,“真的是梦就好了。”张自流暗暗叹息。
“哼!”张自流冷哼一声,将匕首和卡片扔在桌子上,冷笑道,“匹夫小贼,以为这点把戏就可以吓唬我?”他说着,目光却一直停在桌子上的卡片和匕首上,脑中不断地回想与其有关的人或事,但一无所获。
“哦,原来是梦。”苑紫树笑道,“没想到在江湖中叱咤风云几十年的张大侠竟还把梦当真了。呵呵!”
张自流望着他,仔细想想,的确,自己出入江湖几十年,一次都没醉过,但不是自己不想醉,而是不能醉!想到这里,他因为神秘的金色匕首而郁结的心情突然松了,自己行走江湖几十年,真的要被一个连面都没有露的小贼用一把小小的匕首吓唬住?想想自己一路的血雨腥风,就这点事情,算什么!
“是啊。可是,你我二人已经有三年多没一起走镖了吧?”苑紫树目光淡淡,眼神飘忽,似乎沉浸在以往与张自流一同走镖,一同经历生死的日子里,不由摇头感叹道。
李生将目光落在已经苍白如纸的张自流的脸上,继续冷冷地道:“我这个计策之所以成功,是因为张自流本身最大的痛处被我抓到了。几十年的江湖杀戮令他的心早已经麻木,即便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也不相信,所以最后他杀苑紫树时没有一丝犹豫,甚至不等苑紫树解释一句,就了结了他的性命。”
张自流和苑紫树本是走在最前面,听到后面大乱,立即引马回来。张自流蹲了下来,面色一会儿铁青,一会儿苍白,不停地变换,他的鼻子也在不停地嗅着。苑紫树自然明白张自流是动了杀机,也变了脸色。
“住手!”张自流一声大喝,直将桌子上的酒盏盘碟生生震得跳了一跳,众人都停了下来。“火石来了!”小光子的声音响在一旁。张自流喝道:“把油灯点上!”三盏油灯再一次亮起生命的火焰,酒店中的十几人面面相望。
“我从未……骗过你!”苑紫树的身体重重地倒了下去,鲜血从他的胸膛流出,将金色的卡片完全染成了鲜红色。张自流望望苑紫树手中的卡片,又望着自己手中的卡片,两张卡片上鲜红色的“三”字此刻是如此触目惊心:“难道……是我错了?”
张自流脸色更是难看,许久不说话,眼神一直在金色卡片和吴举尸身之间徘徊不定,最后又愣愣落在卡片上那个鲜红色的“一”字上。苑紫树见他久久不语,不由问道:“自流!自流!你怎么了?”
“哦,江湖中的确有这个规矩。”李生道,“那小光子,你想如何?”
本已经微有醉意的镖师们听到总镖头一个暗号,顿时又清醒了过来。江湖之路的血腥令这些镖师不得不时刻绷紧神经,即便是睡觉时也睁着一只眼。八个镖师兵刃都已经在手,黑暗中十几双眼睛小心地盯着自己所能看到的范围。张自流身旁一道冰冷而熟悉的剑气散发开来,苑紫树握剑在手,目光熠熠,当先道:“小光子,火石!”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张自流尴尬地笑笑,低头又喝一口热粥。苑紫树点头道:“是在天决山,你我二人苦斗天决五鬼。最后将他们全部诛杀。”
苑紫树没说话,径直来到吴举身前,从他胸口衣服内掏出一物,放在桌子上。张自流望着桌子上的东西,本是铁青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迟疑道:“这是……”
“啊!”一人惨呼出声,接着传来桌椅翻倒之声。众人已有些慌乱,黑暗中不时传来兵刃破风之声,伴随着呼喝,不少镖师被身旁的同伴所误伤。
自从他功成名就之后,他的生活似乎平静了许多,再没有人敢来找他的麻烦,也没有人敢来找“长刀镖局”的麻烦。但今天,他却收到了一件令他意想不到的礼物。礼物用金丝礼盒包裹,被送到张自流的书房门口,但却没有人看到是谁送来的。他谨慎地将礼盒打开,盒子里是一张金色的卡片。他的眉头慢慢蹙起,鼻子轻轻地嗅着。这是他的习惯,每当他感觉到危险,或者是他想杀人的时候,他就会用鼻子轻轻地嗅。
苑紫树笑道:“你可知道这么多年我为什么一直跟在你身旁吗?就是因为你的刀!”苑紫树笑着,目光渐渐飘远,“记得我第一次行走江湖时,被所有人瞧不起,那时我很迷茫,也是你,也是像方才一样的话鼓舞了我。听了你的话后,看到你的目光里不屈的火花,我觉得跟在你身旁会是个不错的选择。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没错。你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同样也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同伴。”
张自流回头看了看一脸倦容的众人,心中也感到歉疚,点头道:“好,就地生火。大家休息半个时辰,吃早饭。”苑紫树安排众人将从小光子那里带来的粥烧热,取了一份拿到张自流身前。张自流接了过去,吃了一口,突然问道:“紫树,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并肩杀敌是什么时候吗?”
“啊?”被唤了好几声的张自流突然清醒过来,心中暗暗埋怨自己:“一点也不像是原来刀上舔血的张自流了,一张卡片就完全破坏了我的勇气,此刻若真是被高手偷袭,我又会有几成胜算?”张自流不想再想了,突然抓住苑紫树的手,急切地道:“走,现在就走!”
“那是因为二十几年的朋友,对你太熟悉了。”苑紫树点头笑道。

第四章 猜疑

“现在不比以往了,江湖中人谁还敢来招惹你,你还担心什么?”苑紫树笑着走近。张自流也是一笑,把话题扯开:“对了,你有什么事?”
张自流无奈笑道:“无论什么样的意外,只要有我在,有我的长刀在,一切都没问题。”
张自流慢慢地将短箭撕下,短箭下面用同样鲜红的字迹写着一个字:二!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此刻他依旧觉得胸口似是被锤子狠狠地锤了一下,沉痛而压抑。他将卡片和短箭紧紧握在手里,突然大喝一声,向着翻卷的回罗河咆哮道:“有本事你就永远不要让我逮到!只要被我逮到,我一定用你的血来祭我的长刀!”

第二章 暗杀

金色匕首!张自流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苑紫树怀里掉出的,竟是一把金色的匕首!
令张自流无法理解的是,身后出现的是三个人中竟然有两个是死人,正是已经死在金针和金箭之下的吴举和李生,而另一个则是镖师张成。
“长刀镖局”的总镖头张自流今天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此刻,他的神情有些不安,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表情了。从他二十岁出道到现在的二十五年中,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只记得血从他们脖子中喷溅在自己长刀上的绚丽。在他杀完这么多人之后,他一手创立的“长刀镖局”已经在江湖中生存了下来,并且赫赫有名。
“但我还有一个好奇的地方。”李生将目光缓缓转向了三人来时的方向,一字字道,“我们三人是为了钱,你杀张自流又是为了什么?”
“金色匕首?”苑紫树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摇头道,“没有,一个也没有。”张自流双目空洞,茫然地点点头。
张自流不觉地从怀里取出自己的金色匕首,望着那把落在地上的金色匕首,不由仰天大笑。苑紫树望了望两把匕首,面色突变,迟疑着捡起了地上的匕首,向张自流身旁走来。
“啊!你……”李生、张成、吴举听完小光子这句话,面色突然一变,再想说什么,却像张自流一样,嘴角流出了大片的黑血,“咚咚咚”三声,三人接连倒地而亡。
“我在这里。”好不容易脱身的苑紫树狼狈地走了过来,身上衣衫都已经被擦破。突然,“当”的一声,一样东西从他怀里掉落,落在地上。
张自流将卡片翻了过来,卡片背面竟紧紧地贴着一把金色的匕首!他将匕首取下,卡片背面赫然写着一个血红的大字:三!
半个时辰后,众人吃完早饭,继续前行,晌午时分,一行人到了去往京城的必经之路——回罗河。回罗河在佛家语中又名回魂河。据说,含冤而死的人的魂魄在河中游荡四十九天后,就会出现一道白光直冲上云霄,是为冲魄。
发泄完毕,张自流将手中的卡片连着短箭一起扔进了回罗河,众人被他的气势所慑,都不说话。突然,护在前面的镖师张成大叫了一声:“大风把旗杆吹到河里了!”
张自流以往行走这条路时,总是在这家店里打尖,对店主和这里的小伙计都很熟悉。“再来壶酒!”他似乎很高兴,拍着小光子光光的脑袋。
“你究竟怎么了?”苑紫树紧张地问道,“是不是有人来寻仇了?”
“没线索!普通的金针,没有丝毫标记,也没有毒。”苑紫树盯着金针道。
“不说他了。总之,这次我们一人一颗夜明珠,从此可以逍遥自在,而所有的罪责都可以推到已经死去的张自流和苑紫树身上,来个死无罪证。”吴举的双眼已经开始放光。
李生笑道:“这也多亏了你家传的龟息闭气功帮了大忙,才能瞒过张自流这么小心谨慎的人。”李生顿了一下,将目光望向身旁的张成,笑道,“当然还有张镖师,将旗杆扔进回罗河,骗得苑紫树下河救旗,而同时又将匕首悄悄藏在他换的冬衣里,你做的也很不错。”
“自流,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苑紫树敏锐地捕捉到了张自流的情绪变化,问道。张自流摇头,没再说话。
“他杀了太多人,树了太多仇敌,过了太久杀与被杀的日子,故有此下场。”张成似乎有些感叹。
“哈哈!”吴举走到小光子面前,摸着他光溜溜的脑袋大笑道,“你当然算是个江湖人了,无论是谁,能够亲手杀了‘一刀封喉’张自流,他就肯定可以成为一个江湖人!而且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江湖人!”李生和张成也都大笑着点头。
“对你不错?”李生走到张自流尸体旁,冷冷地道,“你可知道我这个计策为什么会成功?”张成和吴举对望一眼,摇摇头。
“的确是你错了!”突然,身后一个声音冷冷地接口道。
桌子上是一张金色卡片,卡片正中清晰地写着一个鲜红似血的大字:一!
“怎么了?”苑紫树见张自流停下,忙问道,“发什么呆?”
“你、你们……”张自流只说出了三个字,胸口突然一阵剧痛,浑身无力,长刀也“当”的一声落在地上。
“对。”张自流长长舒出一口气道,“你我这二十年走过来多么不容易,没有什么困难能难倒我们。”
“自流!是……我!”推门之人被迎面而来的凛冽刀风惊出一身冷汗,大叫道。听到这叫声,张自流手中的长刀突然一个漂亮的回旋,缩回了衣衫中隐没不见。他的面色也迅速平静下来,问道:“是你啊,紫树!有什么事?”
张自流笑笑,用身体将苑紫树的目光挡住,迅速藏起了金卡和金色匕首,才道:“几十年江湖生涯落下的习惯,改不了了。”
“我现在帮了你们,可以算是个江湖人了吗?”
“这就好了。既然我已经成了江湖人,我就要按照江湖的规矩办事。”小光子小脸红红的,兴奋地道。

第五章 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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