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楼罗毒
作者:漆雕醒
除非发生奇迹,否则他绝不可能独自从这里逃出去。
“打住!”李密比划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丑话说在前面。你知道我的职业性质,不要问任何与病人相关的话题,你要是问了,受了打击可别埋怨。”
丁满俊被警察带走了——已经崩溃的他对所有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他只想离开那间屋子。
“哦!”萧左颇有些失望地记下这一点。
“那你知道他平常都是玩什么游戏呢?”萧左走到一台电脑跟前,屏幕上面漂浮着一个美丽性感的动漫女子。
年轻的警察脸红了,似乎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匆忙点头:“是!”
萧左打电话报警,告诉他们凶手已经被抓到了。
现在是暑假,萧左在旅行,计划的其中一站就是李密所在的城市,有了现成的免费旅馆,自然可以节省一大笔开销。
“术业有专攻。”李密回答,“现在是专业化的社会。再说我对这个课题很有兴趣。从商业上讲,在中国,父母最头疼的就是孩子问题,也最舍得在孩子身上付出——所以不必担心客户数量。”
他们知道这房子里刚搬进去几个少年,出于安全考虑,立即报了警。
“不必,”李密摇摇头,“事情也没那么严重。报上并没有指名道姓,更何况,你想到,警察也会想到,他们会有保护措施的,如果因此而抓住了那些人,倒是可喜可贺了。短短两个月,已经有四个孩子被杀,这帮人真是畜生不如。”
李密无可奈何地苦笑:“我一直觉得七宗罪应该再加上一条,‘多嘴’,变成八宗罪,人言害人,比生化武器都厉害,而且不必坐牢。”
萧左能做的是叫来一桌可口的外卖和两瓶酒,放在候诊室的茶几上,希望能够借助美食和酒精的力量造成一定力度的缓冲。
萧左这次没有多话,他沉默地看着始终保持沉默的李密——然后发现后者的脸上全是嘲意。
一个戴眼镜的男子追在男孩的后面跑出诊室:“满俊!你冷静一下,你现在已经安全了……”
“是!”李密冷笑:“我必须这么做!你说得对,他才十六岁,还那么年轻……中国法律规定,未满18周岁的人不适用死刑……可是他现在已经是这样的一个魔鬼……七条人命……当他从监狱里出来,你能想象他会变成什么吗?”
嘲笑以及自嘲。
审判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那只是梦,”李密小心翼翼地说,“你现在很安全。”
他试图伸手去摸自己的后脑勺——那个部位剧痛依旧,但是他失败了——他惊骇地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绳子捆住了,还有他的腿脚,甚至嘴唇也不能开合——显然是被贴上了胶布。于是他只能发出哼哼声,外面有鸟在叫,但听不见人,气温很低,空气潮湿,很可能是在郊外的偏僻处。
一对貌似夫妻的中年男女,神情异样,心事重重;另两个是穿着制服的男警察,其中一个四十岁上下,一个约莫二十五六岁,都是精明外露的类型。
在同一天,警察便在一间刚出租的旧房里找到了线索——邻居发现对面房门口的门缝被许多破布从外面给堵住了,觉得十分奇怪,敲门里面没人回答,而将这些破布清除之后,里面就飘出了难闻的气体……
李密眼睛一亮,一下子站了起来:“他的转变意味着他否定了过去的生活,也就意味着他将抛弃一些东西,他回到学校,希望成为一个好少年,过正常的生活,那么很可能他过去的生活圈子里的某些人,会感到愤怒,他们会觉得这是一种背叛和轻视,而在心理学上,有暴力倾向的人大多情商低,情感都比较脆弱……”
他们特别邀请了李密担任案子的心理顾问——希望他能为抓捕这个心理扭曲者提供帮助。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他说:“你说得对,我中毒太深,我也需要治疗。也许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做一个心理医生,但是至少,我要保证自己不变成他们中的一个。”
“我梦见他们了,”丁满俊重复着:“但那不是梦,那件事真的发生了。我知道。”
学校告诉警方,周费是住校生,因为一夜不假未归,他们也正在寻找,刚联系上他在外地的父母——周费也没有到他们那里去——周费的父母在他十岁的时候就已经离婚,并各自重新组建家庭,或许是因为婚姻太失败,因此他们选择了新的城市重新开始,也都不愿意再接纳代表着过去的周费,事实上周费是拿着父母的生活费与外婆一起生活——而他的外婆在两个月前已经去世,此后父母依然不愿意和他共同生活,因此他只能住校。
在警察到来之前,萧左和李密一起撤走了屋外的干草——这件事将永远成为两个人的秘密。警察只是责备两人不该冒险擅自行动,并没有起疑。
很明显,丁满俊遭到了绑架——这是报复,被通缉的人在报复出卖者,丁满俊的生死悬于一线。
“你跟踪我?!你应该……怎么,怎么会……”

9

“不!不!不!不!不!”萧左目瞪口呆地看着神情癫狂的男孩,他的右脚踝和额头上都缠着白色的纱布,此时他已经冲到了沙发边的墙角处,蜷缩着——仿佛外界所有的物质都对他形成了不可抗拒的压力,他在被动的同时也主动地试图把自己压缩成一个细胞。
“如果这把火烧起来,你就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魔鬼,你们就没有任何区别。”萧左几乎要哭出来,“杀死一个丁满俊不会让这个世界上的魔鬼少掉,而是复制,是翻倍,这是你要的结果吗?”

7

“你少掺和这事儿!”李密不耐烦地摆摆手,“你是学临床医学的,学心理学做什么?对你的专业又没什么帮助!三心二意是成功的大敌。”
在萧左心目中,李密的聪明最接近智慧。
萧左坐在候诊室的沙发上翻阅一本时尚杂志,但事实上他的注意力一直被对面的几个人所吸引着。
警察希望李密推测周费此时的心理和可能的行踪。
萧左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那催眠呢?”萧左又想出一个办法。
他开始哭——绝望而惊恐。
“小赵!快拿镇静剂来!”
房间里有两具男孩的尸体——死去时间大概在12小时以上——尸体中没有周费,但是屋子找到了他的一些个人物品,包括一张四个人的合影照片——四个人,包括戴新在内,穿着黑色的长袍,对着镜头露出邪恶的笑容——这间接证实了萧左关于戴新死因的推测。
“你是说,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不把主要的精力放在精神上,”萧左琢磨着李密的话,他的话向来需要仔细研究才能品出真意,“之所以现在这成为一个主流问题,是因为它本来就是一个主流的选择?”
萧左觉得背上生寒——事情一定非常不简单,否则不会惊动警察——而且是两个警察——他分析着——这阵势未免过重了些。
——李密是萧左的表哥。
萧左听到里面不断传出翻箱倒柜及物品碎裂的噪音——他意识到李密受了刺激——极大的刺激——他需要独处来疗伤,萧左很同情他——因为他帮不了李密——他也知道李密为什么痛苦。
“昨天晚上我做梦了。”丁满俊脸色难看地站在诊室的门口,对着李密说,“我梦见他们了!我梦见那一天了……”
老板坚定地摇摇头:“没有,他一个人来,一个人走。”
“这是祭坛!”跟着李密进入现场的萧左忍不住叫了起来,“游戏里有,这是在祭祀魔鬼,被魔鬼附体的人杀死同伴,必须要采用这种仪式!这五角星是倒着的,游戏里代表撒旦的标记!”
房东证实租房者正是周费,签了一年合同,付了三个月的房租,警察在房间里找到了那份合同及一张用周费的照片伪造的十八岁的假身份证。
萧左认为名字的确有预言的功能。
在一番调查之后,警方发现周费和第一个死去的男孩正是同校同学——一切都越来越明了——剩下的只是抓捕。
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从里面冲了出来!
他拿出打火机,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动作——面前的一切就会在烈火中灰飞烟灭。
“死者名叫戴新,就住在出事的那条街,是附近一个名叫‘铁天堂’网吧的常客,经常一整天一通宵在那里玩电脑游戏,父母开了家餐厅,一天到晚忙着做生意,也顾不上管他,又好像觉得反正也管不了,总之是放弃了的,最后结果人就基本废了,逃学是家常便饭,在众人眼里就是一不良少年,不过,”萧左将自己调查的信息一一反馈给李密,他认为这些信息对自己的表哥应该会有所帮助,“很奇怪的是,在他死前一周,忽然变了个人一样,不但回学校按时上课了,而且放了学也再不去网吧,居然去餐厅给父母帮忙……他父母还以为终于浪子回头金不换呢,正欣慰……想不到……你不知道,我去餐厅看他爸妈的时候,那场景真叫人……那饭店基本是半歇业了,他妈妈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是文明失衡的问题,原本两手都要抓,但是左手和右手的力道毕竟不一样,”李密意味深长地说,“大家都做了选择,结果就是这样。”

1

比如说李密,这名字天生适合心理医生,从名字看便颇有安全感,事实上也是如此,李密从小就是一个守得住秘密的人。
“哦,他呀!出事之前几乎天天来!经常一玩就是一通宵,说实话,我还劝过他,我说,玩游戏可以,但学也得上啊!他还横我一眼,说我爸妈都不管,你凭什么管我?我十八了,成年人了,你管得着吗?他还给我看了身份证,我哪儿知道那身份证是他捡的呀?他长得出老相,我真没看出他只有十六岁,说我接纳未成年人上网,叫我停业整顿,你说我冤不冤啊?!”
萧左很喜欢这个表哥,把他视为偶像。
“在这件事没解决之前,我不走了。”萧左说,“我不放心。”
当然,前提是这个喷嚏的主人具备话题性和娱乐性。
李密紧紧抱住逐渐语无伦次起来的丁满俊,脸上的表情却和后者一样迷惘。
萧左点点头:“我正是这么想的!我怀疑前三起谋杀案的犯案者,包括戴新在内,都是这款游戏的爱好者!我了解过,戴新几乎没有什么朋友,他的家人和邻居都很少见到他和别人一起玩乐,在学校也是比较孤僻的,独来独往,所以我推测,如果他有同伙,那么这些人很有可能就是在游戏上认识的人——这款游戏是年初出来的,而戴新是最近开始玩这款游戏的,所以,相对来说,他是一个新手,而他所结交的这些新朋友,很可能就像你刚才分析的那样,已经把虚拟世界中的暴力带到现实世界中来了,他们在心理上,与其说是适应不如说是已经完全扭曲,可是戴新呢,或许正是这三起真实的谋杀,刺激到了他,他害怕了,他想回到正常的生活,他想做一个好人,哦,对了,上周死去的那个女孩儿,虽然和戴新不是同校,但却是邻居,女孩儿的爷爷因为受刺激过度而中风送进了医院,据说生命垂危,这些都是戴新耳闻目睹的,也许他觉得悔恨、内疚,甚至他可能想去报案或自首,而他的这些‘朋友’,不管是出于情感,还是出于安全考虑,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丁满俊出事了!
萧左耸耸肩,他知道李密不会说。
“你说的对……魔鬼是人变的……他改变不了作为人类的过去……是的,我必须解决问题,我是应该好好想想,他会在哪儿?那个魔鬼会去哪儿?”
丁满俊下意识地打量着周围环境——萧左对着他友好地笑了笑,护士小赵也用温和平静的眼神看着他。
“里面有一个人是我认识的,”丁满俊说出的话举座皆惊,“是周费,初中的时候我们同过班……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他好可怕,他不像人,他像魔鬼,他是不是被魔鬼附身了?!为什么这样?我是不是看错了?是做梦,对不对?不是他,不是他……”
在通缉令发出的当晚,他便失踪了——人们在他家附近的一条小巷子里发现了丁满俊已经摔坏的手机,同一位置还残留着可疑的血迹。
“所以你就要杀了他?你忘了作为医生,你的职责是救赎,而不是审判!这是背叛!”萧左气急地踢飞脚下的一块石头:“背叛了你自己的职业!你的理想!”
萧左皱着眉头:“他们不应该刊登这样的报道,也许会给那男孩和你都带来麻烦的。我是说那些凶手,那么残忍,这不是诱导他们来杀人灭口吗?”
“那有人和他一起吗?”萧左又问,同时扶了扶鼻子上的眼镜,现在他的身份是“某某网”的采编记者,专程来采访调查最近发生的这起未成年少年被殴打致死的案子——当然,“某某网”其实是不存在的,但是记者的身份却可以让萧左得到不少实实在在的好处——他发现很多人都十分乐意接受采访——这相当有利于信息收集。
“搞不好他以为自己真成魔了,”警察说道,“想挑战我们。只是这两个,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这么老老实实地任人宰割?”
“等急了吧?”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中午一点半了:“走,先吃饭去!”
‘铁天堂’网吧的老板指着一个靠窗的座位:“喏,每次来几乎都坐那儿!出事的前一天,他也坐那儿。”
这个世界上从不缺乏聪明,但是一直都缺乏智慧。
“强烈的环境刺激的确很可能帮助他回忆起发生的事,但是同时也会造成他的二次创伤,”李密摇着头,“事实上,在警察带他来找我之前,他们就带着丁满俊去过现场,结果丁满俊一到那里就晕倒了,醒来后更加拒绝回忆当时的情况,说明二次创伤已经造成,他现在对那个地方也产生了防御心理,要再次打开这个心结并不容易……我现在正努力和他建立信任感,当稳定化的治疗关系建立之后,等我觉得他可以再次承受创伤的时候,我才能带着他一起找一个机会共同面对创伤,否则,时机不成熟,后果很严重,他这种情况,将来可能心理扭曲,甚至变态……找到凶手的确很重要,但是一个孩子的将来也同样重要,不是吗?治疗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在这一点上,我和警察的分歧很大……”
丁满俊有些勉强地让李密抱在怀里。
“怎么样?”年轻的警察问:“他想起什么了吗?”
那个手势的意思是:再等一等,很快就好。
“他们不是人!不是人!他们是魔鬼!”那男孩却在歇斯底里的大叫着,同时一面惊恐地用双手挤压头部,似乎在奋力阻止他此时口里叫嚷着的“魔鬼”从里面跑出来。
但萧左并不关心这一点:“前面的三个死者都是一刀毙命,手法干净利落,而戴新是被人殴打致死的,这不仅仅是谋杀,更像是报复,另外,前三个死者有一个共同点,他们虽然属于不同的学校,但都是学校里的尖子生,被老师宠,被父母夸的乖宝宝型,和戴新完全不属于同一类,甚至是完全相反的类型,所以我有一个猜想,戴新会不会是因为他的改变而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丁满俊睁大眼睛,借助从门缝里隐隐透进的光线,他依稀可以辨别出自己正在一间黑屋子里。
坐在两人旁边吃面的一个女孩白了他们一眼——很显然她对于听不懂这段对话而很恼火,而她的眼神是通俗易懂的——在这样的地方讨论这样的问题,一定精神有问题。
“别怕,”李密说,“我们都在这儿,我们都会帮你,他们没办法伤害你的。”
他是从机场直接打车到李密的心理诊所的,因为李密打电话道歉说临时接待了一个病人,实在无法脱身,只能让他先过来等,然后再一起回家。
“是魔鬼!”他的眼睛藏在胳膊肘里,四处瞟着,苍白的脸,血红的眼,甚至染入了瞳孔——这使得他的脸看起来十分阴诡,不像来自人间的生物。
“魔鬼无所不在。”李密重复了他在现场说过的话,而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咬牙切齿的。
满屋子都是尴尬和愧疚,但更多的是沮丧。
“可你应该知道!”萧左找到时机便开始质问,“你所学的不就为了这个吗?了解并且控制,预防以及改变——我不相信你无法推测周费的行为心理,你应该知道你的建议对于警方抓到他有多重要……”
用警察的话说,动机成立。
萧左的眼里隐隐有泪:“你为什么不报警?你为什么不告诉警察你在诊室里发现了窃听器?你为什么不告诉警察你怀疑丁满俊才是这一切的主谋,他不是戴新被杀案的目击证人,而是真凶之一,你为什么不说?”
“好了,好了,别说了!”李密向丁满俊伸出双手,“过来。”
“不。”没想到李密居然反驳,经过几天磨合,他现在已经将萧左视为真正的助手,所以言辞间也没有太多的忌讳,“恰恰相反,我认为他很在意,他的父母曾经分居,他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没有得到家庭温暖,而这次的事件,不但使得他父母很关心他,而且似乎也消除了他们多年的隔阂,所以丁满俊的潜意识,很可能因此并不希望自己想起这件事,他怕一旦想起来,所有的一切都会结束。还有,在他父母分居的这段时间,曾发生过一件可怕的事,丁满俊曾在郊外的白杨树林被两个高年级的男生殴打过,他们抢走了他所有的零花钱,那件事其实已经对他造成了心理创伤,使得他在此后都一直缺乏安全感。从现在得到的信息来看,凶案发生时,他极有可能就在现场,亲眼目睹了一切,如果当时不是警察及时赶到,他也很可能会被那帮人杀害,现在他的潜意识是采取防御性遗忘的方式来进行心理保护,这是为了避免引发创伤性回忆,其实上次你已经看见他的表现了——他十分排斥回忆案发当时的情景,所以才会有那样疯狂的行为,而他现在的平静同样也是不配合的象征,这是他自己主观的选择,平静反而是问题恶化的标志,所以我必须慢慢地与他沟通,打开他的心结,这个进展会非常缓慢。”
李密却摇摇头:“魔鬼无处不在。”
在屋子外面,站着一个人——黑色的风衣,脸上蒙着黑色三角巾——只露出一双冷漠的眼睛。
“哦?两个月!”萧左愣了,“全是未成年人吗?!”
“所以他们杀了他!”李密点点头,同意萧左的分析,“殴打致死,为了惩罚。唔,一般来说,所有的行为都是有动机的!团伙的结成是趋于利益,如果按照游戏中的设定,被杀的人是阻碍他们的人,那么前三个死者,也许不是偶然随机挑选的,每个学校都有仇视尖子生的学生存在,也许是所谓的差生,也许是竞争者,总之是经常和其形成鲜明对比的,一个成员选中杀死一个尖子生,是为了给自己泄愤或祛除阻碍,而为了公平起见,所有的团伙成员都会在满足了自己的需求外,再去满足其它成员的需求,由此达到交换和相互制约的目的——也就死说,凶手是认识死者的——他们很有可能都是学生!而找到了一个,也就找到了其它几个——这个情况很重要,我们要立即反应给警方!”
李密怔住了。
于是他便机缘巧合地目睹了这么一幕。
“吴克,这事儿我和李医生单独谈!”
“我一直觉得奇怪,你为什么不带他到案发现场走一走?”萧左疑惑地问道,“不是说这样的方法最有效吗?”
萧左注意到男孩吐出了一口气,眼皮跳了跳,隙开一条缝,却没有完全睁开,接着,又紧紧闭上了——这是一个主动性行为——说明他已经苏醒,但是要拒绝接受眼前的场景。
李密讶异地张大嘴——他没有想到丁满俊会主动找到他来说这件事,而且还是一个人,他一直认为丁满俊可能要花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会对此事释怀及敞开心扉。
他的父母到警察局大闹。
“好,谢谢你,李老师,”他客套着:“恐怕这事儿还得麻烦你,下次我们会提前预约,这次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李密也客套着:“别这么说,我很愿意帮助你们,这让我的工作很有意义。”
这一次诊室的门很快就打开了,中年警察走出来,脸上挂着失望。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是周费的同伙,”萧左说道,“在游戏里,凡是举行这种仪式所祭奠的死者,都是同伙。”
“我的想法更大胆,”萧左急急地说:“我怀疑,戴新根本就与前三起谋杀案有关。由于他天天都去,所以网吧老板对他印象很深,对他留意也较多,戴新最近几个月一直在玩一种名叫《与魔同行》的电脑游戏,这是一款多人游戏,主角是一群被魔鬼附体的少年,他们利用魔鬼的超能力一步步攻关,每攻克一关,超能力就会提升,但他们的魔性也就更重,我昨天也去试着打了几关,你知道我发现什么了吗?其中有一关,他们会联合起来杀掉阻碍自己的人,而提供的道具就是匕首,手法就是割喉,这一关至少需要杀死三个人——还有,他们每进入下一关,都有严格的人数限制,也就是说,要想进入下一关,就必须杀死竞争者以获得资格,同时获得对方的超能力……最后一关,就叫成魔……”
“满俊啊!”紧跟在女人后面的很明显是她的丈夫——那男孩的父亲,他用父亲的悲痛抱住了两个家人。
他静静地听着从里面传出的呜咽声,他甚至听到了对方因为虚脱而晕倒的声音。
“不——”嘶声喊完这一句,男孩在哭泣的女人怀里失去了意识。
更加诡异的场景是他们的脚下,黑色蜡烛排列成巨大的五角星形。
这一次,李密依然没有给出任何建设性的推测。
于是男孩被自己的父亲拦腰抱起来,护士小赵紧跟在他后面走进了休息室,男孩被放在了床上,休息室的门关上了,吴克站在外面等着。
李密看上去很疲惫也很无奈,萧左很清楚,这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这事已经引起了媒体和公众的注意,李密的信誉和前途也被压在了这个案例的结果上,如果他坚持自己的方法,拒绝帮助丁满俊立刻回忆事发经过,大多数人不会认为这是一种慈悲,他们会觉得这是李密为无能所寻找的借口,凶手抓不到,公众会有恐慌感,警察会有压力——所有人都会把这一切迁怒于没有尽力的李密,至于丁满俊的心理健康——他们会把其视为“可以牺牲的”——理由是——“并不一定会发生的”。
这个计策最开始是成功的,李密走出诊室之后,几乎是风卷残云般地将食物塞进口里去,似乎他刚把身体完完全全地腾空了——眼下迫切需要补充——而这个单一的目的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维。
“满俊!”女人扑过去抱住男孩:“满俊你怎么了?!你别吓妈呀!”
“你是小说看多了!”李密摇着头,“连环杀人和连续杀人是两回事!行为方式的统一往往由于内在性格的稳定,固定模式的连环杀人方法是变态人格稳定的标志,不是所有的连续杀人者都有变态型人格,所以,永远不要用已知的概念去限制未知,犯罪心理学远比你想象得要复杂。”
“唔?”李密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十六岁,但是个性、习惯、行为模式应该基本已经定型了,突然发生变化不太正常,一般情况下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这很怪。这会是什么样的刺激呢?”
丁满俊已经是第三次走进李密的诊室,依旧由父母及警察作陪,李密依然没有从他的口中得到任何信息,除此之外,大家一直担心及“期待”的袭击也始终没有出现——凶手们似乎对可能的危险并不太介怀。
男人紧握女人的手,女人却因为这个动作而更加紧张地看着诊室那道紧闭的门——气氛显得很压抑,警察们也有些焦躁不安,其中相对年轻的一个索性站起来,走进旁边用玻璃隔离出来的一间小屋——是这家心理诊所专门为等待者准备的吸烟区,萧左注意到他趁着白色吞吐之际长长叹出一口气。
“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这不是你逃避的理由。”萧左静静地看着他,“有一个孩子生死未卜,你的专业知识可以帮到他,周费没有当场杀死他,也许还有转机,也许丁满俊还有机会活下来,如果你这样什么都不做,你会后悔的!后悔一辈子!你想想看,他才十六岁,还那么年轻……”
“李老师,怎么回事?”警察们也在旁边帮着忙,个个神情紧张。萧左试图见缝插针,但是他失败了,只能徒劳地站在外围,继续做一个旁观者。
第二天报纸上刊登了这样一条新闻:一个十六岁的男孩被发现惨死在垃圾箱里,尸检证明其是被殴打致死,肋骨断掉5根,头骨破裂,身体多处骨折,内脏出血严重。杀人者手段极其残忍,估计不止一人,现场被清理得十分干净,未留下任何线索,这已经是近来本市发生的第四宗未成年人被杀案,案发时间估计是在凌晨三点,有人听见街上传来殴打声而报警,在警车到来前,有人称目击不止一个凶手逃离现场,遗憾的是,由于光线太黑,无法进行面貌指认,幸运的是,警方在现场附近发现另一名受伤的男孩,送医救治后已经苏醒,据本报记者了解,此男孩很可能是本案的目击证人,医院称其有失忆症状,无法回忆事发经过,估计是由于受刺激过度造成,警方已经将其带至本市一著名心理医生诊所接受心理辅导及治疗,期望能帮助男孩早日恢复记忆,协助警方抓获凶手。
“首先,周费离开了学校,然后,在那间出租房里,两个男孩被谋杀了,杀人灭口通常是为了掩人耳目,但是周费既然选择逃跑,说明他认为事情已经败露,何必又要杀人灭口?就算要杀人,为什么要花钱租房?为什么不是在郊外或是其它更隐蔽的地方?这不合逻辑,再说,他如果有足够的时间搞什么祭奠仪式,又采用复杂的烧炭谋杀法,如此精密的布局,能做这一切,为什么没有时间清理自己的私人物品,要让那张身份证和那张照片落到警察手里?这已经不是掩盖,这是挑衅了!而最奇怪的是,如此大规模的搜索,居然查不到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这合理吗?不,不合理!其实所有的症相都指向一个事实——周费是一个替罪羊!这个团伙不止是四个人!那张照片已经说明了这一点——谁在给他们四个照相?照相的人多半也是团伙中的一员,而正是这个隐藏了面貌的家伙,导演了一切。周费不是失踪,他很可能已经死了,尸体被毁掉了,或者藏起来了。我想你也猜到了,所以那天你才会说:‘他们找不到他’,而能做这件事的是谁?谁能提前知道一切?谁能把窃听器放进诊室——丁满俊,你的病人!他可能是在殴打戴新的过程中,因为对方的反抗,腿上受了伤,当警车接到报警赶来时,他跑不了,于是就装作一个失去记忆的受害者,他骗了所有人!而最妙的是,由于他是‘受害者’,所以他能听到很多内部信息,也许最开始的时候,他的目的是通风报信,但是我们俩的对话,让他感到事情已经无法控制了,所以为了自保,他采取了最残忍的解决方案,他可以说服周费去租房,然后他杀死三个同伙,将周费的尸体转移藏匿,做出周费畏罪潜逃的假象,所有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都死了,他也就安全了。而为了把自己彻底祛除嫌疑,丁满俊自导自演了一出‘报复绑架案’,自己躲了起来,之后,他也许还会再演出一幕‘胜利大逃亡’,让自己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可不幸的是,你找到了他。”
他的预言没有落空,李密少年得志,凭着骄人的成绩顺利留学海外,三十岁就学成心理学及精神学双料博士回国,自立门户开了一个专门针对青少年心理问题进行辅导及治疗的心理诊所,由于卓有成效,短短两年就名利双收。
这座半塌的小木屋外已经堆满了干草,干草上也已经浇上了汽油。
但是等他们回到家里,打开电视,却看见正在播报周费的通缉令。
李密尴尬而狐疑地摇头:
萧左的意图越来越明显了,但就问题本身来说,表面上这仍然在学术范围,还没有涉及到隐私领域——狡猾的对方并没有犯规。
萧左紧紧抱住李密——这是一个因中毒而崩溃的人——他有一份危险的职业——他每天都在面对毒药——心灵的毒药——日复一日的累积,终于有一天,毒素超过了抗体的负荷。
老板笑了笑:“这两个月玩的都是《与魔同行》,这款游戏是年初出来的,一直很火。”
从凶案现场回到心理诊所,李密把自己关在诊室里,整整五个小时。
“现在问题少年真的是越来越多了,”萧左一面扒饭一面含糊地说,“社会文明在进步,精神文明却在倒退,是社会出了问题,是精神出了问题?还是文明出了问题?”

6

果然,第二天早上五点钟,电话铃大作。
萧左冲李密点点头,表示明白。
萧左已经扯下了面前人的黑色三角巾,李密的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屋子的门窗都被胶布封死了,屋子正中放着一盆燃过的黑炭。
中年警察警惕地瞟了一眼萧左之后,满怀心事地走进了休息室。
李密似乎打了个寒战。
“在昏睡吗?你不该在我的饮料里放安眠药。”萧左说,“我是学医的,我以前做过实验,我知道安眠药混合在各种饮料中会是什么味道,我喝下第一口就已经知道了。我是在装睡,在你离开之后,我让自己都吐了出来。”
迦楼罗:佛教和印度教典籍中记载的一种神鸟,金身,头生如意珠,鸣声悲苦,每天吞食一条龙王和五百条毒龙,随着体内毒气聚集,迦楼罗最后无法进食,上下翻飞七次后,飞往金刚轮山,毒气发作,全身自焚,只剩一个纯青琉璃心。
萧左看着他,忽然有种不祥之感。
“你告诉过我,所有的行为都是有动机的。”萧左说道,“其实在看见那两个男孩的尸体时我就已经在起疑了,为什么我们俩头一天刚刚分析出事情的端倪,第二天丁满俊就来告诉我们他想起了一切,更巧的是,就在警察去找周费的前一天,他就失踪了,而那两个男孩的死亡时间几乎是同时发生的,就好像他真的有魔鬼的能力一样,提前知道一切,提前做好了所有准备,但如果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魔鬼的话,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他通过其它方式知道了危险即将来临——我意识到很可能诊室里被安装了窃听器,当我们去报警的时候,对方立刻开始了行动。
“你们说要抓凶手,为了配合你们,那么可怕的事,我儿子明明不愿意去想,也拼命去想,现在呢,你们知道是谁了,还是抓不住他!说了会保护我儿子的安全,结果呢?你们把人都派去抓人了,我儿子却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出事了!这就是你们的能耐吗?!”
萧左知道他很为难——要解决这个难题的唯一方法就是尽快破案——只要案子破了,人们消除了恐慌,或许能理智地对待这件事。
“别的心理学家都是不择客户,为什么你就只为青少年做心理治疗?”萧左一面吃一面问——这个问题是为了铺垫。
“你找到了他,但是你并不打算把他交给警察。”萧左的目光落到了屋外的干草上:“你这是在做什么?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方法?”
被称为小赵的护士急忙提着药箱奔过来。
“我不需要!”李密越发坚定地表明态度。
萧左很快就从报纸上获得了原始信息。
“不!你不能这么做!”
李密给警局打了个电话,然后和萧左一起疾步走出了诊室。
“怎么没用?我又不是兽医,我的病人是人啊!”萧左连忙说,“精神作用于生理,这可是现代医学的发展趋势。你就教教我嘛,有你这个近水楼台,我起跑得也比别人早些快些。我保证遵守保密条例,半个字都不会泄露,而且我还可以做你的廉价劳工外加保安及贴身护士,不要工资,包吃包住就行。这么好的事儿你上哪儿找去?”
记得在急诊科实习的时候,他曾随120去抬回一个车祸伤者,那人连续被三辆卡车压过,担架上的人几乎支离破碎——不知道什么在维持他的呼吸,但他却仍在呼吸——可不论是萧左还是萧左的带习老师,都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他,直到那双渴望生存的眼睛黯淡成两粒死光。
到底是什么把他吓成这样?

3

“看不见的东西永远是最先被忽略掉的。”李密做了总结,“看得见的大家又都喜欢视而不见,所以现在都成了瞎子。瞎子与方向,天生的对头。不出问题才怪!”

尾声

小赵撩开男孩的胳膊,先用电子测量仪量了量体温脉搏血压后,点点头:“可以注射!”
事实上警察对李密的说话态度上已经很明显有了转变——那是源于失望。

8

从诊室里跑出的戴眼镜的男子,这家心理诊所的主人,心理医生李密——开始对晕倒的男孩进行救治——用的是最古老的方法,他掐住了后者的人中,同时朝坐在另一间办公室里的一个护士模样的女子喊着:
萧左十分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男孩为什么受伤?为什么要来心理诊所?他看上去似乎受到了极度的惊吓——他的表情简直可以让人联想到地狱。
李密愤怒了:“怎么会有这样的游戏?!怎么能允许这样的游戏上市?这会对青少年的心理造成非常负面的影响!且不说这种价值观的卑劣性,只有利益,没有原则,不择手段,就单从感官角度来讲,暴力,谋杀,欲望——虽然都是虚拟的,可是当人们在虚拟世界比现实世界的时间更长,那么,也很容易把现实世界中的东西同虚拟化!包括暴力,你知道现在青少年所犯的暴力案件中,有多少人是暴力游戏的爱好者吗?他们那些手段会那么残忍,而他们又会那么冷漠,是因为他们会觉得在现实世界中杀人和在虚拟世界中杀人没什么太大区别,虚拟世界中的体验早就模糊了他们作为一个真实人的真实人性,他们在心理上已经适应杀戮了!你知道这有多可怕吗?!”
李密走到萧左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了。”李密似乎被这句话击垮了,他跌坐在地上:“我做不到,他们,他们实在太多了……我不知道还有多少……到处都是魔鬼……一个魔鬼……无数的魔鬼……这种病是传染病……他们越来越多,多到你不可想象——你不知道,每一次我坐在那里,听那些孩子,不,那些魔鬼,他们的心是有毒的——他们的话是有毒的,好多次,我都想冲过去掐住他们的喉咙——住口!住口!魔鬼!可是我不能,我只能忍住,坐在那里,听他们说每一个字,无休无止……我已经看不清楚他们……如果他们说真话,我也许还能做些什么,可是现在他们已经可以轻易骗过我……我无能为力了……可是我又必须解决问题……”
萧左一直在观察丁满俊——那男孩的服装总是很灰暗,眼神低垂甚至有些木讷,动作缓慢,父母的焦虑、警察的关心都似乎对他没有任何影响,记忆或是回忆都对他毫无意义,他现在看上去更像是一个空了的壳,思想已经消亡,血肉与灵魂无关——或者换一个词来形容——麻木。
“我也不知道,一直都很顺利,他开始还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发作了……”
李密的母亲于岚经常讲一个段子,说李密六岁的时候,于岚不小心打碎了李密老爸最喜欢的一个砚台,因为怕被老公骂,所以她清理了现场,把砚台碎片扔进垃圾箱毁尸灭迹,并嘱咐李密一个字也不许说,后来李密的老爸李董找不到砚台就大发雷霆,一番观察,他认为六岁的儿子最有可疑,在逼问无果后,他便狠狠地赏了李密一顿皮带,但李密咬着牙硬是没有出卖母亲——而当时于岚刚好不在家,回来后看见屁股高肿的儿子,又是悔恨又是心疼,连忙把事实说出,李董听了却转怒为喜,连说值得,一个砚台检验出了宝贝——他认为儿子将来必成大器。
“你高估了我。”李密苦笑,“当我亲眼看见那两个孩子的尸体时,我觉得我所学的,我所做的,已经完全没有意义——谁能够分析魔鬼的心理?”
“他们,是魔鬼!我看见他们在杀人,他们用泥塞住他的嘴,他想叫,但是叫不出来,他们不停地打他,不停地打他,他在地上滚来滚去……”丁满俊一面说一面发抖,最后这颤抖一直爬到了他的声音里。
“他们为什么被杀?”萧左挠着头,“如果是周费,为什么不把现场清理得更干净些?”
“可是这一个是被殴打致死啊!”萧左立刻提出疑点,“如果是连环杀人犯,手法应该会保持统一才对。”
李密说,周费的心里一定充满了愤怒、怨气、迷惘,他憎恨父母,憎恨命运,憎恨一切让他的生活更糟糕的元素。
那个打晕他的人要做什么已经很明显。
李密需要在职业道德与职业前途之间做选择。
死人是不需要心理学辅导的,于是萧左看到了一个满脸沮丧且带着些疑惑的李密。
“小赵,把人带到休息室!”李密也下了命令。
“樱桃红的肤色,急性一氧化碳中毒。”眼前的景象一目了然,在医学院读书的萧左很快得出结论,而第一次目睹真实现场的他颇有些兴奋,更忍不住话多起来,“看上去他们死的时候没有挣扎过,如果不是自杀,那就是被人下了药了,死的时候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桌子上的这些杯子里也许能查出安眠药呢!一氧化碳对中枢神经有损害,如果支配面肌的胆碱能神经纤维持续发放不规则性神经冲动,就会使面肌呈现不规则收缩而形成的较特殊的面部表情,这也许就是他们脸上出现笑容的原因……”
“嗬!不赖啊!”旁边的警察侧目望着李密,“强将手下无弱兵,李老师,你有一个好助手,这小子有前途!”
事实就是事实,这么多人——经验老到的警察、学识满腹的专家,居然斗不过一个十六岁的孩子,不该发生的事依旧发生,一切都在控制范围之外。
李密警觉地看着萧左,他意识到了后者的居心。
“你!”李密惊讶地看着萧左,“你怎么知道的?”
屋子里弥漫着灰尘和霉味——说明它的颓败与无人问津。

5

李密苦笑:“哦。”
“那你教教我!”萧左蹭到李密的旁边,“我很想跟你学些东西,我对心理学很感兴趣,这么现成的案例,你就当多一个学徒嘛!”
所有心理治疗的方法都对李密无效,因为他太了解每一个有效的行动和每一句有效的语言——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它们的作用和目的——所以没有人可以安慰他,他只能自愈。
李密一脸苦相——萧左是出了名的牛皮糖,在他的目的得到满足之前是绝对甩不掉的。
伴随一声骇人的尖叫,诊室的门忽然大开!
绕来绕去,李密总不肯泄露病人的情况,但越是这样,萧左就越好奇,他从来不压抑自己这份天性,不过幸运的是,他所在的时代,是连一个人打喷嚏都可以见报的时代。

2

“他们找不到他。”李密醉醺醺地说。
萧左瞅准机会,连忙接着问道:“到你这儿来的问题少年有那么多吗?很严重吗?和国外比呢?”
李密在和那中年警察走进诊室之前,朝着萧左做了一个手势。
李密摇了摇头,眼神落到年长的警察脸上,后者正发怒般地瞪着年轻的警察。
萧左直起了脖子——难道他的记忆恢复了?——书上说有些人的记忆会以梦境的方式重现。
一个声音在他的背后忽然响起,与此同时,他手里的打火机已经被一只手强夺了过去。
“反正我不会走了!”萧左也坚持声明,“我从没有在危险中抛弃朋友的记录,你现在身处险境,叫我撒丫子走人,我办不到!还有,我也从来不放弃自己感兴趣的事。听着,从现在开始,我绝不会离开你五米之外。”
“你小子真应该去做警察!”李密苦笑,“你的建议和他们一模一样!但我的回答是,催眠可以帮助他回忆,但是我不能这么做,至少,现在不是时候。”
然后她开始给男孩打针,男孩的眉头绷不住皱了一下,眼睛仍然没有睁开。
穿黑风衣的人踉跄了几步,几乎摔到地上,他诧异地转头看着突袭他的人——萧左。
萧左注意到表哥的眉头皱了起来,那是沉重的忧虑。
丁满俊拼命挣扎着,但是很快就停了下来,因为饥饿的缘故,他的体力已经到达了极限。
但是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怜悯之意。
“你到网上查查链接新闻就可以知道,上个月,死了两个男孩,一个十五岁,一个十六岁,上周六,是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全部是被人用刀割断了颈动脉,扔进了垃圾箱,现场被清理得很专业,也是没有任何线索,没有目击证人,据了解,死去的三个孩子在学校里都是优等生,那女孩原本今年可能会被保送进名牌大学……可惜了……警方现在怀疑,这几起谋杀案都是同一伙人所为。”
这就是李密此时的感觉。
他的叫声像一根带血的铁钩,连空气都被撕碎扯裂。
萧左没动,脸上的好奇立刻被对方完全捕捉。

4

“很多。”他慎重地回答,“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也严重得多。国外的青少年问题也很普遍,不过他们有专门的机构处理青少年心理问题,这方面工作比我们要先进,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回国来办这个诊所的原因之一。”
李密点点头承认:“是,我找到了他。他就躲在白杨树林里——他曾经被袭击过的地方——我知道他会去那里,当一个人觉得自己够强大的时候,他就想回去看看他曾经跌倒过的地方。”
李密不打算等待结果。
死去男孩们坐在沙发圈椅里,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脸上仍然挂着笑容——那是诡异的笑容——似乎对自己的死法十分满意。
“他们是魔鬼!”后者的精神状态看上去虽然有些惊恐,但还算在理智的范围内,没有要癫狂的症相。
“为什么?”萧左问。
以前有人写文形容人被吓得失魂落魄,大约就是丁满俊现在的样子。现在萧左打算用另一句话来形容——他的魂魄似乎被他所害怕的魔鬼所吞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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