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是医生，你们就怀疑我？真是可笑。”林娜讥讽道。

偌大的客厅只亮着一盏橘黄色的台灯，时骏很不喜欢这种柔和的，令人提不起精神的灯光，自作主张打开了室灯，客厅顿时明亮得有些刺眼。

霍刚笑眯了眼睛：“今天把你哥借我吧。”

“我要起诉你！”

时骏熄灭了香烟，拍拍黄芪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地从口袋里拿出簪子，一脸街头卖盗版光盘的贼样，低声问道：“这簪子不是林娜的吧？”

时薇贼兮兮地笑着：“你说什么？”

“如果仅是这样，田贝迪不会死。大可以跑出家门去报警。他也的确跑出去了，但是遇到了另外一个人。也就是开着林娜的车，20:30赶到的何媛媛。

噗的一声，第二口啤酒一点没糟蹋都喷了出来，时骏怔愣地看着吕健，“你说什么？”

何媛媛一见林娜快要撑不下去，急忙喊道：“与我无关，我什么都不知道。”

让霍刚惊讶的是：含有阿托品的水是卫君喝了。

卫君打断了时骏的讲述，问道：“21:00，黄芪的车出现在市中心，这个你怎么解释？”

黄芪提醒他：“很滑的，你还不如用手。”

起身的时候，时骏的手自然地按着霍刚的腿……

换个角度想凶手这么做的可能性也不大。就像老王说的那样。在里面“插”死了门，凶手怎么出去？这么做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至于黄芪，他的车并不在家，21:00驶过市中心广场，朝着康威健身会所的方向去。但是有个问题很古怪。市中心在田贝迪家相左的位置上，从健身会所到田家，再到市中心，以此推算，田贝迪从会所出发的时间至少要在19:20，那时候他还跟教练在一起。这个跟死亡时间不符。老王也在调查昨晚是谁开了黄芪的车，暂时没有消息。对，可恶就是这个！黄芪死了，没人知道昨晚驶过市中心的车是谁在开。

时骏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何媛媛面前，冷着脸问道：“昨晚20:00-21:40之间，你在哪里？”

“我又是什么时候说过，你开了自己的车？”

“我是不婚主义者。”

何媛媛呢？

这种习惯并不罕见。盐可以使喝下去之前的啤酒的气体更加多地析出，这样就不会有胀肚感。

吴法医双眼一亮，脸上露出笑容来：“时骏！嗨，怎么哪都有你呢？”

距离田贝迪案已经过去了24个小时。现在，已经是晚上21点。时骏一个人坐在马路上，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看着有说有笑的路人。恍惚间，他忽然有点想什么人，什么人的臭脾气，什么人的冷言冷语。

“你就直说勾搭到手不就得了。”时骏白了一眼卫君，“你单纯过吗？”

时骏不等林娜反驳，口中不停地说出真正的时间顺序。

饿不饿？先吃点垫垫肚子，中午我给你做牛肉面。

精神不好，这个意思太广泛了。时骏问道：“田贝迪是不是再婚的？”

“出来，见面。”

“通过林娜。”卫君倒是坦白，“林娜的哥哥林海，是我的大学同学。那时候他们家很穷，我帮过几次。然后，嗯……林娜很漂亮，我还很单纯……”

自动感应门缓缓拉开。随着阻碍视线的房门打开，外面的人和里面的人面面相觑。这一刻，时骏满意地看到了卫君脸上稍瞬即逝的惊讶。

尸检结果，死者田贝迪是慢性中毒，时间差不多有半年多了。

“别逗了！”何媛媛第一个反驳，“拜托你算算可以吗？我19:30进了影院，再怎么快，也要19:50才能出来赶到地铁站吧？到贝迪家那一站的出口，距离他们家可是有很远的路程，走路也需要半个多小时呢。”

时骏直接挂断了电话，发了短信，把见面地址给了卫君。

经过调查，老王找到一个计程车司机。根据此人交代，19号案发当天上午10点，黄芪找到他，说晚上跟朋友喝酒不好开车。作为代驾，他要在晚上20:30到黄芪指定的地点把黄芪的车开回家。钥匙就放在小区警卫室。

当然，心里的话时骏不会说的。他问出来的话，却是比这个问题更加尖锐：“为什么嫁给田贝迪？”

卫君愣了愣，扭头偷偷问时骏：“你怎么惹着他了？”

老王点了头，出去办事。时骏从口袋里掏出证物，放在何媛媛面前：“是你的吗？”

不出意外，门外站着怒气冲冲的何媛媛，还有脸色不好的林娜。

“昨晚你自己去看电影了？哪部电影？几点到几点？”

“不可能！”时骏毫不犹豫地反驳。

卫御想了想，无法理解地说：“她不知道警方在她的电话里安装了窃听器吗？”

“你放手！”时骏甩开了霍刚，神色不愉。霍刚收敛了笑意，严肃地说：“咱俩那点破事现在不提。你知道昨晚的死者是谁吗？”

从接触案子到现在，从别人口中得到的，关于两个女人之间的关系结果是：林娜看不起何媛媛，视如敝履；何媛媛不招惹林娜，厌恶至极。表面上看，她们并没有交集。

老王无奈摇头，对时骏，他真是没辙的。

林娜说：“他只是打开门，放一下空气而已，不会出来。”

从医院到新开发区必须经过南区的河阳路，只要调出河阳路的监控就可以确定她是否说谎。换个角度看，就算她从河阳路转去田贝迪家，也需要半小时的时间。医院方面证实了她在21:10回去。

时骏知道，对方有意激怒自己。当务之急，还是黄芪的案发现场。

“不止如此。他还是卫君的合伙人。”

要说是为财杀人就没什么立场了。就算田贝迪死了，那几位也得不到什么。

时间定格在11:37！

说着说着，何媛媛又开始哭了起来。

霍刚站在桑拿室里，看也不看身边的老王，冷着脸说：“我又不瞎。”

何媛媛很配合，电话给了时骏。在查看通话记录时，时骏发现了黄芪的号码在11:02分呼入，通话时间3分24秒。

“没这么快。还不能确定死者是否服用了过量的阿托品。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不会有人自己把阿托品溶在水里喝下去。”

听完了时骏的分析，卫君笑了笑：“女人对我来说，是麻烦的代名词。何媛媛吃着锅里的，惦记着盆里的。如果我把簪子给了田贝迪，你猜何媛媛会是什么下场？”

两个小时前，黄芪还被他耍得团团转。而此刻，却成了一具尸体，躺在他的眼前，还有余温。

站在后院的空地上，黄芪婉拒了时骏递过来的香烟。时骏自顾自地吸上一口，这才打开话头：“还是老话。你表哥跟人结怨了吗？”

谈话到了这里，有人拿着证物走了进来。时骏一把接过直接塞进了口袋。动作很唐突，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时骏瞥了眼满意的妹妹，无奈地摇摇头，调侃准妹夫，“你这样不行啊。男人怎么能被女人吃得死死的？”

霍刚沉沉地吸了口气——林娜。

“不，你知道。”霍刚稳重地说，“你不但参与了田贝迪被杀一案，还谋杀了黄芪。”

说到这里，门铃响起。

“可是……”吴法医摇着头，“死亡时间至少在20:45左右。”

“那说谎的是谁？或者说是什么东西？难道是田贝迪的鬼魂？别闹了大哥，这话说出来，你信吗？”

耳纹、足底纹、DAN指纹，就是铁证！

众目睽睽之下，时骏对门口的会所工作人员大喊：“看住走廊，不能让任何人出去。”话音未落，时骏跑到窗口打开窗户，直接跳下去。吓得服务人员惊呼不已，只有卫君淡定如初。

对于出轨的丈夫，林娜还可以说几句公道话。虽然田贝迪很差劲，但从来不会打女人，即便女人的巴掌扇到他的脸，至多就是一走了之。所以，可想而知，那个被田贝迪打的女人干了一件很欠揍的事。

“不然你还想我怎么样？”何媛媛撇嘴冷笑，“要我跑去他尸体前大哭一场？我算什么？我有那个资格吗？”

时骏撇撇嘴：“中午就做？你不审案子了？”

时骏红了脸，急忙跑回去换衣服。

黄芪呢？暗恋自己的堂嫂，却又离不开堂哥的经济支持。他图的是什么？

时骏哦了一声，抬眼，看着何媛媛的眼神意义不明。对方不满地瞪着他，“你这么看我是什么意思？”

他踩着车踏跳进了大厅内。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吵吵嚷嚷、骂骂咧咧，让时骏赶紧把车开走。他阴沉着脸不做回答，径直往楼梯口走。一个魁梧的男人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疾言厉色：“你是谁？敢在这里闹事！？”

霍刚斜睨着时骏，时骏自顾自地说，“丈夫被杀。昨晚就通知她了，她今天早上才来。该说是比较稳重呢，还是心里有数呢？”

“你没完了是吧？”霍刚终于愿意为那件事做个解释，“卫君出狱就找你麻烦，你能轻饶了他？他是刑满出狱，不是越狱。你针对他，一不小心着了他的道儿怎么办？我让你走，你就死倔，我不找个理由，你能走吗？”

其后，按照霍刚的要求，彻底检查了林娜的这辆车。其结果很是微妙。警员吐了好久的专业泡泡，在时骏听来就是：算那女人命大，就这车再开10分钟肯定出事！

“他昨晚21:30之后死的吧？死在家里了？”

“田贝迪警惕起来，从浴室出来，顺手拿了高尔夫球杆。

何媛媛冷声道：“证据呢？别忘了，田贝迪死的时候我还在电影院里。与其怀疑我，还不如多调查一下新鲜出炉的寡妇。”

“林娜将分机和录音笔交给何媛媛。离开后院，开着自己的车返回医院。返回时间：20:30，单程时间45分钟，回到医院的时候是21:10。肯定飙车，飙出5分钟的时间差。

“卫君，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杀林娜？”

时骏拿出口袋里的一支笔，对着设置按钮戳来戳去。

时骏扭头看了眼几乎要咬死他的何媛媛，笑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用手会留下指纹。说不定上面有凶手的指纹或者是汗液，不能破坏。”时骏说着，继续戳。

一路上，霍刚说起卫君的供词。

时骏开门见山地说：“你跟田贝迪什么关系？”

再一次踏入案犯现场，时骏直奔霍刚提到的茶室。

这时候，霍刚开口道：“我已经安排人做过核实。从影院地铁站到田贝迪家那一站需要30分钟，走出地铁，步行到田家需要20分钟，加起来就是50分钟。”

10分钟，时骏如何解开亮起案件的谜底，卫君拭目以待。

黄芪本来就被时骏的各种反常搞得云里雾里，猛一见他手里的簪子着实一愣，随即摇摇头：“不是……吧。我没见过。”

时骏心说：你行啊你，在黄芪的面前说人家表哥你丈夫的不是。黄芪居然一副习以为常的姿态，你们俩是不是有猫腻。

田贝迪的案子并没有让时骏觉得有多么困难，霍刚的看法也是一样的。但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两人同时都感到头疼。霍刚坦言，如果林娜昨晚的行踪证词是真的，她几乎没有作案时间。

林娜比较直接，坐下后怒视着时骏：“别废话了。路上霍队长已经告诉我，你的那些异想天开。接着说吧，说完了我好早点回家。”

何媛媛一怔，随即便是泪如泉涌。

“何媛媛19:40坐地铁到河阳路，开着林娜的车赶往田家。

黄芪越来越尴尬，时骏笑着调侃他，这点最基本的判断都没有，是个爷们都会把两个女人做个比较吧。听过时骏有些戏谑的调侃，黄芪才略有不满地说：“当然是林娜好。端庄大气，温柔，还识大体。”

他径直走到客厅。看到死者妻子身边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长得倒是人五人六的，只是样子很憔悴。时骏偷偷问老王，那位是谁，老王哦了一声，回道：“死者的表弟，黄芪。”

时薇一把手揪住自家老哥，笑着跟霍刚打招呼：“早上好霍大哥。我哥是不是又惹你生气了？别客气，往死里整。”

时骏提出“高尔夫球杆！”

“一个何媛媛他不会放在眼里。但是，屋子里同时出现了表弟，田贝迪立刻明白，这两人不怀好意。

时骏从包里掏出一张打印图片，上面是一张被特殊处理过的足迹，光着脚的足迹。霍刚接过来，拿给何媛媛看：“知道吗？人的脚底纹路，就像指纹和耳纹一样。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们提取了你休息室里的足底纹进行核对，已经确定，跟黄芪案发现场留下的足底纹一致。并在大脚趾上发现了血迹反应。”

“哎！你不能戳那个。”黄芪情急之下上去把时骏的笔推开，又在方才那个红色按钮上按了两下，“这个红色的按钮是报警器，你这么按下去整屋子都会断电的。”

交警很年轻，举止得体，且非常有礼貌。林娜烦躁地咂咂舌，还是打开门跟着他走出了这条堵得要死的主干道。

人身保险上的受益人同样是父母和孩子，但多了一位，就是他妻子林娜。林娜所得，只有一百万存款。

不等吕健开口，时薇冷笑着对哥哥说：“有本事你这辈子别结婚！”

霍刚斜睨了时骏一眼，心照不宣。他利落地联系了老王，做了一系列的部署。时骏也是行动迅速，走到吧台前，要看监控录像。

霍刚眉头蹙得紧紧的，大步走到时骏面前：“来干什么？”

找到何媛媛的时候，她还在美容休息室，趴在床上哭得声嘶力竭，乍一见几个陌生男人进来，也是傻了。看着这张梨花带雨的小脸，时骏不得不承认，黄芪的审美还是很到位的。何媛媛不及林娜漂亮，但，这女人看上去很干净，再配上水汪汪的眼睛，啧啧，我见犹怜。

“何媛媛假说去放风，其实是离开了田家。时间是20:45。何媛媛的车由黄芪开过来，她回去的时候开了自己的车，回到影院刚好赶上散场。

卫君倒了两杯水，放下，笑道：“我家的水，敢喝吗？”

卫君坐在摇椅上，手中晃动着盛着红酒的杯子，半眯着眼，嘴角带笑。他的堂弟卫御，坐在一旁，脸色惨白。卫君道：“这一次算是给你的教训，不要再发生第二次了。”

确认黄芪已经死亡，时骏看了腕表：11:35。

林娜有些尴尬，她微微挺起胸膛，说：“为了钱。”

“叫林娜。”老王说。

林娜愣了愣，似乎不知道如何回答。她转头看了霍刚一眼，似乎想表达，时骏的问题你不觉得不妥吗。

“田贝迪最近有没有跟什么人结怨？”

时骏说：“没关系，你把监控记录单独拿出来，马上就会有人跟你要。还有，把门童和黄芪的单人教练叫过来。”

走廊里，忽然一声巨响打破了安逸的气氛。卫君硬生生被时骏踢了出来，跌倒在走廊的地上，捂着肚子干呕。时骏大步走出来，表情狰狞，起脚狠狠踹到卫君的肋骨。闻声赶来了几个人，西装革履的经理惶急地扶起了卫君：“卫先生，需要我们报警吗？”

“你那是骗！”

虽然没有分析出黄芪的作案时间，21点这个问题，却让时骏察觉到了什么。但不管怎么说，要先找到何媛媛。

闻言，卫君哑然失笑：“好吧，算我说话不谨慎。但是，我并没有那么做。”

林娜坦言：“分居后我没回来过，未必帮得上忙。尽力吧。”

时骏也有点怀疑卫君所言不真，但是，为什么呢？图什么呢？

“打报警电话的，正是田贝迪本人。”

卫君的话锋一转，“林娜请了一个三流侦探调查我们的合作，想要抓住点什么，毁了田贝迪的生意。我不会允许一个女人在我眼前搞鬼，这件事我通知了田贝迪。田贝迪不打女人，但不是说他的女人都老实。”

在田贝迪家里，他首先怀疑了黄芪这一点不假。他没明说，即便是霍刚也是通过多年合作的默契察觉到的，可霍刚也没说。他只是在时骏离开后，叮嘱下属着重调查黄芪。

所以，当时时骏让黄芪看了那根水晶簪子，是想借黄芪的口透露给林娜，这也是给林娜下了一个套。结果却让他格外吃惊。

这人说的是谁，大家心照不宣。林娜要比何媛媛精明些，没有追问也没有斥责。

不止何媛媛的时间调查得到核实，林娜那边也有了结果。通过道路监控系统显示，林娜的车在19:20驶过河阳路。如果是她杀了田贝迪，只能在打过报警电话后离开，但是21:10她已经回到医院。故此，没有作案时间。

把尸检结果放在桌子上，霍刚继续说道：“卫君的出现让你们害怕会是篮打水一场空。所以，才决定提前杀了田贝迪。”

“他呢？”时骏继续问让林娜尴尬的问题，“你们才结婚没多久吧？他在外面找了别人，这不大合理。”

林娜微微蹙起眉头，说：“他有轻微的洁癖。一年四季，每天都要洗澡蒸桑拿。他蒸桑拿的时间比较长，不到一小时不会出来的。”

经理还想打听点内幕，时骏已经反身走了回去。

复杂的情况不止这些。时骏坦白了约卫君在这里见面的意图。田贝迪跟卫君关系匪浅，那么黄芪认不认识卫君？田贝迪的死与黄芪有关，这里面有没有卫君的作用？卫君跟黄芪又是什么关系？

“心理暗示，在中毒半年的田贝迪身上发挥了最大的效果。

很简单的数学题，何媛媛必须在20:40从田家出发。

老王说得很急，听上去气喘吁吁的。他告诉时骏，刚从保险公司出来，已经查到了田贝迪的确有一份遗嘱和一份高额的人身保险。受益人是相同的。

“冬天。”何媛媛回答得很迅速，“那个地方我不愿意去，就算他请我去，我也很少会答应。今年年初，他生病了，我买了药给他送去。”

看着时骏越走越远，霍刚的脖子都快扭断了，也没追上去把人拉回来。他狠狠一拳打在方向盘上，喇叭声响彻云霄。

这时候，留在外面的时骏还对着桑拿机戳来戳去，戳得兴致勃勃。一不留神力气大了，笔头在玻璃显示器上留下一道划痕。时骏咂咂舌，有点不耐烦。

“这根水晶簪子，是在现场找到的。”

林娜素颜朝天，神色黯然，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茫然地打量着这个家。

时薇扯着自家哥哥，把人推到霍刚面前：“快拿走！不还给我都可以。”

五分钟后。老王的电话再次打给了时骏。

听到这里，时骏恨恨咬牙！

吕健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说：“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死了呢？”

需要问的事情很多，可惜，短信铃声再一次打断了时骏。看着霍刚发来的信息，时骏微微勾起嘴角，笑了。

“然后你趁虚而入了？”时骏惊讶地看着卫君。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霍刚不留痕迹地应了下来，说：“那你跟何媛媛那辆车，路上敲打敲打。”

首先，时骏拿出红色的笔交给了林娜，让她在地图上标记出从医院到新开发区所走的路线；随后，他把蓝色的笔给了何媛媛，让她画出从影院到田贝迪家的路。何媛媛似乎对地图不大了解，在时骏几次提示下，才画好了路线；最后，时骏将绿色的笔交给卫君，请他代替黄芪以健身会所为起点，画到市中心。

很快，有人拿着何媛媛的包回来，时骏亲自送她出去。刚巧，遇到了霍刚和卫君。猛一见卫君，何媛媛泫然欲泣。卫君的表情柔和下来，轻声安慰了几句。时骏在一旁翻白眼撇嘴。

“冷静一点。”霍刚说，“为什么哭？”

霍刚无奈地看了时骏一眼，时骏满不在乎地说：“他欠揍。”

卫君也惊诧了：“乱想什么呢？我出来之后心心念念的人一直都是你啊。”

“我哥觉得……”

最后，时骏对着两位欲对他口诛笔伐的女人说，“你们闭嘴10分钟。10分钟后，随便提问。”

法医是认识时骏的，两人没少联手恶整霍刚。在某个角度来说，也算是战友了。法医对着时骏招招手，意识是：单聊。

“什么都没有！”时骏白了霍刚一眼，“我就是出来散步的，这里的事跟我无关。不对，所有的事都跟我无关。您忙着霍队长，再见！”

至少需要1小时，也就是20:10，显然，林娜也嘲笑了时骏的自相矛盾。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卫君酝酿出新的计划。

对霍刚的提醒，时骏回以嫉妒不满的瞪视。霍刚也来了脾气，数落时骏不要什么事一牵扯到卫君，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他是故意要拉时骏下水，时骏明知道还朝着坑里跳。

卫君苦哈哈地表明，他也是有过青葱岁月的人。至于林娜，虽然美丽，却很爱钱。卫君恰恰不喜欢这一点，谈了半年的恋爱就分手了。当然，卫君跟时骏坦言，不过是一场游戏。家里也不可能让他娶一个平凡的女子。

时骏站在桑拿室外，身上穿着白色的丝质浴袍，头发还滴着水……

时骏瞥了眼霍刚，笑得贼兮兮；霍刚视而不见，接过报告签了字，转身就走。

时骏点了点头，抬眼朝着入室门看了看，随后横挪了一步，挡在黄芪的面前，低声问道：“田贝迪的那个外室，你认识吧？见过没有？”

很快，门童和黄芪的教练都来了。时骏没有让他们进入现场，就在门口问了几个问题。

“何小姐，不管田贝迪留给你什么，你都可以交给别人。我支持你这么做。我甚至可以给你写份‘弄死卫君小分队’的名单。”

时骏自顾自地说：“田贝迪跟你之间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但我相信，你不会杀他，因为你们的接触太频繁了，你杀他，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你。你曾说，林娜试图破坏你跟田贝迪的合作关系，当时我没在意，后来想想，那时候你就在暗示我。”

一小时后。卫君优哉游哉地推开了康威健身会所的大门，顺着短信摸到二楼的一个单人按摩间。

霍刚说，阿托品就是来自那半杯水。可见，的确是有人喝了。是谁？田贝迪，还是卫君？

对于黄芪的习惯，霍刚和时骏不置一词。他们继续看下去，在21:50看到黄芪还是那身运动装，跑出了健身会所的大门。

闻言，时骏直接火了，跟霍刚吵嚷起来：“我怎么不冷静了？每次都是他来招惹我，我主动找过他吗？倒是你，瞒着我搞东搞西，这么长时间半点口风不漏。山庄案结束你就把我骗到外省，足足待了两个月才回来，妈的屁事没有！”

短暂的沉默后，卫君放声大笑。何媛媛恼怒地质问：“你笑什么？”卫君反问她：“你知道死亡时间吗？”

不是霍刚，那会是谁？

走在他们身边的时薇扑哧一乐：“哥，你真讨厌。”

隔壁别墅跟吕健家的格局一样，共有两层。尸体是在一楼，靠近后院的浴室里发现的。浴室也很宽敞，最显眼的就是倚墙而建的桑拿室。宽敞的玻璃窗，厚厚实实。同样厚实的玻璃门敞开着，警员们正在走格子。

霍刚一瞪眼：“那你还不快去！”

交警笑道：“当然没有，我们只是请您协助合适一些情况。”

“平时，桑拿房的清洗护理都是谁做？”

或许大家都不会相信。田贝迪的死，她并不难过。怎么说呢？可能是心凉了吧。其实，林娜早知道田贝迪在外面有人。她自认还很年轻，不值得为一个负心人耗费青春。只是田贝迪不同意离婚，所以林娜才搬回娘家住。

为什么案发现场的门是在里面被动了手脚？说是自杀，几乎不可能。割脉、服毒、跳楼、上吊，一心求死有很多不遭罪的死法。死者干吗要活活把自己蒸死？还怕受不了痛苦，在门上插了根擀面杖？太滑稽了！

溜出去、取车大约十分钟足够。那么，他可能在20:10左右出发赶往田贝迪家，到达时间大概是：20:40。

时骏望望天，这人还没消气呢。

听完了卫君的分析，时骏嘲笑道：“一个罪犯玩起了推理，真他妈的让我笑掉大牙。”

收敛了自认多余的猜疑，时骏爽快地离开现场。

面对时骏紧逼而来的反驳，霍刚无暇顾及。他沉声道：“昨晚发现了新线索。在死者别墅内的茶室里，找到两个杯子。杯子里有水，其中一个检查出含有大量阿托品。”

正睡得香甜的卫君被手机铃声吵醒，他不但没有表现出不耐烦，反而兴致勃勃地走出卧室，拿起桌子上的手机。

霍刚看了看不为所动的时骏……

就这样，时骏带着黄芪，霍刚带着林娜，都走向了浴室。

吴法医也严肃了起来，仔细认真地勘察了一些主要部位，疑窦丛生。他甚至再一次问第一次出警的同事，“你们确定报警时间是21点？”

时骏更加诧异，质问霍刚：“这些情况怎么不早说？这都半年多了吧，为什么不告诉我？”霍刚无奈地叹息一声：“告诉你什么？调查卫君是我个人行为，跟你、跟官方无关。”

霍刚忽然觉得，他们落入了一个圈套。他说：“黄芪来这里是为了你，那么，他是否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了见卫君？”

“他的情况跟你们一样。”时骏说，“19:30去了健身会所，21:40离开。中间一个小时没人看到他，在21:00他的车出现在市中心。”

卫君的调侃带着十足的挑衅意味，时骏不愿跟他做口舌之争，直说：“田贝迪死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

“几点到几点？”

时骏笑嘻嘻地钩住霍刚的肩膀，说：“挺漂亮个人，可惜了。”

“不，你该担心的是那位女士。”卫君品了一口酒，很享受地闭上了眼睛，“你猜，时骏需要多久的时间才会找到真相？”

“那个女人呢？不是都说，路边的野花才最香吗？”

时骏并不在意卫君的态度，这完全不是他次来的目的。故而，他继续说道：“田贝迪有遗嘱和人身保险，但何媛媛和林娜谁都没得到什么。如果田贝迪死了，财产直接归属他的父母和孩子。田父田母今年七十多了，说句不厚道的话，还能活几年？他的儿子只有四岁。田贝迪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老人过世，所有遗产都会给孩子，孩子还小，就要有监管人。谁是第一人选？”

一脸冷汗的经理急忙解释说，二楼不需要穿鞋，在楼梯口那边客人都要脱下鞋子，保持地面干净。有很多人不愿意穿会所提供的拖鞋，干脆光着脚走路。这一点时骏是了解的，因为他就是光脚一族。

霍刚挑挑眉，“理由呢？”

片刻后，时骏看着卫君被霍刚带去一间小会客室。时骏不想多接触卫君，至少现在不行。所以，他跟着老王，带着何媛媛进了霍刚的办公室。

桑拿房里面，霍刚已经对林娜讲完了田贝迪死亡时的状况。并请林娜说些田贝迪的一些生活习惯。

“昨天晚上，19:30左右来的，21:30左右走的。我没全程陪着。”

卫君面对霍刚的时候，很规矩，或者说很坦诚。反正不像对时骏那样，明枪暗箭，刀光剑影。

“时骏，你果然是最棒的。”卫君故态复萌，夸张至极，“来吧，我喜欢这个故事。”

卫君的态度刺激了何媛媛，这位看似很有教养的女人直接爆了粗口：“你他妈的等着坐牢吧！”

接到电话，警务人员一如往常地说出“这里是110报警中心”，紧跟着听到男人的声音：

放眼看整个桑拿室，打开门可见长条木质椅，尸体在门和木质椅之间，脚朝着木质椅，头部朝着门。尸体上穿着一条黑色的CK短裤，俯卧，两只手垫在胸下，双腿呈“人”型分开。

教练离开黄芪的时间大约在19:30，假设：黄芪装模作样练了一会儿，从后门溜出去。再取车，到田贝迪家。

“走走走，跟我走。”时骏貌似很急，带着黄芪朝着后面走，边走边嘀咕，烟瘾犯了。黄芪不好说不去，只能跟着。

何媛媛冷笑一声：“只是拍到你的车，谁能证明你就在车里呢？”

“不跑。”卫君抹掉嘴角的血，“一个正经商人被打，当然要报警。我跑了，警察找谁取证？”

何媛媛忽然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时骏，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凌晨2点，霍刚打开车库大门，带着时骏走了进去。

卫君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用湿巾缓解脸上的疼痛。时骏瞪他，好像准备活活把他瞪死一样。卫君嘶嘶两声，对着虎视眈眈的时骏说：“下手太狠了。”

这不可能吧。林娜说：“电信局不会出错，怎么会没有记录？”

显然，时骏的愤怒让卫君非常满意。他起身走过去，站在时骏面前缓缓弯下腰，双手撑在沙发扶手上，靠近时骏，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经理说，何小姐常年包下了那个房间，每天上午十点到下午三点，都归她一人使用。这房间跟案发现场斜对着。

桑拿房的一侧摆放着一个磨砂质地的屏风，将后面的桑拿机和两个脏衣篓隐藏起来。黄芪指着桑拿机说这个东西很好控制，只要设定好温度和时间，蒸汽分分钟就能出来。

“他是故意针对你，你就不能冷静些？”

卫君好整以暇地蹙蹙眉，苦笑一声：“的确，道路监控设备拍不到车内，甚至连车牌都很难拍清。遗憾的是：我的司机，还有我的堂弟，都在车里。我有两个证人。”

霍刚抓住时骏的衣领直接把人甩到了后面，冷着脸瞪眼：“去看现场！”

“座机。”小警员谨慎地说，“死者家里有一部母机，三个分机。师兄们正在提取指纹。”

老王叫苦不迭！

说到这里，时骏拉着霍刚走到僻静的角落，低声道：“我怀疑田贝迪案是多人作案。”

还不等时骏开口，霍刚已经否定了自己的假设。两人相视一笑，都知道卫君想要杀一个人，绝对不会使用这么拙劣的手段。

遗嘱上写明：如果本人意外死亡或因疾病死亡，名下不动产归孩子所有。在孩子未成年前，有父母代为保管。个人存款、两家公司股份都留给父母和孩子。

闻言，时骏的神色一凛，猛地抓住黄芪的手腕。黄芪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问：“你，你干什么？”

在健身会所的安全调度室里，监控的时间被定格在11:10也就是时骏进入按摩房的时间，随后慢慢播放。11:15分卫君进入画面；11:20黄芪匆忙的身影也进入了监控器范围。奇怪的是：他靠近每个房门，听了几秒。最后在时骏的房间门口听的时间最长，有一分钟左右。随后，他返回吧台，跟服务员说了几句，服务员带着他回来，打开了时骏隔壁房间的门。

时骏想起林娜所说的不知道那女人干了什么被田贝迪打了的言辞，更加觉得涉案人之间的关系微妙。

“在外面。本来昨晚在医院加班。我仔细些说吧。”林娜不急不忙地说道，“我在新开发区买了一套房子，刚装修好。昨天下午忘记关窗户，我想起来的时候19点多。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去给新房子关窗户。你留意昨天的天气预报吗？说是有大雨。”

对此表示不服的自然是两个女人，并对时骏所谓的“提前实施计划”很鄙夷。

“昨晚20点到21:30你在哪里？”时骏挑眉看她，笑道。

霍刚犹豫了片刻，试着说：“他的那个，我是说‘外室’不会来帮他打扫吗？”

黄芪是康威健身会所的黄金VIP，所有人都认识他。他还有个习惯，来健身不会开车，都是跑步过来。原因不外乎两点。一，他的家距离会所很近；二，黄芪这个习惯已经有好几年了。

时骏给大家做了示范。当时，黄芪穿的是半袖衫，胳膊的一大半都露在外面。侧身抵着房门，胳膊弯曲紧贴在玻璃上。因此，留下了大量的汗液。警方是使用了ALS才发现了这些。剩下的好办得多。法医做了DNA指纹鉴定，确保万无一失。

咦？林娜吃惊不小的模样。

霍刚驻足，似笑非笑地说：“看过尸体了，有什么看法？”

说到这里，何媛媛撇撇嘴：“是黄芪吧，他一直对自己持有少得可怜的股份耿耿于怀。”

是这样吗？时骏的眼神中透出了一股狐疑，毫不掩饰地传递给黄芪。黄芪了然，不由得蹙了蹙眉，说：“虽然我在表哥的公司里有股份，但从不参与他的生意。我只是个等年终分红的小股东而已。而且不瞒你说，我哥这人比较神经质，他不愿意我们到他家来。我也是只在必须要见他的情况下，才会跟他接触。而且，还要提早联系他。”

霍刚只是笑笑，不置一词。时骏似乎对这件事很执著，又问了一遍。

带走了何媛媛，自然要让会所的客人自行离去。霍刚叫住了要去找卫君的时骏，说：“你是想回去审何媛媛，还是再去现场？”

时骏用椅子做了一个简易的隔离带，保护现场。随后跑到二楼吧台，见到方才那位巴结卫君的会所经理，问道：“二楼有监控器吗？”

时骏盯着卫君的眼睛，“如果说，何媛媛找林娜的麻烦这件事，林娜本人早就知道呢？”

时骏老神在在地说：“如果回程你一直开车，不用换乘地铁，也不用回河阳路取车呢？”

忽然，时骏也笑了。想想看，满脑肥肠的田贝迪，和玉树临风的卫君，何媛媛会怎么选？

“发现什么？”卫君好笑地斜睨着堂弟。说发现是必然的，也没什么值得担心的。这就是时骏跟咱们的差别。凡事，时骏都要铁证，没有证据他不能随便出手。咱们一样吗？找铁证？铁证出来的时候咱们也死了。所以，在值得掠夺的物资面前，先下手为强才是正确的。最后，卫君放下酒杯，“时间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时骏也看出来了，便问经理，“黄芪流了很多的汗，呼吸频率加快。这不像刚下车的。昨天晚上，他在外面跟人打架了？”

时骏微微皱眉，“你怎么知道的？”

“重现案发过程。首先，案发当天下午，黄芪提早把车停在田家地铁站。19:20林娜开车到了河阳路，留下车换乘地铁，到田家时间是：20:20。

思及至此，时骏笑了，看着卫君：“你一直都很擅长这种挑拨离间的把戏。怂恿别人，自己却躲在被窝里。知道我为什么看不起你吗？就为这个。”

时骏笑了笑。大摇大摆转身走开，走到入户门的时候刚好遇到了老王，老王拉着他走到角落处，低声说：“黄芪从昨晚19点到21:30一直在康威健身会所。他有自己的教练。你亲自去问问吧。”老王把调查来的情况和地址给了时骏，时骏再也没耽搁，直接离开了案发现场。

“你，你们是谁？”何媛媛抽噎着问。

“停一下。”霍刚说，“这身装备不对劲。”

黄芪不解地看着时骏：“如果有，我刚才就告诉你们了。”

而这几个亿眼看着就要被卫君掏走，林娜跟何媛媛会坐视不理吗？她们都清楚，田贝迪的所有都是孩子的，跟她们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21点，报警电话打给110中心，黄芪就是再傻，也不可能逗留现场，他必须立刻就走。21点返程，三十分钟的路，回到健身会所的时间就是20:30。但是，教练说，这个时间里他已经找到了田贝迪。仔细推敲，他没有作案时间。

她的反驳得来卫君的一声轻笑：“好吧，谁都不能奢望你懂‘皮纹学’。”

卫君笑了……

但！时骏的表情冷了下来：“这件事跟卫君绝对脱不了干系。走，去现场看看。”

刚走出茶室，时骏的眼睛一亮。老王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时骏一脸坏笑地说：“我去看美人。”

接到老王的电话，时骏只说了一声“我听着呢”，便再也没有开口。直到老王没话可说要挂断，他才问：“20:20-20:25之间，田贝迪家的座机通话记录查出来没有？”

“老子不需要！”

事实上，卫君也被请去了警局。因为，卫君是最后一个见过田贝迪的人。

霍刚说：“该区的分局把田贝迪案移交给我，我调取了报警中心的电话记录，跟田贝迪的声音做了核对。”

卫御不想走，担心卫君。卫君只说有些累了，不想看到任何人。这时候，卫君的电话响了，卫御拿起来看了看：“君哥，是何媛媛。这女人也太蠢了！”

卫君一愣：“你这么说，有证据？”

接到时骏电话的时候，卫君的眼睛一亮，脸上竟然有了三分笑容。

一番询问下来，基本确定了黄芪对田贝迪、林娜两人的感情定位。这会儿，时骏还是不着急，很巧妙地引开了话题：“你是跟林娜一起到这里来的？”见黄芪点了头，他又问道，“你们俩怎么联系上的？”

这是卫君的原话：“我不可能跟一个给我下药的人单独在一起，我更不知道他想对我干什么。我当然要尽快离开。昨天晚上我们只谈了不到二十分钟。按照计划，我们就算谈一夜都有可能。”

时骏告诉卫君：“开门，人是我叫来的。”

时骏忽然笑了，正要说什么，办公室的门再度被敲响。打开门，看到一脸不耐的法医。

最后，卫君还是不温不火地说：“何小姐，你想要什么？”

对，结症就在这里。

“霍队，你让我查的情况有着落了。”不等霍刚指示，他自顾自地说，“何媛媛的确是在银城看电影，她的车就停在影城旁边商厦的胡同里，有人看到晚上20点她的车还在。我做了核实，散场时间是21:30，她取车离开的时间是21:35。”

“人命案啊，咱家隔壁！”吕健比划着，说得绘声绘色。

来者，也就是凶手。丢下凶器逃离现场，从地面的血泊大小分析，凶手逃离到他们发现尸体，之间差不多相隔了三分钟。

“中途不出来透透气？”霍刚问道。

好吧，分分钟窥伺了人家的家庭隐私什么的，是很讨厌。但，时骏却不以为意。

霍刚也同意时骏的猜测：黄芪已经有了预感，时骏在怀疑他。仅是如此而已，黄芪怎么会被杀？

“我，我看见了。”何媛媛的脸上露出了恐惧之色，“你们，不会怀疑我吧？”发现面前的两个男人不予回答，她惊诧地瞪起眼睛，大声说道，“不是我！”

回到办公室，时骏神色如常，问何媛媛：“田贝迪有喝啤酒的习惯吗？我是说在家里。”

“报警中心有记录，没错。”

霍刚没有理会她的反驳：“小韶子可以引起人的幻觉、兴奋、狂躁等症状。这也是为什么卫君跟他谈了半年多，始终不肯签协议的原因。卫君察觉到田贝迪不正常。”

“1小时前……我，我才知道他死了。”

首先，他问教练：“黄芪今天有约定吗？”

可怜的时骏没机会为自己谋福利，便被霍刚拉着走进小树林。

“林娜早就知道。在你通知田贝迪林娜搞鬼之前，她就知道何媛媛会出手。”

借着敲打何媛媛的理由，霍刚把时骏直接塞进了车里，转回头，看了眼也准备上车的卫君。

时骏立刻紧张起来：“结果呢？”

“他最后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电话那边的卫君久久没有回答，过了片刻，才正经地说：“太遗憾了。怎么，你要找我取证？”

卫君哭笑不得。

“好，回到时间问题上。最后一个要分析的人是黄芪。这位苦命先生不但什么都没得到，反而丢了性命。枉费他心心念念想着谁，为了谁拼死拼活。

显然，黄芪也有些糊涂了，纳闷地说：“以前是断的啊，这次怎么了。”

“不要跟我偷换概念，你跟田贝迪到底什么关系？昨晚为什么去见他？几点去的，几点走的？”

时骏把手里的笔丢在桌子上，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脸色善变的何媛媛。他说：“事实上，你只是坐地铁到了河阳路，出来后，开着林娜的车去了田家。河阳路到田家开车需要30分钟，加上你进出地铁站的时间，到田家的时候是20:30。”

“所以啊，你跟霍大哥真是志同道合。”

“当然。”时骏淡笑道，“分机呼叫主机，电信局哪来的记录？”

“案子和时骏，左右衡量一下。”那人笑着说，“偶尔偷个懒也可以的。”

一听这话时骏不乐意了：“姓霍的跟我差好几个档次呢，别这么糟蹋你哥！”

卫君毫不迟疑地说：“林娜。”

“田贝迪的死跟卫君有关？”时骏问道。

“而田贝迪在极度混乱，精神状态不稳定的状态下见到了亲密的人，自然要讲述自己的遭遇。何媛媛哄骗他进了屋，说家里很安全，并陪着他在家里每个房间转了一圈。

“你很聪明，时骏。”林娜淡笑着，“喜欢我的不是他，而是他的母亲，我现在的婆婆。在我看来，对他来说娶了谁都一样。”

时骏一蹙眉，“打听什么？”

与此同时。

负责警员手捧着本子，跟他们做检验汇报。这辆车属于林娜，在中午11点半接到刑警队电话，必须拦住林娜后，有交警那边协助，很快找到了林娜。

“你管得着吗？”

11:20之后经过监控器的有七个人，四个男人，三个女人。这些人都没在发现尸体后走出来。紧跟着，便是时骏殴打卫君的一幕。

法医继续说：“但是，死者体内检查出一种神经类毒素，俗称‘小韶子’、‘疯人果’。”

“确切地说，是有人进去了。”时骏斜睨着林娜，“熟悉前后门，并有钥匙的人。”

“‘我们就是要弄死你！你还不知道吧？半年前我们就开始给你下毒，下在你那些昂贵的海盐里。最近半年，你是不是经常出现幻听？脾气暴躁、情绪不稳、心绪不安、心跳过速的情况？田贝迪，你中毒了。’

教练说：“他每次来都会锻炼两个小时，所以我掐着时间回去看看的。我们俩聊了十分钟左右，他走的。之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卫君解开西装扣子，边端详着时骏边笑道：“我出来之后，还是第一次见你。你好像变了很多，比以前稳重了。”

黄芪从昨晚七点半到九点半都在会所，没有作案时间；而何媛媛的还有待调查。

这么看来，黄芪只知道时骏到二楼，却不知道具体的房间。

“为什么这么说？”时骏问道。

时骏得到这些消息的时候，还在马路上坐着。他的确是被时间、地域问题困住了，而且，还有卫君这个一隐患。

“那女人也不差。咱说公平点的。”黄芪放松了下来，脸上也带了点笑意，“你要说怎么漂亮，她真比不上林娜。她是属于那种，很有味道的。味道你懂吧？”

两名死者，两名涉案女人，在卫君眼里有什么利用价值？

“君哥……”这一声叫得，百转千回，“我是担心你。”

时骏接上：“卫君提供了一条线索。他执意离开的时候，田贝迪百般挽留，却因为一通电话错失良机。事后，我调查了20:20-20:25之间田贝迪家座机的通话记录，并没有呼入。”

老王从医院得来的调查结果是，林娜在19:10驾车离开医院，21:10到医院。从医院到田贝迪家，单程就需要45分钟。就是说，林娜没有作案时间。

暂住妹妹家的时骏哼着歌走出浴室，去厨房拿一罐冰镇啤酒解渴。准妹夫吕健从外面跑回来，进了门就吵嚷：“哥，薇薇，出人命了！”

林娜喝了一口水，长吁了一声，“说吧，还想知道什么。”

“时骏，这么晚了还找我？”

门童说：“先生你是第一次来，所以我对生面孔多留意一些。你进去出差不多十分钟他就来了，还跟我打听来着。”

本来看似很简单的一起谋杀案，怎么越查越复杂呢？

“不借！”时骏怒喝。

时骏狠狠甩上车门，扬长而去。

但事实上，两个女人之间不但有交集，还有关乎切身利益的关系。

何媛媛立刻回道：“八千万。”

时骏撇撇嘴：“我要说她是嫌疑人，你肯定要跟我要证据。我现场还没看呢。”

“霍队，我回来了。”老王擦着脸上的汗。

不论何媛媛接受与否，事实就是试试。不仅如此，在黄芪的身上也找到了确凿的证据。

“你最后一次见他时什么时候？”

“那么，21:00打完了报警电话后，黄芪快速走到地铁站，以他的速度，10分钟绰绰有余。21:10乘坐地铁回到健身会所那一站，走的是二号线，时间不用多少。跑回会所，刚好是21:30，气喘吁吁，浑身是汗，就像锻炼了很久的样子。整个案子都是时间与路线的把戏。”说到这里，时骏依然没有跟她们相互对质的心情，“林娜，你们做事很小心，指纹、毛发、等等物证都没有留下。或许，这一点不在你的尝试范围之内。”

“他的指定地点在哪里？”时骏迫不及待地问。

“死者妻子呢？”

在九点整，还有一通报警电话。假设报警电话是林娜搞鬼，她也需要打完电话再返回医院。21:10是不可能出现在医院的。

算上进出地铁站的时间，何媛媛到田家的时间是：20:45左右。

时骏和霍刚不动声色，而一旁的警员已经心领神会了，悄悄离开，去核实林娜所说的情况。

卫君说那种感觉很糟糕，察觉到水里有问题的时候，他起身告辞。

何媛媛惊恐地瞪着眼睛：“怎么可能？你们骗我！脚底板什么的，又不是指纹……”

教练很吃力地回想着，最后还是不好确定时间。只能给出他离开黄芪的个大概时间范围，是19:40-21:10。

闻言，时骏的老毛病又开始发作：“那位田先生为人怎么样？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余温在腿上尚未退去。霍刚心如明镜，对林娜微微一笑：“林女士，去现场看看，我们需要你的一些帮助。”

“面对他们，情绪、心态、精神状态都极度混乱的田贝迪慌不择路，狼狈地逃进了浴室的桑拿房里。为了不让两人靠近自己，他用高尔夫球杆在里面插死了桑拿房门。黄芪打开桑拿机，温度调到最高。

脚步声从一方传来，那人笑着走到他身边，手里拎着一包热气腾腾的小包子。

“你能闭嘴吗？”霍刚简直火力全开！

看着他急匆匆的样子，霍刚大约也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心里不免多了几份担忧。

门外的那人也有些惊讶，比起卫君来却是合情合理。时骏欣赏过两种不同的惊讶，便笑呵呵地对外面的人说：“林娜，又见面了。”

时骏冷着脸，反问：“你能闭嘴吗？”

这时候，门外又来了一批人。其中有认识时骏的，便调侃他是霍刚的万年跟班。霍刚推了推眼镜，淡笑道：“我的跟班不是老王吗？”

不得不承认，何媛媛愚蠢的行为让时骏找到了乱麻中的线头儿。在车里把笔记本挖出来，时骏链接个人热点，调出电子地图。

卫君的质问让何媛媛跟林娜的脸上露出了异色。

卫君见好就收，忙不迭说起真正的原因。

“最初我也以为是这样。但是，田贝迪跟卫君搭上线之后，那女人跟卫君也疏远了。反倒是田贝迪跟卫君越走越近。”

“不是我！”

从田贝迪家出来的林娜，开着车朝着父母家的方向去。中午正是堵车的高峰期，林娜的耐性几乎快被磨光，狠狠按着喇叭，徒劳地催促着前面的车动上一动。

这点事时骏并不觉得意外，不过，林娜口中的“外面有人”跟案子是否有关？林娜很坦白地说：“虽然我很讨厌那个女人，但命案这种事不是开玩笑的。我不能说她想对田贝迪怎么样，但是……田贝迪一直不肯离婚，那个女人耿耿于怀。前阵子我还听说，那女人瞒着田贝迪干了什么事，为此，田贝迪动手打了她。”

反复看了几遍，时骏暂停下画面，说：“这丫头不穿鞋。”

林娜不老实，那位外室也不老实，从田贝迪口中得知林娜所为，自己做主派人去骚扰了林娜的父母。恶劣而又老套的手段，有时候也会见效。田贝迪因此狠狠扇了外室一耳光。林娜得知后，找卫君大吵了一架。

所以，从时间上来分析，林娜不是凶手。

“动机和理由。”

卫君说不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时骏不跟他玩花样，直言，开门。

卫君是一个很有心计，没啥人味儿的混蛋。他着实给时骏造了很大的麻烦，可以说：是时骏想“尽全力送进监狱蹲一辈子”的头号敌人。

法医说：“田贝迪体内并没有检查出阿托品。”

“那黄芪呢？”卫君貌似好奇地问。

卫君说：“这个时间我在车里，道路监控器会拍摄到我的车。”

卫君没有回答。

这一夜，时骏睡得并不好，幻听一样总觉得那警笛声还在。翻来覆去折腾了大半夜才渐渐进入睡眠。

“20:20那时候，卫君还在，田贝迪正拉着他挽留。林娜用钥匙打开后门，溜进了小会客室，那里有一部分机。林娜偷了分机回到后院。呼叫主机。分机和主机之间的呼叫并不是来电时的铃声，因此，田贝迪才放开卫君，接听电话。

“你能主动给我打电话真是稀奇。”卫君笑道，“是哪里又死人了，还是你抓到我的小辫子了？”

从警校认识到现在，两人吵架的次数数不过来。吵了也就吵了，时骏没往心里去。况且，眼下还是案子重要。直觉吧，时骏总觉得这案子的关键就是时间。

时骏笑了：“在你看来，林娜好还是她好。”

时骏哼了一声：“难怪拿了一个十公斤的杠铃，再重点，她也拿不动。”

时骏指着卫君：“我会盯死你。如果不能送你回监狱，我不介意直接送你到刑场。”

时骏摇摇头：“有证据，来的人就不是我了。”

时骏并不想参与过多，跟吴法医打了招呼离开了案发现场。临走前，他留意了一眼桑拿房的房门，里面的两个把手别着一个……

有些事，时骏看得透彻，但有些事他很难理解其中的意义。比方说：林娜既然不爱田贝迪，为什么要嫁给他？为钱？得到了吗？林娜什么都没得到，不管是田贝迪活着，还是死后。何媛媛图什么呢？钱？她的下场还不如林娜。除了一栋房子一辆车，她还得到什么了？田贝迪的遗嘱和保险受益人中，都没她的名字。

时骏厌烦地咂咂舌。心说：可移动的分机就有三个，这样一来很难判断出报警电话是在哪个电话、什么地点拨打出去的。具体位置分析不出来，很多线索都无法理清。

“案发当时，林娜躲在院外，用事先录制好的声音吓唬田贝迪。田贝迪因神经毒素中毒，卫君突然告辞而心神不宁，慌乱中真的以为有人要杀自己。他喊着：‘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这句话，被林娜录了下来，作为混淆作案时间的证据。

卫君耸耸肩，告诉时骏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乱说。

梁经理点头哈腰地道歉，时骏冷冷地瞪着卫君。后者耸耸肩，笑道：“我只是不满有人在我眼皮底下搞鬼。”言罢，坐到一旁的沙发上，跷起二郎腿，“说起来，我还没有以局外人的身份看你临场发挥，来吧，让我开开眼界。”

案发现场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指纹、东西，说是一无所获也不为过。想要在物证上下手，打开一条路，怕是会消耗很多时间。

被他想起的冷面先生此刻也不好过。带着手下的队员们再次勘察现场，这会儿已经没人敢靠近他。脾气太古怪，都不知道为啥发火，没人愿意做炮灰不是？个个离他远远地，唯独从影院赶回来的老王，极富献身精神！

“没了。最近，只有田贝迪一个人。”

经理连连摇头，说这是黄芪的习惯。

的确是与死亡时间吻合，但是，20:50是田贝迪死亡的最后时限，说白了，何媛媛到了田贝迪家，田贝迪已经死了。

老王积极地跟在时骏身边，问道：“茶室里还找到一样东西。”说着，神神秘秘递上已经用证物袋包好的东西。

“滚蛋。说正经的。”时骏厌恶对方的玩笑，几乎要动怒。

紧跟着卫君的话音，时骏说：“你们俩跟着田贝迪好几年，除了一点房产什么都没有。当然不甘心。特别是卫君出现。林娜了解卫君，她知道，从田贝迪手里抠钱很麻烦，从卫君手里抠钱，完全不可能。你们必须提前实施计划。首先，必须要田贝迪知道，你们俩之间水火不容。所以，何媛媛才搞出威胁林娜父母的事。”

旭日东升。时骏走出卫君家的大楼，又累又饿。光秃秃的马路上不见一个人，恍惚间，时骏觉得自己挺可怜的。

黄芪的死在时骏的意料之外，可以说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刚刚怀疑到黄芪，这人在两个小时后就死了。是谁走漏了风声？对此事了结真相的只有霍刚一人。时骏认为，就算自己爹娘会出卖他，霍刚也不会。

时骏很想问问，不就是钱吗？值得你们去杀人？最终，时骏也没开口，他看着两个魂不守舍的女人，忽然觉得，她们的世界自己根本不懂。即便问了，理由也是自己不能明白的。

霍刚的脸色沉了沉，说：“黄芪也死了。”

电话送到卫君的手里，他笑道：“晚上好，何小姐。”

霍刚又一次问何媛媛，跟黄芪通话的时候，他是否问她在哪里。何媛媛摇摇头，说：“他很急，情绪也不好。他对我有很大意见的，他其实，其实是打电话来骂我。说我是扫把星。”何媛媛意识到出了事，没心情跟黄芪计较，却没想到，黄芪说田贝迪死了，被人杀死在家里。何媛媛还以为他在开玩笑，黄芪直接挂断了电话。这时候，何媛媛才意识到，田贝迪真的出事了。

“我是为了你好！”

就在她左右摇摆不定的时候，有人从后面走来，敲敲车窗。

三条路线画好，三个起点，非常明确。但看上去，风马牛不相及，半点交汇的可能性都没有。

这里面说没卫君的事，霍刚是不信的。而让他最为担忧的是：卫君会不会是冲着时骏而来。毕竟，时骏因为新家没装修好却提早卖了旧房，没地方住才搬到妹妹、妹夫这里来，已经有一个月了。

时骏打发了教练。回过头来问门童，黄芪来的时候有没有印象。门童很认真地回答：“有的。他是老顾客了，我们都认识。特别是今天，我对你们俩的印象很深刻。”

“你自己在家？你那弟弟在吗？”

时骏笑着看了看面色苍白的何媛媛：“是你威胁卫君的电话，给了我最大的启发。你说‘谁知道你在不在车里’，没错，你们的车距离田家很远，也跟作案时间不符。但是，谁能肯定开车的是你们本人？”

既然已经发现了嫌疑犯，就应该立即请回去喝茶聊天。可时骏总觉得哪里别扭着，充满了让他不安的违和感。他跟霍刚商量：“她应该知道这里有监视器，只要调查一下人际关系，马上就会暴露。”

话音未落，何媛媛的笑声戛然而止。

“一定是他！”何媛媛抢着说。

吴法医摇摇头，“现在不好说。因为高温尸体发生了变化，我要回去做尸检才能知道死因。不过，目前来看，是窒息。”

原来，林娜是想自己做生意，于是，求到了卫君头上。卫君说，我可以给你提供商机，但是资金你要自己想办法。林娜哪里有钱，但卫君的商机实在太好，林娜再三思量后，找田贝迪借钱。

经理是个明眼的人，猜到时骏跟卫君的关系绝对不一般，当下不敢有所敷衍，告诉时骏：只有在楼梯口那边安装了一个监视器。或许是巧合？发生命案的房间处于拐角。拐角处的四个房间，游离在监控器范围之外，也就是所谓的死角，监控器拍不到。

“很着急。”卫君想都不想，便说，“我们要谈的是合作项目的最后一项，很重要。谈妥了，第二天就会签合约。谈不妥，就是拉锯战。而且，我突然告辞，也没说理由，田贝迪当然着急。”

“20:30到20:50。”何媛媛回答。

时骏再问何媛媛：“你最后一次去田贝迪家是什么时候？”

“田贝迪在死亡前的半个月内报过两次警，说有人要杀他。而恐吓田贝迪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完全分辨不出是男是女。因为是他的一面之词，警方无法立案。但现在分析，前两次的确是有人恐吓田贝迪，真正的恐吓人正是林娜。

“何媛媛的哄骗下，田贝迪为了放松脱了衣服，去往桑拿室。但是很快，他察觉到了异常。从来不到这里的何媛媛，怎么突然出现了？大夏天的她为什么戴着手套？

霍刚在两个案发现场来回跑，带着一组人，饭顾不得吃，水顾不上喝。相比他们的繁忙，却有人悠然自得地在家中品着美酒。

时骏走过去，安慰几句后问到关于田贝迪的一些个人情况。林娜深深吸了口气，有些不知从何说起的无力感。

“我妹妹家就在隔壁。”说着，时骏走进了案发现场，就势蹲了下去。

时骏穿了一身运动装，坐在小沙发上喝着运动饮料，见到卫君，既不冷漠，也不热情，随手指了指按摩床让他坐下。

时骏憋了口气，长长地吐出来，说：“那田贝迪的尸检呢？”

林娜咬咬牙，忍了！时骏不可能放过她，指明：“事实上，你在19:10离开医院后，的确开车到了河阳路，监控系统最后一段也是在那里。再往新开发区去，就没有摄像头了。我也以为你压根没去过案发现场。其实，你跟何媛媛是一个路子，都玩了一手金蝉脱壳。”

“人为的？”霍刚问道。

“不不不，我不是问你哥的看法，我是问你。以你的审美、眼光来衡量，她们俩哪个好。”

“林娜和何媛媛之间的关系。”

“黄芪是为了林娜。”时骏言明，“黄芪喜欢林娜绝对不是一天两天，心爱的女人加上钱，足够一个男人铤而走险。”

“何媛媛，你可以走了。”时骏忽然说，“但是不可以离开本市，我们随时都会找你。”

认罪并不难，难的是认罪的过程。何媛媛和林娜被带走的时候，似乎都在哭着。霍刚并没有让时骏同行，他看得出，时骏还有事要说。

林娜今年只有二十八岁。虽然年轻，却一脸的老成，这或许跟她的心情有关，毕竟死了丈夫。

“田贝迪，一个做生意的。”

“你什么意思？”林娜怒视何媛媛，“警方说的死亡时间，我在路上，我怎么去杀他？”

卫君……

时骏用黄色的笔把“河阳路”“影院”“健身会所”圈了起来，不急不躁地说：“我要你们仔细看，三个点的周围，有没有相同的标示。”

法医说：“我把死者家中与饮食相关的东西全部拿回来，逐一检查。在一个盐罐子里找到了被碾成末的小韶子。”

时骏眨眨眼：“这不是没断吗？还有电啊。”

“你想穿着浴袍破案？”霍刚忍笑，“嗯，风景倒是这边独好。”

显然，时骏的态度让卫君有些意外。

但时骏却明白地说：“想要找到杀害黄芪的凶手不难。我封锁了整个会所，凶手不可能跑出去。”

不是田贝迪喝的？时骏诧异。

忽然空荡下来的客厅里，只有卫君轻轻的叹息声。时骏站在门口，冷眼看着他：“阿托品是你自己下的吧？”

拍了拍黄芪的肩膀，时骏一本正经地问道：“你知道这个桑拿机装在哪里吗？”

看着嘟嘟响的电话，卫君直接丢给了卫御。卫御有些紧张：“君哥，田贝迪真的拿了咱们的把柄？”

“不是我！”何媛媛拍桌怒起，俯视着时骏，用颤抖的手指指着他的鼻尖，“你不要信口开河。凭什么说我杀了人？他就在11点给我打了电话，骂我一顿。然后……我在休息室听见吵嚷，出去才知道有人死了。明白了吗？凶手不是我！”

卫君微微张嘴，随后苦笑一声：“真的不是我，但与我有关。”

“据我所知，不会。”林娜没把话说得特别肯定，“他还没到那么不要脸的地步。没离婚就把外室带回来。而且，他在外面给那个女人买了房子，条件可比这里好。”

“黄芪的手里一定有某个威胁田贝迪的武器，就像是锋利的匕首。

“那根水晶簪子也是你，对吧？”时骏冷静地说，“如果不是那根簪子，黄芪就不会以为何媛媛暴露了，更不会在我面前露出马脚。他电话给何媛媛说她掉了簪子在现场，我估计，话说得一定不好听。先有黄芪找代驾一事惹恼了何媛媛，再有认识那根簪子的，除了田贝迪只有黄芪，只要黄芪死了，就没人知道簪子的主人是谁。所以，何媛媛杀了黄芪。”

三人说说笑笑走出小院，一眼便看到案发现场外围了几个老头老太太。时薇这才想起说昨晚的事。

林娜怔怔地问：“什么意思？”

接下来，时骏挂了电话，回到车里，反复听何媛媛、卫君的电话录音。不知道那几句话里到底有哪些吸引他的东西，足足听了半个小时。

两个女人相互看了看，最终无力地垂下头。

下意识地，林娜捂住了左耳！

听说卫君准备报警，经理立刻让服务员拨打报警电话。时骏却很意外，他没想到卫君居然玩这一手！隔着两个人，时骏的手指点了点卫君：“你还真有出息！”

她的包被带走检查，这会儿还没送回来。时骏叫来一位兄弟，去问问包的情况，随后，一改方才的冷漠严肃，笑嘻嘻地问：“何媛媛，田贝迪死了，你居然还有心情去健身做美容，心够大的啊。”

卫君咧着嘴，惨笑。

霍刚对女人的眼泪一向没啥感觉，他需要先确认她的身份：“你是何媛媛？”

何媛媛的脸色愈发苍白。进了办公室，哇的一声放开嗓子哭了。时骏和老王都有些诧异，也有些不适。看着何媛媛哭得惊天动地，都不好开口了。好在时骏不是个怜香惜玉的：“大姐，哭两声行了。别没完没了的。”

快速刹车的结果就是让时骏险些撞到挡风玻璃。时骏虎着脸怒视霍刚，霍刚握着方向盘的手紧紧用力，骨节突出，泛着青白。一时间，车内的气氛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

老王立刻表态：“您就擎好儿吧！”

长长的车龙一眼望不到头，林娜摇下车窗，探出头去看。该死的堵车！她咬咬牙，回到车里。林娜的脸色很不好，可以看出明显的疲态。她从精致的手包里拿出电话，却不调取电话号码，似乎在犹豫，也似乎在等待。

老王幽灵一般冒出来，盯着时骏：“小哥，不要抢我的饭碗啊。”

霍刚首先看了大门口的那一个。在19:15，看到黄芪一边擦汗，一边跑到楼门。

“怎么可能？”卫君笑道，“没有那种东西，他拿什么？别听何媛媛信口开河。”

有些话霍刚不能摆在桌面上说，只能在私底下跟时骏说说。他做了一个假设：假设那两个杯子，是田贝迪招待卫君时用的，那么里面的阿托品会不会是卫君做的手脚？

时骏说：“何小姐，能不能把你的电话给我看看。”

外面的时骏当作没看到霍刚，却发现黄芪的眼神一直随着林娜转动，不由得在心里暗道：这猫腻味道太浓。

“你说20:30-20:50？”何媛媛冷笑道，“跨度很大啊，而且也未必准吧。9点他还打过报警电话呢。你呢？你几点出来的？几点回去的？我可是有证人，8点我的车还在胡同里停着。”

“那就这样，谢谢你的配合。”说完，时骏起身，迈开步子的同时对着黄芪钩钩手指，“黄先生，跟我来。”

“现在不能下定论。”霍刚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闲杂人才放开了说，“卫君出来之后我一直在调查他。山顶别墅案结束，卫君频繁与田贝迪的妻子见面，后又招揽了田贝迪。不过，我一直纳闷，他们谈了快半年，卫君迟迟不肯签最后的协议。这与他刚认识田贝迪时的热情完全不符。”

时骏点点头，没再为难小警员。他把老王抓进来，要所有的记录。

“田贝迪家附近。”

这时候，时骏逼视着何媛媛：“田贝迪真的有卫君的把柄？”

“不说这个我差点忘了。查出来了，没有呼入，也没有呼出。啥都没有。”老王咂舌，怀疑是卫君说谎。

“有一个后厨的门。”

“走的时候大约是不到19:30，回去的时间我很清楚，是21点刚过一点。”

“接着，黄芪开着何媛媛的车到田贝迪家。时长需要30分钟，也就是20:35。”

“去查一下。争取今天下午给我结果。”

“是的。”时骏说，“河阳路、影院、健身会所，这三个地方的周围都有地铁站。假设一下，三个嫌疑人坐了地铁……”

“黄芪的行动跟两个女人是一致的。他早早把车停在田贝迪家的地铁站。晚上19:30去了健身会所。事实上，教练跟田贝迪谈完话的时间是19:40，田贝迪真正溜出健身会所的时间是19:50。他乘地铁到电影院需要20分钟也就是20:05。这也是为什么在8点整有人看到何媛媛的车还在胡同里的原因。

忽然，有人懒洋洋地说：“21点那时候这人已经死了。老吴，对自己有点信心嘛。”

噗的一声，卫君笑了。在何媛媛不善的瞪视下，他摊开手：“我不发言。”

与死亡时间吻合了，但是，何媛媛反问：“那我需要几点从田家出来，才能赶上21:30的散场？”

时骏正思索得入神，外面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声。这一声不止让时骏变了脸色，就连看好戏的卫君，也在眼底冒出一股阴戾的狠辣。

霍刚也不能跟时骏把每个问题掰碎了揉开了说，他只能坦言昨晚20点整，死者田贝迪在家中约见了卫君，卫君准时赴约，20:20左右离开死者家。21:00田贝迪打了报警电话。

“他的表弟，黄芪。”

时骏说道：“这就是整个作案手法中的败笔。不知道黄芪是为自己留了后路，还是因为没有完全信任两个女人。他是最后一个到田贝迪家的人，也是最有机会搞鬼的人——他为自己，找了一个代驾。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林娜到了田家后把黄芪的车停在哪里，黄芪事先找好代驾，给钥匙，交代时间地点，让代驾去开车。指定地点，途径市中心。这也是黄芪为什么被杀的原因。林娜跟何媛媛发现黄芪的车不在，各自产生了怀疑。还有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当然，这是后话了。”

黄芪很有可能是跟踪自己而来，进入这个房间后，独自待了一段时间。有人敲门，或许是他约的，或许是不请自来的。来者，黄芪一定认识，否则不会背对着来者的方向，放松警惕。而来者显然是准备杀了他，在黄芪转身的时候用准备好的杠铃打中了黄芪的脑后。

时骏哼哼一笑：“你就是不想我再跟卫君对上是吧？得得得，我也没兴趣听。你还想说什么？”

是与不是，谁都不能断言。霍刚能做的，是必须把何媛媛带回去，接受调查。

认真勘察着尸体和现场情况，时骏的脑子越转越快。黄芪的脑部收到硬物重创，凶器就在现场内，是一个十公斤的杠铃。黄芪趴伏在地上，脑后枕骨骨碎，凶手应该是在背后下的手。

黄芪看上起有些为难，犹豫了片刻。时骏也不催他，只是一直看着，光是这样，已经叫黄芪有些紧张。他尴尬地咳了两声，才说：“见过。不过没什么交集。”

“嗯，八成是。”吴法医年纪大些，跟着附和，“进来的时候门在外面锁着，里面都是蒸汽。什么都看不见。但是21点接到报警电话，现在是21:15……”

何媛媛却不以为意，继续威胁：“我知道你有杀贝迪的理由。这点证据，还是贝迪留给我的。卫先生，他要拿出几个亿来投资，能一点准备不做？能一条退路没有？我现在是没有指证你的证据，但是我把田贝迪留给我的东西交上去，你也吃不了兜着走。况且，一个刑满出狱的人，更容易引起警方的怀疑。”

两两想望，一时无语。

时骏急着回去勘察现场，自然无心跟男人周旋。恰好这时，卫君从二楼走了下来，他笑呵呵地开口：“梁经理，我在二楼都听见你叫嚷了。安静些吧，吵得人心烦。”

卫君也不恼火，对着时骏笑意不减，他说：“时骏，其实我们俩很像。我不愿意弄脏自己的手，而你不愿意放弃所谓的‘坚持’。但是你坚持什么了？人情世故还是善恶？你自认为善恶分明，你真的分得明明白白？来来来，咱们仔细分析一下，你认为因我而死的人，哪个不该死。”

懒得搭理这些没眼色的家伙，时骏戴好了手套，准备开始工作。霍刚从不在工作上拘束他，倒是老王，每次在现场见时骏都充满了好奇心。

于是，问题接踵而来。田贝迪和卫君通过林娜相识。两人却甩了林娜，自立门户了。难怪，田贝迪跟卫君搭上线后，林娜疏远了卫君。

“黄芪的确值得怀疑。”卫君居然也插了一脚，“但是……，不管他几点到了杀了田贝迪，21点的报警电话必须是他打的。但是他的车在21:00经过市中心，你能确定开车的不是他？”

“而我们可怜的田贝迪先生，因为神经毒素在体内潜伏半年之久的原因，很快窒息而亡。9点整，黄芪用林娜留下来的录音笔，打了报警电话。随后离开田家。”

“就在旁边。”说着，黄芪带领时骏走到桑拿房一侧。

霍刚说：“我们已经找到为黄芪代驾的司机，现在正在进行盘问。”

“哦？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成了阴险小人。看来，你对我的了解还不够深刻。”

时骏笑道：“林娜，你门俩不要在我面前演戏，论脸皮厚，真赶不上卫君一分。”

卫君忙不迭地说：“与我无关。他们在你的电话里安装了窃听器。”

霍刚自然不会相信卫君的话，却也没撕破卫君伪善的嘴脸。他问道：“你离开死者家中的时候，死者什么状态？”

林娜很想发火！为什么找我？我又没有违反交通规则！但，她忍住了冲到喉间的怒吼，深深吸了口气，说：“我有什么问题吗？”

时骏揣着满肚子的狐疑走出茶室，看到对面也有个房间。推开门，里面的摆设表明，这是一件小型的会客室。干净整洁，好像很少使用的样子。在茶色玻璃台上，摆放着黑色的电话分机。

“有。”何媛媛冷静了下来，但态度上还是很厌恶时骏的，“他每天回家都喝一瓶，睡觉前再喝一瓶。他不贪酒，这只是习惯而已。”

卫君的口气带着笑意，电话那边的何媛媛却是不怀好意：“卫先生，我们就不必客套了吧。我知道，是你杀了贝迪。”

“你啊。黄先生描述了你的外貌，问我有没有这样一个人来过。”

不等霍刚的话说完，时骏猛地反手扣住了他的肩头：“跟卫君合作的人，除了田贝迪还有谁？”

看到时骏和黄芪站在桑拿房外面，霍刚带着林娜进了桑拿房内。

通话记录需要详查了，时骏想。继而，他问卫君是怎么认识田贝迪的。

霍刚沉思片刻，对协助他们的经理说：“你把昨晚七点到九点半之间的监控调出来看看。”

“比方说？”卫君不急不躁地问。

他指向林娜：“你是医生，想要弄到并提炼小韶子果核粉是很容易的事。而且，了解死者生活习惯的人，也只有你们俩。”

“哦，你那傻逼弟弟干的事。”时骏讥讽道，“等不下去了，要弄疯田贝迪好让你达到目的吗？结果居然是你误喝了。”

时骏并没有再跟林娜谈什么。送走了卫君和何媛媛，霍刚拉着他去了田贝迪的案发现场。

何媛媛被时骏的态度弄愣了，水汪汪的眼睛瞪着他，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你还是不是人？！”

“如果田贝迪死了，他的财产是不是就会落在林娜手里？”

“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卫君始终不发表任何意见，这也是最聪明的选择。

教练摇摇头，说都不知道黄芪来了。

霍刚摘掉眼镜，捏捏眉心，头不抬、眼不睁地说：“你走吧。以后我不管你，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吕健立刻瞪大了双眼：“你怎么知道？”

“为人倒是不错，对朋友啊邻居啊很热心。不过，对女人就不好说了。总是冷着脸。他家里本来有妻子和一个四岁的儿子。半年前因为感情不和分局了。孩子被爷爷奶奶接到外市抚养，妻子回娘家住。”

甩开拉着自己的两个人，时骏转身回到了按摩房。卫君居然也跟着过去了，经理越看越糊涂，却不敢多言。只好带着服务员一同跟着进去。

没想到，打断她们斥责的人居然是一向老成持重的霍刚：“既然不想说废话，就闭嘴！我们在田贝迪的尸体内检查出神经性毒素，根据法医鉴定，他摄取这种毒素至少有半年的时间。你们的计划，就是在半年前，以小韶子开始。”

接过霍刚递过来的照片，时骏看到两个杯子是透明的玻璃杯。一个杯子有2/3的水，另一个杯子有一半的水。

时间吻合，情况却有些怪异。

何媛媛张张嘴，只说了一个“我”……

听过法医讲述的情况，时骏的笑意晦涩不明。

这部桑拿机最高温度可达80℃。时间控制也有选项。有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可选。时骏戳来戳去之前留意过最后一次设定数字。温度80℃，时长无限制。昨晚使用桑拿房的时候，应该就是这些数值。

最后，时骏拍着大腿愤然起身！他就不信找不到乱麻里的线头儿！

何媛媛显然被时骏的话弄的惊愕不已，扭头看着卫君。

“死因能确定吗？”时骏问道。

时骏对票根似乎没啥兴趣，转头告诉老王：“去影院附近调查一下，何媛媛的车在不在。”

下意识的，霍刚和时骏相互看了看。时骏先问道：“是谁告诉你的？”

这会儿，尸体已经被法医带走，鉴证组的人仔细勘察着所有的东西。时骏好像没事人一样半倚在墙上，钩钩手指，叫来年轻的小警员：“跟哥说说，报警电话是手机还是座机。”

霍刚说：“你哭什么？”

霍刚回头看了眼案发现场的方向，似自语地说：“的确不可能。法医给出了确切的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的20:30-20:50之间。”言下之意，9点整的报警电话，不应该是田贝迪本人。但是，声纹不会说谎。

时骏神色坦然：“何媛媛找人威胁林娜父母，林娜肯定知道。按照正常女人的思维套路，她要闹的人该是田贝迪，而不是你；何媛媛不是傻子，林娜插手你们之间的问题，轮不到她出面。换句话说，你跟田贝迪的合作中，何媛媛不会受益，也就谈不上损失。没损失她找林娜的麻烦干吗？找林娜的麻烦，不合理；而林娜得知此事后，不找田贝迪算账，不找何媛媛报仇，却找卫君，更不合理。那么，我来把两件不合理的事情，合理化。”

小韶子的果仁煮熟了就像糖炒栗子，香甜可口。但是它可不像它的味道那样香甜，食后会引起中毒症状，中毒者会发生呕吐、言语增多、幻觉、兴奋狂躁以及不眠多疑的状况发生。有的时候，还会发生打人毁物、行为异常的情况。

闻言，众人下意识抬头。

假设：20:40黄芪把田贝迪塞进了桑拿房，死亡时间被截止到20:50。桑拿机在十分钟内能闷死一个人吗？

时骏知道卫君的目的是搅混水，干脆不去理会他。但是，他的问题的确需要解释清楚。

“最近新上映的《抓虫高手2》，19点场。我下午先去影院附近购物，因为懒得再换停车地方，就走路过去，晚到了半小时。散场时间大约是21:30。”说着，何媛媛还提到了票根。随时可以拿出来给时骏看。

闻言，众人忽然默不作声。时骏挑了好时机，观察面前几个人的生态变化，真的很有趣。

其余的两个人已经拦住了怒气冲冲的时骏，时骏指着卫君：“你要还是个爷们就别跑！”

时骏不厚道地哼笑了两声，却只问：“田贝迪有人身保险吗？或者是死后财产分配书，类似遗嘱的东西。”

时骏撇撇嘴：“两口子感情不和分居，女方却不带走孩子，一定不是亲妈！”

两人瞪着眼睛，仔细过滤每一个出来的，进来的人。最后，霍刚拿着资料，做了对比。指着在11:37从里面走过监控器，身穿粉色浴衣的女人，说：“田贝迪的外室，何媛媛。”说着，霍刚亲自动手查找，看到在11:06何媛媛走进去，走到监控器范围之外，进了某个房间。

案发现场是正方形，并不大。大理石地面，平滑光洁。尸体处于地面中间。时骏在脑海里还原凶案发生过程。

从二楼跳下来便是健身会所临街的大门一侧，也是他停车的地方。时骏把车直接开到门口，刹车声发出刺耳的声音，横在门口，谁都别想出来，谁都别想进去。

卫君夸张地挑起眉毛：“一口气问这么多，你得容我想想。”不等时骏开口，他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我走的时间应该是20:20到20:22之间，他送我到门口，屋子里的电话忽然响了，他回屋接电话，我自己出了院门。”

“哦？”卫君夸张地睁大了眼睛，“我暗示你什么？”

警员严肃地点点头：“做得很巧妙。不出事检查不出来，亏着我经验丰富。”

艾玛，这是怎么了？老王偷偷看同事，看到好心人的嘴巴张张合合——跟时骏吵架了。

这时候，林娜还是难以置信，她问道：“你的意思是：卫君在那的时候，家里还有个人？”

千想万想，也没想到死者居然是他的第一嫌疑人——黄芪！

对卫君的感情问题，时骏没啥兴趣，话题也几句带过。随后，卫君说：“我也是无意间遇到林娜的，知道她的婚姻很不幸福。”

本能作祟，时骏把啤酒罐塞给吕健，直接奔向门口。

他的话音未落，时骏的手机响了。是老王打来的电话。

的确，昨天的天气预报是报了有雨，却没下。这一点，时骏仔细记下来，随后，问道：“具体时间呢？几点走的，几点回去的。”

茶室位于一楼最里面，连着通向后院的小门。房间不算大，二十多平米。采用了日系榻榻米的风格，简约风雅。榻榻米中间，是一张漆成古铜色的小矮桌，上面被标记了两个杯子的位置。可以想像出，当时有两个人各坐在矮桌的一边，面对面。

据法医说：放在瓷罐子里的盐是进口的高级海盐，很贵，也很有营养。找到它的时候，它不在厨房，而是在酒吧台里。酒吧台里还有一个小冰箱，里面存放了很多进口啤酒，科罗娜、德国黑啤等等。法医推测，田贝迪可能有喝啤酒加盐的习惯。

老王给时骏的不只是何媛媛跟卫君的通话录音，还有黄芪的情况。

吕健再一次对大哥表示了由衷的敬佩，并认真回答：“现任妻子比他小十一岁，非常美丽，而且气质极佳。”说完，意识到时薇冷冰冰的眼神瞧过来，“但是，我不喜欢那种类型的。我就喜欢娇蛮一点，可爱一点，有点男孩气的妹子。”

多年来的了解和默契，让时骏省了很多口舌。直接跳到结果，说：“这样算起来，能够了解田贝迪生活习惯，知道什么东西收拾到什么地方的，只有一个人。”

听闻时骏的问题，林娜居然笑了，只是很苦。她说：“我不能给你们提供很多线索，因为我完全不了解他。他的生活、朋友、工作，对我来说都是陌生的。他从不跟我说这些。”

何媛媛漂亮的脸蛋有些狰狞：“你真是血口喷人！别忘了，20点整我的车还在胡同里！”

时骏有点诧异：“卫君夺人所爱？”

卫君哭笑不得：“好了时骏，我出来后没做违法的事，不要这么针对我好吗？”

“你什么意思？”卫君正经了些，问道。

卫君很随意地靠在床边，笑道：“你能介入此案是因为霍队长。但是田贝迪的家不在霍队长的主管范围内。田贝迪的案子要通过派出所到分局，再到市局，最后才能落在霍队长手里。而他找到你，也需要一番时间。从你给我打电话的时间推算一下，田贝迪只能在做完九点半之后死亡。”

美人？老王顺着时骏的目光看向门口，真的发现一位很美的女人。哦，死者的妻子来了。老王本要跟上，却被霍刚抢先一步。

“就算他们该死，也轮不到你做主！”时骏怒了。

为了验证这个怀疑，时骏才把卫君约到康威健身会所。显然，这里的人都认识卫君，甚至愿意讨好卫君。时骏不信黄芪跟卫君没关系！

卫君摊摊手，表示自己也很无奈：“明白了吗？就算林娜是他妻子，一下子拿出几千万来田贝迪也是不甘心的。所以，他跟我见过几次。见面后，我发现田贝迪是个做生意的好手，很值得合作。”

好吧，就知道是空欢喜一场。

时骏咂咂舌，“这孙子在你眼前倒是老实。”

“生物学的角度上来看，我是。”时骏没跟何媛媛客气，“别废话了行吗？赶紧说说，你为什么要杀田贝迪。”

想到这里，时骏迈步走出了案发现场。

话音没落，画面里已经是发现尸体后的混乱场面。霍刚低喝一声：“停。”

但，时间上有很多差误。

1小时前？不就是11:00，刚好是黄芪快到会所的时间。

站在大办公区的角落里，法医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说：“先说健身会所现场的情况吧。指纹收集很难，公共场所，无关性指纹太多。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何媛媛的指纹。从血泊形状和血流量看来，凶手打死死者后转身就走，没有再靠近尸体。其他情况还在调查。”

时骏的困境中永远少不了霍刚。这人总是来得很及时。他控制住了楼下的状况，匆匆上了楼。一看时骏的脸色，就知道黄芪的案子怕是不比田贝迪的案子简单。

尖叫声来自他们房间的隔壁，一间双人按摩房。尸体趴在地上，脑袋被打得血肉模糊。时骏推开堵在门口的人，扯了一条湿巾垫手，轻轻扭转尸体面部。

“都是他自己做。”林娜叹着气说，“但是每个月他会请专业的工人来做一次彻底的清洁。我说过，他有洁癖。你们也看到了吧，这个家，即便没有女主人也是一尘不染的。”

一位年轻的法医俯下身细看死者已经凝固的表情，狐疑地自语：“窒息？”

闻言，时骏的声音也跟着沉了下来：“尸检报告出来没有？”

时骏有些不耐烦：“卫君，跟你打交道，我不会藏着录音笔和窃听设备。我知道你谨慎，不可能露出什么马脚。这话，你就当是我自己闲着没事唠叨吧。”

可能是年纪大了吧。时骏很自嘲地笑话自己——矫情！

老王不愧是霍刚的跟班，他还调查了一些情况。比方说：黄芪在田贝迪的两家公司里只占有3%的股份，林娜压根就没有股份。田贝迪的那个外室就更不用说了，根本没她什么事。

霍刚从绿化带那边走过来。蓝裤白衫，一副银色的无框眼镜，将他斯文儒雅的气质显露无遗。

“还有死者在本市的几个亲属。死者的父母住在外地，最快也要明天上午才能到。”

“在鑫贸影城看电影，我自己一个人。”

很漂亮的一根簪子，上面镶嵌着红、黄、白、绿四色水晶，做工精巧，造型典雅。一看便知贵得要死。时骏问老王在哪里找到的。老王遥指着矮桌的桌角，说卡在下面的，光是坐着，或者是站着，完全看不到，趴下去的时候才发现。

时骏不由得满腹狐疑。田贝迪死了，直接受益人是他的父母和孩子，显然，杀了田贝迪的凶手并非这三个人。

时骏微叹一声：“这就是杀人动机。不动产加上股份和个人存款，几个亿，换做是我，我也会动点心思。”

“你是谁？为什么杀我？”

说了几句话，卫御的紧张缓解了不少，也放开了说：“时骏又一次破坏了咱们的计划，我怕被他发现。”

翻翻找找后，时骏捉摸着说：“案发现场的门在里面被球杆‘插’死了。如果是死者自己弄的，当然，如果是他弄的，这个案子就是‘离奇自杀’了吧。那如果不是他弄的，而是凶手。那凶手该有多二？”

时骏明白了霍刚的意思。如果说是何媛媛杀了黄芪，那么目的一定是因为时骏怀疑到了他，也就是所谓的灭口。姑且不说黄芪被怀疑并跟踪自己到了康威健身会所的消息是谁放出去的。单说何媛媛，如果她杀黄芪是出于灭口的目的，那么，黄芪、何媛媛都参与了谋杀田贝迪一案。

“你为什么要杀林娜？”

将医院、影院、健身会所、市中心、河阳路、田贝迪家做了线连。刚好形成一个五芒星的关系。而河阳路就在五芒星的中间。

霍刚一直冷静地听完了时骏和经理的对话，遂道：“从这里开车到田贝迪家，往返需要一个小时。”

晚上23点整。时骏大口咬着汉堡风风火火杀回康威健身中心。或者说是心有灵犀？一进门，就看到霍刚正黑着脸，对经理试压。听到动静，霍刚扭头看到了时骏。

卫君还是笑着。他说：“你啊，太小看时骏了。不要以为他真的容易冲动。他‘司令塔’的绰号不是白得的。”

一听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何媛媛急急起身，质问：“我的包呢？”

他暂时搁下疑问，又问道：“死者家属除了妻子之外，还联系到谁了？”

“你来干什么！？”时骏刻意后退一步，面色不善地看着霍刚。

何媛媛只看了一眼那根水晶簪子：“不是我的。”

“霍队长谬赞了。”

“我说：‘那姓霍的阴险小人跟我不能比！’”

老王摸摸下巴：“如果是凶手弄的，怎么出去？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如果是防止被害人出去，那也应该在外面动手脚啊。”

一份保险，一份遗嘱，都没提到外室或者是黄芪。最后，老王说，人身保险的金额高达三千万。

“那你琢磨什么呢？”霍刚问道。

“半个月前的事了。”

揪着时骏的男人抬眼看着卫君，胆怯了。卫君施施然走到正厅，瞥了眼男人还抓着时骏的手，“你打算抓到什么时候？”

黄芪说，昨天晚上接到警方电话，知道田贝迪出了事。他当然要立刻联系一下林娜，虽然她跟田贝迪分居，毕竟没有办理离婚手续。两人在电话里约好，今早一起过来。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再过两天，他还找不到，这案子就没办法结束。”

再一次看到监控，他们把时间锁定在早上，也就是何媛媛进入会所的时间9:00。从监控里看到，何媛媛在跑步机上消耗半小时，休息10分钟后上二楼，做了美容。出来后，又去了三楼的游泳馆。随后，回到二楼房间，看似是睡午觉的。

时骏在一旁挑眉，这女人还挺娇蛮。霍刚不为所动，拿出证件来让她看个仔细，并坦言是来调查田贝迪一案，并未提及黄芪。

再看到何媛媛出来，就是11:37分，发现尸体之后的事。

医院到河阳路需要十分钟，在19:20林娜把车停在河阳路，换乘地铁到了田家，地铁时长32分钟，加上步行的20分钟，林娜真正到田家的时间是：20:10-20:20之间。

这一晚，法医累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一肚子火气没处放，因为时骏和霍刚都不在。

卫君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走向卧室。脚步在楼梯前戛然而止，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着还再响的电话，似自语地说：“也许，我们应该多一些体谅。”

“还没查到这一步呢。”老王捏着嗓子说，“怎么了，你怀疑……”

霍刚偷偷告诉时骏：“等会跟你细说。让他们俩一起走。”

霍刚的眉头紧了又紧，片刻后，才说：“你给时骏打个电话。”

来人是交警，礼貌地请林娜出示驾驶执照，确认无误后，低声说：“很抱歉林女士，耽误您一点时间，请跟我到旁边车里合适一些情况。”

立时，林娜指出时骏分析中的错误。田家步行到车站需要20分钟，地铁到河阳路需要32分钟。取车，回医院也需要10分钟。她几点从田家出来，才能于21:10出现在医院的监控器里？

凶手还在附近！这是时骏的第一个反应。

时骏点了点耳朵：“耳纹和指纹一样，终生不变，且没有重复。我们在分机上提取了两枚耳纹，一枚已经确定是死者田贝迪的。另外一个……”时骏哼笑一声，“林娜，我们需要提取你的耳纹作对比。”

时薇吃完早餐准备上班。时骏还穿着那件白色浴衣，没出门的打算。不过，倒是跟两人一起出了门，就当是闲着没事送送他们吧。

闻言，时骏挑挑眉。继而问到死者的经济情况。吕健笑着说：“能在这里买房子的都是有钱人，田贝迪就更不用说了。纯土豪！”说着吕健忽然拍了一下大腿，恍然间想起了什么，“我听说这半个月来，田贝迪已经找过两次警察了，说有人要杀他。警察也来过一次，跟他谈了很久。他只能提供对方用了变声器什么的，听不出是男是女。警方似乎是觉得他精神不大好，就没当回事。”

“何媛媛，后槽牙都露出来了，能矜持点吗？”时骏不厚道地说，“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从头到尾都是坐地铁了？”

一时间，时骏好像看到何媛媛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

时骏想：假设她在看电影的中途离开，必须在散场前回去。散场时间是21:30，就是说，她至少要在21:20就回到影城的停车场。从影城到田贝迪家需要30分钟，推算结果，何媛媛离开田贝迪家的时间是：20:50。

如果没认错，那应该是高尔夫球杆。

如果田贝迪的案子没有卫君的影子，时骏是不会参与的。不知道是不是心魔作祟，他认定了田贝迪的死绝对有卫君的一笔。

警务人员询问他的现状，电话却忽然被切断，再打回去，对方没有接听。通过定位查询，很快锁定了报案人的位置。

他怀疑的是卫君给黄芪通风报信，现在看来显然不是。黄芪是意识到自己怀疑到他。而真正有马脚的地方，一定是这个健身会所，所以黄芪才尾随自己过来。那么，这里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时骏对霍刚低语：“教练告诉我，昨晚黄芪一个人锻炼的时间大约有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没人注意到他。21:30教练找到黄芪，陪他聊了十分钟左右，加上洗澡的十分钟，大约在21:50黄芪走的。”言罢，朝着经理钩钩手指，“你们这里还有后门吗？”

林娜恍惚了一下，蹙蹙眉点点头。

他的话音刚落，霍刚立刻补充：“从田贝迪家到医院，需要45分钟。”

时骏说：“何媛媛离开现场的时候，田贝迪还没死。黄芪留下来看着他，那时候田贝迪的情况已经很糟，本能的求生欲望让他拍打着桑拿房的门。那时候，黄芪也很紧张，他侧身死死顶住两扇门。”

“有什么数？”霍刚乐了，就知道时骏准是怀疑了死者的妻子。

“审何媛媛。”

他知道霍刚打什么主意，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把空间都让给穿着警服的哥们。卫君将何媛媛带在身边，很绅士也很礼貌。他们一行人朝着大办公区门口走。

时骏和霍刚的目的相同。都为了监控而来。

闻言，卫君失笑：“既然都结果了，怎么刚才不说？”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卫君第一个说：“都有地铁站。”

此刻，时骏笑得格外开心，拍打着霍刚的肩膀：“赶紧把法医找来。顺便让老王跑跑腿。”拍完了人，却没听见回应。一扭走，才看到霍刚还冷着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