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小镇，交通要道。这里千把人总是有的，你不跟我进去。我怎么知道谁是他？”杜郁非慢慢道。
邱长生眼中闪过恐惧，苦笑道：“我以为是从前的敌人，没想到是罗大人。”
“是，主人。”小女孩走到桌边，用小刀划破手腕，滴出一小杯鲜血，转身递给段青梅。
在雨楼遭遇的那股空前强大的力量再次降临！
“你呢？不跟我们去雨楼？”罗邪问道。
“我听说你体质异于常人，所以专门为你调配了冰肌玉骨香。此粉介于迷药与毒药之间，放在雨楼那种地方，是很难被发现的。”中年人上前将杜郁非扶起，给他后背加了个靠垫，“但你那么快就醒过来，仍旧让我非常意外。”
“但林宝成的实力的确不错。下面我会告诉你一些对付关于他的事。你可要听仔细了。”杜晋玄忽然又温柔说道。
倪胜微笑道：“我们一起从西面来的有三五人都是男人。其他都是在京师雇佣的本地人。若有机会，罗老板可以来参观一下我们的铺子。”
“我不认为袁少能一举攻克对方。”罗邪拿出邱长生的记录道，“邱长生有一份关于吸血妖魔的记录，据说这种东西来自西方，称为吸血僵尸。他们有两个特点，一是吸血后有很强的力量，二是害怕日光。”
杜郁非退出大殿，立即找寻袁彬的身影。果然袁彬已在朝房等候多时，杜郁非接过验尸报告，同样倒吸一口冷气：“吸血？齿痕？因血脉膨胀，震断心脉。”
苏月夜道：“那是不可控制的，所以我们要突袭。”
倪胜冷笑道：“没有了杜郁非，你能发挥几成？”
“太好了。”张顺年长出一口气，接过圣旨一观后，笑道，“要麻烦你去执行。”
杜郁非想了想，问道：“东厂的新督主是谁？”
林宝成带着手下前往天牢，这条路他已走得很熟，至少每天都要来看袁彬一次。他是个守信的人，既然答应张顺年取得权力，他就会努力做到。而名正言顺地杀了袁彬，就是给锦衣卫的致命一击。他在中原那么多年，换过各种身份，对东厂并无留恋。同袁彬和杜郁非也无私仇，只是这次是为了血族皇帝的血之灵啊。
手里刀锋运转如飞，三寸长、半寸宽的狭窄刀锋飞快地划过尸体。少量鲜血从停尸台的血槽流出，而剑痕下的伤口一览无遗。“居然也是咬痕。”老头子轻吸口气，“这是……”他放下小刀，转身搜索墙角的书架，抬开厚重的卷宗，他取出一本积了不少灰尘的旧簿子。“是差不多的东西，但是……”甘孝琳皱着眉翻看完旧记录，回身又看了看女尸的左腕，“若真是这个就麻烦了。”
向远笑道：“可以，反正锦衣卫翻遍京师也找不到你。但你这样拖延时间，就能算英雄好汉了？”
“我原本不想做这个恶人，但圣旨难为。”林宝成苦笑道，“我们这就安排吧。”
“以前有遇到过？”袁彬小心翼翼问。
“甚好。”罗邪起身推开窗户，高声道，“那我准备一下，今夜月色华美，我们就将此事定下。”
六
袁彬笑道：“锦衣卫抓人，从来都不需要证据。”
“当然不是。啊！”邱长生一声闷哼，脖子上渗出血水。
“你也有求我的时候？”杜晋玄微笑看罗邪。
“很多，但没有人类多。”向远回答道，“主要是血族的生育能力较弱，我们靠和人互换鲜血来吸收新的同伴，但血族间通过交媾所生的纯血是极少的。”
石堡下，杜晋玄和保罗交手已过五十招，杜晋玄的武艺仿佛一支惊动天地的舞蹈，长袖笑颜，裙摆翩然。保罗化成吸血鬼，再无半点温柔之色。每出一拳，拳风都强过之前一拳。每跨一步，速度就快上一分。
苏月夜的马车停在距离樊宅两个街口的位置。
袁彬并没有奔向屋外，而是看似狼狈，却又奋不顾身地靠近了暗格，一脚将暗门踢开。那狭小的暗格不仅空无一人，背后的砖墙更被打开，露出一片花圃。袁彬一怔，同时背后火辣辣地一片剧痛，他一头冲过暗格越过花圃，但月色下丝竹声远远传来，又哪里去找杜郁非的踪迹。他急匆匆掠向远端飞檐，看到一架马车正冲出雨楼沿着街道飞驰，袁彬无暇多想立即追赶过去。
亭子边有一张长条案几，分别倒着四个侍女，那些侍女衣裙未见异常，但同样在脖子上有一处剑痕。
张顺年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对方，慢慢道：“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请，就不用问了。锦衣卫管好自己的事。”他笑了笑大摇大摆地走出北镇抚司衙门。
罗邪紧咬牙关，眼光扫到段青梅正如夜枭般挂在屋檐边沿，她随手一根刀丝飞向对方。段青梅以为自己能轻松躲过，却发现刀丝在半空忽然加速，惊得仓皇换位，那片屋檐被刀丝整个削去。段青梅大怒，尖啸着冲向罗邪。但她冲到一半，忽然觉得后颈一凉。然后那从飞檐转回的刀丝就将她的头颅切下。
“看来你知道此人。”苏月夜不动声色道。
苏月夜道：“今夜来此。”
倪胜眯起眼睛重新打量罗邪，然后道：“两百万两银子，可以。我们商会的资料，晚些送到府上。”
“血之灵，对杜郁非也许只是武功秘籍。对我们血族，却是复国的希望。孰轻孰重？”说到这里林宝成忽然望向女孩，“小唯，小唯。我不能再照顾你了。”
老头子变回了人形，皱眉看着杜郁非道：“我对你一直很客气，你却处心积虑地用陷阱对付我。”
“你不要做梦。”向远断然拒绝。
是被打了埋伏，有人事先在暗格内布置了毒药。杜郁非尽管头疼如裂，仍试图理清思路。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小时候为了躲避战火，藏身于壁橱的事。那时候是躲了几天？两天？三天？杜郁非迷迷糊糊地又昏了过去。当他醒来，痛苦仍在继续。密闭的空间带来空前的压抑感觉，整个人陷入一种焦虑、迷茫、痛苦交杂的绝望中。他完全分不清这到底是做梦还是真实。
段青梅面目苍白，跪于地上索索发抖，哀声道：“我也是无处可去。您不让我建立家族，身边连能打的手下都没有。我一个女人被那么多锦衣卫围攻……”
“出了什么事？到底怎么了？”杜郁非问。
屋内罗邪和倪胜打得火星四射，奇特的是两人各自舞出层层叠叠的刀丝，但数十招过去，他们居然连衣袖都没划破半点。而那间小屋已被刀丝划得七零八落。突然，倪胜脚步一变，埋伏于地下的刀阵同时发动，三十多缕刀丝从屋子的各个角落飞出，那些刀丝辗转蜿蜒，彷如地龙出洞，对着罗邪张开血盆大口。
“如你所言，这块石头已经没有了力量。”向远对着油灯把弄着七彩宝石，“力量仍在你身上。”
“我不知道……”吴三娘见苏月夜瞪起眼睛，飞快解释道，“我们当然也曾调查过他，但我们除了通过西域商盟确认，他是西域著名商会赤月会的成员外，其他的所知甚少。要联络他也是通过西域商盟。由于他背景神秘，我们并没准备继续和他做生意，也并未深入调查。”
杜郁非脚步一挫，再次闪起“白驹过隙”，但从未有失手的身法，却没能躲过敌人的手掌。杜郁非身子仿佛被撕裂一般，如短线的风筝翻滚而出，踏雪剑脱手飞到半空。
林宝成道：“今次很顺利，圣上终于下了旨意。赐袁彬一死，不追究其家人部下。”
向远道：“我更关心，妙法石。”
苏月夜轻声道：“你最好快点适应，以后可是每天都要服侍他上朝的。”
“罗姐儿，即便就要嫁人了，但这样子秀恩爱真的好吗？”袁彬夸张地退后两步。
袁彬敲了敲额头，摇头道：“即便他们在监视我们，也应该无从打探确凿的消息。顶多就是杜哥没露面罢了。”
刀丝一紧，邱长生顿时血流如注。罗邪道：“我要找恶魔算账，杀你根本不是事儿。按现在流血的速度，你一刻钟也活不过去。不要浪费时间。”
听到这里，邱长生已经接近花园的边沿，他不敢再做停留，急走两步离开众人视线。谁都不知道的是，他怀中还藏着补刀用的小铁剑。
“你弹什么我都爱听。”
“的确不希望。”杜晋玄笑了笑道，“但永乐组本不是什么都管，所以你最好给我一个出手的理由。”
吴三娘怔了怔，俏脸上的笑容慢慢收起，低声道：“怎么了？”
罗邪刀丝一紧，林宝成人头落地。“现在我们去对付东厂。”她冷笑走出大牢。
杜郁非对他一抱拳，大步走向北方。向远看了眼苏月夜，不知为何感到有些不对劲。
苏月夜则一脸淡定道：“我劝你不要答应他任何条件。”
声音远远传出，三个黑衣人压着苏月夜进入院子。
袁彬道：“锦衣卫里头知道杜哥失踪的也不超过五人，这五人都是可靠至极的。他们不可能说出去。”
“你说该如何布置？”袁彬问。
倪胜慢慢道：“我们是来自西域更西面的一个古老商会，商会的名字叫赤月会，我们的本金充裕，希望在东方能一展拳脚。”
杜郁非穿过树林，走过木桥，看到前方有一座建在山腰的白色古堡，在古堡前是华美的喷泉和大理石铺就的小广场。一个白衣人背着双手微笑而立，此人有着秀丽亲和的面孔，肤色尽管苍白，但眼神却令人温暖。
“当然。”杜郁非回到马车，“要去我的宅子。”
杜郁非回到锦衣卫的驿站，第一时间向京师发回平安信。但正当他兴匆匆回到京师，却见袁彬独自在北门外等他。
审视再三，杜郁非对花园外的邱长生招手道：“你是第一个到这里的，确定尸体没有动过位置？”
“老邱是个好捕头，你别错杀了。”袁彬追着罗斜的背影叮嘱道。
夜深、风寒，街道冰冷。
罗邪道：“这个丫头虽然美貌，却是个病秧子。你如果真的要她陪伴，为何不将她变成吸血鬼？”
保罗思索片刻，慢慢道：“赤月中天，星辰飘零;连山雪照，大艰难书。你所悟出的是《大艰难书》，我们血族领悟的是赤月中天。妙法石在我们血族这里成为血之灵，而实际上它还有一个名字，叫时光砂砾。通过这种石头能知道过去未来，乃至世间万物一切事，代表着世间一切的传承力量。我原本有一块那么大的。”他比划了一下大约是拳头大小，“后来我分给了族人，只可惜大多数血族都压制不了石头带起的影响。”
“我们中原有句老话叫做宝物有缘者得之。妙法石就是如此一件东西，很多人经手过它，但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悟出武功。”杜郁非苦笑道，“随便你信不信，但我说的是实话。我吃饱了没事干，还能在这个院子放两个赝品来糊弄人？”说到这里杜郁非身上不停渗出冷汗，艰难地坐在地上。
“向远居然说让你失去了力量。但即便你功力处于巅峰，又岂能撼天？”保罗探出手掌，直接按向杜郁非的脑门。
邱长生道：“我也是被逼无奈，交代我做事的是东厂的人。”
“既然师祖最喜欢的是你，我留在中原又能如何？待我去异域开创新的局面，然后回来一统修罗宗！”
杜郁非道：“不如说说你，我对你很好奇。看样子你不是罗马人。”
杜郁非慢慢下车，皱眉道：“这里什么都没有。”
杜郁非道：“仁慈的狼，难道就会是狗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罗邪问前来收尸的甘孝琳。
“今晚府里有何安排？”苏月夜在一间静室，挨个询问府里的仆从。这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发现尸体的女管家俞妈妈。
林宝成眼中猩红闪过，嘴里露出两枚獠牙，突然凭空贴近袁彬道：“人不怕妖魔，又该怕什么？”他伸手扣住对方肩膀，将袁彬从地上提起。
杜郁非一早就把真正的“妙法石”安在踏雪剑的剑柄上，一方面是为了便于修习《大艰难书》，二也是为了随身携带不会遗失。因为在很久以前，杜郁非就和罗邪、苏月夜商量，到底该如何收藏妙法石。罗邪觉得应该造一个密室，作为藏宝之用。杜郁非认为用密室的目的太过明显，反而容易招贼。不如把宝石放在最不会被注意的地方，比如回廊的灯笼上。但罗邪觉得那样太过随意，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苏月夜表示妙法石还是随身携带较好。她还不偏不倚地觉得，二人的藏宝计划都不错，不如全都贯彻实施。于是杜郁非在自家院子布置了两个赝品，作为未雨绸缪的陷阱，没想到这次真的用上了。
罗邪则看着那些尸体倒毙的位置，皱眉道：“但有一点，即便这几个女人柔弱无比，但若说是被人轻松格杀。她们各自站在这几个位置，凶手的动作得多快，才能做到连毙五人？通常杀了第一个人后，其他人都应该各自逃命才对。而她们却原地没动。”
林宝成道：“那是倪胜惹的事，他作为新一代的子弟来到中原，不知收敛自己。我多次警告他并无效果。”
蒙古人吗？杜郁非抬手看了看周围，意外发现自己坐于一口华丽的棺材里，这黑色雕有十字图案的棺木和本地的款式很不一样。“蒙古人？蒙古人不用这种棺材吧？”
“女人若是在喜欢的男人怀里，自然有天大的本事也发挥不出来。”罗邪慢悠悠道，“当然换男人在喜欢的女人怀里，也是如此。”
“因为你不出到两百万两，我就不卖给你。”罗邪完全没有做生意的架势，语气冷淡至极。
“这你就错了。罗老板。”倪胜淡淡一笑，“做生意嘛，当有竞争对手的时候，自然开价是高的。但没有竞争对手后，我为何还要抬价？”
罗邪在晨风中驾临碎心阁，修罗宗的同伴距离十丈追随其后。
罗邪冷笑，刀丝掠空飞洒，幻影重重好似扇面一般。林宝成突然出现在罗邪身后，然后掌心亮出一缕刀丝。罗邪面色一变，她居然没看清对方的动作。
甘孝琳瞪眼道：“说不说是锦衣卫的事，我只是如实告诉你们。除非你不想破案，难道还要我说假话？”
“力量悬殊，仍要一战。”杜郁非手握剑柄，体内真气如大河奔流，四周气流骤起。
“那我怎么知道？我拿到的妙法石就是这个盒子和那块石头，石头在大内的库房里。”杜郁非低声道，“但有一件事。”
不多时，主簿将邱长生的卷宗送到。罗邪翻看了一下，此人是老公门了，办过不少案子。为人较为精干，一度被调去过东厂。
“不敢打包票，但可以试试看。”吴三娘略微犹豫道，“但以苏大人的地位，直接问西域商盟不是更简单？”
袁彬露出冷笑，道：“今次来对了！”他长剑一展，刺向对方眼睛。
“任何事？”杜晋玄问。
这丫头真知道那边有什么吗？袁彬皱起眉头，但他发现杜郁非只是淡淡一笑。
“吸血僵尸？”罗邪看着案件卷宗后面一段补充记录，来源于西方的一种妖魔，平日里为普通人形，畏惧阳光，以鲜血为生命之源。
“这是假的。”保罗接过宝石，石头瞬间成粉，“你不用骗我。”
袁彬眯起眼睛，修罗宗不是解散了吗？这件寻人的工作，办起来很是棘手，因为他不能将杜郁非失踪的事广而告之，不然京师真要大乱了。袁彬紧急召集亲信的锦衣卫百户布置任务，一时间他们卫所借着调查“宝夫人”一案的名义，将京师的东城区完全掀起。
接着向远又说了许多关于皇帝的故事，这个晚上杜郁非被允许在帐篷里休息。
“让罗邪走！”那个声音继续道。
“原来你不知道？妙法石其实是这个盒子，不是里面原先的那块石头。”杜郁非解释道，“当然，这个盒子的质地我不清楚，也有可能做盒子的材料，是你要的妙法石。”
“是吗？”罗邪冷笑拍着卷宗道，“那近三年里邱长生经手的案子，为何有五个是上报给东厂的？”
疯了这是！杜郁非回头看看苏月夜。
“好了。不用诉苦了。”倪胜拍了拍手，暗室里走出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血奴，照顾一下青梅。”
“听说你接任了宗主身份，果然学会了修罗云霄斩。”倪胜眼中射出极度的憎恨，为何得到师祖看重的不是自己，为何自己要远赴西域遇到那些事情？
袁彬沉声道：“林宝成带着圣旨来的。罗邪，你不要冲动。我去见一次圣上，不会有事。”
“所以你们是妖怪？你是纯血吗？”杜郁非问。
杜郁非手指敲敲酒杯，问道：“若你的皇帝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为何他帝国还是瓦解了。在我们中原，厉害的皇帝直到驾崩前，都会将帝国牢牢控制在手里。”
向远道：“当然，我们做事很谨慎，当然会摸清楚你的底细才动手。”
杜郁非毫不犹豫一口吞下。
苏月夜道：“我需要你替我查一个姓倪的西域人。”
罗邪将邱长生带离邱家，外头有一白衣老者久候听命。罗邪沉声道：“关起来，但别丢在诏狱。让袁彬大人和苏月夜到玉河馆外的樊宅汇合。”
“这次行动我们被有心算无心，我想对方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杜哥。而留给我们的线索，只有西域商盟和雨楼这两条线。”苏月夜沉声道，“西域商盟和赤月社并无隶属关系，根据西域商盟盟主铁金山的说法，平日只有赤月社主动联系他们。一个人的嘴当然可以咬得紧，但西域有那么多商会。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所以我对其进行施压，断绝其商盟的所有财路。让整个商盟一起给我交人。今日凡是西域商盟进城的货物全都被我锦衣卫没收，而接着我会把查没范围继续扩大。果然商盟里其他商会坐不住了，邱续给我提供了赤月会的资料。”她拿出一份卷宗递给罗邪，“赤月会，是一个来自遥远西方的古老商会，该商会财力雄厚，但在中原的代表很少，一般不超过三人。大多时候都是在当地招募代理人来处理业务，其中一个代理人住在樊宅，此人名字叫做段青梅。就是你查到的那个名字。”
“你以为京城是什么地方？你以为以前没有血族到过中原？”倪胜没好气道，“井底之蛙，妄谈制霸天下……”
段青梅急忙向后一翻，袁彬的长剑紧追刺入她的后背。段青梅痛苦地回身，一爪握住剑锋，鲜血不断从她手掌滴落，却是挡住了这致命一剑。袁彬左手刀锋削向对方喉咙。段青梅眼中猩红亮起，斜着身子一个幅度极大的旋转硬受一刀，但左手终于扣住袁彬的肩头，长剑嘡啷落地。
保罗面色微变，两步就拦在城堡大门前，但同时杜晋玄也到了！吸血鬼皇帝那翻天覆地的力量被杜晋玄一袖接下。一阵汹涌的气浪四散开来，白色石堡微微晃动。而杜郁非已将自己的速度提到极致，直冲石堡顶部。
杜郁非慢慢道：“很难想象，像你这样的人，会听命于谁。能否给我说一下你的皇帝。”
这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下意识地纷纷后退。而段青梅手腕上的伤口，居然诡异地迅速愈合。
杜郁非微微一笑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找妙法石？”
杜郁非老老实实地去搬砖头，当他将花圃挪开，果然下头露出一扇铁门。杜郁非用一把铁钥匙将门打开，指了指漆黑的地下室。向远押着他，慢慢朝下走。杜郁非点起油灯，大约三丈见方的屋子家具很简单，只有一张小床、一个书架，一套桌椅以及一张古琴。
袁彬轻声道：“这当然不会，我已传书家父，拜托他在皇帝面前陈述缘由。另外，我能动的一千甲士都已调拨附近，不管东厂惹得惹不得，我们把事情挑明后就不怕闹大。”
邱长生抱拳道：“府里的俞妈妈第一个到的现场，她有试过救人。我到这里后，尸体肯定没有动过。所有女眷，苏小姐正在询问。”
罗邪微微皱眉，暗格那边传来一声诡异的机簧响，紧接着似乎有重物向下坠落。罗邪斜掠向暗格，但残影一晃，倪胜居然凭空挡在她前方。罗邪大袖一展，数道刀丝斩空而起。但倪胜拉过屏风，那五尺长的屏风四分五裂，刀丝也被一一挡下。
袁彬和对方那双猩红的妖瞳对视，强提真气大吼一声。两人拳掌一碰，各退出三步。段青梅身上多处见血，而袁彬只是一阵气血翻腾。
杜郁非浓眉一扬，心中闪过保罗和杜晋玄战斗的画面，他心念闪动福至心灵地向前一步，凭空移动到了向远的身后，踏雪剑如大刀斩落，一剑取下向远的人头。草原上连续挂过几阵大风，一切慢慢归于平静。
袁彬道：“得罪我们，对她有百害而无一利。”
向远道：“我的确不是，确切地说，我是蒙古人。我的蒙古名字叫阿日斯兰。当年我是蒙古远征军的一员。在君士坦丁堡前，遇到了保罗皇帝。他见我们这支队伍有超群的战斗力，就选了两个战士收入家族。我们蒙古人从东打到西，一路所向披靡，原本对他并不在意。后来才发现，原来在真正的强者面前，我们只是蝼蚁。”
谁知不问这个还好，他问了这句话后，苏月夜却哭得更凶了。这让杜郁非完全摸不着头脑，他只能紧紧将对方抱住，轻声道：“我一定不会死的，一定不会。”
“这边是东厂的产业，是他们某些高层寻欢作乐的地方。”苏月夜将明月山庄的卷宗翻开，“最近一个月，有一批张顺年很看重的人才入驻进来，同时这里几乎清空了杂役和奴仆，据说对方有自带的仆从。若我们强攻此地，却没有找到杜哥，那篓子就捅大了。无异于和东厂正面宣战。”
邱长生拿出酒瓶，抿了一口，慢悠悠走出巷子。忽然看到远处有许多公差跑来，事情泄露了？他皱着眉头，即便走漏了消息，也不值得出动那么多人。但那些公差并没在他近前停留，而是直奔东面。
妖魔！袁彬倒吸一口冷气，大叫道：“都不要靠近，用弩箭招呼她！放箭！放箭！”
张顺年从午后，一直等到亥时，林宝成终于回来了。
“我们都了解宝夫人平日的生活，所以你不用担心泄露什么。”苏月夜淡然一笑，注视着对方道，“我也很清楚你平日负责什么。您只需告诉我，今晚的客人是谁？”
倪胜看着对方的飞鱼服，冷笑道：“这是什么意思？”
之前朝外观看的缝隙有亮光透入，杜郁非能感觉到周围非常稳定，自己并未被移动。只是这到底是哪里？他尝试说话，但根本无法发声。而随着他意识地逐渐清晰，身子感到一股渗入骨髓的寒意。空气里隐约传来血腥味，一条蜈蚣慢悠悠地从亮光处爬过。杜郁非屏住呼吸，目送蜈蚣离开，心中不断重演之前经历的事。
饶是如此，西门诗雨不仅在坊间得了个“宝夫人”的名号，更成了京城里名副其实的贵妇。朱高炽驾崩之后，她虽然失去了最大的靠山，但地位依旧超然。即便是当今圣上朱瞻基，也不会去过问她的过失。
罗邪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居然无言以对。
仵作甘孝琳裹着毛毡，双目如同鬼火般看着弟子摆弄那些尸体，还不时地咳嗽几下。杜郁非退后几步站到远端，拿画笔记录着花园里所有的一切。他认真打量着现场，目光在尸体和案几上一寸寸移动。
“他的皇帝会不会真是仁慈的？”坐在杜郁非身边，苏月夜轻声道。
罗邪瞪眼道：“我只是说了真相而已。不过有个问题，方才说到雨楼的时候，那些女眷都露出奇怪的表情。那到底是什么所在，我来京师也有些年头了，怎么从未听过？”
苏月夜道：“是的，此人不仅代理赤月社的业务，还代理其他三四个商会的业务。是一个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的土财主。”
尾声
向远情急之下，亮出红色指环，但踏雪剑在他亮出的瞬间，一剑斩落！向远三根手指断落，他尖啸一声向西急逃。
罗邪瞪了他一眼，邱长生苦笑道，“我真的不是为它们说话，罗大人你来京师也不少日子了，之前没有什么案子让你接触到它们吧？”
罗邪道：“俞妈妈是发现尸体的。而第一批到现场的捕头是邱长生。宝夫人被咬的地方，那道剑痕是谁加上去的？不是邱长生，难道是俞妈妈加的？而这事儿，我们能看出东厂的影子，邱长生和东厂是打过交道的。”
朱瞻基眯起眼睛，慢慢道：“当年，朕还是少年时，宝夫人与朕颇为亲近。所以这几年她虽做了不少荒唐事，但只要不惹得满城风雨，朕都不过问。没想到，最终导致她这个结局。”
“邱小唯是邱长生的女儿，你在十几年前救了她的命。之后一直留她在身边。我花了点时间去了解你，你并非宅心仁厚之辈，如此善待一个人，一定有其道理。我不需要知道你为何那么做。但很清楚的是，她是你的弱点。”罗邪傲然道，“你的确很强，但有弱点，就会死。”
罗邪盯着对方碧蓝的眼眸，此人易容？她借着烛火观察着。“你用什么付定金？银票还是银子？”罗邪问。
“但我们必须要攻进去。”袁彬沉声道，“这一点上，我们决不妥协。有责任，我来背。”
“可是。”老者皱起眉头。
“锦衣卫抓人，闲人回避！段青梅何在？”一身飞鱼服的袁彬在内宅前大声喝问。
吴三娘微微施礼道：“只求锦衣卫的大人们，别闹出太大动静。小店里的客人背景复杂，小店实在得罪不起。”
“苏姐儿，你知道得那么清楚，难道你去过？”罗邪斜眼问道。
还要下来？杜郁非低头望见杜晋玄嘴里念念有词，整个庄园在她的咒语中洋溢起深海般的蓝光，而保罗一拳正砸向杜晋玄的印堂。杜郁非紧急吸了口气，人从十来丈高的城堡顶端破空而下，身子舒展剑意随心，化作一道剑气拦在吸血鬼皇帝和杜晋玄之间。
“对！对！就是那种感觉。”向远情不自禁地赞同道。
杜郁非微微皱眉，心想在中国千古帝王都是如此，早期雄心勃勃励精图治，后期风花雪月醉生梦死。
不多时，有白袍老者进入后院，躬身问道：“宗主，我等已发出召集令，两日内，京畿附近的弟子就能全部到齐。”
杜郁非走了两百多步，忽然周围弥漫起一层淡淡的雾气。紧接着一处类似村镇般的建筑出现在他的周围。他在晚上想象过多次西风镇的样子，但这里并非热闹的边陲镇，也不是想象中的魔窟。若一定要说，这里更像是一处异域风情的庄园，到处都种着美丽的鲜花。他回望来的道路，居然一派山清水秀，哪有什么草原的样子。
袁彬看了眼手里段青梅的画像，点头道：“就是她，拿下了！”
罗邪道：“是的，所以我怀疑，他们抓杜郁非可能是为了倪庆东的死。”
袁彬立即一缩头，小小后退两步。杜郁非笑道：“不过这个布置合理，我埋伏在暗格。”
巷子里一个老仵作苦着脸，低声道：“又有了。”
“你先解开此地的奇门遁甲。”向远高声道，“别动歪脑筋，我带来的护卫或许不是你的对手，但你们相距二十步，在你杀了他们之前，他们也有足够的时间咬死苏小姐。”
“你是谁？”保罗问道。
杜郁非指着一旁的长琴道：“给我弹首曲子吧。”
一身黑色道袍的杜晋玄，翩然立于“年华楼”的楼顶，头发自然一束，衣袂迎风而动，在月色下出尘若仙。
剩下在场的不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都默默松了口气。
罗邪先一步将这条线索通知了杜郁非，这时甘孝琳已带尸体离开。杜郁非对她说了仵作的分析，几个死者死因是心脉断绝，而死前都曾大量失血。但在尸体运回殓房认真检验前，老仵作也说不清这几个人究竟死于什么原因。
但是，一无所获。
杜郁非不做回答，只是抿了一口酒。
保罗一甩衣袖，笑道：“我在欧洲有百余座城堡，只要你喜欢，我都可以搬来给你。”
“你有多高的实力？你在我们家族面前只是蝼蚁。”倪胜恨声道。
“不。”杜晋玄摇头道，“东厂抓人是有圣旨的，袁忠亲眼看着皇帝下旨，如何能够抗旨？而袁忠老了，如今的他只是一条无牙的老狗，凭什么去对付东厂？而东厂……”
杜郁非拉上小门，暗室空间相当狭小，刚好容得下一个人，里头有股淡淡的脂粉香。通过暗格朝外看，果然将整个房间一览无遗，尤其是对一侧的床榻看得格外清楚，达官显贵的爱好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邱长生惨笑道：“我不知对方身份，十多年前我一度投身东厂。本来做得好好的，但我的女儿都得了重病。东厂的一个大人跟我说，能治好她，但要我替他办事。”
“你现在就可以说一下。”罗邪脸上挤出些许殷勤，“毕竟府衙对异国客商置办产业会有诸多限制，能规避的我替你规避掉。”
“你生前一定没想过最后会被摆上我老头子的台子。”甘孝琳先用手巾清洗尸体，女人的左手腕有一处咬痕，从伤口看已有数日。他仔细扫过每一寸肌肤，又转身查看另外四个婢女的尸体，冬梅的手腕处也有一咬痕，其他人则是干净的。他沉吟片刻道：“风华绝代最终也只是香魂一缕。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害了你们。”
“我本不想杀你。”林宝成搓了搓手掌。
倪胜怒道：“我说了，我已改名叫倪胜。”
四
袁彬道：“我们对付了东厂的吸血鬼之后，罗邪押送张顺年去见皇帝，不知张顺年说了什么话，罗邪居然在皇城里斩杀了他。而之前，东厂已将修罗宗重聚京师的事密奏皇帝，这下就是捅了通天的大篓子。她连夜逃走了……”
向远道：“你说说看，刚开始接触妙法石的情景。”
邱长生轻声道：“烧了吧。”
罗邪道：“既然知道我是谁，你就老实回答问题。尸体上的剑痕是否是你补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明天他不让我跟着你。”苏月夜眼中闪过许许多多的心事，“我真恨自己不是罗邪，我要是有她的本事，你怎么会被他们胁迫？”
“最近一个月的第二具了。怎么办？”仵作问，“以前很久才有一次好遮掩，若是多了，迟早会有人问。”
袁彬道：“他明明没有在东厂站稳，被赶出来的。”
“所以你是知道今天客人是谁的？”苏月夜问道。
罗邪在半空连换几个位置，如受惊的大蝴蝶斜落在屋顶，她寒声道：“修罗金蛇斩，你是倪晟云？你没有死？”
袁彬、罗邪一身疲惫地回到北镇抚司衙门，然而东厂督主张顺年正拿着圣旨等着他们。皇帝因得知杜郁非失踪，所以让锦衣卫将“宝夫人一案”和杜郁非失踪的事，全都转交给东厂。
“我当然不是。”罗邪恶狠狠地摘下面具，“袁彬早就自由数日了。若非是黄泉制作的面具，还真难瞒过你。”
向远笑道：“你比罗邪有趣，若你愿意，我可以给你永恒的生命。”
“我……”袁彬苦笑道，“那我该怎么办？”
苏月夜过来向杜晋玄道谢，并且摘下那副能产生“日光”的耳环还给对方。
“哪里走！”罗邪衣袂掠动，凌空追击。
“但他现在回来了，而且倪庆东死在了你和杜哥的手上。”袁彬苦笑道。
苏月夜道：“办案出谋划策我行，打仗这事我还真说不好。但袁少，你真的看着修罗宗去独挑东厂？”
这样一个女子，却是如此的结局。杜郁非看着凉亭里那玉体横陈的贵妇，心里叹了口气。他还记得早年刚到京师，在一次盛会上遇到这个风华绝代的女人。从不奉迎，从不势利，只是有着些许的风流。
罗邪道：“你可帮我做一件事，替我联络永乐组杜晋玄。”
袁彬面色紧绷，双腿乱蹬，林宝成侧头咬向对方喉管。就在那对犬牙要撕开喉咙时，突然袁彬阴恻恻地露出笑容，长长一根刀丝将林宝成卷住。林宝成一怔，然后身上火辣辣地刺痛，他大吼一声将袁彬摔出！
但这已不是罗邪第一次见识这种身法，在雨楼是一次，在樊宅段青梅身上，她还见过一次。这来自异域的身法带着动物的野性，速度奇快但章法并不复杂。与其说是身法，更不如说是某种本能反应。罗邪她双手一扬，层层刀丝在指尖舞动，时而如天罗地网，时而变化成万古云霄一羽毛般的一缕。在不知不觉三十招过去，她已完全压制住对手。
罗邪顿时皱起鼻子，拉住苏姐儿，坏笑道：“那看来得多找几个人来帮忙才行。”
“杜指挥。久仰大名，今日终于得见。”说话人文绉绉的，但沙哑的口音听着极为别扭。
“有一点罗邪说错了。”袁彬笑着走入院子，他摘下官帽揉着脑袋，慢慢道，“我问了二十来个府里的男人，并且翻看了宝夫人的卷宗。发现宝夫人和四个女婢都是会武功的，而宝夫人的武功还相当不错。她练的是峨眉流云袖，普通武者是奈何她不得的。”
“说起来，我到现在都没适应你要上朝这个事。”罗邪抿嘴笑道。
倪胜冷哼一声拔地而起，修罗刀阵如金蛇狂舞卷向屋顶。罗邪大袖翩翩迎上前去，左手戴着金丝手套，轻松挡下对方的进攻，右手刀丝凝结，仿若大关刀般凌空劈下。倪胜大袖急挥，四周屋顶的瓦片都被磅礴的劲风带起。
“锦衣卫清了你的宅子，你就想也不想，直接跑到我这里来。你是猪吗？”倪胜毫不怜香惜玉地打量着段青梅。
向远慢慢道：“明日我们抵达西风镇，皇帝会见你。”
“不错，但归根结底，是要看府衙上报给谁。如今有杜哥做主，这几年都是优先报给我们锦衣卫的。”袁彬皱眉道，“邱长生，我打过一两次交道，是个很能干的捕头。难道你怀疑他和妖魔是一伙？你到底看出了什么？”
罗邪心里一沉，倪胜趁机出手！他眼中红芒闪动，脚步突然比方才又快上三分，一根金色的刀丝在指尖亮起，而那青瓦铺就的屋顶上，居然再次扬起埋伏的刀阵，彷如一张蜘蛛大网裹向罗邪。罗邪如暴风雨中的小舟在漫天刀阵中颠沛流离，但她的目光仍望向远端飞奔的袁彬，杜郁非你究竟发生了什么？到底什么人能无声无息地将老杜掳走？
“武当梯云纵……”罗邪心里叹了口气，刀意凝结指尖，来自幽冥的刀风，从古老云荒，九天十地狂啸爆发！
“你是这么看的？”袁彬吃惊道，“这种事怎么对皇帝说？”
突然一把银制匕首刺入对方后颈。林宝成咆哮一声，反手一掌劈在罗邪肩头。罗邪向上飞起，林宝成拳头一翻，食指的指环凝聚起碧绿的磷光。千钧一发间，罗邪闪过绿芒，刀丝缠绕敌人的胳膊，林宝成的左臂寸寸断开。林宝成吃痛，慌乱间背后露出破绽，袁彬一剑入他肋部。林宝成右手奋力拔出长剑，一脚将袁彬踢翻。罗邪提起一早备在旁边的长矛贯入对方心口，将他钉在墙上。
罗邪手指学着杜郁非的样子，轻轻敲着桌子，慢慢道：“我们要把思路重新理一遍，一定漏了什么。这次的案子是从宝夫人开始的。”
向远是个生活考究的人，若没有好的客栈住宿，宁可自己在郊外搭帐篷。白天他睡在豪华的棺木里，棺木上方有着精美的漆画，似乎是描述着两个兄弟的故事。他的帐篷温暖舒适，所用的器皿并不奢华，但绝不简陋。身边的两个侍女，一个是金发碧眼的波斯人，一个是古雅可人的中原人，同样都是美艳得不可方物。苏月夜原以为这两个美姬都是吸血鬼，但后来她注意到，这两个美姬只是血奴，轮流给向远提供血液。
邱长生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杀人的的确不是我。”
“总之这案子归我们东厂管了。当然，杂家也理解，你们和杜大人的关系非同寻常，要你们撒手不管绝无可能。东厂不会过问你们自己寻找杜大人的事。”张顺年微笑道，“但是，动静别太大了啊。”
罗邪手持烛火望向暗格，里面黑咕隆咚，只是个橱柜大小的隔间。罗邪轻轻敲击墙壁和地板，猛地一拉地板，下方露出一条地道。袁彬想要让罗邪小心，但罗邪推开袁彬，也不管有无埋伏直接进入地道。潮湿的地道里有老鼠和虫子来回爬动，她摸着墙壁，走出三十多步，感觉到地道开始向上。终于一道黑沉的暗门挡在前方。罗邪一掌将门劈开，外头月光洒在她的身上，这已经是在雨楼的后街了。街道上空无一人，罗邪眼神冰冷，双手不停发抖。
天空中云霞转动，向远心里忽然一沉，皇帝似乎消失了，怎么会？紧接着，他看见远处有道光影奔流而至。踏雪剑……尽管觉得难以置信，向远仍旧意识到出岔子了，立即伸手抓向苏月夜。
“逃走了？”杜郁非吃惊道。
罗邪道：“其实我们俩的意思，最好人少些。但圣上希望热闹，因为他会派钦差送礼，彰显皇恩浩大。另一方面，我那些徒子徒孙们，也想来观礼。我怕真的拒绝了，会闹出什么事来。所以只能一直拖着。”
“这还不算最棘手的。”袁彬苦笑道，“皇帝一直在等你回来，他希望你负责捉拿罗邪。”
“杜郁非在哪里？”罗邪喝道。
向远正色道：“我们血族也是世间万灵之一，吸食鲜血就和普通人吃牛羊肉一样。和是否仁慈，有半文钱关系吗？你看我身边带着这两个美人儿，她们都是真心服侍我。而作为回报，在她们做好准备以后，我会将她们转化为血族。这是一种平等的交换，绝无半点勉强。”
杜郁非道：“但我最近几个月，已经不能再和妙法石交流。也许这块石头的法力是会消失的？”向远陷入沉思，杜郁非轻轻拍了他肩膀一下道，“不如你告诉我，为何要找妙法石，我们一起来琢磨这事？”
杜郁非做梦也没想到，这场守株待兔的游戏，最后自己会成了目标。他人在暗格里，先是被那淡淡的脂粉香麻醉，然后随着那暗格整个滑落，外头又涌入另一种诡异的香粉，才彻底失去意识。
袁彬道：“但苏姐儿在西域商盟的铺子外坐镇半日，也没查到那人的踪迹。除了在此等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林宝成忽然望向袁彬道：“她是无辜的，能否给她父女一条生路？”
“我这边毫无线索，你修罗宗那边有消息吗？”罗邪道，“还没有回音，这天还没亮呢。真奇怪皇帝的消息怎么那么灵通？”
那柔和飘渺的剑锋，幻化成一个身着玄色道服的绝色女子。女人身形幻化变大，在风中翻了几个跟头，仙风道骨地立于半空。
向远先向后退，杜郁非如影而至，向远背生双翼向空中掠起，杜郁非“白驹过隙”灵动地出现在后方的天空。向远大吼一声，双手交错，平推出如山掌印。
杜郁非断然出手，从对方腰际拔出踏雪剑，剑锋扬起层层残影，周围的一切瞬间凝固，只有绝情、绝念、绝影、绝心的一剑！向远想要后退，却发现周围的空间瞬间扭转，行动被束缚于狭小的空间。
“会般若掌就一定是少林弟子？”林宝成笑道，“那我还会这个呢？”他手指凝起一缕刀丝，那刀丝就翩翩绕在拇指上。
苏月夜忙向后退，但她哪里及得上对方的速度？向远一掌按在苏月夜的肩头，突然苏月夜的身子放出耀眼炽热的光芒！
“能不让我发现，你也是好本事。”杜郁非懒洋洋道。
不知不觉到了御书房，皇帝朱瞻基和颜悦色道：“日夜颠倒的办差，也是难为你了。宝夫人的事可有眉目？”
罗邪咬牙道：“杜郁非被西方来的吸血僵尸带走，对方实力极强，且不止一人。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帮忙。”
罗邪目光收缩，咬牙道：“修罗缠丝。”
琴声戛然而止，苏月夜泣不成声。
“世间重宝有缘者得之，但你以后不许跟我作对！”杜晋玄随手从大袖中取出踏雪剑交给对方。
“不需要锦衣卫进攻，我带修罗宗的人冲进去。”罗邪道，“之前在雨楼，我认出其中一个敌人，是我修罗宗的弟子倪晟云。我可以把这个事儿，当作宗门的问题来解决。”
向远拿出一个罗盘，嘴里计算着什么，随后道：“就是这里了。往前走很快你就会看到城镇。”
“只是不错？”杜郁非笑了笑。
罗邪双手一招，牢房里的地面忽然闪起近百根刀丝。
杜郁非指了指院子回廊上的一盏灯笼，向远摘下灯笼，在灯笼上方找到一枚食指指甲大小的七彩宝石。他皱了皱眉道：“仍旧毫无反应，你又耍我？”
罗邪怒道：“你什么都知道，为何不提前制止？任由吸血鬼蛊惑皇帝，难道不是你们永乐组失职吗？”
真正的袁彬带着个妙龄女子出现在门边。那女子一身水绿色的衣裙，眉目如画，但神态慵懒。她见到林宝成，也露出惊异关切之色。
“俞妈妈、春萍、邱长生，或者其他公差和仆人会不会有问题？”罗邪皱眉道，“邱长生这个人什么情况？照道理捕头遇到案子，不该先上报府衙，然后由府衙交给锦衣卫的吗？”
“修罗宗那些刺客如果齐聚京城，皇上还有心思送你贺礼？”苏月夜觉得有些好笑，“不天下大乱就很好了吧。”
袁彬问道：“如果真是妖魔，我们要不要找永乐组？”
“大清早到你这个地方，当然是有大事。”苏月夜淡然道。
甘孝琳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低声道：“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我在北面边境遇到过一个案子，那边一度死了很多人。”
罗邪犹豫地看着四周，屋顶上的部下也傻傻地看着这一幕，在他们心中战无不胜的罗邪居然败得如此彻底。
她的解释杜郁非听得似懂非懂，更不理解为何那几个吸血鬼争破头都想要的东西，这女人却完全不动心。
“永恒的生命，没有杜郁非又有何用？”苏月夜反问。
袁彬道：“以你的耳目，居然不知他们老板是谁？”
杜郁非自嘲地笑了笑道：“我只是个官僚，和英雄没有半文钱关系。”
“只是被我封住了而已。”向远让美姬给杜郁非加满酒。
袁彬笑嘻嘻道：“那自然是小弟我带人在外头埋伏，杜哥在暗格埋伏。看时间，还有小半个时辰他才回到。你们俩啊？自便就好。”
“但这又怎么可能？”杜郁非怜惜地看着女人。
袁彬冷笑道：“他根本没找我们要案子的卷宗，这是查案的态度吗？”
罗邪笑了笑道：“但我们是什么身份，在江湖上是何等地位。”
“来得好！”罗邪突然向天举手。
杜郁非扬眉道：“不如你开价，我听听？”
宝夫人虽然年过四十，但保养得极好，咋看过去仿如三十来岁的样子。身材修长，一如当年的她，倾斜着倒在亭子的石阶上。美丽的脑壳上一个大口子，喉咙上有一处显眼的剑痕，身上罗衫倾卸，胴体半露。
“神啊！是日光！”向远愤怒地收回手掌，手指被严重灼伤。而这时候，踏雪剑到了！
杜郁非露出奇怪的表情，慢慢道：“何以见得？”
“大明，永乐组，杜晋玄。”女子微笑着抛出一枚宝石，“郁非快跑，将石头放在石堡的最高处。”
“散朝！”大太监高声宣了一句，所有人三拜九叩，跪送皇帝离开。
罗邪道：“那我们别浪费时间了，现在就攻进去！有你的资料，又有邱长生的口供。此人绝对有问题。”
向远丢出一个小药瓶道：“喝下去。”
天蒙蒙亮，寅时三刻。
进来的倪胜一身蓝衫，身形高挑，手臂和腿脚都非常修长。除了蓝眼眸和皮肤特别白皙外，举手投足颇为儒雅。两人眼神交汇，罗邪莫名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但又不知何时见过对方。
杜郁非笑道：“我对城堡没有兴趣。我们大明的人喜欢精美的园林，不喜欢什么石头城堡。至于美女，我也只喜欢自己的女人。”
罗邪扫视着房间，笑道：“环境还真是不错。原定是我在屋内接待，如今可以多留一人？”
“在下也是老江湖，如何会不知罗大人。”邱长生轻声补充一句，“北镇抚司衙门第一高手。”
“因为血族愚蠢，而皇帝不够残忍。”向远摇了摇头道，“其实我也不知为什么，只是到后来，皇帝似乎对权力的兴趣不大了。他更喜欢一些天地间的神奇。”
“你们吸血鬼害怕银器，我这缕刀丝足够杀你。”罗邪一根刀丝上下旋转。
林宝成道：“倪胜杀宝夫人之前，他和他的手下已惹了五六件案子。为了让他办完事早先离开京师，我得知宝夫人出事后，让邱长生通知锦衣卫。这样就能用一件看似完全无关的事，来算计杜郁非，真正做到以有心算无心。”
杜郁非道：“何以见得？”
杜郁非身处暴风漩涡中，却进退自如，“白驹过隙”发挥得淋漓尽致，围绕那对巨大的蝙蝠翅膀上下翻飞。
黄昏时分，吴三娘传来消息，约好倪胜在酉时三刻见面。
“还要打吗？”林宝成笑道。
埋伏在院中的袁彬上前几步，逼视着屋内的倪胜。
杜郁非低声道：“蓝眼睛的异乡人在京城并不多，这条线索很有用。”
袁彬皱眉道：“俞妈妈、春萍的卷宗就在这里，背景算是清白。至于邱长生，苏姐儿虽然不在这里，但普通卷宗主簿们就能查。”
杜郁非迟疑片刻，低声道：“我如果给你妙法石，你是否放了我？并且我们再无瓜葛？”
杜郁非注视着对方眼睛，慢慢道：“因为秘密藏在心里不舒服，你必须找一个人倾诉。”
这时，有锦衣卫来报告道：“宝夫人家的俞妈妈死在自己房里。死状和吴三娘相似。”
袁彬眉头轻皱跪倒接旨，听到赐死的消息后，抗声道：“这圣旨定是假的！”
保罗苦笑道：“古语道，君子不夺人所爱，但我的确很需要一块比较大的血之灵。你不如开个价？”
杜郁非叹了口气道：“你忘了我要上朝吗？而且宝夫人不是普通人，我要单独觐见陛下。”
罗邪在屋顶上看到远处有大队的锦衣卫被东厂拘押，但并没找到发声留命的人。罗邪一跺脚，带着门徒们去寻找袁彬。林宝成目送她离开，并不阻拦。
杜郁非抱拳施礼，递上七彩宝石道：“向远已得到你要的东西，只是不知你为何要见我。”
可惜没有半片瓦片能靠近罗邪，而罗邪刀势不变，雷霆万钧地劈向倪胜的脑门。倪胜身形一变，如一只大蝙蝠般闪转腾挪，终于躲过罗邪势在必得的一击。他施展开诡异的身法，配合院中各个角落埋伏的刀丝，冲着罗邪展开游斗。
“你！”罗邪瞪起眼，“你就看着她被带走？”
“这是你紧急逃命用的？”向远看了眼书架边的一个口袋，里头有一些金银和干粮，“堂堂锦衣卫副指挥使，你倒是居安思危。”
“你不会是我的对手，束手就擒吧。”林宝成道。
“那就下来，帮我挡他一下！”杜晋玄笑道。
明月山庄？罗邪伏在华丽的飞檐边，眼中生出浓重的杀意，因为她很清楚明月山庄实际上是东厂的产业。
袁彬冷笑道：“你想咬死我吗？我袁彬堂堂正正做人，会怕你这妖怪？”
杜郁非看着桌上那些打散的酒杯器皿，吩咐道：“明日月夜和罗牙儿去雨楼，不过估计那边是没有早市的。袁彬吩咐各大衙门清查一个姓倪的外来客。另外派人盯住俞妈妈，总觉得她有话没说完。”
袁彬道：“之前我们打过交道，我还真看不出你是什么吸血鬼。杜郁非当年还说，想让你来锦衣卫。”
罗邪抹去嘴角的鲜血，那隐藏在暗中的高手又是谁？老杜到底怎么了？她强提一口气，贴着屋顶掠向雨楼外的街道。
向远道：“我是来自西方的血族，平素靠吸食人血保持青春和力量。自古以来血族都是如此，但我们的血族皇帝保罗，觉得这样子不好，不完美。他是个追求完美的人。一个偶然的机会，他找到了一块妙法石。我们称之为血之灵，这石头提供给血族的力量，远远超过能从鲜血吸收的力量。皇帝觉得或许这是我们蜕变的机会。于是他将石头分成十二块给了十二个家族。而那十二个家族的族长又各自将石头分成更小块给了下面的族人。这的确让血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各个家族很快意识到小石头的力量是有限的，所以他们为了争夺石头爆发了战争。而这场战争，连皇帝也制止不了。”
“她的具体死因？”朱瞻基问。
“那老吸血鬼能驾驭一个自己的空间到处游荡，足以说明他的强悍实力。但有一点，他对时间和空间的掌握有瑕疵，所以我用妙法石做阵眼布阵，将他封印到另一个世界去了。”杜晋玄将七彩宝石抛还给杜郁非，“并非我胜过他多少，其实算是他作茧自缚吧。带着个会引发空间裂缝的东西到处跑，是很危险的事啊。说来也不怪他，可能他身边没有同等级别的高手，所以没人能指出他的问题。这东西还你。”
但是小唯却畏惧地不敢靠近他。林宝成恢复人形收起獠牙，不断咳血，由于伤口失血严重，面色已成死灰。他苦笑道：“是我啊，是我。”
“不，她需要留下来照顾你。”向远盯着对方，微笑道，“她的存在对你，对我都好。”
俞妈妈面色苍白，尚未完全从惊吓中恢复，她迟疑了片刻，小声道：“今晚夫人是有特殊安排的。通常她有特殊安排的时候，只允许点到的人进入后花园，所以其他人对这边的情况并不知晓。”
苏月夜道：“你也是手眼通天的人，不知昨夜出了什么事？”
保罗双手一合夹住剑锋，漫天风雪瞬间消散。杜郁非剑锋一转，踏雪剑划出诡异的弧线，剑锋脱出保罗的掌握。保罗冷笑向前跨了一步，一掌按向杜郁非的肩头。
杜郁非到：“你替我守着锦衣卫，东厂一定有阴谋。”
只是林宝成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妥，按道理宣德帝答应了他的请求后，不该让他监斩，为何圣旨里多了这一句？林宝成狐疑地走过长长的石子路，这一路上周围都静悄悄的，终于来到囚禁袁彬的死牢。
“日月转换而已。”罗邪冷冷道，“听闻吸血鬼是害怕日光的，现在可是早晨。”
倪胜怒道：“我是外国商会，你们锦衣卫抓人可有证据。”
“你修罗宗不是解散了吗？”袁彬忍不住道。
“辛苦你了，此地我们自作布置。你引他来此即可。”杜郁非回到房间道。
“你让我考虑一下？”杜郁非道，“让我缓口气？”
杜郁非苦笑道：“既然你放了罗邪，我自然会遵守承诺，带你去取妙法石。”他从未想到林宝成的武功会那么高。
罗邪顿时来了兴致，点头道：“正好开开眼界！”
倪胜狂呼一声，惊恐后退看着罗邪，十年前他离开中原的时候，罗邪绝对没有这样的实力。
二
杜郁非点头道：“周围基本上是很干净。”
“一个是你，另一个是？”杜郁非问，“林宝成？”
向远思索了片刻，轻咳出两口血痰，哑声道：“如此，你跟我走一次长途吧。”
“小唯。”林宝成一怔，瞬间从吸血鬼的形态变回人形。
向远道：“你自己去见他，我的马车会在镇外面等你。今夜你不用睡在棺木里，好好养一下精神。皇帝不想看到一个无趣的人。”
罗邪远远地坠在段青梅之后，在晨曦的迷雾中跟了有小半个京城，最后那妖魔进入了京郊一处庞大的庄园。
罗邪道：“我们怀疑你与昨夜宝夫人之死有关，北镇抚司衙门让你走一趟。”
“你都知道？”杜郁非诧异道。
甘孝琳笑道：“所以，这里一定有问题。”
杜郁非、罗邪、袁彬提前半个时辰在雨楼布置。吴三娘一路带他们来到东院，里面一间小桥流水的僻静屋子。
袁彬盘腿坐在牢内，这几日林宝成来看他时，他都是如此模样。
“你也算狠角色。”杜郁非伸出手道，“妙法石都给我了，何不把踏雪剑也还给我？难道你还怕有武器，我就能伤了你家皇帝？”
向远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们的皇帝是罗马人，大约出生于你们汉武帝的年代。他有能洞悉人心的眼睛，有毁天灭地的力量，更有一颗仁慈的心。”
杜郁非转头对袁彬道：“但我见到陛下前，必须弄清宝夫人的死因。你替我盯着殓房，老甘弄清楚原因后，你第一时间报告上来。”
杜郁非刚要退下，皇帝忽然又道：“你和罗邪的婚事在几时？”
嘭！一声巨响。两个锦衣卫被丢出卧房，段青梅铁青着脸，整理着衣裳从里间走出。
踏雪剑剑柄瞬间亮起，一枚附着在剑柄上的宝石闪耀起夺目的华彩。杜郁非深吸口气，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外国僵尸，当然不同。”罗邪皱起鼻子道。
“我上次见的是何老板，不是你。但只要罗老板能做主，那和谁谈都可以。”倪胜的汉话非常流利，“只是上次你们说，宝夫人报价领先于我，为何又愿意谈了？”
“那如今呢？”杜郁非问。
“我负责处理这类突发的事件，破坏证据，掩盖罪证，不让他们曝光。”邱长生痛苦道，“而他们保证我的女儿能继续活下去。”
林宝成再次呈现出吸血鬼状态，他手抓长矛一寸寸向外拔。但罗邪一掌拦在前方，将他另一条手臂也卸下。
五
当啷，牢房大门打开。
一身便装的杜郁非扫视了一遍屋子，吴三娘轻轻拉开厢房里间的暗格，那是一个容得两人转身的小密室。她小声道：“此处是我们楼里的特殊所在，外人不会知道。大人藏身此处，由暗眼朝外看，既能提前埋伏，又能知道对方情况。”
甘孝琳将尸检结果简单写了几句，出门递给等待已久的袁彬。
向远看着杜郁非的背影，慢慢道：“若他接受了皇帝的邀请呢？”
杜郁非道：“眼下只知道她的死可能与一西域人有关，但尚无具体进展。”
林宝成嘴角挂起冷笑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杀我？”
杜郁非抹去额头的汗水，沉声道：“要不然，我又该如何？”
杜郁非慢慢道：“我希望你们能放了袁彬和苏月夜。锦衣卫和东厂不该公开对立，那样会出大事。”
“东厂的谁？”罗邪问。
罗邪苦笑道：“所以人家很苦恼嘛。”
吴三娘小声道：“咱们雨楼的生意一月好过一月，近来有不少人想要买我们东家的生意。”
罗邪皱了皱眉，反问道：“不如你说，究竟要我如何，才肯帮忙救回杜郁非？”
“我是说，我能感受到它的波动。”保罗指了指杜郁非腰间的踏雪剑，微笑着探出手。
青瓦上的弓弩手立即扣动机簧，段青梅长笑一声，大袖一挥挡下诸多箭矢。她纵身飞掠，仿佛根本没有受过伤般划向屋顶。这举动吓得那边的弓弩手连滚带爬地落下屋顶。段青梅却在半空中一个盘旋，贴着飞檐向另一边翻越而走。
随后，苏月夜又问了不少宝夫人的生活起居，俞妈妈知无不言，认真回答了所有问题。待她离开静室，苏月夜才轻声道：“可信吗？”
袁彬集合了五十个锦衣卫，分从樊宅的三个门攻入。此时天光还未大亮，府里众人大多都未睡醒。锦衣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过两道院子。这时才有几个仆人跑出来询问究竟。
袁彬目送罗邪离开，那戴着面具的女子走道街道正中，不知何时周围街市的屋顶出现了十余个灰衣人。每一个都戴着面具，大袖飘飘。罗邪并不多言，领先诸人掠向西方，而那些灰衣人同时御风而行。清晨的街市因为他们显色一片肃杀。
罗邪挥手止住了对方的流血。邱长生吸了几个口气，痛苦道：“能否进屋详谈，我手里有一些东西可以给大人看。”
罗邪探出左手，指尖柔和如太极旋转，金丝手套仿佛无尽深潭，完全化解了对方的拳劲。但倪胜突然手掌一翻，食指上戴的指环绽放出赤红的光芒，闪电般扫向罗邪眉心。罗邪心头一凛，莫名意识到危险来袭，凭空斜掠丈许。
罗邪长笑一声，傲然道：“就凭你？”
锦衣卫不断捉拿管事和杂役，最后队伍冲入了段青梅所在的卧房。
“谁知哪天会遇到煞星呢？”杜郁非冷笑道。
“你先放了苏月夜！”杜郁非怒道。
“你一定是疯了。”保罗终于沉下脸来，“你我或许有各自的立场，但拥有的力量却是完全不同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杜晋玄俏生生站在一边看着他道：“你人品好，知道奋不顾身救我，所以我带你出来了。若你刚才不来救我，我就把你留在那边，叫你和那吸血鬼做伴千年。”
“我本是木华梨将军的部下，在西方成为血族后，在元末战争时回到中原。我的目的是寻找血之灵，也就是你们这边的妙法石。我不是个喜欢吸食人血的血族，我尽量克制自己的欲望。为了融入大明，我在你们的京师做了个小官，并娶了妻子阿乔。阿乔陪了我十一年后病逝了。之后我也改头换面变了身份，去了北方。因为一个人如果十多年都不会老，是会被人怀疑的。”林宝成看着小唯，慢慢说起了自己的往事，“随后又打仗了，靖难之役，我加入了燕王的军队。一路颠簸，二十年中我又换了两个身份，作为血族我记忆力极强，这一辈子做过别人几辈子的事，自然随便到哪里都能过得很好。只是一点血之灵的消息也没有，我终于决定回西方去。就在临行前的一个冬日，我看到了小唯，八岁的她和我夫人小时候一模一样。然后我就留下了，直到有一天瓦拉国师来找妙法石，近日我的同伴向远又从遥远的西方赶来。”
突然！一股难以言喻的杀气从花园中惊起，横扫一切的掌风直奔罗邪后背。罗邪霍然转身，挥袖迎上掌风。
吴三娘苦笑道：“京城里做生意树大招风，谁都得罪不起。东家两年来赚了不少，最近几个月觉得或许换个环境也无不可。所以的确放了点风出去，试探有没有愿意接手。结果，还真有不少人。除了本地的青龙帮来过问，连宝夫人也来问过。那个西域客商叫做倪胜，他就是这么在这里认识宝夫人的。”
杜郁非摇头道：“既然有一个悟字，光凭你告诉我，又如何能懂？”
“好。你是个有信用的人。这件事我记下了。”杜晋玄忽然嘴角挂起一丝狡猾的笑纹，“其实你什么都不答应我，我也会管这个事儿。永乐组立于当世，就是为了对付那些可能逆天的妖魔。这些吸血鬼的实力不可小觑，想来他们的领袖更是非同凡响。而据我的情报，他们的头领为了妙法石，已经靠近中原了。”
袁彬小声道：“甘老觉得不用告知……上头。”
苏姐儿小声道：“皇帝又不是不知道你和罗牙儿的情谊，或许他只是想放罗邪一马。”
春萍道：“紫竹无意中提过一个名字，说是夫人在雨楼，遇见了一个来自西域的男子。那人身形高大，有着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真是迷死人。”
一直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罗邪道：“她是个普通人，回答问题也算详尽。我总觉得她目光深处有在回避什么，但也可能只是受了惊吓的关系。”
向远瞪了他一眼，深吸口气道：“我和林宝成灭了他们两个部落而已。”
“叫什么名字？”苏月夜追问。
这也是袁彬被关在东厂的第五天，他没有见到皇帝，就被押入大牢。东厂的大牢位于东缉事厂的东南角，规模没有锦衣卫的诏狱大，但同样臭名昭著。几天来，督主张顺年都在等着处死袁彬的诏书，而诏书却迟迟未至，这让他有些不安。袁家在大内树大根深，一旦被他们伺机翻身，这东厂和锦衣卫的胜负就又两说了。所以张顺年催促林宝成去宫中请旨，他尽管不明白林宝成为何对皇帝有那么大的影响，但隐约觉得每一次请旨，林宝成都比他管用。
边上的修罗宗门人向罗邪聚拢，但罗邪喝道：“都给我退出去。”众门人面面相觑，无奈退回屋顶。
“所以我只是说可能。”罗邪手指上刀丝缠绕，看了看外头发白的天空，冷笑道，“等我闯进去，便知道结果。不需锦衣卫出动，这是我们修罗宗清理门户。”
段青梅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瞬间气色转好。小女孩又面无表情地退回了暗室。段青梅恭敬地重新跪下道：“属下以为，我们若是大批招揽族人，扩建家族，何用担心什么锦衣卫？更不需东厂的保护。一个血族就能对付二十个普通人，我们建立一个一千人的队伍，就可以称霸京城。”
罗邪仔细看着对方，忽然想起了此人的名字，东厂三大档头之一的林宝成。这个人在“雷音山”一案中表现抢眼，罗邪心中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难道此人也是吸血僵尸？远处马蹄声响，大批东厂的番子出现在碎星阁外。罗邪不禁皱眉，照道理袁彬会挡住东厂的人，如今这算什么？
袁彬正懊恼地看着那架华丽马车，里头空空如也，哪有什么杜郁非！而车夫说，有个蓝衫公子给他一两银子，命他将马车赶出两个街口。
段青梅慢慢后撤，周围锦衣卫立即将其围住，女人身形一晃，退回来时已抓住一个锦衣卫。她突然一口咬住那人的喉咙，大口吞咽对方的鲜血。
杜郁非道：“烈蒙恩的确是我杀的，但那又说明什么？”（详见《大艰难书》）
“不然如何？你杀了我吗？”罗邪发现东厂番子居然全都退守在围墙之外，这个家伙是认为能一个对付修罗宗那么多人？
袁彬道：“对方带着圣旨，就不是私自抓人。她不会有事。”
“倪晟云！”
那黑衣男子叹了口气，突然一掌摘下了倪胜的脑袋，然后才转身对罗邪道：“你这样闯入我东厂的地盘，是太不把我东厂放在眼里了。”
“我……他拿了不该拿的东……”倪胜犹豫了一下，但他还没说完，突然一道黑影出现自罗邪的头顶。
“什么事？”向远问。
中年人低声道：“我叫向远，来自遥远的草原。”
袁彬皱眉从窗户闪到院外，杜郁非则小心避入了暗格。罗邪戴上面具，远远听到外头吴三娘的脚步声，但一同来的人脚底下居然声息皆无，光凭这一手轻功，就足以跻身江湖上的超一流高手了。
倪胜拍了拍手，四方的阴影下出现了三十多个黑衣人，为首的就是段青梅。这些人一个个都很年轻，而且男人英俊女人靓丽，但让人觉得煞风景的是，他们一个个都面容苍白。
“我听说你和宝夫人虽是竞争对手，但关系处得不错。你也曾受邀去她府上？”罗邪替对方斟了一杯水酒。
“等一下。”忽然向远又喊道，他将踏雪剑抛给了杜郁非。
杜郁非面色不变，笑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这还真没去过。”苏月夜揽过罗邪的胳臂，“不过这次我就有机会去了，云雨轩那地方杜哥和袁少是去不得的。自然要你和我去查了。”
“吸血鬼有仁慈的心？”杜郁非冷笑。
“不，这是我和东厂的事，你们不要管。”罗邪摇头道，“修罗宗已解散，这是我的私事。”
“你家长老为何要对付杜郁非？”罗邪追问。
杜郁非聚拢目光，视线慢慢不再散乱。前方是个长发披肩的中年人，相貌平平并无过人之处，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一个扁平的酒壶。
“你我都能做到。”杜郁非道。
苏月夜道：“你为何改了主意？把剑给他？”
东厂办事极有分寸，他们只捉拿了锦衣卫的头目，并不针对普通校尉。袁彬带着镣铐走在队伍中，罗邪仿若天魔从天而降，挡在队伍前方。东厂的番子一阵骚动，人人都知道锦衣卫有这么个煞星，在若干次锦衣卫和东厂的冲突中，不知了断了多少东厂人。
“血色永恒。谁能伤我？”段青梅恨声道，只是她说的是蒙古话，很少有人能懂。
“没错，她在深夜安排幽会，然后被管事俞妈妈发现死于花园。”袁彬回忆道，“府衙的捕头先一步到达，当时府衙带队的是邱长生，因为死者身份尊贵，所以通知我们锦衣卫。我们根据俞妈妈和婢女春萍的口供，去调查雨楼的倪胜。雨楼吴三娘做局，让我们做埋伏的反被埋伏。吴三娘已死。”
吴三娘想了想，苦笑道：“此事，奴家就能做主。不知约他何时来此？”
三
杜郁非道：“你们血族本身已如此强大，真要团结在一起那还了得？”
林宝成还想挣扎，袁彬沉声道：“你莫做无用的挣扎。永乐组介入此事，皇帝听杜晋玄的，假装给了你一道旨意。此刻牢门外，全都是我的人。张顺年督主的位子也保不住。”
罗邪道：“因为他们取走了记录《大艰难书》的妙法石。你不会希望那东西落在西方妖魔之手吧？”
忽然，天光大亮！杜郁非眼睛被光线刺痛，紧接着巨大的轰鸣声不断在耳边响起。
向远起身，熄灭了屋内的灯火：“那你就慢慢考虑，但我提醒你一点。你中的毒虽然伤不到你的性命，但会折磨你的身体。”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那一年我刚到京师，去办那个秦淮水鬼的案子。你虽然不是凶手，却也是案子的参与者之一。”杜郁非想要转移对方的情绪，轻声道，“为何对我一个破捕头亲眼有加，特意为我弹唱一曲？”
“我加入皇帝麾下时已经五十岁，百多年来容貌未曾改变。”向远回忆道，“林宝成变成血族时只有二十三岁，所以他看着永远都是那么年轻。他在朱元璋造反的时候来到东方，当大元的兵马退出中原时，他改名换姓，留在了大明。我们只是想要血之灵，这宝物和血族的身体有种莫名的契合，反之，对你的性命还是权力等其他的，其实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我明白。”邱长生将一张银票递给对方，“我会处理，和从前一样不会有事。”
就这样五天过去了，向远邀请杜郁非到帐篷喝酒。
袁彬道：“那剑痕就该落在俞妈的身上。我觉得她比邱长生更可疑。”
“你是谁？”杜郁非慢慢道，而他近距离观察对方，发现此人尽管五官轮廓毫无特色，但眼眸漆黑如同墨汁非常诡异。
卷宗里说，邱长生十五年前死了老婆和女儿，然后一直独自生活。而在府衙排班上，邱长生昨天是夜班，今天并未参与府衙的行动。罗邪安静地坐在邱家的屋顶，卧室里传出邱长生轻微的鼾声。罗邪拨弄了一下瓦片，如此安静的环境下，咔哒的声音格外刺耳。果然邱长生翻了个身，但沉睡依旧。
杜郁非只感觉一股翻天覆地的力量灭顶而来，他急向后退，借着那逆天之力，“白驹过隙”凭空甩出五丈远。
“所以你现在是多少岁？”
倪胜拳头轻轻捶了下桌面，慢慢道：“罗邪，袁彬。你们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来雨楼吗？”
“袁少闪开！”罗邪大喊一声，贴着刀丝迎上前去。两人用的都是修罗刀阵，同样锋利无比，同样暴虐凌厉的刀丝瞬间布满了屋子。
朱瞻基笑道：“你有分寸就好。”
“你和杜郁非之前处处与我作对，我为何要帮你们？”杜晋玄反问。
林宝成的后背突然展开一双巨大的蝙蝠翅膀，一个滑翔退到了死牢长廊的尽头。而后他大袖一挥，爆发的罡风将刀丝尽数弹开。但是林宝成同时身体一颤，身上几乎愈合伤口突然崩裂，鲜血洒了一地。
“这，奴家知道宝夫人出事了。但……但这和咱们这里有何关系？”吴三娘急急拉住苏月夜的衣袖。
袁彬斜飞出去，贴着牢房墙壁站稳。林宝成感觉皮肤在灼烧，他抓起断在他肌肉里的刀丝，那是一条晶莹剔透的银丝。
来到杜家后院，向远饶有兴趣地看了看周遭的一切，笑道：“你家我来过几次了，次次空手而归。”
“妙法石。”向远说道。
向远认真道：“除了妙法石，我还需要你见个人。之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我的确死过一次，那又如何？”倪胜冷笑道，“我现在叫倪胜，罗邪你这几年过得很舒服嘛，我回来是找你算总账的。”
“做梦！”罗邪长啸一声，手底再次交织出层层刀网。刀丝有的上天有的入地，有的化作片片飞羽，在院中组成了一个结阵。
袁彬道：“倪晟云到底是什么人？”
罗邪一身男装，坐于雨楼的雅室里，打量着那典雅而带点旖旎的布置，发现即便是所谓的雅间，墙上也会有“春意盎然”的画卷。
罗邪问道：“如果宝夫人这种身份的贵族出事，照道理，不论是找锦衣卫还是东厂，都是可以的。对吗？”
罗邪一步步走向袁彬，周围的厂番犹豫着慢慢后退。她站到袁彬近前道：“为何不反抗？”
“这样是不是好些了？”沙哑的声音柔和了许多。
“罗邪出事了。大哥！我对不起你，没有看住她。”袁彬跪倒道。
林宝成双手一合，身子似乎瞬间膨胀开，然后霍然平推，浩瀚如巨兽的力量汹涌而起，猛烈的罡风将所有刀丝击飞。
“但我为了筹备婚事，又召集了不少弟子来京城帮忙。”罗邪笑了笑道，“怎么？你有问题？”
“我像有力量的人吗？”杜郁非冷笑道。
“不，那个女人的人情欠不得。不到万不得已，不去找她。”罗邪握拳道，“我就不信，锦衣卫和我修罗宗合力，会找不回杜郁非！不管是妖魔还是神佛，谁都别想抢走我家老杜！”
“你必须死。”林宝成屏退众人，看了看空中的明月，慢慢道，“杀你，是我在大明做的最后一件事，算是对待了十多年的东厂有个交代。若你不喝这毒酒，那我就用自己的方式送你上路。”
苏月夜点了点头，重新召唤其他女眷入内询问，她们问了三十多个婢女仆从，今晚的客人到底是谁，居然真的无人知晓，直到一个叫春萍的小婢。春萍虽不算是宝夫人的贴身侍婢，但和那“梅兰竹菊”四大婢女走得很近。
杜郁非深吸口气，猛然抬头望天，这里的云霞竟然全是血红色。他慢慢道：“你有随时捏死我的实力，却一直跟我以礼相待，我很感谢。人的生命很短，因为短所以宝贵。我不能将妙法石给你，因为一旦血族帝国恢复强大，那就是人类的浩劫。”
林宝成卖弄般的掌风一震，手掌化出淡淡的刀芒，修罗刀阵再次被他劈开。崆峒的“掌刃”……罗邪向后飞退，这家伙到底会多少绝技？但林宝成如影随形地贴了上来，指尖按向罗邪咽喉。罗邪背后就是假山，没有退路只能举手硬接。但林宝成陡然提速，手指眼看要刺入罗邪的咽喉。
杜郁非道：“心脉崩裂，但原因不详。可能是中毒，也可能是西域武功。”
“不是你想的那样。”向远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
保罗不管杜郁非，伸手抓向宝剑。就在他要握住剑柄时，忽然踏雪剑闪过一层华彩。
苏月夜道：“我和你同去！”
杜郁非将宝石装回剑柄，再次握剑时，骤然觉得天地间仿佛换了模样。
苏月夜一脸抑郁，摇头道：“我们必须要想个办法，那么多年那么多生死攸关的事都熬过去了。这次一定也有办法。”
“可以，你想知道什么？”向远目光有些凝滞，慢慢说道。
“杜郁非和苏月夜去了西北，他的事交给我。”杜晋玄慢慢道，“袁彬落在东厂手里，并不比杜郁非安全。你负责救他，并且对付林宝成。”
罗邪扬眉道：“袁少有他爹罩着，根本不需要我出手吧。”
“袁大人，圣旨到了。”林宝成手捧圣旨高声道。
倪胜冷笑道：“他被我家长老带走了。”
袁彬目光收缩，慢慢点了点头。
邱长生道：“我几年前遇到过一个从海外回来的道士，那道士说有这么一种妖魔。我想着，的确符合这几年案子的情况。几乎所有案子都发生在深夜，而且死者都是被咬死的。但我必须说，在京师的吸血僵尸很收敛，他们很少犯事。最近似乎是来了什么别的人。”
邱长生道：“原本我一年可以见她两次，但近两年，她已经和我完全陌生了。但只要她能好好活着，我就必须为他们干活。而他们从不需要参与什么，只要我处理尸体就行了。银子一两也不会少。甚至有了额外开销，只要我开口就行。”
黑衣人蜂拥而上，一个个动作灵活，脚步极快，哪有什么“大明僵尸”的样子。罗邪十指如同拂动琴弦般左右挥舞，点点刀丝飞出衣袖，姿态若仙，却是刀刀断魂！血光四溅，罗邪不断移动脚步，刀丝斩杀一个又一个黑衣人。但奇怪的是那些黑衣人都如先前段青梅那样受了伤，很快就重新站起。
“悬案未破。”甘孝琳慢慢道，“你们锦衣卫一定有卷宗，查一下几十年前的漠河镇。”
袁彬也冲入屋内，他同样意识到暗格出了问题，不管倪胜先奔向暗格。但倪胜借着并不宽敞的屋子，同时拦在他的前头。袁彬出剑，倪胜手指一弹，指尖凝出晶莹的刀丝，袁彬大骇向后飞退，华丽纷繁的飞鱼服被刀丝割出六七道口子。
来人是个眉清目秀的黑衣青年，他捡起倪胜失落的指环，扭头看着对方道：“叫你早些离开此地，你却不听号令。还毁了我那么多弟子。”
倪胜狂喜道：“大人救我！”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做君子了。”向远突然提高嗓门道，“来人，带苏月夜！”
一
“你从小就喜欢投机取巧，玩旁门左道。”罗邪扬起头道，“但这世上必须自己有实力才行。”
“皇帝隔空传话给，吩咐如此。”向远转而望向苏月夜，“我一直很好奇你和杜郁非的关系，你们不是恋人，也早超出普通朋友的界限。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昨夜，在杜郁非完全失去方向之时，杜晋玄出现在帐篷里。她替杜郁非解读后说，也许有一个办法可以对付吸血鬼皇帝。但她必须无声无息地靠近对方，然后才能明确计划。杜郁非表示完全信任杜晋玄，二人商定，杜晋玄会变成杜郁非的随身物品一路跟随，而变化之物首选就是“踏雪剑”。
这时，屋顶上修罗宗的门人一个个掠了下来，将还在抽搐并未死透的黑衣人全数斩杀。
他话到这里，屋外忽然传来一声断喝！
“血族，有多少人？”杜郁非小心翼翼问道。
“我的主人死了，我还能瞒着什么？”俞妈妈小声道，“我的确不知客人是谁。夫人每月都会有两三次特殊安排，一般都是找到了新的面首，或者有特别喜欢的人上门。今天确定是属于前者。因为若是老友登门，招待的人会更多些，她也应该会安排我接待的。照她的脾气，只有对她自己很喜欢，又还拿不住的汉子，才会弄些神秘的阵仗。但……谁知，谁知竟会如此。”
向远晃了晃左手的指环道：“我这枚戒指上的宝石，和妙法石是同一种东西。两块石头相遇时，会产生感应。但现在并无感应。”
“很多事，我也是发生了才知道。”杜晋玄正色道，“而且若什么事都要永乐组出手才能解决，这天下岂不是变成纸糊的江山了？我永乐组从诞生以来，只管凡人无法管的事。只要他们不动皇帝，我就对这些喽啰没有兴趣。归根到底，这只是东厂和锦衣卫之争，是蝼蚁的战场。”
罗邪道：“他是倪庆东的儿子，十多年前独自去西域开创基业，后来就音信皆无。有人说，他死在了西域一个叫烽火湖的地方。但因为那地方实在远离中原，不是我们修罗宗的势力范围，倪庆东派了几波人去找儿子，也没有新的消息，就只能放弃了。”
“具体日子还没定下，主要是担心她那些旧部。”杜郁非老实回答。
杜郁非忍着肩头的剧痛，接住妙法石，头也不回掠向石堡。
杜郁非大喝一身，身子诡异地滑出弧线，速度出人意料地提高数倍，风雪四溢的剑锋，划破层层光影，凝聚天地之力刺向对方的咽喉。
究竟是什么样的凶手，会对这些如花似玉的女人下手？杜郁非检查了一下剑痕，觉得有些别扭。
罗邪看着对方的伤口道：“如何，是否已无法自愈了？”
段青梅进入了西边的碎星阁，罗邪强按耐住杀进去的冲动，从怀里掏出一只苏月夜给的锦羽飞鸽，装好密函放了出去。小半个时辰之后，苏月夜和袁彬带着人在明月山庄的外围集合。
“我们分头行动，你去看俞妈的尸体。”罗邪一甩袖子道，“我去抓邱长生。”
“不关你事。”苏月夜淡然道。
“杀了她！”倪胜下令道。
袁彬道：“还没定，很大的可能是王振王公公。”
吴三娘面色微变，低声道：“为何？”
“这并非圣上的责任。”杜郁非躬身道。
保罗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沉声道：“你能接受的是什么？”
杜郁非皱眉道：“不是好事。”他望向大路远端，忽然道，“我这就去找罗牙儿，先不回京师了！”
“任何事。”罗邪点头。
杜郁非已经虚弱得需要苏月夜搀扶才能走路，只喝了半杯酒，就已全身出汗。
那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云端，又好似是出自空旷的房间，让杜郁非产生一种不真实感。忽然，一个酒壶送到他嘴边，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液体灌入喉咙。杜郁非大声咳嗽，嘴角抽动，眼前的事物逐渐清晰。
罗邪趁势散出漫天刀丝，人如九天魔女旋转升空，“修罗云霄斩”横扫院中的吸血僵尸。把你们全都劈开，你们还能恢复？再次落地时，她已经成为一个血人。倪胜再次抬起指环，但两根刀丝缠住了他的手臂，从食指到小臂寸寸斩断开。
保罗一侧身，甩出一击重腿。带起的劲风化成一个漩涡，将杜郁非卷了回来。
杜郁非如今已是位高权重，道路上凡有遇到他的侍卫或宦官，都自觉地退到一旁躬身行礼。换在平日他会点头致意，但今天他脑海里不断闪现的，都是那几具女尸的画面。什么东西会吸血杀人？
罗邪举手制止背后的部下靠近，美目扫视那些黑衣人，低声道：“吸血僵尸？倪晟云，你也是吸血僵尸吗？”
“东厂只要扫清了杜郁非和袁彬，就谁都惹不起他们了。”罗邪恨声道。
杜郁非道：“但现场给我的感觉是一击致命。”
叮！杜郁非眼看要挨上拳头，面前忽然光影浮动，周围尽是碧绿的草原。
罗邪冷笑道：“那你是什么？”
“只要你交出妙法石，什么都不是问题。”向远忽然轻轻咳嗽了两下。
屋顶上那十多个修罗宗弟子，各自举起一面铜镜，将蓬勃的晨光从天空反射到院中。那些晨曦聚拢到一起，比普通日光激烈数倍！连同倪胜在内，所有黑衣人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发生灼烧的情况，一个个爆发出痛苦的嘶吼。
这不是鬼扯吗？要不要我贴几张符咒？但罗邪心头闪过在南京遇见的商景澜和王道韫，世上是有不可解释之事的。只是她印象中的妖魔都和仙人一般，并不是这样的。
倪胜突然大喝出手，修罗刀阵之矫龙惊蛇！他眼中透出猩红杀机，嘴里露出獠牙，指尖放出利爪，速度比之前快出一倍！
保罗道：“因为我能感受到它的波动。”
林宝成道：“罗邪，我知你在锦衣卫的地位，也知你曾救过当今圣上。但你夜闯我东厂禁地，杀人无数。若是束手就擒，可免受皮肉之苦。”
杜郁非身着华丽的官服，于大殿之上闭目养神，事实上自从他当了锦衣卫副指挥使，这项工作就成了每日必修课。尽管他也可以告假不到，但每当他不来早朝，东厂就会借机弹劾锦衣卫。而因为赛哈同年事已高，清醒时候少，糊涂时候多，已完全应付不了东厂的诘问，所以杜郁非只能尽可能地每日必到。
罗邪道：“记录上你女儿已经死了。”
杜郁非当然知道，这是他和苏月夜相识时，对方唱的第一支曲子。他轻轻将苏姐儿拥在怀里好生劝慰，但苏月夜又如何能停住悲声。
苏月夜轻声道：“杜哥之所以会被人带走，是有原因的。第一，我们被人刻意算计，说明敌人工于心计，计划周详。第二，说明敌人手上有深不可测的实力，否则以杜哥的武功，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地被带走？如罗邪说，对方是妖魔。那我们更要格外小心，认真布置。”
罗邪深吸口气，低声道：“我就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本事。”她脚步轻巧踏出，四周各缕刀丝，突然在半空凝结，形成一张看似毫无规律，但又目标一致的刀网。刀网在晨光下，绽放出华丽的五彩，旋转笼罩向林宝成。
罗邪独自回到杜府，看到后院的密室门洞大开，里面一片狼藉，而廊前的灯笼已被取下。她面色阴沉地坐在廊下，心中闪过杜郁非的淡淡笑颜，终于忍不住流下两行泪水。
“你说了吸血僵尸的事？”苏月夜吃惊道。
保罗想了想道：“我知对你来说，血之灵是武林秘籍，不如我指点一下你的武功。我有千年智慧，足以告诉你一些耗费百年也悟不出的事。”
袁彬道：“狡兔三窟，万一他们有密道呢？”
“你不是袁彬。”林宝成怒道。
“不错。林宝成的蒙古名字叫吉达。”向远道，“后来我们才知道，皇帝收我们入家族的最大目的是让我们回东方，寻找血之灵。也就是妙法石。因为西方诸国的子弟，和东方人肤色不同，实在不适合大张旗鼓地到中原行动。当然也因为，我们这些东方人在那边被西方血族排挤，一度爆发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在皇帝看来派我们回东方，是一种回归，也是一种赎罪。”
“想听什么？”苏月夜问。
宝夫人住在青玉门外的铁狮子街，她真名西门诗雨，是先帝朱高炽生前的宠姬。当然，她不是那种选秀进宫的女人，而是朱高炽在前邸时宠爱的女人，为了保住太子之位，朱高炽不得不舍弃了西门诗雨。因此在得登大宝后，给了西门诗雨诸多封赏。但烟花之地出身的西门诗雨毕竟是没有能进宫。
向远道：“血族算是人类口中的妖怪吧，你们叫我们吸血鬼，或者吸血僵尸。我并不是纯血，我是蒙古大军西征时，在欧洲遇到皇帝的。那时候血族帝国已经因为血石战争，打得支离破碎了。”他说到这里犹豫了下，重新看着杜郁非道，“我为何要和你说那么多？”
“话说在前头，我们埋伏自然没有问题。”罗邪小心检查了一下屋子，又道，“但那姓倪的若真是凶手，这种时候为何还敢来雨楼？他难道不该避风头吗？”
心神不定的罗邪忽然感觉左肩一阵剧痛，紧接着左臂左背左腿都被刀丝挂住，她长啸一声冲天而起。脚底下诸多刀丝紧追向上。罗邪手掌轻扬，一层寒冰般的雾气笼罩天地，追击的刀丝被她一掌击落碎裂于地。
苏月夜笑道：“难道不是你们东家先放出风去的？”
苏月夜道：“那他就不是杜郁非了。”
尽管山坡下的巨大气流带得整个城堡都在晃动。但曾见过杜晋玄封印老龙的杜郁非，一点也不关心石堡下的战斗，他只是不断向上向前。周围时不时有展开双翼的血族前来阻拦，但杜郁非闪转腾挪绝不恋战，从石阶掠上屋顶，从屋顶攀上天桥，很快就到了石堡顶端的平台。他将妙法石之间插在高处，然后大叫道：“摆好了！”
苏月夜道：“不知对方姓名，但总会悄悄打听来历。你即便不是贴身丫头，也算是她心腹之人。”
林宝成像是踏入了蜘蛛网的蝴蝶，他飞身后退，但那手臂粗的铁栅栏上也掠起了刀网！他长啸一声，一头撞出了牢门。
倪胜笑道：“那么急？我带了五万两的银票在身上，作为定金如何？”
“你究竟是谁？为何会用修罗刀阵？”罗邪喝问。
“你不走又能如何？”林宝成笑道，“袁彬和苏月夜已被我东厂拿下。你真以为他们能螳臂当车？张督主可是带着圣旨来的。锦衣卫会跟着他们造反吗？”
“雨楼做生意是最讲信用的，但我们无法和死人做生意。昨夜宝夫人过世了，你是出价第二高的买家，所以我们决定和你继续谈，但有两点……”罗邪抬手示意对方不要打断自己说话，“第一，你的出价需要在一百五十万两银子的基础上有所增加;第二，尽管你有西域商盟做担保，但我们需要更多地了解你们商会的背景。”
杜郁非和罗邪的婚期已定，大约就在三个月后，而婚礼的规模还在斟酌之中。
有时候，向远会邀请苏月夜过去弹琴，但只有杜郁非在场时，苏月夜才会拨动琴弦。杜郁非白天被关在棺木中，晚上才能出来放风。体内功力连一丁点也无法提起，之前他借助奇门遁甲用出《大艰难书》里的“摄魂术”，而这次对方有了防范，要想如前次那样逆转根本没有可能。苏月夜负责照顾杜郁非的起居，并将他失踪后发生的事一一告知。闲暇时，苏月夜在马车上抚琴抒怀，一路上两人居然毫无抱怨。这一点，让向远觉得极为奇怪。
“我罗邪从不知什么是投降。”
段青梅尖叫一声，猛扑向袁彬，面若寒冰，指尖亮出利爪。袁彬冷静望着对方，刀剑平举一步不退。段青梅的爪子眼看就落在袁彬肩头。袁彬突然一侧身，脚步一转神奇地落在敌人侧后方，绣春刀一刀落下，斩在段青梅的手腕上。
倪胜笑道：“不，在下未曾去过宝夫人府上。但宝夫人对西域风情颇为欣赏，所以上次见面时多聊了几句。”
“我也不知道，这些人的卷宗都在？”罗邪问。
罗邪心里一沉，随即大怒道：“我是来清理门户的。”
杜郁非走到东面的墙面，将一块砖头拉出，里面出现了一个七彩宝石点缀的盒子，转手递给对方。向远打开盒子，里面什么都没有，他疑问地看着杜郁非。
罗邪和袁彬翻遍了雨楼，除了找到吴三娘的尸体，其他一无所获。吴三娘脖子上留有一处清晰的齿痕，之外并无其他伤口，整具尸体状若干尸，周围也没有多余血迹。
向远笑道：“这就是有趣之处了。你见到了，自然就会知道。”
向远笑道：“我听说过奇门遁甲，也知道点皮毛。石头你自己去搬。”
杜郁非道：“向远也这么认为，但这块石头的确没有什么波动了。”
“搬来给我？”杜郁非奇道。
“如何？”张顺年问。
“仅仅是不错罢了。”杜晋玄认真回答。
罗邪嘴角挂起冷笑，像个大笨贼般，大摇大摆地走向天窗。她并不是一个急性子的人，作为修罗宗出身的顶尖杀手，罗邪具备一个好杀手的一切素质。若一定要说，她在杜郁非面前显得毛毛糙糙，更多时候是因为有人依靠。而在单独行动的时候，罗邪从来无愧于修罗宗宗主的身份。罗邪听着邱长生溜达下床，更听到对方无声无息拔剑的声音。然后当邱长生从天窗掠出，罗邪一根刀丝就把对方牢牢锁住，将其挂在天窗上。
罗邪十指急挥，层层叠叠的刀丝紧追其后。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停手！”远处有个声音叫道。
这下还能爬不起来吗？罗邪半转身望向其他黑衣人，但那些人似乎不知畏惧，仍旧一次又一次地向她冲来。罗邪额头冒汗，刀丝的速率略微放缓。
保罗道：“我已悟出空间的力量，也就是你们东方玄术所说的移山倒海。找到合适的位置，弄几座城堡来不是问题。另外我还附送你十个美艳动人的血族美姬。”
“事出反常必有妖。”罗邪嘟囔了一句。
袁彬点头告辞，他快走出老头视线时，甘孝琳补了一句道：“提醒杜大人，有些事上头不用知道。”
“既然如此，你还在等什么？”林宝成冷笑反问。
向远深吸口气，摇头道：“这不对。”他手指上的指环散发出淡淡的红芒，他眼中猩红闪动，突然怒道，“你居然想控制我？”
“最近半年，我已感受不到这个盒子的力量。”杜郁非叹了口气，轻轻咳嗽道，“我的身体也是江河日下。”
段青梅单手护目，突然闪向袁彬的侧方，居然一口咬来。袁彬一皱眉，滑步让开。边上的锦衣卫左右冲上，段青梅身形如电，手指划过两人的咽喉，鲜血挥洒飙出。她阴恻恻地看着袁彬，手指放在舌尖舔了舔，嘴里獠牙若隐若现。
“难不成你是好人？”袁彬怒道。
“但你可以联络他？”苏月夜确认道。
向远笑了笑道：“现在告诉我，真正的妙法石在何处？”
不多时，有亲信的百户带领锦衣卫军士布局各条街道，袁彬看着他们心中忽然沉重起来，这种做法父亲袁忠一定不会答应的。
苏月夜摇头道：“我不这么认为。若要报仇，杀了杜哥就行了。干吗要捉走？”
罗邪闷哼一声，接下对方仿若天雷的一拳，噔噔噔退后六七步。
杜郁非整了整衣袍，笑道：“他不愿意见你？真想知道当年你做了什么，才被赶回东方。”
苏月夜坐到琴边，十指拂过琴弦，琴声叮咚若清泉而响。
苏月夜苦笑道：“这我可没研究，也找不到相关卷宗。但僵尸不该是手足僵硬，只能跳跳的嘛？”
邱长生躬身退下，却听老仵作甘孝琳道：“这几个人的死因不明，但肯定不是被剑刺杀的。”
向远驾着马车慢慢道：“我在你这个岁数，也曾觉得心爱的女人比什么都重要。”他仿佛心中藏着许多回忆。
老仵作拿到银票，终于挤出一丝笑容，慢慢道：“尸体是在七彩阁后巷的水沟里发现的，但女人不是七彩阁的，多数是站街的流莺。上次那具是鹿园后头发现的，看来那家伙是盯上这一片了。”
“宝夫人家出事了！大事！”那人回答。
“你居然悟出了缩地成寸？天资还真不错。”杜晋玄从远处款款而来，凡人级别的战斗，她向来是不干预的。
杜郁非眉头紧锁，真是无话可说。
杜郁非道：“这里没你的事了，明天交一份报告文书上来。”
向远笑道：“不是你还回宫里的那块。”
“那我们该怎么办？”罗邪问。
“妖魔，以鲜血为生。”老头子轻声回答。
“这些事我都知道。”向远道。
清晨，杜郁非在向远的押送下走出二十里地。前方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完全看不到有什么城镇，而马车却停了下来。
杜郁非道：“这不可能，我确实是从这个盒子领悟的武功。你说的反应是什么？”向远皱眉盯着他，杜郁非怒道，“我没有说谎。”
“欢迎光临寒舍。”白衣人微笑道，“我叫保罗。”
妖魔，袁彬心里莫名想到，他左手拔出绣春刀，亮出左刀右剑的架势。
“你们如何联系？去东厂？”罗邪问。
罗邪和邱长生进了屋子，邱长生从床下搬出一个匣子，里头有他若干年来所有关于吸血案的记录。
皇帝为何那么快就知道老杜失踪？罗邪皱眉望向袁彬，袁彬则沉着脸盯着张顺年。
“你们商会有多少人在京师？”罗邪问，“我对西域女人也很有兴趣。”
杜郁非沉默片刻，挪动了地上的禁制，将向远放了出来。
“倪！晟！云！”罗邪大喝道。响亮的声音从屋顶威压而下，一大片青瓦龟裂开来，院中的大树频频摇曳。
向远道：“那自然不能挑你在家的时候来，好在杜大人是个忙人。”
邱长生道：“不，除了公事，我从不去东厂。即便去了，也不会有吸血僵尸来联系我。和我联络的是一个叫段青梅的西域商人。”
林宝成微笑道：“你年纪轻轻，有此境界的确不易。可惜，你所在的境界，我一百年前就到了。”他脚步若风，身子微微一转，在重重刀丝中飞上半空。
这时，香风一动。雨楼的总管吴三娘扭动腰肢款款而来，她对苏月夜一施礼道：“苏大人，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呀。”
当他重新睁开眼睛，茫然不知身处何处，身子微微一动，头和手同时接触到硬板。杜郁非痛苦地试图转身，但脑袋极为沉重，全身的骨架更仿佛散了一般，根本无法动弹。而双脚并未踏在实地，这是被装在箱子里了？
林宝成侧头看了看她，低声道：“不知天高地厚。”
杜郁非顿时想到，《大艰难书》带来的“艰难命运”，微微点头认同。
“瞎说什么呢？”杜郁非瞪眼道。
“这是我们的东家之一，罗先生。”吴三娘介绍道，“这是出价仅次于宝夫人的，倪先生。你们慢慢聊。”
两旁锦衣卫顿时冲上前去，然而段青梅的脚步居然出乎意料地快，她只一步就贴近了袁彬，伸手扣向对方喉咙。袁彬半步不退，宝剑连鞘拦在敌人手上。咔哒，剑鞘居然被一掌拍开。
“最终我的帝国分崩离析。”保罗道，“归根寻缘，我需要血之灵，重新引导那些走了歪路的族人。血族最大的毛病是不团结，一旦他们团结了，很多事都能做好。”
林宝成大怒，不顾疼痛双手平推，以龙象般若掌压向罗邪。
他们正说到这里，外头有锦衣卫小声道：“客人提前到了。”
杜郁非扬了扬眉，转身就走。
保罗笑道：“你也可以成为血族的一员，普通血族只能转化一些世俗之人，而我有千年高龄的纯血，可以转移包括异士和武林高手在内的各种修士。你今日到此，也算是一个机缘，我愿意不经过考察，就提供给你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如何？只要你给我妙法石，我就给你永恒的生命。”
小唯这才颤颤巍巍地向他靠近：“林叔叔。”
袁彬道：“刚被抓就被带走了，去的东面。”
“所以你就设计陷害了杜郁非。”罗邪冷笑道，“但宝夫人和杜郁非向无瓜葛，为何要杀她？”
“用女人威胁人，你算英雄好汉？”杜郁非冷笑道。
手指停在半空，罗邪面如死灰，而林宝成也轻轻吁了口气。
那个白衣轻狂的冷面少年，逐渐和方才那个青袍冷峻的身影合二为一。师兄倪震东的儿子倪晟云回来了，他如今叫倪胜……
邱长生扶着佩刀，四平八稳地走过青石板的街面，对街角僻静处的两个公差点了点头。公差对他恭敬施礼，然后为其守住巷口。
“就凭你？”罗邪舒展手指，眼中杀机陡现。
“放心吧。”老仵作将尸体装起放上马车。那两个公差和他一起离开巷子。
“最后怎么破的？”袁彬问。
吴三娘退下，罗邪道：“果然有暗格，这东家倒也并不掩饰。”
罗邪皱眉看着对方，强忍住没有骂人，狠狠扫了一眼周围东厂的人马，不再管袁彬飞身前往杜府。
杜郁非道：“既已得到妙法石，为何还要见我？”
倪胜身上连续被刀丝划破，他长啸一声，右手握拳打在左手手掌上，一股石破惊天的劲风穿透重重刀丝卷向罗邪。
向远笑了笑道：“人都喜欢说谎，但你要知道说谎是有代价的。我不喜欢动粗，所以不对你用刑。我只喜欢美丽的女人，罗邪、苏月夜，你真的不在乎了？”
“杜晋玄……”林宝成听到这个名字，忽然不再挣扎，就仿佛一个高手听到了另一个绝世人物的名字，忽然觉得自己心服口服。但他又忍不住深情款款地望向邱小唯。
倪胜浓眉微皱，一甩袖子吩咐道：“你带的好路！去集结所有弟子。”
朱瞻基叹了口气，沉声道：“朕知此案诡异，但相信你能办好。莫让朕失望。杀宝夫人的凶手，必须付出代价。”
邱长生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他避开人群飞身上房，贴着瓦面飞掠向青玉门，夜色中带起一片残影。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杜郁非完全摸不着头脑。
“雨楼是京师新起的一座风月场所，老板是谁不太清楚。那边和普通青楼不同的是，是有钱人互相捕猎的所在。据说私密性极好，尺度极大。”苏月夜笑着来到园子，“那里不是谁都能去，其中有一片叫云雨轩的阁楼是贵妇们寻欢作乐的地方。”
“你知道我？”罗邪淡然道。
“妙法石。”向远淡淡道。
“倪胜订了这边的屋子，所以委屈大人走点路。”女人殷勤地招呼道。
“收着吧。谁知这帮吸血鬼有没有其他同伴会来呢？”话虽如此，但其实杜晋玄并不在意。
“修罗刀阵很难吗？罗邪，我可比你更早学会呢！”倪胜十指连弹，肆虐疯狂的刀丝席卷而起！
“地上的血不够。”老头子咳嗽了两下，“剑口在大血管的位置，血应该是直接喷射出来，地上哪有喷洒的痕迹？”
“他们处心积虑算计我。两个吸血鬼的岁数加起来好几百岁，怎么都要被他们算中的。”杜郁非微笑道，“这又不是你的错。”
“修罗寒冰掌。真不愧是宗门大师姐。”倪胜眼望四周，布置在街道远端的锦衣卫正赶来此地。他阴恻恻一笑，悠然后退。
向远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微笑道：“这是我的一个长辈给我的宝物，我走到哪里都带着它。”
苏月夜笑道：“你们还没决定到底请多少人观礼吗？”
“如何？”向远转身问道。
这里的案子涉及宝夫人，就不再是京师府衙的管辖范围，因此邱长生很知趣地第一时间报告了上头。但他没想到的是来的居然是杜郁非，当今天下，锦衣卫的这尊大神是绝对惹不得的。
“说得也是。我其实也想清闲几天。”杜郁非指着大树下一排青砖道，“挪开这些石头，西面有一道铁门，妙法石在铁门下的密室里。”
杜郁非发现踏雪剑正束在对方的腰上，不由一阵焦急，体内那一点真气，再次在快要聚拢时消散，他暗自调整内息，此时必须要耐心。
袁彬皱眉道：“的确是先报的府衙，然后府衙报给我们，有何不妥？”
嘭！罗邪被推开六七步，如断线风筝般坠落在屋顶。罗邪倒吸一口冷气，有些茫然地望着院子，但她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见。
“你……”吸血鬼闷哼一身，只能在长矛上抽搐。
“只知道姓倪。”春萍回答。
罗邪道：“你还真指望，他们会查案子？查案子要靠我们自己。”
向远道：“我只是个年纪大的老人，不是什么英雄好汉。”
向远食指上的戒指在盒子上轻轻摩擦，他摇头道：“不，这不是我想要的东西。反应有，但太微弱了。”
袁彬抱拳道：“那属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厂督能否让袁彬参与东厂的调查？”
林宝成瞪着罗邪道：“取下我的头颅。”
“怎么了？”邱长生小跑两步，拉住一个熟人道。
“不，西域商盟人多嘴杂，容易走漏风声。”苏月夜道，“如今宝夫人出事，你正好以有买家退出为由，约他再谈。他应该不会起疑。”
七
“我已改名重生，早不是修罗宗的人了。谈何清理门户？”倪胜怒道，“但这些休提，你杀我父亲，我从三千里外大漠回到中原，就是为取你性命！”
俞妈妈苦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年月变了，我虽是府里的老人，但和那些小丫头合不来，很难打探出消息。我只知道半个月前，夫人在雨楼结识了一个外来的公子，那公子魅力非凡，夫人回来后就魂不守舍。夫人因此多次前往雨楼，终于在今夜安排了见面。但那人的影子我也没见到，更无从知晓姓名和相貌了。”
“苏月夜呢？”罗邪没在囚徒中看到苏姐儿。
罗邪忽然深吸口气，低声道：“东厂有鬼！”
“会有的。皇帝在前头等你。”说着，向远甚至将七彩宝石交到了杜郁非手里，“皇帝只见你一个人。”
苏月夜道：“主要是没有那个心思打听，对外的那个老板并非正主。”
“女人？”袁彬问。
苏月夜看着不戴面具的罗邪，原本眉宇间的冷漠气息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女儿家的活力。这就是幸福带来的变化吗？她心底问自己，叫人如何不羡慕。
“只略过这条。”袁彬叹了口气。
“你……这个……你？”杜郁非欲言又止。
“你思路倒也清楚。张顺年不知道什么《大艰难书》，他要的是权力。而那些吸血鬼都有控制人心的本事。林宝成站在皇帝身边，少许用点力，让皇帝写道旨意又有何难？”杜晋玄慢慢陈述着事情的真相，让人觉得她仿佛无所不知。
剑锋刺入向远的喉咙，鲜血不断滴落于地。向远双手抓着剑锋，眼中凝起猩红之色。杜郁非手腕一拧，但踏雪剑却不能再前进半分。向远背后突然展开一双巨大的蝙蝠翅膀，他的指尖利爪探出，嘴里露出白森森的獠牙。踏雪剑被他一分一分拔出喉咙。
杜郁非轻轻拨弄了一下桌案上的长琴，将椅子换个位置，靠着墙壁，慢慢道：“那是几年前的一个案子，大内有个案子涉及到妙法石。案子到了最后，沈庆余和瓦剌的烈蒙恩在寿安宫同归于尽。我得到了这个盒子，带回家后忽然感觉到了什么，然后就悟出了一套武功。那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仿佛一瞬间就明白了很多事，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的不解。”
声东击西，那说明老杜当时还在雨楼？罗邪眼神冰冷一言不发，重新回到那间屋子。
一身白衣的倪胜冷笑着站在屋檐下：“你是来找杜郁非吗？只可惜他并不在这里。”
走到哪里都带着棺材，杜郁非吸了口气，但体内的真气根本无法汇聚。指尖划过腰带，踏雪剑也已不在身上，杜郁非道：“你带我到此，究竟有何目的？我是个很容易打交道的人，你不需这种手段的。”
杜郁非大骇收剑，平掠三尺，正好躲过向远劈向他天灵盖的一掌。踏雪剑一点台阶，杜郁非后退出了铁门，而同时一道铁闸从而落下。吸血鬼吗？这也太恐怖了！杜郁非来不及多想，铁门就被向远一脚踢开，但这怪物连续变了三个方向，也没能冲出密室。
“人头只有一个，不可说错话。”罗邪慢慢道，“我知道是你做的。杀人的不是你，所以你本不是死罪，但不要逼我。”
袁彬并不追赶，而是回头查看地上仍在抽搐的部下，心里暗道：“就看罗邪的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向远道：“你的武艺来自妙法石，这一点你无须否认。若不确定这一点，我也不会千里迢迢来中原找你。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就不要兜圈子了。”杜郁非仍旧沉默不语，向远笑了笑道，“你还记得瓦拉的国师吗？烈蒙恩是我们赤月商会的人，他就是为了妙法石来的大明，最后不幸死于你手。”
杜郁非反问道：“你开出金山银山的价码，这妙法石对你究竟有什么用？”
“般若掌？你是少林弟子？”罗邪沉声道。
苏月夜道：“我们分三组，一组由袁少主攻，攻击樊宅，找到段青梅。二组我带领在外围布置，必要时给予支援。第三组，就是罗邪一个人。如果敌人真的强大，袁少和我应付不了，你必须参与救援。但若敌人被我们攻破，而有敌酋漏网逃脱，你负责追踪。我总觉得有特别的势力在外布局，你负责追踪到位，看漏网之鱼到底去哪里。”
邱长生低头查看地上的女尸，女子面色死灰，尸身并未僵硬。他拨开女子发丝，白皙的脖子上有一对清楚的齿痕。邱长生点了下齿痕，一丝血渍粘在指尖，他闻了闻眼中精芒闪过，轻叹了口气，忽然拔出一柄铁剑，压着齿痕刺入。
“锦衣卫的书院里那么多怪异的书卷，说不定会有记载，但我们肯定不能等到天大亮才行动，杜哥等不起。而段青梅作为商人，平日肯定要在白天活动的。所以他们害怕日光的说法，只怕不一定对。”袁彬整理好刀剑，道，“罗邪，即便我这第一轮不行，还有你做后援。定能万无一失。”
“我知道沈庆余和烈蒙恩的武功都是极高，但在我领悟《大艰难书》之前，并不知道他们高到了什么程度。”杜郁非仿佛陷入了回忆，“一直到，我在办另一个案子时，遇到了江湖上顶尖的高手程求败，才真正突破了一个境界。”
“倪胜在何处落脚？”苏月夜问。
楔子
红芒所过之处，屋顶如被大斧劈开。
“谁都不要说。”杜郁非沉着脸，前往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