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恸有时,跳舞有时
作者:苏更生
诺顿先生,夏天里,我最喜欢盖住厚厚的被子睡觉,空调开得够劲,冷到需要将被子裹紧,直到感觉到温暖。我的猫也是这样,他们趴在风口,过一会,又钻到被子里。我想我们都掌握了一点生活的奥秘,就是在无穷的矛盾和欲望中找到让自己舒服的方式,度过一小段时间,像iphone需要充电一样,让自己又活过来。
如果我重启失败,那就让我宕机一会。
这段话里,我最喜欢的部分是,哀恸有时,跳舞有时。那时候我不懂,为什么所有的名词都在对仗,而哀恸对的是跳舞。前阵子我出门旅行,在某个拉丁小酒馆里,那天也是这么热,傍晚的风丝毫没有凉下来的意思。我们坐在酒馆里,路边有穿着白西装的拉丁歌手正在演奏。
我把这种时刻叫做重启。当一切都乱糟糟近乎爆炸的时候,我就需要一个人待着,睡觉、关机、不回复任何人的信息。诺顿先生,这世界很吵的,信息趋近无穷,任何一个消息都能打乱思绪,大脑不加甄别接受各种短讯,这让我焦虑。每当我重启自己,再次接受信号的时候,日子又像好了一点。
诺顿,你好呀。今年的夏天格外迅猛,气温陡升至40度,我和猫都躲在空调下,拉紧窗帘,享受片刻的清凉。偶尔看着窗外的时候,会觉得阳光猛烈,有些眩晕,炎烈总会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像是生活在海市蜃楼的对岸,总得走近去看看,对面有些什么,其实我们早就说过,海的下面什么都没有,海市蜃楼,也是这样,不过是一场幻觉。
饭吃到一半,餐馆里有女孩随着音乐跳起舞来。这时下了暴雨,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子走到路中间,和男人跳了一曲探戈,他们在雨中旋转,拥抱,又分开,皮肤在雨水中闪光。歌手们弹奏得更起劲了,诺顿先生,那次我才理解,为什么哀恸的对面是跳舞。在舞蹈里,拥抱和分别就在一瞬间,男人和女人的眼神交汇又转移,也只是在一瞬间。就像所有悲伤的事,也只是在那个瞬间,而你也不知道,音乐何时响起,你又会开始跳下一只舞。
是不是真的好了一点呢,诺顿先生,我的生活变得很重复,我也在反复告诉自己,聚散有时。你需要成为一个社会人,你需要面带微笑和人们打招呼,你也需要将自己的电源线拔掉休息一会。我最近的生活就像是这样,反复开机重启,唯一收获的,好像就只有时间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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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这一切的责任推给炎热、推给天气、推给命运,诺顿先生,有时候我们没有必要把所有的责任推给自己。如果心理医生都能靠反问盈利,那我觉得人不应该对自己有所苛求,是不是这个道理?
不过说起来,人总是需要幻觉的。若是认真打量,缓慢的人生其实索然无味。为此人们需要故事,想要看到有事情发生,当故事结尾的时候,反派退场,正义必胜。可是在真实的生活里,人们虽然有故事,但是故事却没有结尾,有些人不告而别,有些人却永远不会离场。就像炎炎夏日,似乎没有尽头,让人心生倦意。
有时候我也会羡慕更高效、更直接、更快速的生活,甚至尝试如此去做,这种机器人作风偶尔也会奏效,甚至给人一种成就感,但是我知道这不是真的,掩藏在执行再执行下的那颗心脏,已经疲惫了。我一直在做的就是在高效的人生里喘口气,并且摆脱负罪感。诺顿先生,都市人的原罪就是懒惰和焦虑吧?或许全世界都是如此。我记得小时候背诵过一段话,生有时,死有时,万物有定时;哭有时,笑有时;寻找有时,失落有时。当时我只觉得这句话美,却不觉得它有什么道理。偶尔在夜深的时候,这些句子又回到我的脑袋里,让自己安静下来。没什么故事发生,没什么痛苦需要克服,你只需要等待时间过去,然后一切就会好起来。
有天晚上,我问世界上最奇怪的心理医生。对的,你也对他很熟悉了吧?我问,生活真的会好起来吗?还是这只是我们的幻觉?人类喜欢以故事的方式感知一切,认为凡事有始有终,有开场,有结尾,可是生活不是这样,对吗?那个奇怪的心理医生没有说话,反问我为什么要提出这样的问题。大多时候,我觉得心理医生会能靠反问解决问题。我为什么会这么问?当然是因为我已经足够疲惫,快要撑不下去。就像我反复重启了手机,发现不行,还是卡顿,依然在不能在合适的时候做出恰当的反应。
诺顿先生,人们常说的一切都会好起来,并不是说你度过了一段艰难的时光,以后的日子就会顺风顺水,哪里有这么好的事呢,就好像艰难是幸福的代价。不是的,艰难不是任何事的代价,它只是一段时间,而你就要等待时间过去。
苏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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