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用天然松木来作燃料的，还可以坐‘中药马桶’——”

尹善英、金廷娜和池爱恩，刚在“马奶奶之家”吃过一顿甜辣米糕，满肚子是芹菜、椰菜、鸡蛋、甘笋、米糕和面条，还有甜酱、辣酱……总之撑到不得了。

她如常地，把嘴里的食物——半消化半发酵的浓稠杂物，再咀嚼一遍，磨烂精细，吞下去。

念过汉城大学、梨花女子大学，还有哪？先不管，朴贞秀一直成绩优异。据说校方不想尖子流失，不大愿意给写转校信件。

看到别的同龄女生，假日都与男朋友享乐、亲热、倾诉苦与乐……

“你这一说我就省得，前天晚上，她在厕所中偷偷摸摸的，还有声响——我肚子不舒服，夜里三点多哪，敲门敲了好一阵才肯开，我快憋不住了。特别生气。你说，她是躲在里头吸毒吗？吃人吗？念咒吗？自慰吗？”

“你不是从我抽屉偷掉么？早就不见了。”

“说呀！”

现在李育熙明白了。

虽然泡菜是韩国传统食品，家家户户的主妇都懂得做。春夏秋冬四季各以不同的鲜嫩蔬菜，做出不同口味的泡菜：大白菜、黄瓜、萝卜、小萝卜、韭菜、豆芽、芥菜、水芥菜、茄子、洋葱、高丽菜、葱、辣椒……算来有一百八十多种味道呢。

有苦说不出。也不想说。从小她就寡言——怕张嘴。

她将是中途收录的电子学系新同学。编派与她们三人同房。

朴贞秀早已在被窝中倒头大睡。被子盖得严严的，不露一点头脸——明明上床睡觉了，还有一再漱口洒香水的习惯？三人莫名其妙。“洁癖”多严重！

朴妈妈把选好的瓜、菜一一分类，分加味料。近日政府已发通告，希望生产商采用新的“Kimchi辛辣指数”标准，把泡菜分为轻微辣、少许辣、中等辣、非常辣和极辣五级。

“不用了伯母。”金廷娜对朴贞秀道：“因为贞秀这一阵说是感冒，身体不好，我们找她一起去治治。”

“世上没有人信得过——除了妈妈。”

跑到洗手间呕吐。

“出一身汗，排出毒素，血液循环就更好了。”

——窒息的感觉。

“伯母，我们特地好好来探望贞秀，没预先通知，意外吧？这些苹果和梨子请收下。”尹善英把一篮颜色鲜艳的水果送上。

他又笑：

朴贞秀背影颤动一下，并没快速反应回过头来。

“爱恩真粗俗。”尹善英笑骂：“那只是有个大洞的特制椅子吧，坐上去让中药材蒸气蒸熏，经痛也减轻。”

吃过泡菜，那种酸、臭、腐烂的发酵味道特浓，不得不洒香水辟除。

“没事，很好。”朴贞秀安慰她：“看我的皮肤，又白又滑又滋润，脸上毛孔细密，人家都羡慕呢。”

“可是日久同学们朋友们会起疑。”

如同所有男生，连他这学长也被吸引。但似乎从未有人获得青睐。神秘莫测。

都说是“怪病”。

不满意自己身材外貌的女生，整容整形医生加工，她们步向“完美”，即使短暂，即使有后遗症，但满足。那是简单而勇敢的追求。像尹善英、金廷娜、池爱恩……人人都一样，不免有些缺陷和遗憾。

朴贞秀选修的学科，以精心细研科技为主，不必与人接触。同学们对她了解不深。

谁的手？

因为庆祝尹善英的割双眼皮手术成功了。

惹不起躲得起——只要把秘密一直保守下去，她就可以活得自在点，不会被当作“怪物”来研究，成为人家茶余饭后的话题。

朴妈妈一边分配着腌料：除了姜蒜辣椒，一些加入栗子、红枣、水梨；一些加入鱿鱼、章鱼、生虾、蚵、鲍鱼；一些加入石耳菇、鲜明太鱼、松子、青葱、芹菜、甘笋……已用粗盐腌了一个晚上的大白菜，“包裹式”的层层加料，味道醇美，发酵效果极佳，营养丰富——这是她家最受欢迎的泡菜。

二人一齐望向金廷娜：“我们认识吗？”

只在午膳或晚饭时，才脱下。

李医生坦白地告诉病者，目前还没有最具体的方法去治疗，但医学科技日渐进步，必有改善良方，例如切割某些部分、束胃带、控制回吐的次数和份量、搭通道、合二为一……

“不认识——可是很快就见着了。”

朴妈妈招呼年轻的来客。

“爸！不要！”

睡不好的女生，容颜惺忪憔悴，但朴贞秀还是一贯的容光焕发。

“复杂”的只是朴贞秀那不可告人的反刍怪病吧。

“但她吃得很多！”室友在窃窃私语挑毛病：“这贞秀，特爱泡菜、辣椒、水果，饭量大着呢，一顿吃两碗。”

大家各自从毛毡中露出一点头脸。忍，忍，忍。

“好！”尹善英目夹着她那新鲜出炉迷人的双眼皮大眼睛，带着妒意：“我们就要她原形毕露！”

池爱恩道：

“难道是妖怪？”胆小的池爱恩尖声问：“因为秘密揭穿了，只好退学，跑到另一个地方修炼去？”

没有一个人的沉默是不带前因后果的。

朴贞秀辗转一下。忽然坐起，悄悄地躲进厕所里。

“妈对不起你——”

星期六，朴贞秀回到汉江南的老家，是个小区，旧楼房的二楼。

呼吸开始困难。

“我最近转到这大学，不错呀。”她收拾心情，面对窘境：“室友好奇，是一定的。从前也这样。真识破了，再寻思转校吧——反正我成绩很好，总有录取的。”

“如果隆胸的话，情愿冬天去做，衣服厚厚的让它慢慢适应。”金廷娜有道理：“爱恩去削脸，或者抽脂什么的，有伤口，又要穿紧身衣，夏天做，又闷热又出汗，多难受！”

“走走走！”一个道。

她飞奔出去。

“极辣！”她冷冷地道。加大量姜末、蒜末、辣椒粉、鱼露……填满小刀划开的一道又一道缝隙。狠狠地，辣死他们！

“走吧。”她们道：“以前几次约你看电影都不去。”

“对，有点奇怪。”金廷娜压低嗓音：“她老爱上厕所。好久也不出来。”

朴贞秀忽地想起汉学传奇故事中，有一个唤《白蛇传》。千年道行的蛇妖，自恃可以应付，便喝了几口雄黄酒，那白素贞毫无准备，结果现出原形——朴贞秀有自知之明，早上也没吃过什么，胃中大概也没什么会冒涌出来的吧。她心忖：

“用电？”

——某个晚上。

“你们要用厕所吧？对不起，我耽了好一阵。”

但因为高温蒸焗，令人血液循环加速，体内毒素随汗水排出。一般的桑拿不可同日而语。比起来，那些就太小儿科了。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热情如火。也许希望对这神秘自闭的室友多作了解，也许只是女生之间亲密交谊，没那么复杂。

每次都是池爱恩率先跑出去，顶多两分钟，惨叫一声，飞奔逃出生天。

“可是我听人说，梨泰院洞那家更好呢，有很多日本人去——不如我们尝尝新？”

韩国大学女生中，50%都做过或大或小的手术。30%在储钱，有计划有希望。另外的20%考虑中。

“贞秀，”朴妈妈叮嘱：“小心点，别过头了。”

“唔——”识途老马尹善英带神秘的微笑：“到了就知道。”

对身后三位好奇得有点急躁的室友，爱理不理：

“你那瓶草莓奶酪面膜我可随便用哪。”

她们吃定她了。不手软，也不嘴软。

“女人都爱美。”尹善英朝百货公司橱窗的反光玻璃顾盼：“又贪心——我已经在想，下回该做哪儿更好？”

“果然是个神秘人物！”

很难熬。

现场环境十分正常。只留一缕香气——这人，看来洒了点香水呢。

“你醒了？”

“对，他每个月割三十双。我得预约，轮候两三个月呀——看，没疤痕吧。”

她洋洋自得：

十多年前，朴贞秀的爸爸，为了女儿与生俱来反刍的怪病，既自责又愤慨，更痛恨，不甘心，却无法可施：

她落到他手上了！微妙而甜蜜的感觉，可以一再反刍。

“去吧，同学们一起正常玩乐。”

大家发觉，原来她常中途离座，也不管什么时候，上课时、实验中、在图书馆……坐不住。

“不疼的。医生用电刀把脂肪给烧断烧焦，切口才平整。”

——这当然是缘份。

“不然怎么过？”她想：“交个朋友已不容易，谈恋爱还不把人家吓跑？谁受得了？”

离人远点，戴上口罩，免得口臭惹嫌。

“那不是烤肉的味道吗？”

“不交男朋友，一定有点不对劲。”

她望向妈妈。

也是朴贞秀自小吃到大的泡菜。

谁一双冷酷无情却又痛苦失控的手？

韩国五百年历史的传统保健美颜桑拿，是大学女生和办公室女郎常到之处。

“汗蒸幕”就是一个砖石围成，牢固的巨型营幕吧。温度高达八十度。炉中松木燃烧起来，像把人蒸煮至熟呢。大家还生怕不够热，再用厚布和毛毡把自己严严裹起来，焗得汗出如浆才痛快。

终究还是醒过来。

她乏力地张开眼睛，没办法与病魔对抗，太累了。

“喂！”池爱恩抗议：“她是怪人！吃饭速度比谁都快，人家半碗还没吃完，她已吃到第二碗，好像不必咀嚼——说不定晚上全拉出来。”

朴妈妈道：

“我们听说伯母的泡菜在这一带十分闻名，很受欢迎，所以来请教一下。”

“如果去梨泰院洞，不如吃石烤鱿鱼啦，好香呀，想起也垂涎三尺。”

她抽起一张面纸，轻轻地印印嘴角，然后慢条斯理若无其事地漱漱口。

朴贞秀苦笑。

“砰！”

大家上了地铁往明洞去。一路上，热烈谈论一个人。

“不如你把秘密告诉几个室友，大家照应着。”

——李育熙却没对朴贞秀坦白他的心事。

在众多发酵食品中，泡菜不但含丰富的维生素和食物纤维，而且促进体内脂肪燃烧，所以泡菜是瘦身美人的选择。

“你就是爱念书。”

医生详细检查过后，把朴贞秀已知但忌讳的事实，再摆放她跟前正视。

她的痛苦不可告人。

金廷娜就着阳光细察：

“治治？”朴贞秀警觉起来，她们真是有备而来吗？“也不是什么病——”

“妈，她们开始怀疑了。”

过了一会，又有一些饭菜回吐，她咀嚼之后吞咽。如是者，只消有食物自体内涌出来，便一口一口的加工，是她廿多年来每日每顿的必然过程。

“为了勋勋吧！”大家取笑。崔智勋无意中说过她“眯眯眼”，暗示眼睛小。她好不爽。付诸行动。

朴贞秀沉默寡言，却意志坚决。她转校，以“不适应学习环境”为由，与同学相处不来，而且每回都是主动提出退学。

“不要紧，很快便去掉。”尹善英道：“我没选开洞然后使暗线的‘埋没法’，我眼皮厚，得切开，割走多余脂肪。伤口缝合后，你瞧，这儿，往上扬的，眼睛又大又漂亮，值！”

他呢？他的人生目标，便是为这万中无一，漂亮有才，却孤独不欢的女生“服务”……

“世上没有真正的美人。”

但朴贞秀长发披肩，双目明亮，身材纤秀，皮肤细密，白里透红……不知吃了什么“仙丹”。

只见她背影微动。不知在干什么？

“谁？”

“让我告诉你一些故事。”李医生以声音抚慰她的灰败。不是至亲充满杀气的手，是陌生人安定心灵的手：“你同普通人没太大分别——你只是比他们多了一个胃。”

只有在老家，不必防备，没有戒心，完完全全适应那与生俱来的遗憾。无奈地。

“趁哪天放假，快去做吧。”

朴妈妈很内疚，眼看女儿受尽生理心理上的折磨，亦因此变得孤独、冷僻、自闭、不爱与人交往——甚至不敢谈恋爱，遑论结婚、生子。

今天尹善英作东。

朴贞秀帮忙着弄泡菜。朴妈妈自丈夫离异后，靠腌制泡菜供应十几家食店维生。独力抚育聪明漂亮的女儿贞秀。

不算刻意躲人——但明显地我行我素独来独往。

胃中其实没什么食物，只有酸水，怪病并未发作，只是残酷的回忆令她再次窒息，想把五脏六腑的悲伤全盘拼命呕吐出来，自马桶中冲走，一去无踪。

女生唤朴贞秀。

他听过她不停转换学习环境的往事，一直费解。

“李医生，我信靠你，谢谢！”

“尽管吃得多，却不长胖，不像爱恩，面包脸。”

三个女生合作发力，把门猛地踢开——

是在首尔江南的狎鸥亭洞做的。那是著名的整容整形街，有二百多间诊所和医院，丰俭由人。

“如你所知，你有两个胃：一个用来储藏刚吃下去的食物，进行第一工序；一个则把初消化的食物再仔细加工，这是第二工序。食物回吐嘴里细嚼咽下，人无法自主——但，这也有好处啊，反刍后的食物，份子更精细，营养更容易吸收，所以你的体质很好，皮肤紧密细腻，容光焕发，特别漂亮。”

“对呀，”池爱恩笑：“以后我们结婚了，尽管不会当全职主妇，像妈妈和阿姨那样——但会做特别的泡菜，也是绝活。”

与爸爸分开了。

逛街还要烧银杏、糖砂煎饼、巧克力香蕉、栗子夹饼……

“看谁可以熬得超过五分钟！”

到时，崔智勋一定对她另眼相看。

朴贞秀起了戒心，生怕有诈，“不说我不去。”

“有人有两个胃，有人有两个心，一个很野，一个很黑，都可怕，心肠坏比什么都可怕。”

当然是“不速之客”——尹善英、金廷娜、池爱恩，那满腹疑团满目好奇的室友们，登门造访，伸出友谊之手：

“善英，你眼睛比以前大多了呢。是找姜医生吗？”

朴贞秀不遗余力的疯狂的撕心裂肺的呕吐……昏迷倒地。太吓人了，慌乱的女生们汗淋淋跑出来，最后合力把她送进医院去。

再怎么逃躲，她跑不出俗世人间。

三人打个眼色。也悄悄地伏在门外，偷窥……

“能不吃东西吗？当然不。但天天吃，天天这样的把东西再吐回咀嚼，一生怎么过？还要不要做人？造孽！与其永远折磨下去，不如帮你解脱吧——”

“当然。”尹善英笑：“还真有点香！”

“不。告诉她们，等于全校都知道了。”朴贞秀道：“都是普通女子，大嘴巴，守不了秘密，信不过。”

“有一点点，淡淡的。”

厕所的门给踢开了。

一把温和亲切的声音在床前响起：“我是你的医生李育熙。”

“这两天放假，有时间，可以帮你做鱼鳞萝卜。”朴贞秀企图把所有不快，在刀刻鱼鳞细纹的十几条小萝卜上发泄。

李医生道：

——这个人透着神秘。

朴贞秀对人人都高傲冷淡，不光女的，对男的亦不假词色不大理睬。

朴贞秀意志坚定，这难不倒她——自小生理上的折磨已叫她习惯了。忍。

“明洞那家好吗？常去的。”

像被人扼住了脖子，住死里使劲……

朴贞秀心底的寒冰融化了，自卑和自闭心理也像遇上良方。她感动地握着他的手：

“伯母我们走了，完了直接回宿舍了。”

“人生仍是充满希望的。”他说。

“人人都有不幸，我的比较与众不同吧。”

“哼！有什么了不起？”尹善英道：“我们就要见识一下她庐山真面目。”

“有人有两个胃——但牛有四个胃呢，是瘤胃、网胃、瓣胃和皱胃，牠们的反刍时间是每天八小时。”

这异常现象从没改善，影响了她生活。不管读书、看电影、逛街、走路、睡觉……任何时刻，肚子里的食物“自动”回吐口中，非得进行反刍。

正说着，朴贞秀的胃有点异动，不由自主，毫无防备，一下子就将刚才吃进去的饭和泡菜和牛肉汤，冒涌回吐口中。

她又怂恿姊妹：

“知道了。”朴贞秀把心一横，这一关也要过的。矫情不去，很难解释。

她们约好了，展开侦缉行动。

他大学毕业后，某回到母校演讲。在图书馆外，遇上一个匆匆离座疾走，非常冷漠沉默的女生。谁都不答理。自他校转来，是个独来独往的尖子。

天才总有怪癖。院校爱才，罗致尖子还来不及。面试之后都对她印象很好呀……

自此之后，妈妈决心独力抚养她，一起面对，共渡难关——但这难关，一点也不容易。

朴贞秀反刍完毕，松一口气：“就是在家里安全。”

这些，都是不满意，不甘心的女子。

“可是妈妈把你生成这样……”

朴贞秀怎么敢同人一起看电影？谁明白她嘴里忽地充塞异物，身不由己地要避到无人之地的苦况？

扑贞秀迷糊中，惨叫一声：

金廷娜道：

“完了再喝参鸡汤滋补一下。你说选乌鸡或是白鸡？”

她强调：

但愿一睡不起。

“快请坐，贞秀给同学们倒茶。”她双手还沾满腌料，正一层一层的用大白菜裹好，忙着呢。托词请教？看来志不在此。

还没报到，众说纷纭。

——朴贞秀当然是美人，但朴妈妈叹一口气：

她们装作无意的四下暗暗搜索，看看遗下什么蛛丝马迹：比如血渍啦、粉末啦、纸钱灰啦、香烛啦……或形迹可疑的面纸团。都没有。

“贞秀的鱼鳞萝卜因手工精制，量不多，可卖贵些。”朴妈妈问：“做第几级？”

都说韩国女生与医生特别有缘啊。

爸爸精神崩溃了。那个晚上，趁她刚入睡，便含泪扼住了小贞秀的脖子，企图一了百了。

“哼！不想同我们做朋友吗？”都装作生气的样子。

其它系里的男生，包括尹善英心仪的崔智勋，都对这美人大感兴趣。在饭堂时，往她身边磨蹭，有意无意共桌攀谈。

“就算没什么病，可见你老是戴上口罩，夜里也常上洗手间，你跟我们来，包你新陈代谢大大改善。”

妈妈自死神手中抢救了她。

“医生，你别给我上课。我知道我比牛幸福一点点。”

“到哪去？”

“有！”

“在汗蒸幕中心，人人都裹得严密，不会出岔子。”

十分好学。除本科外，还精通汉学、英语、法文。桌上都有这些书籍，就是没有太多化妆品护肤品。天生丽质。

才来不久，艳名四播。

“大家玩玩嘛。”金廷娜打圆场：“我们到‘汗蒸幕’中心。”

朴贞秀长发披肩，双目明亮，身材纤秀，皮肤细密，白里透红，根本不需要化妆品。却嫌脂粉污颜色的她，总爱戴着口罩。

虽被编派在池爱恩同室的下铺，但平日很少与大家倾谈，只点头招呼，甚至不知口罩底下是否有个敷衍的微笑。

“我兼职储蓄差不多了，只想用自己的软骨来隆鼻，还顺便削脸抽脂。流行‘小颜’，文学系不是有个日本来的同学吗，脸好小，皮肤又白。我们韩国男生都追她。”

——可是，星期天一大早，家门外来了不速之客……

一个噩梦？不。这是真的。

——见着了。

“在我们眼中，没有所谓‘怪病’，不过生理构造有点不同——有人有三条腿，有人整个心脏外露，有人没有小肠，有人颅内动静脉异常，头后仰45丑A一生无法正视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