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仁宗朱厚熜无法预料的。

“你不是说自己‘有眼无珠’吗？好，我就成全你吧！”

“所到之处，皆为发达之乡。”

“皇后明察。”金英作供：“此事真的与曹端妃无关。是我与她们说：‘咱们动手吧，强如死在他手里！’这话是我说的——”

“金英，”皇后盘诘：“你快把主谋供出来！”

玉香到东房，解下仪仗上的花绳，搓成一条粗绳子，够劲的吧；金英把它拴成套扣，再试试力道——可以了！淑翠用黄绫布把皇帝的脸蒙住，便用力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一切都是天意。

抽搐数十下，当场死去。

皇后的目的也达到了。

她声音一变，妒恨：“可是这贱人，竟迷惑皇上，要求加添白牝马之卵，还有羊白腰——这些肾卵，极补大养，她是什么居心？”

金英、川药等数人又忙把灯打翻了。来回几次，乱作一团。

明，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十月二十一日的夜晚，宫中生变。

大家面面相觑。无人胆敢出手。

喁喁耳语，稚嫩娇声。

之后，再断咽喉，然后把尸身分成两截。还枭首示众。

“一切都是天意。”

未谙人道的女孩，一入宫门深似海，受尽淫辱蹂躏，及无耻的性虐，晚晚不寒而栗惊醒，颤抖到天明。

金莲朝皇后的坤宁宫奔去。

道士以画符、念咒、驱邪、除妖、淫乐、长生来博他欢心。

“呀——呀——呀——”

金英喊得愈歇斯底里，她跑得愈快。

但困兽那堪折腾？

其中一名道士陶仲文，把戏娴熟，最得皇帝青睐，两年间平步青云，以致食俸一品，身兼少师、少傅、少保三职。

大家忘记只死了十多个卑微宫女和无权无势的妃嫔的那桩往事。——因为宫中死人的事是每天都发生的。

她想，皇上死不了，兴师问罪，谋杀的共犯，无一幸免，株连九族处斩——自己戴罪立功，说不定逃过大限，还有赏。

宫女、妃、嫔，皆咬牙切齿，不语。

仁宗竟无端下令，只有二字：“不许。”

年轻的，不过十来岁的女鬼。

“金莲！回来呀！”

翠莲按住前胸，槐香按住上身，川药和梅秀把着左右手，妙莲和菊花等人则压住双腿。

朱厚熜大喊：

又向一众宫女道：“不供？就是胡言。金莲说了不该说的话，这便是她的下场！”——

惊魂甫定的朱厚熜虽在一室光明之中，他的内心仍是阴黑、冰寒——对了，皇帝是如何受的伤？

金莲已决意背叛她一众同病相怜生死与共的姐妹们了，当然充耳不闻。

仁宗与他宠爱的曹端妃云雨亲密后，已昏昏睡去。

才一阵，管事的太监来了。

哭声十分凄切、痛楚，夹着呻吟。

曹端妃固然是必办之首犯，无辜的王宁嫔亦赔上一命。加上十五名大逆不道的年轻宫女，一名卖友求生的叛徒。——皇后的布局十分完美。没有破绽。

金英再使劲——

四肢脸面，被鱼鳞细割千刀，至体无完肤。

一个道：“若皇上年年谒陵尽孝，该有多好！”

“鬼呀！把所有的灯都点起来——”

审讯由方皇后主持。

“弒君”，重如泰山压顶粉身碎骨的大罪！

终于把一切恩怨情仇和冤屈，都吞噬了，化作刺目催泪的乌烟……

金英压低嗓子向大家下令：“我们动手吧，强如死在他手里！”

糟，绳索不动了！

幽魂徘徊干清宫内，凭吊她们不堪告人的残酷青春。

“唉，只恨我们有眼无珠——”

“皇上，还我们命来呀……”

皇帝挣扎动弹不得。金英赶忙把绳索套在他的颈项，用力一扯，眼看合力要把他勒死了——

“皇后饶命呀！饶命呀！”

两名孔武有力的侍从按定金英，一人在她眼前，伸出手指，不用器械，生生把她的眼珠子给抠出来。金英痛得乱颤，惨叫震天。

“不，你还没说出真话来。”

明，嘉靖二十一年，十月二十一日，禁宫午夜血案，谋杀未遂，录下一份口供，如下：“本月十九日，有王、曹侍长在东稍间点灯时分，商说：‘咱们动手吧，强如死在他手里！’”

嘉靖十八年的一回千里谒陵壮举，令百姓怨声载道。他下令升故乡安陆为承天府，更卜吉地，重修玄宫，合葬父母。那年（1539年）的拜祭，二月十六日出发，四月十五日回京，整整两个月。

“咱们动手吧，强如死在他手里！”

谋杀计划正在展开。

皇后翻查记事册籍：

“别求了，大家也是苦命女儿。”

宫人正待抢救。

金英哀道：“只恨金莲把我们出卖，我有眼无珠，死不瞑目。”

年轻的宫女力弱心焦，不知如何是好。

方皇宫的侍从宫女张罗点灯。金莲为了媚主邀功，也帮着大伙点上。

惊恐万状的金莲，慌得紧闭着嘴，坚决不张开。

这个时候，金莲见事不济，竟转身就跑。她一边跑一边叫着：“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要杀死皇上！”

悬挂在木杆上的人头，血泪滴了七夜……

而卑劣的昏君，不但沉迷斋醮，还爱酷刑。但凡向他进谏的大臣，忠言逆耳，他都施以“廷杖”，当场没气绝的大臣，也皮开肉绽，奄奄一息。而被打死、烧死、淫死、虐死的宫女，总有几百人。

金英凄厉大喊：“金莲！金莲！回来！求求你——”

慌乱中，套扣变了死结，不能索紧。各人死命拉扯，半天也未成事。

方皇后道：

经一夜审讯，口供既得，已成定局。

方皇后被困火海，高声哀叫：“来人呀！救命呀！痛死我了……”

所有人都吓坏了。

扰攘六十日，耗费花时，但满足了仁宗的迷信和虚荣。

“呜呜——死得好惨啊！好疼……”

金莲虚脱，发不出声音，只是：“呀——呀——呀——呀——”

“哼！看来不用刑你们是不招的了。”

淑翠扔掉蒙着皇帝头脸的黄绫布，一跃而起，站在门口堵住来人，皇后一到，她奋勇地向她迎面猛击一拳。皇后一痛倒退，但女孩终究力弱，拦不住。“把灯灭了！快！”

一如野兽嚎叫。

仁宗朱厚熜命不该绝，不必去向他的祖宗朱元璋报到，但已昏过去。

十五名下跪的宫女向皇后身畔，那背叛她们的金莲怒目而视，恨极出血。

仁宗诏令广选天下健康幼女入宫，供他炼丹，连年八到十四岁秀女进贡，已达一千零八十人。

杀鸡儆猴地，皇后下令“截舌”。

姐妹十五人，恨其卖友，又哀其惨死。一个还尿了一地，一个昏眩过去……

方皇后令人强张开她的嘴巴，用钩子勾出舌头。免她乱动，舌头缩入，便把她的嘴向两边剖开来，直裂到耳朵旁边。勾定舌头后，一刀截割，血溅五丈。

所有人，都被扭打、擒拿，没一个逃出生天。——包括吓得脸如死灰的曹端妃，和对此事不知就里的王宁嫔。

遍体鳞伤的金英一口咬定：

“都是你不好！”

她的目的，是乘机除掉因年轻貌美而大受仁宗宠爱的眼中钉，曹端妃！

他崇拜仙道，整天与道士厮混一起，只求长生不老，荒废朝政。

沉迷道术的明仁宗，曾选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媵，以广子嗣。他妃嫔虽多，但最宠爱的还是曹端妃，不但经常在她宫中过夜，还一同尝尽延年滋补的珍奇妙品。

酷刑开始了。

嘉靖二十六年（1548年）十一月，宫变后整整五年了。

“皇上，灯早已全点了。”

这批百词莫辩的女子，呼天不应叫地不闻的禁宫粉黛，匆匆就刑。

朱厚熜悠悠醒来，逃出鬼门关了。他颈项上有一圈瘀红的绳痕，勒得斑斓花纹，久久不褪。虽捡回一命，多日也说不出一句话。一开口，便是：“这些影儿是什么？有十几个……来人啊，宫中有冤魂么？”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能出卖姐妹，日后难道不会为了自保也出卖其它人么？——哼！都是同一路货色！”

在严刑逼供下，金英对众人说的那句话，终于变成出诸曹端妃之口。

谋杀皇帝的案情明摆着，人证物证俱在，但皇后仍动刑。

——这是用处女经血炼制的。

菊花和秀兰聪明，立刻把灯吹灭，宫中顿时漆黑一片，全场死寂。

——一剎那间，十几名宫女都似魂飞魄散。完了完了……

烈焰冲天。

“是吗？”皇后睨着金莲，冷冷道：“把她也拿下！”

这晚，十月苦寒，北京紫禁城干清宫内，十几名神色紧张的宫女们聚集一起，虽然有点害怕，但想到今天和日后所受凌辱，没有明天的等待，难出生天的绝望，燃起一把怒火，她们是金英、川药、玉秀、翠莲、淑翠、梅秀、妙莲、菊花、秀兰、金莲、玉香、槐香……等十多个姊妹。

他向仁宗提供了“仙方”：“常吃‘先天丹铅’药，可长生不老，永保青春。”

“你小心飘荡，别碰了柱子。”

谁还她们一条苦命？

“九月时，曹端妃曾伴皇上赏菊花，喝花酒，吃花糕、麻辣兔、爆炒羊肚……”

方皇后来不及整理衣带，披头散发，气喘吁吁地，急入干清宫。

金莲耳畔嗡嗡一响，身子一虚，竟瘫软伏地：“皇后在上，我不是已拚死通风报信，护驾有功吗？”

内侍都来“护驾”。

“回来呀！”招魂一样。

急迫之际，太医院使许绅，硬着头皮冒死开方下药。皇帝在皇后督促煎熬灌药后，连连吐出紫色瘀血数升，才慢慢回过一口气，发出几个没人听懂的单音。

朱厚熜半夜一回又一回的惊醒，毛骨悚然。

——原来方皇后有她的心计！

“好了，现在，把主谋给供出来吧——谋杀皇上的事件发生在干清宫，曹端妃的寝宫，难道她脱得了关系吗？说！”

扰攘间，皇后及侍从闻讯，大惊失色，打坤宁宫赶来。

这晚，不知何故，坤宁宫突然发生一起大火。

——作为皇帝的“延年药”，自身憔悴于春风雨露中。

“这事是我自己干的，与其它人无关，横也一刀竖也一刀，请皇后赐死！”

他原是个藩王之子，因堂兄武宗朱厚照一生荒唐，短命，没有子嗣，所以由德行甚差的朱厚熜继位。当时他才十四岁，刚继承已死去父亲的“兴献王”爵位，马上又由湖北安陆入京，登上“天子”宝座，飘飘然不可一世。改年号“嘉靖”。

全是女鬼。

宫女不但被迫与道士们乱交取悦皇帝。一回，为研究人兽可否产子，而令宫女裸裎，与狗、马交配，寻求新奇刺激。最开怀的是一众妖道。

完全符合她的意愿：

连随侍的锦衣卫也喜形于色：

十多个年轻的女孩见功败垂成，已无生路，仍作最后一斗。豁出去吧。

干清宫后半部是皇帝休息的暖阁，上下两房，各有楼梯相通，九间共二十七张床，任意躺卧宣淫。

皇帝活过来，但太医院使却因紧张惶恐过度，回到家里一病不起，不久，在床上大去。

不是“伤”，是遭人勒杀。奄奄一息。诸御医迟疑良久，不敢用药，——一旦不效，必遭杀身诛族之祸。

皆裸裎羞辱凌迟处死。

随从人员一万多人，包括乐队、医疗队伍、御膳厨役、士兵……户部官员携银三十万两沿途备用。所经地方官员供奉，搜刮民脂民膏，不在其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