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女与蚂蚁
作者:庄秦
我倒在地上,刚要翻身,于闯又朝我肩头给了狠狠一棍。我疼得站不起来,只能无助地看着于闯和那个身穿蓝色长裙的男人。
蚂蚁蚂蚁蚂蚁蚂蚁,蝗虫的大腿。蚂蚁蚂蚁蚂蚁蚂蚁,蜻蜓的眼睛。蚂蚁蚂蚁蚂蚁蚂蚁,蝴蝶的翅膀。蚂蚁蚂蚁蚂蚁蚂蚁,没问题。
我忽然想起,自己从成立带来的那只蚂蚁工坊。工坊里充满了富含营养物质的蓝色透明凝胶,或许让这些可怜的幸存者们啃噬一点蓝色凝胶,它们就有气力回到客栈外的土壤,回到自己家中去吧?
从我的脚下,土壤里钻出一只只蚂蚁,黄色的蚂蚁,个头小小的。它们都有着三角形的脑袋,蝗虫般的大腿,蜻蜓般的眼睛。不知道它们吃了我的血肉后,会不会长出蝴蝶的翅膀?
于闯微微一笑,说:“其实啊,主要的不同之处,就在于纯种黄蚂蚁和普通蚂蚁的食物链不一样。”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这些穷凶极恶喜嗜活人血肉的蚂蚁,忽然改吃素了?
另外,我还在模特儿的脸上抹了一层蜂蜜,又撒了一层蚂蚁在她的脸上,形成一个图腾式的不明图案。
在临走的那天,我来到瑶瑶的蚂蚁保健酒工厂外。找到一片空地,我蹲下身体,然后把那七只黑蚂蚁倒在了地上。看到它们迅速钻入地底,我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在安迪的这家蚂蚁酒厂里,供黄色酸蚂蚁食用的食物,必须是服用了各种营养物质的活人。因为担心事迹败露,所以他们选择的偏僻的森林深处进行生产。前往酒厂的沿途,安迪设置了许多摄像头,还特意在道路上安排了一座独木桥,阻碍旁人靠近酒厂的时间,一旦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就赶紧消灭罪证。
我听到了他们两人发出的凄厉惨叫声。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只好摊开手,说:“我没发呆,我那是在构思呢。”
“为什么酸蚂蚁越来越难抓了?难道是因为你一直在收购,所以被抓完了?”我好奇地问。
蜂蜜水泼在我的脸上、我的身上、我的手上,我顿时感到了一阵清凉,还嗅到了一股浓郁的甜味。
我的顶头上司,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前几天在部门晨会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他提到了他女儿刚在市中心开了一家宠物店。所以呢,部门里的员工商量了一下,决定集体去一趟市中心,照顾照顾上司女儿的生意,回过头来好让上司在发年终奖时照顾照顾我们。
本来于闯也想对那位瑶瑶小姐下手的,但瑶瑶事先说过,她的合伙人知道她到这里来了,而且还约定了离开的时间,所以于闯只好作罢。
“我们只想让你成为黄色酸蚂蚁的饲料。”于闯在一旁接口答道。
而我的到来,则正是瑶瑶的最佳替代品。拿安迪的话来说,养殖场里的黄色酸蚂蚁已经饿了好几天了,正等着我的到来呢。
当她转过身的一刹那,我忽然张大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凌晨三点的时候,我终于绘制完毕了新的草图。抬手伸了个懒腰,我才想起放在一旁的那杯蜂蜜水。然后我站起身,走到桌边拾起杯子。可就在我拾起杯子的一刹那,忽然愣住了。
瑶瑶的蚂蚁酒厂准备投产,在投产之前,她准备先干掉自己最厉害的竞争对手。当然,她或许并不知道安迪的酒厂喂养酸蚂蚁的饲料,竟然是活人的血肉,她只想让那些酸蚂蚁全部死于非命,令安迪缺少酿制保健酒的原材料。

我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是我买了蚂蚁工坊?”
“黄色酸蚂蚁酒?”
于闯赶紧抡起了手中的那根木棍,朝我脑袋上砸了下来。我偏了偏头,木棍重重砸在了我的肩膀上,一股剧烈的疼痛从肩头传了过来,但我忍住疼痛,站在他们两人之间,抬起了手。然后,我的双手朝下落去,一只手摸在安迪的脸上,另一只手摸在于闯的脸上。
感慨完毕之后,我抖了抖蚂蚁工坊,把那七只黑色的工蚁抖落到工坊的底部。然后从窗台上捻起几只黄色的酸蚂蚁,打开蚂蚁工坊的盖子,把黄蚂蚁扔进了工坊中。

于闯冷笑一声后,用仅存的一只手拧开瓶盖,然后把蜂蜜水泼在了我的身上。
也正因为黄色酸蚂蚁需要食用活人的血肉,所以他们必须想办法让活人服用加有营养物质的野菌汤,再引诱活人自己走到这座溪流夹成的小岛中。当于闯听说我正在设计森女系服装之后,就以森林女工为饵,把我骗到森林深处。而安迪则穿上女装,以背影对着我,直接把我引进了岛上的蚂蚁养殖场。
而这些不饱和脂肪酸被纯种黄色酸蚂蚁以饲料形式摄入体内后,再将蚂蚁烘干、磨粉、泡酒后,酿制的保健酒便会具有与众不同的保健补肾良效。
店员点点头,继续介绍:“没错,蚂蚁在这盛满蓝色凝胶的工坊里,会夜以继日地挖洞。你可以直观地看到蚂蚁在这么一个小小的盒子里,如何挖出一条条横竖贯通的隧道,又是如何建立自己的社会。更关键的是,蚂蚁工坊可以把您从繁重的工作压力中解脱出来。”
其实瑶瑶也没料到我会把那七只黑蚂蚁直接放到酸蚂蚁的养殖场里,她只是想静静等待那七只黑蚂蚁慢慢造成生态危机,逐渐灭绝凌云山上的酸蚂蚁。但我却偏偏被于闯当做喂养酸蚂蚁的饲料,骗进了养殖场中。我也得多谢瑶瑶送给我的那七只黑蚂蚁,正是它们,才救了我一命。


就这么一个小作坊,还有从森林里招来的当地女工?还有来自海外的营养学专家?我不禁感到了一阵阵油然而生的狐疑。
哦,原来她就是我那位上司的女儿,好像她叫瑶瑶。
服务员替我联系好可供住宿的深山农家乐之后,又为我画了一张指明道路的详实草图。在临走之前,还向我介绍,这深山里的蚂蚁宴真的很特别,每道菜都和真正的蚂蚁有关。比如蚂蚁炖豆腐、蚂蚁啃骨头,有一种菜叫“草里寻鲜”,就是用一根稻草捆住一条鲫鱼,鱼肚里全是肉末与蚂蚁做成的馅。
哦?!我一直还一位蚂蚁酒是一种很传统的中式酒呢,没想到酒厂里还有海外专家。
翌日清晨,公司就派了一辆车,把我送到了那处名为“凌云山”的森林公园。
这就是所谓的“饥饿营销法”吧。但我还是没想通,不就是蚂蚁保健酒吗?搞得这么神秘干什么?
面对窘迫不已的我,度假村服务员不无善意地说:“要不,徐先生,我帮您联系一下附近的山民,看你能不能去森林深处的山民家中住宿。放心好了,因为我们这儿搞开发,所以山民们也争相以农家乐的标准修整了自家的房屋。不仅便宜舒适,而且在山民家中还能吃到正宗的野味呢。”
安迪告诉我,他是一位调味专家,他在给我吃的野菌汤里,加入了许多东西,有人参皂甙碱、三七素、虫草提取物、麦角脂醇、鹿茸粉、虎骨粉、灵芝粉、珍珠粉,等等诸如此类的名贵药材。但经过他的调味,加入种种调味剂之后,汤中除了野菌的清香之外,我再也没有品尝出其他任何异味。
店员盈盈一笑,变戏法一般,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台数码相机,朝着我和蚂蚁工坊拍了一张照片,然后说:“呵呵,我就是老板。”
瑶瑶显然看出我的不满,她笑着解释:“谁让你那天买的是20块的蚂蚁工坊呢?如果你买的是九十八元的蚂蚁工坊,那么随工坊赠送的蚂蚁,就肯定是接近透明的黄色酸蚂蚁了。”
于闯笑呵呵地答道:“其实我也没学多久,中午吃饭的时候,瑶瑶小姐给你说过吧,在森林深处开了一家蚂蚁酒厂,厂里有几位来自海外的营养学专家,专家偶尔也会到森林里来打猎,所以和我结成了不错的朋友。我这份黑胡椒牛扒的手艺,就是跟那几位海外专家学会的。”
安迪和于闯似乎并没注意到异状,只是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等待着我渐渐在他们眼前变作一具白骨。我的眼珠子转了几圈后,立刻匍匐下身体,用手在自己脸上、手上、衣服上抹了抹,手上顿时沾满了不少黏稠的蜂蜜水。
虽说在森林深处民风淳朴,但也得提防小人。于是我回了一趟客房,背起了笔记本电脑,又把那只蚂蚁工坊放入了小包里,拎着下了楼。我的东西虽然不值钱,但丢了也蛮可惜的,反正也不重,随身带着也不碍事。
渐渐的,那些可恶的蚂蚁开始向下返回。
瑶瑶苦笑一声后,说:“现在的纯正黄色酸蚂蚁越来越难抓了……就连你今天吃的酸蚂蚁蛋,也是酸蚂蚁和黑蚂蚁杂交后的品种。”
我让模特儿戴了一顶由绿叶和蓝色小花编成的花环。这顶花环,看上去非常眼熟。
于闯连声招呼着我,让我脱掉鞋,再上岛去。我这才不好意思地脱掉鞋,趟过了小溪。一上了岛,我就朝着那女孩消失的地方狂奔而去。一边跑,我一边从小包里取出了数码相机。我要拍下那个女孩的服装,还要拍下她!
竹荪汤、凉拌牛肝菌、爆炒苞谷菇、滑溜鸡枞菇,还有许多我叫不出来的菇类。
上司的话说得滴水不漏,但我却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森女系服装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设计项目,也只能交给那些可有可无的设计师。因为我昨天只在他女儿的宠物店里消费了20块钱,所以他把这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项目,交给了我。
当我问及她为何要到这偏远山村来的时候,瑶瑶笑了笑,答道:“我是来收购蚂蚁的。”
——张楚《蚂蚁蚂蚁》
于闯耸耸肩膀,说:“我们这儿到市区也就两小时车程,家家都有卫星电视,通电话,通网络。外面的人穿什么,我们就穿什么。”
这还真让我有点意外,上司居然给我半个月的带薪假期。所有费用都由公司支付,我只需带着电脑住进森林公园里的度假村,然后花两周时间绘出几张过得去的女装设计草案。
但于闯立刻安慰我:“徐先生,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当年遇到的,是一大群黄色酸蚂蚁,现在森林里根本找不到那么多酸蚂蚁了。昨天你虽然看到了不少酸蚂蚁,但比起我当年遇到的,只是九牛一毛而已,最多留下一点点血痕,算不上什么的!”
“欣赏蚂蚁工作?”我愣了愣。
上司笑了笑,答道:“因为昨天你购买的时候,瑶瑶拍了一张照片,回家后就把蚂蚁交给我,让我把蚂蚁拿给照片上的这个男人。”
按照服务员画的地形图,我向森林深处走去。地形图画得很是详尽,虽然地上覆满落叶,落叶下又有小坑,我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缓慢行走,但却因为森林里能嗅到大量含有负离子的清新空气,所以我的心情也很是不错。

1

黄色的蚂蚁覆盖在他们的身体上,耀武扬威地摇晃着触须。我眼看着他们渐渐变作两具白骨,而在我手里,托着三只个头大大的黑蚂蚁,身边的空地上,一只黄蚂蚁也看不到。
我的小腿和大腿麻麻酥酥的,还有些痒。但异样的感觉并未继续朝我身体的更上方行进。
受害人忽然发现缚在手腕上的绳索似乎松开了,他试图抬起自己那只被蚁群爬过的手臂,但当他的手臂从水里伸出来的时候,吓得几乎晕了过去。他只看到残破的衣袖中,露出了一截白森森的骨头。
我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服务员还神秘兮兮地对我说:“徐先生,吃了蚂蚁宴,能够强身健体,补肾有特效哦……”
他已经让家人开始准备中午的蚂蚁宴,而且客房也打扫干净了。据他说,除了我之外,农家乐里还有另一位住客。“是个很漂亮的城里女孩呢,徐先生一定会与她很投缘的。”听上去还真不错呢。
才一天半的工夫,蚂蚁工坊里原有的那七只蚂蚁就在蓝色凝胶里挖出了十多条隧道,阡陌相贯,错综复杂。我托着蚂蚁工坊,在日光灯下端详了一番,不由得感慨起这些勤劳的工蚁,它们就算吃饱了,也会继续努力工作。而我熬更守夜在电脑前忙碌,和它们似乎也有不少共同之处。
我曾经见过那个“打扮得像森林里走出来的女孩”的男人。
我循声望去,也不由得一惊。在堂屋里,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孩正盯着我,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这个女孩,竟是我那位上司的女儿,两天前卖给我蚂蚁工坊的宠物店老板,瑶瑶。
我懵懵懂懂地朝溪水后的岛上走去,当脚湿了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站在了溪水当中。
“嘁,我那宠物店,又能卖多少蚂蚁?酸蚂蚁之所以难以抓到了,是因为森林公园的投资商在深山里建了一个酒厂,专门生产蚂蚁保健酒。而保健酒的主要成分,就是纯正的黄色酸蚂蚁。”
糟糕,我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咒骂,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客房的洗手间里,打开了淋浴喷头。
我对强体健身、补肾固阳可没什么兴趣,所以只是随意应付了几句,并没准备去酒厂做什么参观。但随后于闯又说:“对了,酒厂里有几位年轻姑娘,都是从附近招收的森林姑娘。如果你要设计森女风格的服装,或许她们能帮上忙呢。”
可是,山民所穿的衣物,能与时尚女装划上等号吗?虽说现在连“犀利哥”般的乞丐服也能成为时尚模仿的对象,但我还真不敢相信猎人山民的服装,能够成为时尚潮流。
初中的时候,我曾经养过一只土猫。那只猫有着雪白的脸和雪白的腹部,而其他部位均为乌黑,据说这种猫被称为“乌云盖雪”,极为聪明。它确实聪明,才养了半年,就学会自己开门,然后溜出去便再也没有回来了。
这是位肤色黢黑的汉子,浓眉大眼,虽面向狰狞,但却仗义和蔼。汉子名叫于闯,在山里生活了近四十年,于闯给我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只有一只手臂。一位独臂汉能在深山里独力生存,其中经历的艰辛,岂是我等久居城市的白领所能体会的?
“什么非同一般的饲料?”

国内时装界最近也开始引入森女概念,但却似乎不温不火,没见着有什么能够引人注目的产品问世。看到上司拿出画报,我不禁有些疑惑,他为什么现在忽然提到了森女呢?
我斜背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手拎一个装有换洗衣物和那只蚂蚁工坊的小包,走入了度假村中。可万万令我没想到的是,进了度假村,才知道这儿因为未通过消防验收,所以暂时停止营业。
原来是这样啊。
很快我就找到了一种仅售20元的商品。
受害人称,当时他只觉脑后传来一阵火热般的疼痛,然后就失去了感觉。当他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呈卧姿,眼睛被人蒙上了一层黑布,双手也被紧缚着,丝毫不能动弹。受害人挣扎许久,才让双手手腕稍稍活动了一丁点儿。正当他欣喜之际,一只手摘去了蒙在他眼上的黑布,突然而来的光亮令他双眼刺痛,他赶紧闭上眼睛,却听到正前方传来一阵阴鸷的笑声。那笑声仿佛同时混杂了男人与女人的声音——据事后分析,身份不明的施暴者或许在当时发声的时候使用了电子变声器。
作为关注时尚的女装设计师,我当然听说过“森女”的概念。
高中的时候,我养了一缸金鱼,但第一次喂食的时候,就因为我加的鱼食太多,一缸金鱼被活活撑死了。
呵,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这种鬼话呢。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我恐惧地问道。
这句话刚说完,玻璃办公室内就传来了上司的声音:“徐子介,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听上去,他似乎有点不太客气。
“啊?!”我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黄色酸蚂蚁竟能让一个人的血肉变作白骨?这片森林,真是个危险的所在。
“打扮得像森林里走出来的女孩”!
瑶瑶瞪了我一眼,没说话。而那位独臂汉子于闯则插了句话,说:“难道徐先生不知道吗?黄色酸蚂蚁泡成的保健酒,不仅可以强身健体,还具有很强的补肾功效呢。”
所以,在那之后我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喂养任何宠物了。
昨天中午,我吃了一顿杂交蚂蚁做成的蚂蚁宴,而晚上则吃了一顿野菌宴。
我不禁赞叹道:“真是别致的晚餐啊,于老板,您这手中西结合的厨艺是从哪儿学来的?”
踏在青石板铺成的便道上,我问于闯:“这纯种黄色酸蚂蚁酿成的保健酒,究竟和其他地方出的蚂蚁酒有什么不同呀?”
安迪和于闯颓然倒在了地上。
这顿饭真是让人终生难忘,每样菜里都漂浮着蚂蚁的尸体。虽不是纯正的黄色酸蚂蚁,但也让人领略了一番别样滋味。
蚂蚁一共有七只,小小的个头,看上去却很有腿力。大概它们已经饿坏了,所以进了蚂蚁工坊后,立刻开始啃噬那些具有营养价值的蓝色凝胶。蓝色凝胶的营养成分显然很高效,蚂蚁们只啃噬了一点,就已经饱了,但它们还是继续工作着,在凝胶里挖出隧道,把凝胶挖到身后,又用身体把隧道夯实。
一大早,于闯就在堂屋里呼喊着我的名字,叫我去森林深处的蚂蚁酒广场参观。当他看到我的黑眼圈后,连忙问:“徐先生,你昨晚没睡好?”
“饲料?”
虽然我还不知道她张什么模样,但我相信,她就是“从森林里走出来的女孩”。只有她,才有森女的那种气质!
大学的时候,女朋友送给我一只兔子,可是……我那帮室友却趁我外出约会的时候,把一张桌子劈成木柴,在寝室阳台上做了一顿烧烤全兔。虽然他们留给我的一只兔腿,味道很是鲜美,但我却只能承受失恋的痛苦。
我咽了一口唾沫,又问:“那这儿有什么特色服饰吗?”
在我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这些血痕都是那些黄蚂蚁在我身体上留下的纪念品。
“哦,听上去还真不错啊!”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然后问,“这山中有什么样的野味呀?”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封好的小盒子,皱了皱眉,然后递给了我。我立刻看到盒子里竟然有几只搔首弄姿的黑色蚂蚁,正在盒子里快速地爬来爬去。
我抬起头,凝视着她。
过了独木桥,路就好走多了。
就在此时,那个戴着口罩、墨镜、棒球帽的身份不明的施暴者,扭开了浴缸壁的水龙头。呈红褐色的自来水“哗啦哗啦”流入浴缸中,蚂蚁顿时纷纷死亡,尸体浮在水面上,密密麻麻,仿佛亚马逊河上的浮萍一般,掩盖了浴缸中的自来水。
所以一下午,我都在客房里忙碌着。
晚餐和午餐完全是不同的风格,没有蚂蚁,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山里的山珍菌类。

于闯也帮了我一个大忙,他在家里翻箱倒柜,竟翻出不少家里的老照片。老照片上,都是他的长辈身穿着简朴的服装,在森林里劳作的情形。这些照片很有参考价值,能够充分体现过去山中猎户们的服装风格,也多多少少刺激了一下我的灵感。说实话,照片上的那些年老妇女们,才一眼就能看出,“打扮得像从森林里走出来的”。
去酒厂的路,不太好走,特别是要经过一座独木桥,桥边左右只有两根铁索,必须手扶着铁索,脚踩在一根圆木上,缓慢走过才行。真不明白森林公园的投资方是怎么想的,既然投资修了这么一座酒厂,为什么不修整一下去酒厂的道路呢?物流不畅,可是商业投资的大忌啊!
电子变声器传来了男女混杂的声音:“不痛的,你一点也不会感觉到疼痛。”
于闯一把接过我的笔记本电脑和小包,然后向我介绍起他那家农家乐的状况。
不过,在远离城市喧嚣的森林里,能与一位美女住在世外桃源一般的客栈中,也算一件格外美好的事。只可惜,瑶瑶与城里开宠物店的合伙人早已约定好,下午就会离开凌云山回城。虽然她并没收购到足够多的纯种黄色酸蚂蚁,但瑶瑶也委托于闯替她收购,到了一定数量就给她打电话,她再上山取走。
是瑶瑶。她手握金剪刀正准备剪彩,脸上笑意盎然。
这是一座孤零零的山峰,山下全是平地。突兀而生的山峰上直插云端,因为山高,所以在各个不同的海拔,有着不同形态的植物,因此成了绝佳的天然植物园。这片森林是从前段时间才由一家投资公司进行开发的,除了山峰顶上修了一座度假村之外,似乎并无其他旅游设备。据说在森林深处,还留有许多靠打猎为生的山民。
或许,上司就是想让我去考察一下那些山民穿着什么样的衣物,从而刺激灵感吧。
关于喂养宠物的记忆,我实在是有些羞于出口。
岂有此理……看着蚂蚁日夜不停地挖洞,我就会觉得开心?
见我有些诧异,于闯立刻问我:“有兴趣去参观一下蚂蚁酒厂吗?我能从那儿拿到内部价的保健酒,有强体健身、补肾固阳的奇效哦!”
原来还有这样的区别。
地上层层叠叠的蚂蚁忽然消失了,我看到几只个头很大的黑蚂蚁也钻出了裤管,是我那只蚂蚁工坊里的黑蚂蚁!

我担心黑蚂蚁也跟着钻入地底,黄蚂蚁又会卷土重来,于是赶紧以最快的速度,捉回了两三只黑蚂蚁,放入衣兜里。
这别致的设计,在秀场上立刻成为谋杀摄影师胶卷的重要元素,也引来了媒体的一片叫好声。我所设计的蓝色长裙,也立刻投产,成为市场上的畅销时装。
天哪,看来我这次肯定会死在这座溪水夹成的小岛上了。
我所在的公司,是一家大型服装生产企业,我在企业的设计部任职,主要工作就是设计各种各样的时尚女装。
吃完饭后,瑶瑶就先走一步,离开了农家乐。而我则回到于闯为我准备好了的客房里,打开电脑,开始上网搜索森女系的服装图片,进行借鉴。正如于闯说过的那样,这儿通了宽带网络,上网的速度还很不错。只是惟有一点令我遗憾,不知道是不是在设置网络的时候出了点差错,所有的在线聊天工具都无法使用,而且邮件也老是发送不出去。
“徐先生,难道还用问吗?当然是活人的血肉!”于闯和安迪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昨天从瑶瑶那儿买来蚂蚁工坊,我就顺手放进了公文包里,于是这会儿我取出蚂蚁工坊,又拿出上司刚给我的小盒子,把小盒子里的蚂蚁倒进了蚂蚁工坊中。
大概是因为度假村的服务员提前打了电话,所以刚走到半路,就遇到了来接我的山民。
轿车把我送到了山顶的凌云山度假村之后,便径直返回了。
我回到座位后,就打开网页想从国外图片网站汲取一点森女系服装的灵感。我不喜欢拿来主义,即使要借鉴,也会经过一番消化后,在设计里加入一些自己的原创概念。不过,我却始终静不下心来,耳边老是传来同事的窃窃私语声,似乎他们都在议论我,嘲笑我为省钱买了蚂蚁工坊,却换来一个边缘到不能再边缘的设计项目。
当我离开这座溪水夹成的小岛时,没有忘记从作坊里取走几瓶黄色酸蚂蚁酿造的保健酒。这些酒,就是奖励给我的战利品。
那是一位身穿蓝色长裙的高挑女孩,以背影对着我。她头上戴着一顶由绿叶与蓝色小花编成的花环,手里拎着一只小巧的花瓶,正袅袅娜娜地向远处走去。远处似乎腾起了一团雾气,那应该是溪水在日光下蒸腾起的水蒸气吧?女孩氤氲在那团雾气中,似极了云端中的仙子。
说完后,他那只缺失了手臂的肩膀耸动了一下,又道:“说起我这只少了的胳膊,就是因为小时候不懂事,跑到森林里偷蜂巢里的蜂蜜,沾染得满胳膊都是蜂蜜,结果引来了森林里的黄色酸蚂蚁……当时啊,真是惨不忍睹,整条胳膊都变成了白骨!”
于闯并没有回答我的这个问题,他扬起手,朝前指了指,说:“酒厂到了!”
根据上司有意无意提供出的宠物店地址,我和同事很快就在市中心的一条背街小巷里,找到了那家店。走进店里之后,同事们纷纷开始转悠,一会儿拍拍狗狗的脑袋,一会儿摸摸猫咪的背。而我也跟着在转悠,但目光所及之处,则只是宠物笼外标注的价格。
和于闯并肩走了半小时后,转过一道山梁,我见到了他那家农家乐。
这个身份不明的施暴者,从浴缸旁的一张桌子上,拾起一把刷子,在什么液体里蘸了一下之后,便把这些液体刷在了受害人的一只手臂上。受害人顿时感到手臂传来一阵清凉,还嗅到了一丝浓郁的甜味。
哦,敢情昨天拍这张照片,就是为了让她老爸可以好好报复我啊!
哦,我明白了,刚才我摔倒在地的时候,曾经听到了“啪”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一定是那只蚂蚁工坊碎裂了,那七只黑蚂蚁从工坊里钻了出来。
算了,在与世隔绝的环境下,或许更能激发我的工作灵感吧。
让我这么一个大老爷们来设计时尚女装,听上去似乎有点不太靠谱,但事实男性更容易以一种“旁观者清”的态度,了解到什么款式才是最适合女性的,所以国际上最著名的一线女装设计师,大多都是男性,比如例如Valentino Garavani,例如Marc Jacobs,例如Tom Ford,等等等等。

3

可惜这条誓言在我进入职场不到一年的时候,就不得不被打破了。
“我女儿说,你买了蚂蚁工坊后,担心你抓不到合适的蚂蚁,所以特意为你准备了几只,让你放到蚂蚁工坊里去。”
我突然站了起来,向安迪和于闯冲了过去。
“徐子介,公司最近准备做一个森女概念的系列服装。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公司的设计方向发生了重大改变,而仅仅只是为了配一个品种,向市场宣告我们并未遗漏任何一个热点。”

于闯挠了挠头,说:“要说服饰,还真有一点呢。”
配以佐食的,居然是红酒。因为素菜太多,于闯还特意做了一份黑胡椒牛扒,端到我的面前。黑胡椒牛扒的口味调制得恰到好处,绝不输于城内任何一家西餐厅的味道。
冲了一个热水澡后,浴室的下水口外,聚集了一层黄蚂蚁的尸体。我怒气冲冲地用脚碾着这些微小生命的尸体,破口大骂着。
我本想让于闯检查一下网络,但他却只能摇摆着惟一一只手臂,傻乎乎地说:“真不好意思,宽带是请人来安装的,我压根就一点不懂……”
这一下,我倒真有点兴趣了。我连忙询问去酒厂要走多久,当我得知酒厂距离于闯的农家乐有半小时路程后,便摆了摆手,说:“只怕现在酒厂已经下班了,我们还是明天再去那儿拜访森林姑娘吧。”
这样的好事居然落到了我头上,我不禁心想,莫非公司其实很重视这套森女系列的服装设计,之所以低调处理只是不想提前引来太多关注。如此说来的话,上司把这个项目交给我操作,并非出于打击报复,而是看重了我的设计能力?

她所说的,简直就是我的理想啊!
森女这个名词,最早由日本传入国内。据说最早,有一个女孩身穿自己设计的各种服装,在绿色植物的背景下拍照,然后上传到网络上。她所设计的服装,都带有鲜明的人个特色,清新、舒适、简约、棉布裙,用料便宜、独树一帜。她的照片发到网络上后,引起公众围观,许多网友都称她“打扮得像森林走出来的女孩”,还引来不少模仿的网友纷纷发出自己在森林里拍下的“森女系”照片。
“哦?!黄色酸蚂蚁,是吃什么的?”
这是一个男人!
我朝画报瞄了一眼,看到翻开的一页上,有一个站在灌木丛里的女模特,她留有海藻般垂落腰间的长发,身穿一件由柔软面料缝制而成的长及脚踝的湖蓝色长裙,裙上点缀有一些皱褶,但却并不繁复,看上去很自然。湖蓝色的长裙、新绿色的灌木丛、女模特素颜的脸交织在一起,形成很强的视觉冲击力。而在画页的正下方,写着一排标题:“森女,此刻正当红”。
临走时,我对这位巧舌如簧的店员说:“你们老板请了你,真是幸运啊,几句话就让生意成交了。”

尾声

我的上司把我派到凌云山来半个月,其实就是等着工蚁吃完了蓝色凝胶,让我把蚂蚁放到凌云山中。
“徐先生,今天这儿的黄蚂蚁,可比昨天多得多了哦。这次留在你身上的,就绝非血痕了。”他耸耸那只缺失了手臂的肩膀,声音忽然变得有些低沉,“其实我忘记了给你说,其实我的这只胳膊,不是小时候被黄蚂蚁咬掉的,而是一年前做第一次实验时,不小心忘记了戴手套。”
仅仅是嗅到了黑蚂蚁的气味,那些黄蚂蚁就被吓得离开了我的身体,钻回了地底。
正准备出门的时候,我忽然看到在堂屋的墙上贴着一张警示标志,写着:“贵重物品请随身携带,如有遗失,本店概不负责!”
在杯中,蜂蜜水的上层,就漂浮着一层密密麻麻的蚂蚁。个头小小的,全是黄色的。大部分已经死亡,成为了蚂蚁尸体,还有一小部分还活着,正作着最后的垂死挣扎。我猜,应该是自酿蜂蜜的甜味,引来了这些可怜的小蚂蚁吧?
我愣愣地看着它们辛勤劳动,不知不觉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我开始有点后悔昨天在宠物店内的表现了,只花20块钱照顾上司女儿的生意,日后上司还会照顾我吗?
我回到城市后不久,便在报纸上看到了一个消息,凌云山集团下辖的蚂蚁保健酒厂因故停产。而在同一张报纸上,我看到了另一条消息,是城内另一家蚂蚁保健酒厂宣告挂牌投产的新闻。在新闻图片上,我看到了这家保健酒厂的老板,竟是一个我非常熟悉的人。
然后,我又醒了。这一次,才是真正地醒来了。
一会儿在网络上查看国外森女系服装的样板,一会儿瞄着于闯长辈的老照片发呆,一会儿又打开绘图软件描着草图。不知不觉,天渐渐暗了下来,我也听到于闯在堂屋里叫着我的名字,让我下去吃晚餐。
不过短短一分钟的时间,被我扔入蚂蚁工坊里的十多只黄蚂蚁,便被原有的七只黑蚂蚁尽数咬死了。黑蚂蚁在咬死黄蚂蚁之后,仍不作罢,甚至还把黄蚂蚁的尸体与蓝色凝胶混作一块,狠狠吞进了腹中。
一只只蚂蚁以飞快的速度钻出我的裤管,然后钻入地底。
他看到我后,冷冷一笑,然后抬起头,在头上扯了一把,一顶假发被他扯了下来。那顶由绿叶和蓝色小花编成的花环,也落在了溪水之中,顺水飘逝。
这种保健酒的配方,是安迪从一本古代医术手抄本里摘录下来的。经过一年多的实验,小批量生产出来的保健酒供不应求,几乎卖到了天价。

5

“我该做一下自我介绍了,我叫安迪,是这家蚂蚁酒厂的营养学专家。”这个男人微笑着向我说道。
蚂蚁争先恐后地朝受害人身上爬来,首先爬上的是受害者那只被刷上了甜味液体的手臂,它们脑袋上的触须不住摇晃,似乎极为兴奋。当蚁群爬上身体的时候,受害人顿时感到手指、手臂皮肤传来细微的痛感,但这痛感并不因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反而更加尖锐。他偏过头,看到自己的那只手臂已被蚂蚁覆盖得严严实实。
这不正是我梦寐以求的森女吗?
刚才那惊鸿一瞥,已经激发出我所有的灵感。一套森女系的服装设计,如电光火石一般,在我脑海中形成了雏形。我要赶紧设计出这套女装,然后请那位高挑的女孩作为模特儿,试穿这件女装。
我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还美学观赏价值呢,可为什么她昨天让上司送来的拿七只蚂蚁,却是黑色的,不送给我酸蚂蚁呢?
一夜噩梦,在梦中,我一次又一次被蜂拥而至前仆后继的黄蚂蚁包围着,被它们啃噬着,被它们撕咬着。当我被惊醒后,步履蹒跚地走到浴室的镜子前,抬起头,立刻被镜子里那具白森森的骨架吓了一大跳。
我对喂养宠物真没什么兴趣,但看在年终奖的份上,我还是和同事们一起来到了市中心。在出发的时候,我就下定了念头,在宠物店里只买最便宜的,出了店就找个地方扔掉。

2

我忙不迭地甩着手,想把那些黄蚂蚁甩到地上去,但不管怎么甩,却有更多黄蚂蚁从我的脚底快速攀爬上我的长裤,从长裤爬到上半身,再沿着衣袖爬到我的手指。
晚上我继续在客房里挑灯夜战,设计着森女系的服装草图。接近午夜的时候,于闯为我送来了一罐当地盛产的自酿蜂蜜,我倒了一小杯,兑了热水,正准备喝,但脑海里却又涌现了一个新的构思,于是赶紧把蜂蜜水放到了桌上,埋头扑在电脑上继续绘图。

不,不应该称为那个“女孩”!
“差不多到时候了,我也不跟你再废话了。”安迪挥了挥手,于闯立刻戴上了一副塑胶手套,然后从衣兜里摸出了一个瓶子。我一眼就认出,瓶子里装着的,是蜂蜜水。
我循着他的手势望去,顿时感到了失望。
受害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口肮脏的浴缸之中,身前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的人。这个人戴着宽边口罩,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同时还戴了一副墨镜与一顶棒球帽,根本无法辨认其的相貌与发型。
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跳着脚想要踩死脚下的蚂蚁。可蚂蚁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一层接着一层从地底涌了出来,前仆后继,层层叠叠。无数蚂蚁钻进了我的裤管,沿着小腿、大腿、向上攀援。
其实就是一幢土墙屋,重新在外墙镶嵌了米黄色的瓷砖,换上了铝合金推拉窗。尽管简陋,但看上去很清爽。
服务员噗嗤一笑,然后说:“徐先生,不知道你吃过油炸蚂蚁吗?还有蚂蚁酒?这凌云山山民家中的特色野味,就是蚂蚁宴。”

4

原本我以为工坊里的蓝色凝胶这么充足,黑蚂蚁和黄蚂蚁一定可以和平相处,各取所需。但没想到黄蚂蚁刚被扔入工坊中,那七只黑蚂蚁便如大敌当前一般,竖着触须,疾速向新朋友爬了过去。在我诧异的目光中,七只黑蚂蚁张开大嘴,向黄蚂蚁咬去。而黄蚂蚁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引颈就戮。
托我那位有着花白头发的上司的福,森女系女装设计的T台首秀一结束,我就被另一家服装设计公司重金挖走了。
我没话找话地问她:“那你收购到黄色酸蚂蚁了吗?”
“什么服饰?”我挺直了腰,关切地问道。
走进堂屋,立刻嗅到一股酸中带甜的香味,我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吐出,却听到屋里传来了一声惊呼:“咦,怎么是你?”
那女孩听到了我和于闯的喘息声,肩膀微微抖动了几下,然后慢慢转过了身。
前方的雾气渐渐散开,我终于看到了那个高挑女孩的背影。她伫立在溪水前,亭亭玉立,似乎正浸入沉思之中。
“收购蚂蚁?”我诧异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欲哭无泪地接过了相关资料,又听到上司对我说:“对了,徐子介,我女儿有点东西要交给你。”
半小时后,我来到上司的办公室里,他让我坐下后,递给我一张宣传页。我瞄了一眼,看到这是某处森林公园的宣传单,正诧异的时候,听到上司说道:“我给你半个月的假期,你带着电脑去森林公园体验一下,想想‘打扮得像森林里走出来的女孩’究竟应该穿着什么样的衣服。假期结束后,就把设计草案交给我。”
吃午饭的时候,在单位饭厅又遇到了我那位有着花白头发的上司,他见到我后,立刻严肃地说:“听说你发了一上午呆?什么工作都没做?”


当瑶瑶和于闯得知了我的来意后,都禁不住笑了起来。瑶瑶还打趣道:“做设计师可真不错,想设计什么风格的衣服,就可以去什么相应的地方旅游。要是让你设计夏威夷风格的衣服,那你不是可以去夏威夷了?”
所以,我掏出了20块钱,买下了这只蚂蚁工坊。
我身后传来了于闯的脚步声,回过头,我看到他手里拎着两双鞋,一双是我的,一双是他的,正站在我身后。
还有一道菜叫酸蚂蚁蛋,凌云山里有一种特有的蚂蚁品种,叫酸蚂蚁,浑身泛黄,其卵含有高蛋白与维生素,每年三月挖开酸蚂蚁的蚁巢,掏出酸蚂蚁蛋,再在铁锅里加入猪油,烧化后加入葱、姜、蒜、盐、干辣椒,炒香后加水烧开,最后倒入酸蚂蚁蛋。其味鲜辣可口,富含蛋白质,并有特殊的酸甜味。
施暴者又变戏法般取来十几只黑糊糊的玻璃试管,逐一重重掷入浴缸之中。只听“啪啪”之声连绵不绝在浴缸中响起,受害人转过头来,只见玻璃试管的碎片中,爬出了密密麻麻的蚂蚁,黄色的蚂蚁、黑色的蚂蚁、褐色的蚂蚁、红色的蚂蚁、浑身透明的蚂蚁。
瑶瑶身穿一件宽松柔软的深色外套,她那蜷曲的长发与色泽暗淡的服装,令她浑身充满波西米亚的味道。
“当然,您可以随身携带这只蚂蚁工坊,当您工作的时候,可以看看盒子里的蚂蚁,它们也在工作呢。当您休息的时候,也可以看看盒子里的蚂蚁,它们还在工作呢。无论随时随地,蚂蚁们都在工作,这会不会让您觉得很开心呢?”
就在此时,我听到于闯在我身后低声说道:“徐先生,到岛上去看看吧,包你大吃一惊。”
我刚想到这里,忽然发现指间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垂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不知什么时候,在我的手指上,已经聚集了一团密密麻麻的黄色蚂蚁。它们舔着我倒蜂蜜水时在指间沾染上的蜂蜜,在舔蜂蜜的时候又顺便用牙齿问候了一下我的手指。
但不得不承认,有时我看到同事没完成好工作,只能通宵加班,我也会油然产生一种幸灾乐祸的心理。看到别人过得不好,从而让自己产生满足感,这或许是大多数人都存在的劣根性吧。
他们一直让那座度假村处于装修停业的状态之中,然后在森林深处修建了一座农家乐客栈。有单身客人到来之后,安迪就会扮作服务员,把客人引向于闯的农家乐。农家乐里的宽带网络屏蔽了邮件与即时通讯软件,令客人无法与外界联系。即使客人日后失踪,度假村那边可以宣称客人看到装修停业的消息后,就自己回去了,不会让警方把搜索的矛头指向于闯的农家乐客栈。
昨天我在森林公园度假村里,他曾经帮我联系了于闯的农家乐,并为我画了一副详尽的地图。
瑶瑶解释道:“没错,我就是来收购蚂蚁的。凌云山上,有最纯种的黄色酸蚂蚁,这种蚂蚁的工蚁,不仅形体健壮,而且浑身接近透明,有很高的美学观赏价值。”
我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蚂蚁工坊中发生的这一桩变故,心想,不同的种类,都是不共戴天的仇人,看来不能再把黄蚂蚁扔入工坊里了。

6

在我眼前只有一座小小的作坊,几间歪歪倒倒的土墙屋,后面有几条小溪。小溪两侧的树木都被砍伐一尽,几条小溪夹在一起,隔出了一块小岛般的土地。这片土地上,用砖头砌了一些半人高的栏墙,栏墙里,应该就是纯种黄色酸蚂蚁的养殖场吧。
按照一般人玩蚂蚁工坊的经验,玩到一定时候,都会对工坊里的工蚁们产生感情。当工坊里的蓝色凝胶被工蚁吃完之后,通常都会打开工坊的盖子,放那些勤劳的工蚁一条生路。
我发出了一阵阵尖叫。
当我朝后退去的时候,看到一只只黄色的蚂蚁又从地底钻了出来,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毫无秩序地蜂拥而至,钻进安迪和于闯的裤管,朝上攀爬。
那是一个透明的盒子,盒子里盛满一种蓝色物体,介于软与硬之间,仿佛果冻一般。不过,我并没在盒子里看到任何宠物。于是我唤来一位店员,询问这个盒子是用来干什么的。这位漂亮的店员,笑盈盈地答道:“这是时下最流行的蚂蚁工坊,高科技生态玩具。盒子里全是具有营养成分的凝胶,能够替代土壤。只要捉来几只蚂蚁,放在盒子里,你就能欣赏到蚂蚁是怎么工作的了。”
于是我从小包里取出了那只蚂蚁工坊。
我捋开袖子,让他看了看昨夜黄蚂蚁在我身上留下的血痕后,他忍不住咋了咋舌,说:“哎呀,我忘记告诉你了,蜂蜜水一定要趁热喝!森林里的黄色酸蚂蚁就喜欢蜂蜜,平时我们帮瑶瑶小姐捉黄色酸蚂蚁,就是用蜂蜜来诱捕……”
昨天我也曾经把十多只黄蚂蚁扔入了蚂蚁工坊里,但不到一分钟,就全部被黑蚂蚁咬死了,还吞进了腹中。这些黑蚂蚁,就是纯种黄色酸蚂蚁的天敌!
但愿如此吧,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我心怀怜悯地把蜂蜜水倒在了窗台上,反正这杯水已经不能喝了。然后我兴致勃勃地看着那些没死的残存蚂蚁,在水迹里挣扎着。我有心放它们一条生路,但似乎它们根本没有多余的气力离开蜂蜜水的水迹,就如一脚踏入沼泽泥沼中的动物一般。
第二天来到公司设计部,就听到同事们在聊昨天买回家去的各种宠物。他们议论的音量恰到好处,正好可以让待在独立玻璃办公室内的上司清楚听到。他们一见到我,就有一个平时与我不睦的女装设计师朝我笑嘻嘻地说:“徐子介,听说你昨天买回的宠物是蚂蚁?”另一个设计师则以更大的声音说:“好像花了20块钱吧?真不错,便宜又实惠。”
于闯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答道:“逢年过节的时候,我们这儿的妇女都会把蜂蜜涂抹在脸上,或裸露在外的胳膊上。然后把密密麻麻的蚂蚁诱到蜂蜜上,形成各种各样的图案。”
那个女孩……
回到城里,我设计了一套蓝色长裙,就是以安迪在养殖场里穿的那件为蓝本,又加入了一些民族风元素,并在长裙上设计了几处皱褶、几朵小花。
黄蚂蚁口中似乎能分泌出一种带有腐蚀性的粘液,即使洗过澡了,我还是觉得皮肤上滑滑腻腻的,很不舒服。与黄蚂蚁的这场奋战,令我精疲力竭。出了浴室,我连电脑都没关,就倒在了床上,酣然入睡。
但于闯却向我解释,森林深处的那家蚂蚁酒厂,做的是高端生意,产量很低,但售价却高得惊人,不是寻常老百姓消费得起的商品。也有高端顾客特意来考察过酒厂,正因为这儿地处偏僻,顾客反而产生逆反心理,认为越是靠近原始地区的酒厂,越能生产处与众不同的保健酒。
走进办公室,上司正在翻一本时装画报。见到我后,他把那本画报掉了个头,递到我面前,说:“你看看这些潮流前沿设计做得怎么样?”
“蚂蚁工坊还能让人减压?”我更吃惊了。
我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来意,于是转过头问于闯:“于老板,这片森林里,女人都穿什么样的服装呀?”
想到蚂蚁工坊,我不禁想,当主人在职场上受到委屈的时候,工坊里的蚂蚁又能做什么呢?它们当然只会在那个充满蓝色凝胶的盒子里忙碌着挖洞,夜以继日地辛勤工作,它们才不会管什么压力呢,即使天塌下来了,也会继续工作。
构思,是设计师偷懒时最常用的一个借口,屡试不爽。但上司却啐了一口,道:“看来我得给你安排一点事才行。吃完饭,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我隐隐听到一阵风声,回过头,我看到身后的于闯,扬起了手。在他手里,竟然拎着一柄木棒。
瑶瑶让她父亲的员工都来宠物店买宠物,看到谁买了蚂蚁工坊,就让父亲把那个员工派到凌云山去体验生活、刺激灵感。
这些物质,在我体内与消化酶混合之后,便会生成极具营养价值的不饱和脂肪酸。
木棒重击在我的肩膀上,我颓然摔倒在泥土上。当我摔倒在地的同时,我听到了“啪”的一声,仿佛是什么东西碎裂了。
我愣愣地站在她身后,想要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我忍不住苦笑,像我这样的单身小伙子,补这么多肾,又有什么用呢?
森女,渐渐成为一个女性群体,她们崇尚简单,及时行乐,不盲目追求品牌,生活态度悠闲。而她们最大的特征,就是喜欢随身携带相机,随时记录下美好的时刻,然后发到网络上与朋友共享。
我抬起头,然后看到岛上的一道栏墙后,出现了一条婀娜的身影。
“没错,我们这家蚂蚁酒厂的保健酒,之所以能够拥有强身健体补肾固阳的特效,是因为用作原料的纯种黄色酸蚂蚁,一直食用着非同一般的饲料。”
这个人,有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浓厚的眉毛,在嘴唇上,还有一圈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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