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化_第三十七章内部分裂_本特利·利特_九九藏书网

“不，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说的是，她根本看不见我。不是她不想注意我。她的目光能穿过我，看到我后边的东西。”我环视了一周，神经质地清了清嗓育，“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的状况正在变得……越来越糟？詹姆斯曾经说过一次，我们可能会成为隐形超人，能做空中取物等一类事情。你们不觉得我们现在就能办到吗？也许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了这种状况？”大家对我的话回答以沉默。菲利普看上去极其不安。

“你们需要多长时间收拾东西？”我问。

上帝吗？

售货员笑了，“我们都是同样的被冷落者。”

“那我们该怎么办？”皮问。

“城南新建的住宅小区里有一批相当不错的住房。”乔建议说。

更谈不上相信别人。

“你好。”我疲倦地说。我原来打算偷一些曲奇饼干和薯片，但是我现在想道，我应该付钱给他。我不想给这个家伙添麻烦，他是我们的人。

我们两人好半天都不说话，“什么样的‘直觉’？”我问他，“它们究竟是什么？是……类似‘超感知觉’吗？”

我点点头，强制自己笑着。我为这个家伙感到难受。他难道不知道受冷落意味着什么吗？无论他写的书有多么了不起（当然那不可能是一本了不起的书，充其量只能是一本平庸的书），却永远不会有人看到。无论他做出多么大的努力，终究不会有人注意到他的。

“不用担心。”

我点了点头。不知什么原因，我想起了菲利普的政策，他认为不应该接纳任何一个没有杀过自己老板的人。这个人还在上班，显然他还没有杀死自己的老板。

“不骗人。”

离开之前，我去了乔那里，“你继续留在这里吗？”我问。

“我不知道。”我从窗口望出去，看见詹姆斯正在往油箱里注油。我不知道这个该死的家伙在说些什么。我的心里出现了一个想法，保罗被我们发现时神经有些不大正常，他大概有类似的情况。

我木然地盯着他。

事情发生在那天晚上。

“那他们为什么不采取措施呢？为什么不抓住我们，或者杀了我们？”

“菲利普！”我大叫着。

我完全惊呆了，不知该如何反应。我考虑了一会儿，目光在大街上扫视了一遍，想再找个什么人试试。在大约一个街区远的地方，我看到汽车站上坐着一个无家可归的穷人，便匆匆赶上前去。他留着浓密的胡子，身披一件肮脏的外套，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街对面的一座建筑物。我舔了舔嘴唇，慢慢地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开始在他面前走来走去。他的目光始终没有转移到我身上。

“回哪个家？”

丹指了指商店后门，“从那里出去，就在喷泉旁边。”

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她是个盲人。可是几乎是同时，我已经意识到不是这么回事。她只是看不见我。我在她面前已经完全成为一个隐形人了。我呆呆地站在那里，她仍在发狂似的四处寻觅着，接着便匆匆离去了，一边走一边继续回头张望，寻找着不知藏匿在何处的隐形冒犯者。

我有一点儿替他难过，但是只是一点儿，“不。”我厌恶地说。

“为什么不把所有这一切告诉大家？我们——”

“我不想让大家担心。”

“我们该做九九藏书些什么？”汤米问道。

“我们回去吧，应该告诉其他人。”

这种想法使我热血沸腾。

“那情形跟现在完全不同。”

“具有平庸才能的人应该受到奖励，”他说，“这是能使我们得到人们尊敬的惟一途径。”我们其他人的日子过得越来越松散了，我们没有一个可以为之努力的具体的短期目标，我们又开始到处游荡起来，每天晚上进电影院、白天逛商场。我们出入于昂贵的五星级饭店，在豪华的游泳池里翻江倒海。晚上我们拜访夜总会。我们发现惹恼那些显贵人物是一件让我们倍觉开心的事。当他们跳舞时我们就在他们的脚下使绊，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摔得人仰马翻，尴尬极了，他们周围那些平庸而毫无个性的男男女女们在一边暗自发笑。我们撩起尊贵女土的裙子，下面的景色一览无余，还使许多自命不凡的人窘迫得无地自容。我总是把棕榈温泉地区看成是著名人物退休疗养的胜地，令人吃惊的是有这么多年轻的电影明星和电视剧主角们，周末经常有许多现代艺术家出入于这里的夜总会。

“不可能，我哪儿也不去。你知道我上夜班时有多少稀奇古怪的人走进那些大门？”他摇晃着脑袋，“我来告诉你吧，从深夜一直到黎明，有一个畸形人展览。”他指着靠在收款台上的一本活页夹说，“我把它们全都记录下来了。”

他麻木不仁地对自己说话。我听见他说，“好的。”他说话的样子听上去就像他正在跟什么人谈话。

“不让大家担心吗？在大家杀了那么多人之后？”

我真有些后侮，应该等候菲利普和其他人。

我们投票的结果是留下来。

“我不知道。”

我闭上眼睛，打算休息一会儿。

我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儿，然后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好吧，”我说，“去告诉他们吧。但是我还是打算离开他们。从我告诉他们之时起，我已经脱离了他们。我不再是一名恐怖主义者了。我是认真的。”

“为什么不能？”

我从来没有去过我父母的墓地。

我看见了菲利普。

他耸耸肩膀，“我不知道。我想大概没人知道吧。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我觉得应该先跟你说。”

他们默默地听着。

“万一灰西装们发现了，潜伏在那里等着抓我们怎么办？”

“你能在地图上标出来吗？”

我又想起了海洋世界。

一辆汽车开过来了。司机没有看见坐在长凳上的我。汽车没有停。

“为什么？”

我不敢在没有保护的情况下展翅飞翔，我不相信自己。

汤普森？我摇了摇头，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你怎么会不知道汤普森？”

我沉重地坐在长凳上。

“你要去哪里？”詹姆斯低声地问道。

“我不想吓唬在座的各位，”我说，“可是我刚刚从书店出来时，撞到了一个女人身上，她居然没有看我。”

他笑着点点头，“自我历程已经宣告结束了。现在我在为事业而工作。”

“灰西装们可不是在跟我们闹着玩儿，”菲利普说，“假如他们真的在这里，那就一定有他们的道理。他们已经杀了我们的一个人——”

我又往周围看了看。

以前我没有想到这事，当我们沿着高速公路前进，经过印第奥，行至亚利桑那州边界时，我忽然想起了这件事情。我费了很大的劲儿寻找我父母的墓地，当时却没有想到花费一点儿时间去公墓找到他们下葬的地点。

“你离开之后都干了些什么？”

史蒂夫和保罗在一家夜总会的女士盥洗室里强奸了一名金发女郎，那人目前正在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拍摄的一部电视剧中担任女主角。史蒂夫干完之后说，“她没有我想的那么好。玛利什么时间都能做得比她好。”

他不在的时候我们进入了休眠期。我们不知道他是否还会回来，也不知道假如他不回来我们该怎么办。直到那时我才意识到我们大家对他如此依赖。无论我们有多少争论和分歧，无论我怎样经常地尝试着离开他，其实我跟其他人一样，对他存在着依赖性。我知道，我们中间没有任何人具有领导才干，能够取代他的位置，成为我们这个组织的负责人。

我必须跟大家谈一谈。我决心已定。但是我打算（用低调处理，不大肆张扬）尽可能说得比较婉转一些。

我不得不承认，我更喜欢这种保守一些的方式。

他看着我，他的眼睛紧紧地盯住我的眼睛，“不，与你无关。”

“我能，”菲利普告诉他，“给我打印一份全市的雇员名单以及他们的个人简历。我们从这些人里面逐渐筛选一些出来。之后你就可以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到市议会大厅来开会，向他们介绍我是效率专家之类，让我有机会亲眼看到他们。我们一旦找到任何人，就可以跟他们谈话，并决定把他们放在什么位置上。”

同时，他和乔打印了一沓一沓人事调查和劳动分配报告，以便识别哪些市政雇员在完成任务方面以及工作量方面表现得最平庸、最一般、最无个性。菲利普的目的就是，通过自然缩减以便最终解雇那些工作表现最差的雇员，给那些最优秀的雇员降级，让他们承担最繁重的任务和主要的工作，提拔那些表现最平庸、最普通、最像我们的人。

“没错。”他摇了摇头，“你刚从门口走进来时我吓了一跳。你是我最近3年以来惟一见过的一个被冷落者。我以为他们全都住在汤普森。”

他同样看不见我。

九九藏书

我们穿过沙暴，上了蒂姆的货车。我已经开始后悔我所做的决定。我看到的事情对我产生的恐惧感已经开始消退，我发现自己在为菲利普的行为辩解，告诉自己他是个病人，他无法克制自己，他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你只是感觉到，还是亲眼看见了？”

“我的名字叫丹。”他说。

这种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是某个晚上突然发生了一场变化，还是经历了渐变的过程，逐渐从公众视线中消失的？

“我会把这些事情写进我的书里，”丹说，“这是很好的素材。”他打开活页夹，忙着在上面记笔记。

“可是我们都杀过人，”保罗说，“这难道不是意味着我们都疯了吗？”

“吁！”

又一次适逢沙暴天。我们都在家。原计划进行一次烤肉野餐，结果刚开始便被沙暴破坏了，只好把东西搬进房间里，玛利把烤制了一半的鸡肉放进烤箱。大家围在一起，聊着天，喝着啤酒，同时观赏著录影带《最好的枪》，等着烤肉出炉。我忽然注意到菲利普不在房间里。他或许在浴室或者厨房。但是某种感觉告诉我，他不在那些地方。我迅速找遍了整座住宅，没有看到他的影子。我打开门，向外张望着。我从呼啸的沙暴中看到，所有的汽车都在住宅前。

“我也走。”詹姆斯说。

我摇了摇头，“他们并不是孤立的。他们为别人工作。他们早已通过电话或者无线对讲机跟他们的老板联系过了，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我们虽然可以杀他们，但是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麻烦。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别告诉别人——”

“这太棒了，”丹笑着说，“太了不起了。”

“那些穿灰西装的家伙。”

詹姆斯走进了小型超市，吉姆和玛利也跟在他后面。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们有主意吗？”

“那里的人都是被冷落的吗？”

它打中了目标，又弹了起来，掉到地上摔得粉碎，大把的硬币散落在血泊之中。菲利普摇了摇脑袋，眨了眨眼睛，看上去好像刚刚发现自己的手里拿着刀子，面前躺着死去的女孩，我站在门口。他好像刚刚从噩梦中惊醒，用虚弱而恐慌的目光看着我，“我不是不是我……我没有……我必须——”

我们有权拥有这种未经许可的自主权吗？

“菲利普！”我抓住他的肩膀。他急转过身来，把刀子举到我面前，但是当他看清楚我是谁以后，收起了刀子。

“我现在不能解释。这就是原因。这个原因对你起作用吗？”他看着我，“我告诉过你我有殊的感觉，也就是直觉、预感吗？现在我就有这种感觉，感到我们不应该告诉别人。”

我们被活人冷落着，同样也被死人冷落着。

我什么也没有说。

“同意。”

我把我在那位无家可归者身上所做的实验也告诉了他们。

“对不起，你说什么？”

乔真的去找警察局长谈过了，他们安排了一辆警车，把守在住宅小区的入口处。他向警察描述了灰西装的外表，警察们断言对这些人一无所知，并保证一旦发现任何一名灰西装，立即抓住审问。

“放你的狗屁。”

“听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时已经是半夜了，我困得无法开车，就让吉姆开。玛利保证说不让他睡着，我跟其他人坐在了后车厢里。

菲利普笑了，“真有你的，皮。”

“我退出，”大家都回来之后我说，“我不干了。”

“我也不走，”蒂姆说，“我不跟菲利普干了，但是我想留在这里。”

“你打算继续完成我们开创的事业吗？”

“你真的这样想吗？你认为这就是我们受冷落的原因吗？”

我已经开始想念菲利普了。

“乔可以跟警察局长谈谈关于这些家伙的事情，”蒂姆向他指出，“他可以使他们停止骚扰。我们能够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跟踪我们。”

他半天都不作声，“对，我猜就是‘超感知觉’一类的东西。”

那里的每个人都跟我们一模一样。

我笑了，“我知道。”

没有回音。

“我要去盥洗室了。”玛利边说边往商店后门走去。

“我们到了。”詹姆斯说。

“不。”他对那个看不见的提问者说道。

“这里有女盥洗室吗？”玛利问道。

“也许他能看见我们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了。”玛利提醒我们说。

“嘘！”菲利普压低嗓音悄悄地说，“你的声音放低一些。”

“带着丹一起去，他也可以听一听。”

他点点头，“咱们大家的城市。”

菲利普站了起来，“我们能做些什么？”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我必须回去工作。我会跟乔谈一谈，看他怎么想。也许他对这事儿有不同的观点。”

“也许。”菲利普告诉他，“但我还是让人放哨。以防万一。”

我注视着他，突然意识到他在说什么。我清了清嗓子，“你是说……那里的人都跟我们一样？”

我本应为他的想法而感到惊骇和愤怒，但是相反的是，我却感到了兴奋，我想，我终于为我们目前这种状态找到了一个具体的说法。

出于某种原因，我正是把被冷落之城想象成那种样子。

“我哪儿也不去，”乔说，“我是这里的市长。这是我的城市。”

他耸耸肩，“谁知道？也许是政府派出的什么人。联邦调查局或者中央情报局。对他们来说我们成了头号间谍。照我看来，我们是被他们创造出来的。也许我们的父母用过毒品，接受过某种辐射，或者——九_九_藏_书_网”

“你怎么知道？”

柜台后面站着一个受到冷落的人。

我们离开了住宅小区，穿过城市，驶入州际10号公路。风暴已经平息下来，天上已经出现了星星。一轮被云彩遮住一半的月亮把沙丘变成了蓝色。

不，我对自己说。我不能让我的记忆消退。

但是这些并没有影响到菲利普的决心。他想出了大量的问题，把它们按不同类型划分成许多题目，然后把我们召集起来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询问，用我们的答案做一种他叫做EAP的测试，即“教育能力水平测试”。他让乔在市议会通过一项规定，要求沙漠棕搁市所有的学校由学校管区出面主持，在本学年结束之前举行这项考试。

“他们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菲利普说。

菲利普回来之后，他让乔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任何一个正在为本市工作的被冷落者，把他们提拔到掌握权力的位置上。“他们在自己的部门里永远也得不到提拔，因为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即使机会来了他们也得不到任何人的提名。”

他举起刀，插进了一只肩膀里面，“我是菲利普！”

“关于什么？”

“不骗人？”

我晕头转向地倒在墙边，脸上很疼，鲜血从鼻孔里往外冒，也流进喉咙里……我吐了一口，站起身，想喘口气。菲利普不在客厅里，他已经走了。一秒钟之后，我听到一个孩子断断续续的尖叫声。

“我的名字不叫戴维！”他声嘶力竭地喊道，“我是菲利普！”

他摇了摇头，“不。但是我确实认为他们发现了我们。我认为他们知道我们是谁，我们是一些什么样的人，我感到他们正在监视我们。”他沉默了片刻，“我觉得我们必须把他们除掉。”

我们互相对视着对方。这个小小的便利店里除了我们以外再没有其他人。我站在那里惊讶地看着那个柜台后面的人。他很年轻，梳洗得很干净，留着长长的棕色头发，他长得有点儿像蒂姆。

菲利普把他从门口拽了出来，“有几个人知道这事？”

“我们现在去哪里？”詹姆斯又问了一遍。

“别担心。”

“我知道他们就在这里。我在西斯罗餐馆就看见了一个。”

他停顿了一下，“我想有人在跟踪我们。”

他在叹气，“比方说，我非走不可，非得出去做某件事情。如果我不出去，我们大家就会遇到可怕的事。把所有的细节都告诉你其实是毫无意义的，对我也毫无意义。但这是真的，真的会有事情发生。”

我们一直沿着人行道慢吞吞地往前走，已经来到了“顶尖音像”店门口。其他几位已经过去，只有皮在门厅里等候我们，“我知道你们两人谈话不想让我听见，”他说，“不过我想知道你们是不是在谈那些‘灰西装’？”

“对，菲利普应该知道此事。”玛利说。

“可是你杀那些大富翁时显得很高兴。别不承认这一点。”

他对准我的鼻子就是一拳。

他不理睬我，继续往前走。

我意识到，我们完全自由了。甚至那些强加在我们身上的各种限制现在也毫无用处了。我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可是……可是我不能确定是否应该告诉别人。我不能肯定自己希望大家都知道。我有一种感觉，这样做会使我们变回到从前，现在我们所做的一切，我们的革命和发展，都会被大家志个一干二净，一切都要从头开始。我们会克制不住地利用自己的隐形，去跟人们玩一些毫无意义的游戏。

“我不能确定谁是被冷落者。”乔犹豫不决地说。

乔是我们跟真实世界的联络员。他绝对受到了冷落，但是不知是出于他性格中的虚幻性，还是他所处的位置，他能够让那些未被冷落的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他可以跟他们交流，他们也会听他谈话。

“因为你是一名被冷落者。你不能因此而变成一个不受冷落的人。”

我在他耳边重重地拍了拍手。

“我不得不那样做。”

除了菲利普以外，我们进行了无记名投票。似乎每个人都厌倦了杀人，大家都不想对巴斯的不幸进行复仇了。我们已经受到了太多的惊吓，只想保持低调，不愿再张扬了。

“有一定的关系，你木承认吗？这跟你的所谓‘直觉’有关。”

此外我不得不承认，拥有绝对自由的前景使我感到了害怕。

“你打算去那里吗？”

我往他肩膀上用力推了一把。

菲利普连看也不看我们一眼就走出了起居室，“我得回去工作了。”他说。

丝毫也没有。

“那座城市不在地图上，我也无法画出来。此外，通向那里的路也没有名字。不过别担心，你们会找到的。”

“你是从汤普森来吗？”

“你什么时候觉察到的？”

我胳膊上顿时起满了鸡皮疙瘩，“他们发现我们了吗？”

黄昏时分我醒了过来。

菲利普继续以合法的方式夜以继日地工作着，为了改善我们的地位，为使大众赋予我们更多的注意而努力着。其他人的行为又变回了从前。

一个女人尖叫着冲进了房间，把我撞倒在地。当眼前的悲惨景象印入眼帘时，她的尖叫声突然间停止了。她曼死过去了，不是优雅而缓慢地，像电影上的动作一样，而是直挺挺地、重重地跌倒在地。她的脑袋咚地一声落在木地板上，伸展的手臂泡进了她女儿的血泊之中。房门的侧面是一只粉红色的梳妆台，上面放着两只小猪存钱罐。我拿起一只，向菲利普的脑袋99lib•ｎｅｔ上砸去。

正当我们面临着必须自己做出抉择的困难时刻，菲利普回来了，言谈举止似乎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们，重新投入了新计划的制定工作，告诉每个人应该做些什么。

一股冷气穿过我的手臂，我想起当我刚刚加人恐怖主义者组织时他曾经提示我说，上帝选择了我们来做这项工作。

我停住了脚步，“喂。”我说。

被冷落之城。

“货车里面还有几位。沙漠棕榈市还有好几个人。那里的市长就是一名被冷落者。”

她根本没有看见我。

“好的，”他又说了一遍，看上去好像在回答什么人的问题，“我会的。”

“我不知道。”

我们举手表决，结果一致通过了，“行了，大家行动吧。”我们开车去了一个靠近高速公路的加油站，给车加满了汽油，足以维持开回奥兰治县的长途跋涉。乘詹姆斯加油时，我走进一家小型超市，找一些吃的东西。

“你不能退出。”皮说。

“遭遇到什么？”我追问着，“我们会遭遇什么样的灾难？”

“我也注意到了一些变化，”皮低声说，“不过我什么也不想说。我以为这只是我自己的想象，但是自从我们消灭了那些有钱有势的家伙之后，事情就变得有些两样了。”

“我不知道。”

他点了点头，“汤普森也许是你们的城市，但是沙漠棕榈市是我的城市。这里是我的家。”

我们隐形了，但是这似乎没有多大关系。至少不像我所想象的那样可怕。在光天化日之下，置身于万贯财富之中，乔变成了我们跟普通世界的联系人。在没有对立面的状态下，我会感觉到自己从世界上消失了。

藏起来。

他停住脚步，让其他人走远一些之后说：“我们被跟踪了。”

“菲利普！”我追上前去。

“不，”我说，“别再杀人了。我杀过的人已经够我用两辈子了。我不打算去——”

我既然做出了决定，就必须坚持下去。

“还想回家吗，或者想到那里去试一试？”

“我们跟你一起走。”詹姆斯说。

我的感觉糟透了，或者有些糟糕，但是我安慰自己，即使有来生，我父母的灵魂很可能已经忘记了我，甚至我从未去他们的墓地悼念他们。

“如果我不这样做的话，我们就会遭遇——”

“有一座城市，”我说，“一座被冷落之城。他就是从那里来的。那地方名叫汤普森，离凤凰城不远。”

他吃惊地站起来，大声嚷嚷着，发疯似的四处寻找着。

“放屁。我又不是快要死了。我只是留下来罢了。”

“好的。现在我们回家。开会时见。”

乔看到的我们跟从前一样。

“出入方便吗？”菲利普问道，“有大门吗？有多少条出入口？那个地方能保证安全吗？”

但是他曾经声称他不能听见人类以外的声音。

“咱们的城市？”

菲利普犹豫了一秒钟，“好吧，”他说，“但是千万要小心。如果他们发现你跟我们是一伙，他们会杀了你。”

我想就发生的事情跟他谈谈，也想跟别人谈一谈，但是我出于某种原因没有谈。

我望着黑暗中的沙漠。汤普森在凤凰城的郊外，我们就知道这些。但是它究竟是在一条主路上，还是在远离高速公路的某一条不起眼的土路上呢？假如贯穿凤凰城的主要大街同时也贯穿了这座城市的话，人们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它呢？普通司机当然会在那里停下来加油，或者买一杯饮料，或者一盒香烟。当然还会有汽车开过城市的边界。假如城市里有街道，联邦政府和州政府会投资保养这些道路。真实世界都无权对一座完整的城市视而不见，无论居住在这里的是怎样一些人。

我点点头，“我能理解你。”

“我们的老家，我们真正的家。你的公寓。我的分期付款的套房。”

“你，”他终于说话了，“你是个被冷落的人。”

我们开车来到了住宅小区，找了一套牧场式风格的住宅，它位于住宅区的尽头，在这里所有过往的行人都可以一目了然。

菲利普一个星期之后回来了。

被冷落之城。

我往四面看了看，想知道现在周围有没有什么人。我只看见穿着十分惬意的休闲服的旅游者和过往的行人，“你认为他们是什么人？”

我好像突然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世界，蜂巢式的洞穴和隧道里窝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社会。我想起了西雅图地下埋藏的城市。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就看过这样一部电视剧。这种跟地面上的世界共存的城中之城对我产生了很大的吸引力。

一天晚上，我们去西斯罗餐馆大吃了一顿沙拉，肉卷，燕麦啤酒之后，沿着拥挤不堪的人行道往家走，准备路过一家“顶尖音像”商店，偷一些录音带和激光唱片。菲利普把我推到一边，“我需要跟你谈谈。”他说。

这才真正是个问题。我差点儿问出了声，几乎大声地说出来了，可是菲利普不在这里，只有他才会对这类问题认真思考，因此我什么也没有说。

某种东西使我警觉起来。我有了一种直想呕吐的感觉，立即跑到门外，从隔在两家院子之间的护栏上跳过去，一步跨上了台阶。尽管沙暴大作，房门却大开着。我冲了进去，匆忙寻找我刚才看见菲利普的那个窗口，穿过门廊，来到了客厅。菲利普就在我面前，正在向客厅里面走去。

我走进乔的房间，还是不能确定自己该说些什么，不能肯定是否应该告诉他们一些事情。约翰、比尔和唐已经不在了，但是感谢上帝，菲利普还在家吃午餐。99lib•net其他人围在起居室里，聊天，看杂志，看电视。

“上个月你为什么要走进沙暴？居然消失了一个星期？”

“好吧，”我说，“听起来不错。你们其他人怎么办？”

“他们又回来了！”他狂乱地嚎叫着跑到了大街上，渐渐离我远去了。

“这之后我们该怎么办？”

大约一个月以后，我从一家书店出来，沿着附近一条空荡荡的街道走，一个女人一头撞在我身上。她有些意外地大叫了一声，然后站在那里向四处张望着。

我走出卧室，走出住宅，顶着沙暴，回到了蒂姆的房间。我把发生的事情，我所看到的一切全都告诉了每一个人，房间里沉默了，大家静悄悄地什么也没有说，然后走进了隔壁住宅。史蒂夫和朱尼亚留下帮助菲利普打扫混乱的现场。其他人回到住宅，沉重的打击使大家又一次沉默了。

“假如你真的看不出这二者之间的区别，我就对你无话可说了。”我环视着我的朋友们、兄弟姐妹们，“我要走了，”我说，“有谁想跟我走？”

“你说得不错，我的确是个受冷落的人。但是我不再是个平民恐怖主义者了。我从恐怖主义组织中退出。我不能再跟着菲利普干下去了。他疯了。”

回来以后的菲利普变成了他过去的那个自我，快乐，热情，整日忙于制定计划，吩咐乔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帮助被冷落的人，全力以赴地完成他的政治事业。

“我是从汤普森来的。”

菲利普想了一会儿，“你可能是对的，”他说，“有一件事可以肯定，我们必须告诉大家。然后由大家投票表决，但是我们不能坐在这里束手就擒。现在很不安全。我们或者杀了他们，或者走人，或者两者同时进行。”

这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我认为是这样。”

玛利感到很吃惊，“你能听见我的声音！”

我从后面车窗里向外望去。到了凤凰城之后，怎么才能找到汤普森？假如这座城市没有出现在任何一张地图上，假如它就像我们一样，是整个世界都看不见的隐形城市，我们怎么能够有希望找到它？靠同情心的感召力吗？

玛利往前走了一步，“我们跟你走，我和吉姆都跟你走。”她望着吉姆，他点了点头。

我拍拍他的后背，“乔，你真是个好人。我从报纸上第一次看到你的照片时就知道这一点。无论我们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始终为能够遇到你而感到高兴。我很高兴认识了你。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

我们已经发展到了第二个阶段。

“我不相信。”

汤米直视着菲利普，“这是不是那种逐渐积累起来的疾病？我们得了这种病吗？”

“当然。那是一座被冷落之城。”

“听着，”我说，“你能带我们大家去那个场普森吗？可以搭我们的车。你只需要告诉我们怎么走就行。”

我们会遭上帝的冷落吗？

“看情况再决定。”

最后，比尔、约翰、汤米、皮以及保罗决定跟菲利普留下来。我知道史蒂夫跟朱尼亚也会跟他们一样选择留下，于是我没有等他们回来。

保罗从他正在读的一份《时报》上抬起头窃笑着，“内幕大揭秘。”

他终于说，“或者更像是预知未来。它们总是关系到未来要发生的事情，而且最后总是变成事实。我并不看图片或者影象。我没有得到什么条理清晰的启示。我……不过是知道一些事情罢了。”

发现菲利普自从那次“出走”之后变了许多，我感到很有趣。

“回家。”

“我也想念我的家。”唐承认道。

结果证明，市政厅里没有一个受冷落者。

“与你无关。”

“这么长时间以后还会等着抓我们吗？别开玩笑了。”

“可是我们该藏在哪里呢？”玛利问。

“说得对。那些家伙想炒了乔的优鱼，扶植一个新市长。那些家伙杀了巴斯。他们还要杀我们。那就是所谓的不同。”

“因为你们不会理解。因为跟你们大家没有关系。”

我们在菲利普和其他两个人回来之前离开了。我答应给他们打电话，保持联系，但是我却怀疑自己是否能够做到。我的心里充满了太多相互冲突的感情。我首先想摆脱的是被冷落的沉重负担。我只想重新变成一个恐怖主义者，不再担心及西装之类的纠缠、考虑着怎样杀人、或者推翻“整个制度”。我自从遇到菲利普之后再也没有强迫自己尽过任何社会义务。我只想和平、安宁地过好我自己的生活。

丹点了点头，微笑了，“我就出生在这里。我是几年前离开的，我想周游全国，增加一些生活经历。我是个作家。作家总是需要丰富的生活经历。”

暂时还没有。

也听不见我的声音。

他开始哭泣。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菲利普流泪，这情景使我揪心，但是房间里的其他情景使我的心口更加疼痛。我这次决不饶恕他。我甚至不敢断定他究竟干了什么。我永远不会因为我们是同类而为他辩护。我们的亲密关系也决不能原谅这种残杀无辜的行径。

“我想你们是安全的。”乔说。

我们在他眼里还没有蜕化。

“什么也别说了。”我说。

玛利坐在长沙发上，紧紧握着吉姆的手。电视上正在播放一条广告，那是一种新上市的卫生巾。事情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在大街上时，我好像有一种被人从笼子里放出来，要在辽阔的、一望无际的天空飞翔的感觉。现在我感到监狱的墙壁正在向我逼近。尽管大家都在场，我仍然感到十分孤立和孤独。

他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切肉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