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比林斯。他脸朝上躺在地板上。尽管没有任何暴力的迹象、白衬衫依然雪白，但他身体周围的地板还是浸满了正在凝固的鲜血。比林斯的眼睛大睁着，像他的嘴一样。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有一个小小的鲜红的唇印。

而撒旦还活着。

在这里，他不再有任何怀疑和犹豫。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他想扑过去拥抱玛戈特，却被一道无形的墙挡住了。他朝托尼走去，可再次被挡住了。

托尼拿着它来到床边，把它放到枕头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里面似乎装满了死蜘蛛。他微笑着把手伸进袋子，揪下一只螳螂的腿，把它们插在娃娃的脑袋上。

“你替我做些事，我就会替你做事。”

丹尼尔不愿再想下去了。他最后看了一眼尸体周围的鲜血，然后站了起来。他正打算沿着走廊继续前行时，什么东西弓愧了他的注意。比林斯左脚旁的鲜血里有一些深颜色的东西。丹尼尔俯身仔细端详着。

“我没开玩笑。”

她走到他身边，将一只手放到他两腿间揉搓着。

他耸耸肩。“不知道。”

他放开手，将她推开。她笑了起来。“怎么回事？不够男人吗？”

“什么？”

他必须离开这里。不管是找到合法出口，还是赶走多妮。拆掉这房子，他必须逃走。他必须让自己摆脱这种情况，回到玛戈特和托尼身边。

这念头使他的心一阵发紧。

“不，”他说。

他来到下一扇门前。这是个前厅，里面还有一扇门。他走上前去，将它打开——回到了他在宾夕法尼亚的家的厨房。托尼正坐在餐桌旁做作业，而玛戈特则在炉子上煮着什么东西。他可以闻到炖牛肉的香味，可以感到炉子散发出的温暖。屋子外面在下雨，窗户的玻璃上布满了水气。

“还有一个办法，”她一本正紧地说。

她依然弯着腰，用一只手抚摩着光滑的臀部。“如果托尼醒来发现他的娃娃正在往他妈妈的肚子里钻，那就太遗憾了。”

他正要打开右手第一扇门，忽然看见前面一百码处有一堆一动不动的东西。走廊里没有荧光灯，只有一些浅黄的灯泡。他又往前走了几步，想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丹尼尔的眼角余光看到了九*九*藏*书*网什么动静。他转过头，看着那个娃娃。

那东西扭过头看着他，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七上八下的牙齿。

房子的什么地方，传来一阵尖利的笑声。

他在哪儿？在哪所房子里？现在又是什么时间？一切都那么混乱，丹尼尔摇摇头，想理清自己的思路。他独自一人站在门口，望着空荡荡的大厅。黑暗的走廊无边无际。两边似乎排满了成百上千的门。这不是他记忆中的房子，不是他见过的任何房子。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地震发生时，他和劳瑞正在厨房里洗碗。他和她一起站在厨房的门洞里，然后……

——躲在了沙发的后面。他沿着走廊向前走去。

“这种玩笑开不得。”

这时，他终于忍不住哭了。也许这就是那房子想要的，也许他正好掉进了圈套，但他才不管呢。他坐在沙发旁的地板上，任泪水顺着脸颊滚落。

是衣柜。

头发和破布条。

他在做头发。

“我不会做的，我不会上你的当。”

上帝死了，丹尼尔想道。上帝已经死了。

“他为什么不带我们一起去？”

母亲伸出了手。“丹尼尔。”

“托尼！”丹尼尔大声叫道。“看在上帝的份上，托尼！”

“他可能出了什么事。”

丹尼尔顺着走廊跑去。尽管是用全速奔跑，他还是用了一分多钟才来到尸体旁，而且他还是看不到走廊的尽头。他气喘吁吁地看着地板上的尸体。

她正躺在床上，身边是他父亲。他们都活着，看上去很年轻，比他现在年轻。

多妮正坐在托尼的椅子上。她像个男人似的叉开腿坐着，即使是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他也能顺着她的大腿向上望去。他知道她想要什么——你并不真的想让我离开。

那么他的房子就是真正的房子了？他确信这一点。他是留在原处的人，而劳瑞和马克——可以想象，还有诺顿和斯托米——却被抛到了别处。

一一尽管他能强烈地感觉到这女孩的诱惑，但他仍压制住那些肮脏的想法，直视着她。她在朝他微笑，那使他逃出浴缸的同样的嘲讽的微笑。愤怒使他暂时将恐惧放在了一边。“滚出去，”他命令道。

晚餐过后，托尼到客厅去九九藏书网看电视。玛戈特叹口气，呆呆地盯着面前的一个空碗。

他看见玛戈特脸上闪过一丝焦虑。他的心一阵发疼。“我不知道，”她说。

“我不知道，”玛戈特不得不承认。

而且这是什么呢？时空隧道？幻觉？玩笑？他的直觉告诉他这确实是他的父母，他们在叫他；但他的理智却不愿相信这一切。他想这可能是房子的圈套。他们看上去没有太大变化。而劳瑞和斯托米说在另一个世界里，他们的母亲都改变了许多，而且是没有实体的鬼魂。但他的父母却基本和30年前一模一样，这不禁让丹尼尔有些怀疑。

但那里有两张桌子。还有两个餐厅。

什么东西能杀了他？

“他没有……没有离开我们，是不是？”

她笑了。他的后背一阵发冷。

接下来发生的事在他脑海里一片苍白。他似乎看见马克钻到了餐厅的桌子下。

丹尼尔伸手去抓那个娃娃，但它就像房子里的其他东西一样，都被挡在屏障的那一侧。他的手撞到了那看不见的墙，一阵巨痛顺着胳膊传了上来。他知道自己至少折断或扭伤了三根手指。

他儿子正在制作另一个娃娃。

一面镜子正对着他，里面是他自己那张充满愤怒和焦虑的脸。

也许他在做错事，他应该进去和他们谈谈，但他和父母确实没有什么好谈的——如果那真是他父母的话——他努力忘掉自己的不安，继续向前走去。

身后的客厅里传来一声低语，一个小小的身影一闪——一个娃娃。

可是为什么？

他摇摇头。“这种游戏我不参加。”

丹尼尔围着桌子转着，时不时伸出手想摸摸妻子或儿子，但那看不见的墙总是隔在他们中间。玛戈特和托尼在沉默中吃完晚饭。绝望中的丹尼尔瘫坐在厨房的地板上。他想哭，但他知道他必须保持清醒，以防备未知。

“因为我要上班，而你要上学。”

他厌恶地皱起了眉头。“你想怎么样？”

什么地方传来吱嘎一声。托尼猛地僵住了，屏住了呼吸。他死死盯着紧闭的房门。也许妈妈正在朝这里走来。

玛戈特把炉子的火关小。“把书收拾好，”她严肃地对他说。“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他走到下一九九藏书扇门前，把它打开。

是一个小脚印的形状。

丹尼尔向后退去。

他站在原地没动，依然留在这所房子里，而劳瑞和马克则飘向不同的方向，消失在他们各自的房子里。

丹尼尔又赶回托尼的房间。头顶大灯已经熄了，屋内仅有的光线来自那盏小小的床头灯。“托尼！”丹尼尔再次叫道。

他似乎看到了管家制服上黑白相间的图案。

然后是三个。四个。五个。

他跟着她来到客厅。他、妻子、儿子三人一起看着电视。

在她收拾桌子、洗碗时，他继续试图引起她的注意，但却一无所获，最终只落了个头痛欲裂。

他急急忙忙赶回玛戈特那里，希望她能醒过来，意识到隔壁房间的动静。但她已经睡得很熟，尽管眉头紧锁。

这有可能。但他的直觉却不这么认为。那些人是真实存在的；比林斯告诉他们的事是真的；现在房子已经完全恢复了力量，它们可以任意地合并和分裂。

“不！”他不禁叫出了声。

这让他大吃一惊。据他所知，他妻子并不信教。结婚这么多年来，他从没见妻子祈祷过。是她一直在瞒着他吗？在他睡觉之后才做祈祷？还是她刚刚开始有这个习惯，在他离开之后？不管怎样，这都让他很动心。他真希望自己能亲吻她，即使只是在额头上的轻轻一点。但那无形的墙依然隔在两人之间。

“现在你的对手就只有我了，我可以使你们的生活恢复到正常，就像”——她用手打了响指——“这样。”

他来到走廊另一侧，打开其中的一扇门。

“相信我好了。”她说。

“舔我。”她弯下身，撩起裙子。“把我舔干净。”

“嘿，丹尼尔。”父亲招手要他过去。“进来，把门关上。”

这笑声将过去的整个世界都带到了他面前。他感到全身一阵发冷：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情感——爱、渴望、回忆和发现。

“那他为什么不打电话回来？”

简直就像是真正的一家人。

他开始敲打那看不见的屏障。“玛戈特！”他用尽力气喊道。他上窜下跳挥舞着胳膊。“玛戈特！托尼！”

也许他们是鬼魂。

它们是真的呢，还是只是这房子在显示自己的力量？其他那几个人是他九九藏书想象出来的吗？房子在用他做实验吗？从他这里取得信息、或是在试探他的反应？

那孩子未作丝毫迟疑，继续专心致志往娃娃头上装着蜘蛛腿。

“惟一的问题是：你将要做的事很可能是你不喜欢的。”

没有。

丹尼尔惊惧地看着儿子打开壁橱门，鬼祟地四处张望，然后拿出了一个新娃娃。

没有回答。

“你这小婊子！”丹尼尔伸出手去。他发现自己能碰到她。他们两人之间并没有屏障。他的指甲嵌入了她胳膊上细嫩的肌肤中。

他抱着双臂，站在那里看着，听着。

母亲向他微笑着。他因此报以微笑。

不。更可能的情况是，房子并没有送他回家，而只是让他能看见、闻到、听到那里发生的事。

托尼收起课本和纸笔，把东西送回自己的房间。他回来后，帮母亲摆好桌子，给自己倒了杯牛奶，然后两人坐下开始吃饭。

什么？

再下一扇门：是书房。

“如果他们出了什么事……”

“什么？”

他很想进去，跳上床爬到两人中间。但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比他们还大。而且在被子下面，他们可能是光着身子的。

“跟性没有关系。”

多妮咯咯笑了。“他也不会再见到比林斯先生。你那部分的噩梦已经被解决了。”

托尼抬起头来。“爸爸什么时候回来？”他问。

他以前有脉搏吗？丹尼尔不知道。比林斯说房子建成的时候他就在这里，而他们五个人从小就知道他，而且这么多年来他没有丝毫变化。也许他根本就不曾有过生命。他肯定不是人。

父亲说了些什么，母亲大声笑了起来。上中学以后，他就再也没听见过她的笑声。

他的头更疼了。他沿着走廊来到托尼的门前，穿过门走了进去。

听到这声音，丹尼尔猛地转过头来。

她疼得抽搐起来，发出了呻吟声。“强暴我，”她低声道。“用你喜欢的方式。”

“滚出去，”丹尼尔再次说道。

“什么事？”

也许他是个鬼魂。

那女孩在哪儿？多妮在哪儿？他急切地向四周望去。他知道她随时会从什么地方跳出来，从门后、从走廊的尽头。但没有她的影子。丹尼尔跪在地上，拿起管家的右手，摸着他的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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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托尼看不见他、而那东西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上去像是一具死尸。

开始祈祷。

托尼又开始了他的工作。他没有注意到那娃娃的头改变了姿势，脸上的表情也发生了变化。丹尼尔内心的愤怒使他想怒吼。

玛戈特转过身去。“你怎么会这么想？”

只是他并没有真的留在原处，不是吗？因为这所房子也发生了变化。这不是他和父亲多年前居住的房子。不错，有许多相似之处，但同时也有很多不同点。他望着看不到尽头的走廊，准备鼓起勇气去独自探索房子的秘密。

那孩子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娃娃身上。丹尼尔回头看了看门。那门是锁上的。

他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他们看不见他，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到底是什么？”

她站起身，朝他走来。托尼丝毫未察觉他们两人的存在，正在把最后两条蜘蛛腿放到娃娃的头上。“我可以把这东西从他这儿拿走，”她轻轻地说。“他不会再见到我，也不会再做娃娃。”

也许他是个鬼魂。

这些门后肯定有什么线索或答案。他走到最近的一扇门前，抓住把手推开了门。

她站直身，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她用手抚平那肮脏的裙子。“很好。”

丹尼尔集中全部意念。“玛戈特，”他用心叫着。

她扭过头从肩膀上望着他，笑了。“我们还没有把已经开始的事做完。”

“我们永远也不会。”

玛戈特上床前关上了卧室的门。丹尼尔走过去想看看自己是否能打开它。打不开。但门对于他似乎并不存在，他可以轻易地穿进穿出。他也能穿过墙吗？他试了试，结果头上被撞起了大包。

“你想怎么样呢？”

关上电视后，玛戈特和托尼各自回到了卧室。他跟着妻子来到卧室，看着她脱下衣服上了床。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洗澡。她将被子拉到下颌，双手合十。

“他当然没有。我跟你说过，他口缅因州的老家看看，过几天就回来。”

“我可以帮你。”

是他母亲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