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他的联系方式？”
听说以前艾司帮自己表姐和恩恩写过作文，而且熟读诗书，想让艾司帮帮忙，给写一封。
“那个……脑出血抢救，要多少啊？”
“啊，为什么啊？”雅欣忙问。
“不认识？”艾司想起今天师父教过自己面术，那自己化妆不就行了吗？
“瞧你说的，我们医院是那么没人性的地方吗？”吴爽顿了顿，没好气道，“你回去那会儿，我给领导汇报了无家属患者情况，你看这老太太，穿得就破破烂烂，身份证没有，联系方式也没有，明天一早啊，医院就去派出所报案，那些无家属患者会做一个集体披露，就看有没有家属会找来吧。
艾司便跟着上了急救车。
“我怎么说来着，你要帮人，也要量力而行。不是每一个你都帮得了的，现在好了，ICU，一天一万，你出啊？”
送路一定要送到家，救人一定要救到好，交费、检查、手术，艾司全程陪同。听说手术要几个小时，艾司留了联系方式，做到一半时还回去给恩恩她们送饭。
艾司在街对面，看着老人家倒下，看着周围的人围成了一圈，却没人肯出手帮忙，诧异的同时，倒也没耽搁，横穿过车水马龙的道路，挤进人群，蹲在老人面前，摸了摸鼻息，轻轻地摇了摇：“婆婆，婆婆，你没事吧？你醒醒啊？”
想到磊哥以前的好，艾司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赵磊对艾司信心十足，那表姐和恩恩在课堂上念作文的效果，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等到120赶到，医生一问：“家属呢，家属在哪儿？”
“爽姐，那这婆婆一直不醒，会一直住在这里吗？”
艾司这才展颜笑道：“一定还你，谢谢爽姐。”
恩恩稍微冷静了一点，想到陶慧颖肯定会将今天的事编成评书大说特说，这艾司每天又都在班上送盒饭，这要真传出去，自己没脸在学校待了。恩恩冷冷道：“艾司，从明天开始，你不用给我们送外卖了。”
“不要。”雅欣吃惯了艾司做的特别餐，哪还有兴趣去吃食堂？婉儿居中调解道：“这样，艾司你每天还是给我们做，让大牛小马还是别的什么人给送过来就行了，只要是老师同学不认识的就没事。”
这种可供杀手行走的，完全不会被监控拍到的路径，业界被称为杀手小径，又叫盲径。
艾司挠头：“那……医院不会把婆婆扔到大马路上去吧？”
“对了，艾司，我们是不是好哥们儿？以前哥哥有没有照顾你？”赵磊突然拉起了近乎。
艾司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师傅说只要遇到，不用解释，就能知道对方九*九*藏*书*网是杀手。他们身上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们警觉、冷漠、阴沉，无时无刻地观察四周，防止被监控或被跟踪。
“不知道。”
周围的人纷纷指着艾司：“那个。”“那个好像是她孙子。”
“看你愁眉苦脸的，过来打个招呼。”艾司有意想看看师父教的灵不灵。
听艾司说话像念咒语似的，前三句都没听清，就最后一句听清楚了，吴爽两眼一睁，低头一扫：“哪儿呢？”待看到地面干干净净，才觉察是艾司随口说的。
“她惹你不高兴啦？”
“你想借多少啊？”
“老人家年纪大了就不要一个人出来走嘛，你家大人呢？”
艾司口袋里就一点零钱，挂号费还不够交呢，更别说什么抢救费，心中那个急啊，医院里没认识的人啊，打电话叫恩恩？忠伯？周姐姐？苏姐姐？找谁呢？对了，爽姐！
“我就说嘛，你傻不可能一家人跟着你傻的。”
“唉，你知道六班的肖静吗？”
傻小子，这事儿恐怕和你那天真的想法不太一样啊。看了看被艾司折放在一旁的老人衣物，吴爽在心里暗道。
“知道啊，他们说我做得可好了。”
吴爽在艾司耳边道：“密码是卡号第一个空格后六位数。”
“这样你还敢把钱借他，不怕他骗子啊？”
艾司觉得，好像自己的重要工作被剥夺了一样，号啕的声音顿时大了几分：“我……我……我，我知道错啦，恩恩啊，不要不让我送饭啊……哇……呜呜……呜……呜……”
“唉，我说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什么！又是路上的！艾司，不是爽姐说你，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你最好别多管，想办法联系那位婆婆的家里人吧。”
“哦。”
“这当然没问题，你这心眼儿咋这实诚呢。”
“你给我拽什么文言文，你把人救到这儿就行啦。我们医院收治的无家属患者又不是一个两个，你当爽姐是那么没良心的人吗？真是的，好心碰上驴肝肺，这不为了你好吗？瞧你傻成那样。”
贺柱德要知道自己的傻徒弟将暗夜行者八大术还用在送饭上，准又气个半死。
“有高血压吗？”“不知道。”
第二天忠伯就见艾司背着的小书包鼓鼓囊囊的，大牛好奇道：“欸，艾司啊，今天你这书包里装了不少东西啊，给小朋友买的礼物啊？”
“那，你知道他住哪儿？”
艾司怔怔道：“老奶奶倒在地上啊，小狗就在车轮前，池塘里有人叫救命，地上掉了100块钱。”
离开学校时，发现赵磊一个人唉声叹气地走着，艾司http://wwｗ.99ｌib•ｎet在他身后猛地一拍：“磊哥！”
“有没有糖尿病？”“不知道。”
“化妆，化什么妆？”
“以前是不是有什么病啊？”
“突然就倒下了，赶紧送医院吧。”
“脑出血啊？那个可大可小，你的亲戚？”
“行了吧，现在骗子可高明着呢，装傻骗钱又不是没见过，我看你那爱心款，多半打了水漂喽。”
艾司坚持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做错，我先走了。”
艾司表示自己根本就不会写啊。赵磊说没关系，那肖静收过的情书也不少，能入她法眼的那不知得多高水准。赵磊就希望能有一个不一样的，能让人哈哈笑的。他觉得艾司在这方面挺有特长的，就按艾司的正常思路写，不笑都难。
“羊跪乳，乌反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长其长而天下平，为老人而折枝，是不为也，非不能也。”
他走的不就是师傅所说的盲径吗？
师傅说全世界的杀手都要掌握一种基本能力，在城内行走时，能借助身边的遮挡物，让自己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路旁的监控中。有时候无法完全避开，杀手就会选择天台、楼宇间的小巷等无法监控的地方。
婉儿想了想，明白了恩恩的忧虑，解释道：“艾司啊，班上的老师同学都认识你，而且今天陶慧颖看到你和我们在一起，这事传出去，老师同学都会质问恩恩，和那送外卖的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手牵手在一起啊？你们是什么关系啊？整个事情就变得很麻烦，恩恩会被请家长。要是恩恩妈妈知道了，就更不得了了！”
“你呀，别在哪儿傻乐，这次是爽姐救了你，你要真把这费用全担下来，把你卖了都付不起，你说你运气也真是好，遇到一个ICU，再遇到一个，还是ICU！我说谁家爹妈要生了你这么个儿子，那不得赔死，几辈子找的钱都不够赔呀！唉，我说，你这么乐于助人，你家里人知道吗？”
13日，艾司在去幼儿园的路上，忽然觉得人群中有个人很特别，前面那个看似普通的大叔，他走路的姿势和节奏为什么感觉这么奇怪？
“没有。”
手术结束，吴爽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艾司，不为别的，人送重症监护室来了，脑出血，植物人。
“这个很难说，上次就给你说过了的，脑部受创最难判定。在我们中国，植物人的唤醒头两年唤醒率最高，如果能够唤醒，都是几个月就会醒，时间越短，唤醒概率越大。”
“艾司！”赵磊看着像变魔术一样变脸的艾司，惊得大叫，赶紧追问怎么化起妆来了。
“当当当当……看看我九*九*藏*书*网是谁！”艾司瞅着四下无人，拿张纸巾胡乱蹭了，一张大花脸，露出一些本来模样。
“等会儿。”吴爽第二次把艾司叫住。艾司抬眼望，目光灼灼。吴爽憋了一肚子话愣是说不出来，愤愤打开抽屉锁，从拎包里取出皮包，取出一张卡来：“给你，拿去先垫付吧，前期费用应该够了，这是借你的，你得还我。你过来……”
“我不傻，我很聪明的。”
艾司止住哭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了一声，随即反问道：“那，那你们中午、晚上吃什么啊？”
被点到名的大叔脸色一变：“还，还有急事。”匆匆走掉。
艾司看大家这么热情，赶紧道：“大叔，帮我扶一下婆婆。”
亲眼看到艾司在那儿高高兴兴地排队交费，吴爽的心里才踏实了。没想到一向能言善辩的自己今天居然让这小屁孩给说了一通，也不知怎么的，一看到他的眼睛就给人一种安宁可信赖的感觉。他怎么这么傻呢？吴爽摇头微笑，回去路上拿出手机给男友发信息：我给你说过的那个傻弟弟又来了，这次他救了个老太太，我不知道对他是好是坏。
“……我希望我有一身的五花肉，能够保护你；我希望我有一双钛合金狗眼，能够远远地窥视你……一看到美丽的你，我就像狗看到了屎一样想冲过来……”至于有没有效果不知道，赵磊倒是笑呵呵地拿着这封情书跑掉了。
“鲜果粒姐姐是我送来的，但是艾司没有好好看着她，她走了，艾司觉得很难过。这位婆婆也是艾司送过来的，她家里人一定很着急，很想她，艾司希望能早点叫醒婆婆，让她想起家住哪儿，早点和家人团聚。”
“算了，先送医院急诊吧，现在病人血压不是很稳，呼吸有点急促，左侧肢体无刺激反应，我们初步怀疑是脑出血，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不认识。”
艾司目光巡视一圈，凡是被他目光注视到的人，纷纷退散，仿佛皆有难言之隐，倒是有通达事理之人在一旁劝道：“已经帮你打了120了，这突然晕倒的人呢原因不明，最好不要乱动，待会儿医生来了，你就帮医生把你婆婆抬上车。”
“不知道啊。”吴爽勉为其难地想了想，“毕竟维持患者生命体征是需要费用的。医院呢，一方面会加大寻找患者亲属的力度，一方面会联系政府机构吧？如果她术后生命体征平稳了，可能会移出ICU，毕竟这里资源很宝贵。到时候呢，也应该会有护士，帮她维持基本生命体征的。如果她一直不醒呢，就只能这样喽。”
“你……你跟我讲道理！”吴爽脸色一沉，就想反驳，“这不是你爽姐不讲情理，是现在这社会就这样，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这非亲非故的，你救了一个不算，你还救上瘾了是吧，想拿好市民奖啊？”
“是吗？那你帮着人家垫付这么多钱他们知道吗？”
“……红姐，你帮我看着下，我，我我出去看一下。”
艾司一口气跑到重症监护室，探视时间尚未结束，吴爽也在。
“呵呵，说你傻你就是傻，你咋这逗呢。”艾司又被爽姐捏脸。
吴爽用卡拍了一记艾司额头：“哪天你要死了，肯定是笨死的。”
前方那人似乎略有警觉，看似不经意地回过头来，艾司早已提前一步收起视线，混入人群之中。
“什么呀，我要是有个弟弟这么笨，我一巴掌拍死他，早死早超生。你忘啦，上次那个超市掉下来的，七号病室，也是他送来的，当时还凑了钱呢，都不知道这傻小子有没有让人家还。”
医生告诉艾司：“走吧，跟着我们一起去医院，赶紧的。”
艾司喃喃道：“这些都不用想的，想就来不及了，自己没有做错，为什么要害怕无中生有的事情？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为什么要先想还没发生的事情？”
“吃食堂啦。”恩恩怒气尚未平息。
周围的人一听艾司叫得这么亲，还以为是亲孙子来了呢，纷纷七嘴八舌起来。
“不知道。”艾司低头。
“以前晕倒过没有？像这样的。”“不知道。”
“嘿嘿……”
“可是，那位婆婆倒在路上，都没人管她，现在医院要抢救费，我怕没有钱还是没人管婆婆。要是爽姐没钱，我再想想办法吧。”
“艾司？你怎么又来了？什么事跑这么急？哎哟，哎哟哟，你先歇口气，喝点水。”
婉儿和雅欣赶紧将恩恩劝下，雅欣制止恩恩，婉儿安抚艾司，大家配合得都很默契了。
艾司自然是记得赵磊的好，让艾司发誓要保密之后，赵磊赶紧告诉艾司，自己呀，其实暗恋那个肖静已经很久了，只是苦于不知道如何表白。写了几次情书悄悄地塞人家书桌里，结果石沉大海。自己也知道自己水平就那样，别说写情书，就连打油诗都写不顺。
艾司咬了一天的笔头，写出一封能引起对方注意的书信。
医生一问情况，艾司答道：“婆婆走着走着，突然就倒了。”
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穿着打补丁的素服，老布鞋裹着不大的脚掌，身旁是一篮子摔碎了鸡蛋。
赵磊也是病急乱投医了，艾司哪知道情书是什么东西啊，追问大半天，大意就是能够引起女孩子注意自己的一种作文。
送外卖时，果然没被同学认九-九-藏-书-网
出来，连雅欣、婉儿、恩恩都没认出来，艾司心中打起小九九，以后每天都换一个妆就不会被认出来了。
“爽……爽姐，能不能借点钱。”
“哪有，算啦，不说啦。你是哪个班的？我真想不起来了。”
艾司拿卡走人，旁边的同事问吴爽：“你弟弟呀？”
若是常人看过去，那人走路和其余人也并没什么不同，但是艾司在第一眼产生奇怪的感觉之后，立刻发现，那人混在人群中，他的每一步都踏在旁边路人的身影之中，借助旁边的人流遮挡那些大楼上、街道中央和小商铺内安装的监控探头。
“你站住！爽姐话还没说完呢，周围那么多人都不管，就你管，你要动脑子想想为什么，她要是救不好了，家里人又找不到，费用你全出啊？几十万呐！她要是治好了，非说是你撞倒她的，也要你赔几十万，你找谁说理去？”
“脸圆圆的，个子不高，平时扎个大马尾辫。”
“那我可以天天来看婆婆吗？”
到了医院，病人担架下了车，医生指示：“那个，你先联系家里人，把预付款交了，我们会按抢救程序进行，那个费用不能拖，拿药要用的。”
是师傅所说的那个组织的杀手吗？他在这里干什么？他应该没有发现我。艾司悄悄跟了上去，可没走几步，他的注意力就转向了另一件事情。
就在马路对面，一位步履蹒跚的老奶奶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一个踉跄。她伸手去捂额头，手刚抬起一半，人就晕倒在路边。
这一倒下身边的人都吓了一跳，路上围观的人很快围成一圈，还有一名好心人拿过一把撑伞给老人家遮阳，但就没一个人敢上前扶老人家。
艾司嘟着嘴将昨天的事情说了。赵磊不禁感慨，送外卖还要化妆，艾司也挺不容易的。
“我要化妆的。”艾司摇头。
“哦。”
“不至于吧，就他？你知道那电影里的傻根儿吗？他比傻根儿还傻呢。”
赵磊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不认识，憨憨地笑了笑：“你，忘了你几班的了，有事吗？”
艾司一愣，转过头来：“那，阿姨……大姐，大哥……你们别走啊。”
看似与常人无异的步姿，却隐藏着随时能暴起杀人或逃走的动作，他们总是踩在监控的盲区；他们总是留出足够的逃逸空间；他们实时观测着避免被埋伏和堵截的路线。他们是羊群中的狼，以独有的方式游弋在城市之中，当同类偶遇时，便会赫然发现，双方都是那么打眼，与羊羔迥然不同。
此时什么杀手，什么同行，早就被他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那个婆婆走在路上，突然就倒下了。”
“婆婆会醒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