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门进去就是厨房。”
“以后我慢慢再看，因为还得找木工来整修一下。”
“感觉会有提琴妖怪出现呢。”
“想办法赶工吧。”
“好。”
“我也不知道这里最早是干什么用的，”朝仓朝汽车走去，“好像经过几次转手，换过好几个主人。”
“通向后院。”
通往二楼的楼梯在大厅里，楼梯很宽，坡度和缓，与一般日本住宅里那种陡峭的楼梯形成强烈对比。
“哦——那比赛结束之后可以卖个好价钱。”
两人走出房子，朝仓把大门锁上。
所谓指挥家，都是专制的独裁者，朝仓也不例外，甚至可以说是典型代表。
房间分为两部分，靠近门口、大约占三分之一的空间，是客厅兼起居室，沙发围着几张小圆桌。与窗户相对的墙壁下方设有一个真正的壁炉。
这个房间的形状十分细长——有足够的宽度，而长度更为惊人。
朝仓在汽车后座坐好，须田发动了引擎。
汽车开上林间小路。
“应该能用。冬夜，壁炉里烧起炉火，大家聚在这里谈天说地，那才是真正的青春啊！”朝仓回忆道。
大约三十分钟后，汽车停在一栋宅邸前，大门上挂着“朝仓”的名牌。
“花点儿钱有什么关系！今年的《第九交响曲》，三场都将由我指挥。”
“这我就不知道了。”
“好像很多人都看好樱井玛莉。”
“嗯，开回去吧。”
“看样子没问题，”朝仓点点头，“只要调调音，就能使用。”
“那你的口头禅该接下去啊，‘那钱从哪儿来呢？’”
明明可以自己进去拉开窗帘，但是朝仓早已习惯指使他人。须田忍受着飞扬的尘埃，把每幅窗帘拉开。
“不，并不是很久，顶多七八年吧。”
“知道了。”
他好像浑身有用不完的精力，这一点非但没有使他显得粗犷，反而为他增添了一股温文尔雅的知性气质。他那沉着稳健、与众不同的气场，更彰显出凌驾于众人之上的领导者风范。
“是，我只是随口问一问罢了，”须田的笑容多少有点儿不自然，“……您现在是要回家吗？”
“没什么……只是……如果是名家作曲，报酬就高了。”
“哦，那正是我最担心的地方，厨房用具肯定都很古老了吧。”须田说完率先走进去，朝仓慢条斯理地跟在后头。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对了，还有，通风扇也必须换新的。”
朝仓打开大门，却先走向车库，他的宝马停在那里。朝仓似乎有急事般匆忙发动引擎。
门开了。
“是吗？”朝仓愉快地说，“第一次来的人也许会有这种感觉，但是，我却很怀念这里。”
“还是先进去再说吧。”朝仓略带不耐烦地推开紧闭的房门。
“干这一行，只靠技术是不行的，还必须有坚强的意志力。”朝仓停顿一下，接着说：“该看的地方都看过了，不必每个房间都看一遍吧？”
“的确很气派，”须田再度环视四周，“这里也许还能派上其他用场。”
“这里太暗了，你去把窗帘拉开。”
“说的也是。我只希望不要花费太多。”
钥匙转动，门锁打开。
两个人穿过餐厅回到大厅，推开与厨房相对、大厅另一侧的门。
“喂——”
“‘新作’是哪位作曲呢？”须田问。朝仓闻言表情一僵：“为什么问这个？”
“在比赛结束之前，作曲者的身份是绝对保密的，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一共有八个房间，楼下还有一间管理员住的房间。”
须田走过去，一一仔细察看烤箱、电磁炉、灶台和料理台。
一起进来的男人名叫须田道哉，是朝仓任职指挥的新东京爱乐乐团的事务局长，同时也兼任斯塔维茨小提琴比赛委员会的事务局局长。虽然在音乐界工作，但他对音乐可以说一窍不通，而这一点正是朝仓喜欢他的地方。
“用煤油炉最省钱，但这是木造房屋，万一发生火灾可就麻烦了……还是用天然气好了。”
“因为要在房间里练琴，如果没有这么大的空间，琴声就不能舒展自如地飘散。”
“难道您原来打算买新的？”须田惊讶地说，“那要花一千万日元啊！”
从大厅向右走，有两扇对开的大门。
“我是不相信有神明或魔鬼，但妖怪是另一回事。”
“哦藏书网……实在太棒了！”须田总算把全部窗帘都拉开，他一面徒劳地挥舞着双手驱赶灰尘，一面走向朝仓。
“选手们好辛苦啊。”
“你看着办吧。”
“可是，还是得用暖气，因为这一带很冷，尤其入夜以后。”须田说。
“怎么样？”
“你定的票价可不要让贝多芬生气啊。”朝仓说。
“这样啊！我正愁找不到地方脱鞋呢。”须田这才放心走进来。
“唯有这里还留下一点儿武藏野的风貌，”朝仓看着车外，“……内部装修能在十天内完成吗？”
“这房子好像阴森森的。”站在朝仓身后的男人说。他大约四十岁左右，身着西装，打着领带，看上去像个平凡的上班族。
“是，是，我只是开玩笑。”毫无幽默细胞的须田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话，显得十分滑稽。
“我觉得这里能开旅馆。”须田说。
须田向朝仓行了个礼，再次发动了车子。汽车很快融入车流之中。
“八间，那七个人住足够了，还剩一个房间是您要住吗？”
“她呀……嗯，她的确很厉害。不过，比赛当天的状况常常会影响选手的发挥。”
“怎么说？”
“那可不行。只有参加比赛的七个人住在这里，他们要在这里练习，然后参加决赛。”
“木头的气味真好闻，”朝仓不由得叹息，“现在的音乐学校，一个个都像是钢筋水泥建造的箱子。在那种地方，乐器都不能安心地发出声音。小提琴是用木头制造的，还是在木头环境里才能发出最美好的声音。喂，你干什么呢？这是西式房子，用不着脱鞋。”
此人中等身材，脸色灰暗，似乎缺少运动；戴着一副度数很深的眼镜，似乎因为担心眼镜滑落，一直用手扶着。
“房间这样就能使用了。那个门是什么？”
“这个……我是从管理员那里听说的……”朝仓说，“据说这里闹鬼。”
“比如，可以在这里举办‘暑期音乐研修会’，或者在这里举办演奏会，都很有意思。对九_九_藏_书_网了，在这里挂一盏漂亮的吊灯，这个房间就可以命名为‘骑士殿’或‘公主殿’之类的……然后我们把华丽的彩色照片登在宣传海报上。”
朝仓打开旁边的一扇门，这一次，他自己进去拉开正面窗户的窗帘。
“哦……”须田东张西望，“没我想象的破旧，大概不必花太多工夫就可以整理好。”
“如果已经换成天然气，那么这些就必须全部更换。”须田双臂抱胸作沉思状，脑子里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这样一来，开销就太大了。不如干脆只留下烧开水用的煤气炉，三餐叫送餐公司送来。”
“为什么？”
“我看叫‘傻瓜殿’算了，”朝仓笑道，“别忘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比赛。”
“这里一定长期没人管理吧？”
“这里是餐厅，很宽敞吧。”
“真的吗？太好了，那肯定会场场满座！”须田立刻开始计算收益，“S座的……票价就定五千日圆吧。”
“这样啊，”须田似乎已料到朝仓会有这样的反应，“那么就必须雇用厨师了。”
“大家的实力都在伯仲之间。”
靠里面占三分之二的空间布置成了小型演奏会场，最里面摆放着一架三角钢琴，面朝钢琴设有二十多个座席。不过并非固定的座席，而是一排排古色古香的椅子。
“这张桌子很棒吧？虽然很古老，却是用北欧的木材打造的呢。”
穿着皮草短外套的男人说。时值秋日午后，
这样的穿着似乎稍嫌夸张。一头干燥且几乎全白的头发表明他的年龄在六十岁上下，但看上去容光焕发、充满活力，身材似西洋人，双腿修长。
“好，进来吧。”
“别瞎说！你不是无神论者吗？”
“当然。可不能把选手们的手冻僵了。”
“能在这里摆一架走调的钢琴吗？”朝仓说，“好了，我们上二楼吧。”
“房间真不错。”
“好大啊！”须田探头一看，惊得目瞪口呆。
“简直和宾馆一样！”须田摇头赞叹，“应该让参九九藏书加决赛的选手交点儿住宿费吧？”
“真想搬来住。”须田叹息。
“这里是客厅。”朝仓说。
“不用担心，我在那里住了三年，连只耗子都没见过。”
“就是短期的才难找，”须田拿出笔记本把这件事记下来，“这里的门通向哪里？”
“明天彩排之前，我先到你那里去一趟，你把计划准备好。”朝仓下车时说。
“二楼全部是单人间，每个房间都很宽敞。”朝仓说。
“很宽敞吧，以前曾经邀请过音乐家来这里表演。那时候，每到星期天，学生也会逐个上来演奏。”
沉默了片刻，须田说：“谁的实力最强呢？”
“知道了，”须田苦笑道，“您的口头禅又来了，‘多花点钱有什么关系呢’。”
“事实上曾经做过旅馆，但是没能持久。”
“真不敢相信这里是东京。”
须田虽然不懂快板与行板的差别，不过，算账却是一把好手。
“真是说不过您啊！”须田笑了。
“短期雇用就可以，只在比赛期间需要。”
“我也会好好想想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东西。选手们不是以学生的身份而是以竞争对手的身份来到这里，考虑到这一点，房间布置也要相应地适当改变。”
“那么，现在去看看其他房间吧。”
“是。壁炉还能使用吗？”
“啊，吓我一跳，”须田摸摸胸口，放下心来，“我最怕鬼了。”
朝仓说完，向尘埃甫落定的客厅里面走去。他掀开三角钢琴的琴盖，拂去椅子上的灰尘坐下，手指在琴键上滑动，琴声在客厅的空间里回荡。
须田不懂音乐，至于贝多芬和柴可夫斯基哪一个对听众更具吸引力，他也丝毫不感兴趣，这样一来，朝仓工作起来反而更觉轻松。
“好像都还能用……煤气的总开关现在是关掉的，所以这些设备还要请煤气公司的人来检查一下才行，”须田接着说，“对了，这一带都已经换成天然气了吧？”
房间大约有十叠大，有九_九_藏_书_网床、书桌、书架、沙发，就像古老宾馆里的一个房间，唯一不同之处是多了一个谱架。
不久，汽车开上了大路，车辆逐渐增多。
这是个长方形的大房间，一张结实的长方形餐桌摆在正中央，餐桌四周环绕着八张高靠背椅子。
两人走进一个空旷的房间，房间面积其实不算很大，但屋顶挑高，一抬头就可以直接看到二楼天花板，因此感觉房子很大。
须田或敲打或晃动每一把椅子，试它们的牢度。“一点儿也没有松动，老物件果然很结实，”他感叹道，“一共八把椅子……进入决赛的有七个人，有一把备用的椅子，正合适。”
“你看这里怎么样？我曾在这里度过三年时光，处处都能勾起我的回忆。”
“我明白，”须田关上车门，“求我说我也不会说。”
他的实际年龄虽然比朝仓小许多，但两个人站在一起，他却比朝仓显老。
而他的确是这样的人物——他就是日本指挥界的元老，朝仓宗和。
“拜托你了，要是能尽快完工就好了……如果间隔太久，对选手们也不好。”
“一定要选好的厨师，可不能让参加比赛的选手食物中毒，多花点儿钱有什么关系呢！”
“我开玩笑的，”须田急忙说，“这里有几个房间？”
“你这个人真利索，”朝仓笑道，“我带你到处看看吧。”
“那座房子里？”须田不由得停下脚步。
“里面是卫生间。每个房间都配有浴室和洗手间。”
驶过一个街角，须田驾驶的汽车出现在前方。宝马与它保持着几辆车的车距，一路跟踪……
“喂喂，你是来干什么的啊！”
“这件事你可不能说出去，会吓坏大家的。”
“这样太小家子气了吧！”朝仓皱着眉头说，“参赛选手们都是食欲旺盛的年轻人，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精力。你要让他们像上班族一样吃外送的凉饭冷菜吗？这怎么行！除非是让马克西姆那样的高级餐厅送饭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