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山急了。自己好歹是一名警察，若发生踩踏，岂不太丢脸？
“你说大崎？不知道，刚才就一直没见他……”
“石津！”片山大声喊道。
“你要是走在大街上迷路了我还能理解，可酒店这么点儿地方都能迷路……太丢人了，我都没脸嫁出去了！”
片山松了口气。倘若迟一步，恐怕石津再大声也控制不住局面。
“走，跳舞去！”由纪站起来催促道。
“刚才喊那么大声的是什么人？”一个声音经过片山身旁。
“真差劲！”幸子叹口气道，“都到了国外就放开嘛，算了算了。”
只见棚山由纪和衣笠裕子正坐在一张圆桌前。桌上点着蜡烛，背后原本白色的墙壁泛出岁月的颜色。店里座无虚席，但少有日本人。
“我肯定，哪儿都无所谓。”说完，石津稍稍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只是，吃饭的话，现在只能塞下一人份了。”
就在她忽闪着眼睛仔细琢磨的时候，美知子回来了。
“还是我来吧，你先上去！”
只见窗前摆着一张大写字桌，一个男人伏在案上，周围全是血。男人的手里攥着一把枪。
“在这儿呢！”幸好，石津的声音听起来离得并不远。
这时，忽然伸来一只手悄悄地挽住了片山的胳膊。福尔摩斯？当然不可能，是衣笠裕子。
“他没踩到你的脚吧？”晴美一见裕子劈头就问。
“这有什么闷的！”
“现在当真是漆黑一片？”裕子不慌不忙地问。
“我？”
之后，裕子凭借出色的本能一个人摸到了晴美和美知子所在的楼梯。
“不知道，看着像是衣帽间，不过这不重要。房间里有三个男人，还有一把多出来的椅子。”
“是这样，栗原此次的德国之行是瞒着他太太来的，后来不知怎么穿帮了，把他太太气得不行，这才急忙赶着飞回去。”
片山四下望望，却没见到他——大崎。
“这还差不多。”片山心想。
片山一行人刚踏进美知子介绍的餐厅，就被眼尖的大崎幸子注意到了，几个姑娘连忙向他们跑过来。
“快交代！迷路的时候做了什么？”
“片山，和我跳支舞吧，”裕子说，“你看我这副身材，肯定跳得不好。我们两个就当去舞池散散步，好不好？”
“说起来，”片山突然想到了什么，“今晚也没见课长啊。他肯定不会去外头，因为语言不通。”
“嗯，没跟她说。”
“在！”
“别推呀！”
片山对眼前这一幕多少有些心理准备，所以显得十分镇定。
“这跟你嫁人有关系吗？”片山说。
“对啊，刚才你一直望着天花板发呆，别人说话的时候你一动不动地张着嘴，眼珠子都不转一下。”
“我知道……总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片山摇摇头。
“啊，我忘记说了，”晴美开口道，“栗原他下午
九九藏书网急着回去了。”
“你们老板去哪儿了？”
课长也真是，回去也不招呼一声——不过谁让片山自己迷了路，怪不得别人。
“在那边靠里面的位置。对了，如果沿这里的楼梯下去……”
“说不清楚才更要说清楚。”晴美胡搅蛮缠的劲头又来了。
“真是的，怎么搞的啊？”美知子凑过来握住晴美的手，“不好意思，我有点怕黑。”
“不行不行！”片山急忙推辞，“跳舞我不行。”
“就……就是，”没料到美知子会站出来替自己解围，片山激动得有点口吃，“不过你一个人跑哪儿去了？”
“他就是这儿的店主？”晴美问。
万念俱灰的片山只好一手拉起裕子的手，一手搭在她的后腰迈开舞步……
“没问题。”
“去了贞子的房间。”
“着火啦！”
“才不是呢，”裕子说，“看得见的时候，大家都会主动为我让路，所以现在我也很危险。”
“哦，”片山低头扒了口饭，又朝周围的桌子看看，“今晚怎么没见你的同伴？”
“那个人，大概就是这儿的店主。”由纪说。
“不，不行不行，我真的不行！”石津顿时面色如土。
这时，脚下的福尔摩斯突然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喵呜！
“这儿有手电——”石津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电筒，打开后举在手里晃了晃。
“什么叫很有来头？”
“从收银台后面的门进去，有一条走廊，走到底就——”
“哥，你就陪她去吧。”晴美帮腔道。
“找日本人！”
“你就别装了。”晴美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晴美说。
“我不知道，”厨师一脸迷茫，“好好的突然停电了，然后就听见有人喊着火了……不过肯定不是厨房。”
在幸子的拉扯拖拽下，石津最终投降了。
是的，地下似乎还有一层，不时有轻微的音乐声传上来。
“因为我听别人说，这家店是一个日本人开的。”
“嗯，我是说——假如有的话。”
“片山。”
片山又叫来了石津。
“关你什么事！”片山狠狠地瞪了石津一眼，“这里不方便，万一被美知子听见了……”
“这叫声好奇怪，你怎么啦？”晴美蹲下身问。福尔摩斯刚才的叫声的确不同寻常。
他们小心翼翼地打开门。顿时，一阵风扑面而来。
然而，几分钟后——
“你去找店里的人来问问。”
突然，灯全灭了。
可怜的片山真把这句话听进去了。
“跳得太差劲了，哈哈哈！”石津笑得比谁都欢，就连福尔摩斯也喵喵地叫着，倒在地上来回打滚。
“不……我只知道他的一个名字。”
“格林小姐？”
片山走过去，仔细看了看那男人的脸：
“对九九藏书，对，就跟得了狂犬病的狗一样。”石津插进来说道。
“两位走好！”幸子兴奋得拍起手来。在她的带动下，店里的其他客人也都跟着鼓掌，不一会儿，整个店里的人都一边拍手一边将视线聚焦在片山和裕子身上。
“是！大家不要慌！静一静！静一静！”石津使出吃奶的劲儿奋力高呼。几秒过后，仿佛潮水退去，地下舞池渐渐恢复了安静。
“行啊，下面就交给我吧。”
“去试试嘛，跳得不好也没关系，关键是心意，”美知子说，“去吧，老公。”
“上面好像乱作了一团，”晴美说，“我记得上楼后左拐就是大门。我去那儿指挥。”
“窗户开着吗？”晴美问。拿手电筒过来一照——窗户果然开着，窗帘有节奏地随风鼓动着。
晚餐席上——在座的有片山、晴美、石津，还有美知子……
幸子和由纪二人看着像喝了不少酒。
“好像是接了通电话，国际电话。”
“是的，没错。”
“没事儿，来吧来吧。”
片山悄悄留了个心眼：今晚，大崎幸子、棚山由纪和衣笠裕子三人都没有出现，松井也没有出现。会是巧合吗？
“怎么了，哥？”
“裕子，换我吧。”她拍拍裕子的肩膀。
“确实有些奇怪，”片山越想越不对劲，“喂，石津！”
“这……这……不是开玩笑吧……”片山一脸尴尬窘迫，裕子则在一旁忍不住窃笑：“看来我们都要小心一点，起码别当着大家的面摔了。”
他的身材不高，微微发福，表情闷闷不乐……尽管店内灯光昏暗，片山也能一眼认出来：这不正是方才在小屋子里的“大崎”吗？
说话间，片山将整个餐厅扫视了一遍——本以为松井会躲在某个角落里观察客人，却不知为什么没见到他。
“好吧……其实我是误打误撞进了一间小屋子。”
“哥哥——你认得他？”
“哥哥你——”
“对了对了，你们也一起来吧。那里还能跳舞，很有意思。”
“她们说晚上去外面吃。”美知子说。
“啊！受不了，受不了！简直无语了！”晴美说——都“无语”了还说个没完。
“遵命！德国人行吗？”
“没……没怎么啊。”片山下意识地往后躲闪。
“可能出什么事了，我们快上去。”
“这么说来，东京出大事了？”
“呵，还真跳了……”晴美他们也走下来看热闹，“啊，绊到了绊到了！啊，左右反了——哎呀，撞到别人了！唉，简直没法看！”
正在这时——
的确，别说火苗，连一缕烟都没冒出来。
“那当然，要是别人的太太还了得！”
“这下地板可干净了。”晴美笑着说。
“是！”身为丈夫，这应答太不相称了。
“回去了？”片山瞪圆了眼睛，“完全没听他提过！”
“出口在哪儿www.99lib.net？”
尽管人群又开始嘈杂，但大家的情绪缓和多了。
桌下，福尔摩斯也在宣告它的存在。
“那不是你们搜查一课的传统嘛，”晴美说着转向美知子，“对吧，美知子？”
哦，对，对，福尔摩斯也在这儿就餐。
只是现在走入店内的大崎十分慌张。如果说在小屋子里他只是个“看起来”最害怕的人，那么现在他的恐惧和焦虑毫无掩饰，一目了然。
“可……可是……”片山说到一半突然停下了，因为他看见一个男人走进了店里。
石津费了一番周折，好不容易找来一名厨师。
头顶传来一声惊慌的呼叫。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还说没有！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没关系，这种舞好似走路一般，别踩到脚就行。”
“这家餐厅的吗？”
渐渐地，周围开始嘈杂起来。
“是亲戚或者兄弟吗？”
“比如某某公司的董
事长之类。这儿的店主，面子可大了。”
幸好，这些嬉笑声都没传进片山的耳朵里。此刻，片山正专注于如何不踩到裕子的脚。他想来想去，最终竟想出了这样一个办法：只要我不把脚抬起来，不就踩不到了？于是，片山不管怎么动，双脚始终不离地面，他一边发出吱吱的鞋底的摩擦声一边跳着舞——哦不，是扭动着身体。
“应该很快会亮灯吧。”美知子说。但和预想的相反，灯迟迟没有亮。
“这样啊，那格林小姐也不知道？”
“说不定真有。你就一起来吧。”
“是我没跟大伙儿打招呼就离开了，是我不对，”美知子说，“你们就别取笑片山了。”
说着，石津走到了楼梯下方：“现在，大家听我指挥！往这里集中，迅速、有序地上楼！”
晴美听了，立刻瞪着片山说道：“人家都已经这么说了，你要是还拒绝，我就和你断绝兄妹关系！”
“屋子？谁的屋子？”
如此姿势，不一会儿，片山的额头上就冒出了汗珠。
“你！想办法让大家安静下来，快！”
“喂喂，还是换我吧？”片山着急地说。可惜无人理睬。
“开玩笑，我们才没那么厉害，”由纪耸耸肩膀，“听说来这儿的日本人个个都很有来头，厉害着呢！店里还有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包间。”
“来，福尔摩斯，吃条小鱼。”说着，晴美将手伸向桌下。
“肯定是旅行社的导游。”另一个声音答道。
“什么呀！就这事儿？”片山苦笑道，“课长也是妻管严嘛。”
“救命啊！”
我还想和你断绝兄妹关系呢——片山心想。不过这话只能心里想想，若说出口，定会招来腥风血雨。
“９9lｉb•nｅｔ你别闹……到底出了什么事？”
“应该是这里没错。通过了一条走廊，走到底。”
“幸子，你们坐哪儿？”
“说什么着火了……哪儿有火呀！”晴美抱怨道。
“能不吃饭光坐着吗？”美知子问。
不管晴美多么聪明，也对这番描述无法理解。
“你们几个怎么会想到来这家店？”片山问。
出了餐厅大门，片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们几个吃了，应该没事儿。”由纪说着，吸了一口烟。
“我说哥，你怎么了？”趁美知子离开座位，晴美凑过来悄声问道。
“咦，是停电吗？”晴美小声嘟囔。因为舞池在地面以下，所以一片漆黑。
“哈哈，真不凑巧，看来我们只好上去喽。”还没等片山高兴完，下一首曲子紧接着开始了。
“去吧，不用客气。”
片山见状，慌忙向后躲闪。
“嗯，还真是大事，”晴美点点头，“是他太太打来的。”
“大家不要惊慌！火不会很快烧过来，”片山喊道，“大家按秩序上楼梯，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出去！”
“走，我们也去跳支舞。”幸子说着，挽起了石津的手臂。
“对呀，裕子，不过停不停电对你来说没差别吧？”
“不，我是说他们的姓和那四个女孩子一样，在那里，我叫衣笠。”
幸子和由纪相互看了看：“不为什么，出来前我们问贞子，哪儿有可以稍作休憩的店，她便推荐了这里，说这儿离酒店最近，又是日本人开的，还有舞池什么的。”
对了，那个自称山边，随身带枪的男人看起来也不像一般公司里的普通职员，大崎还说他“借职务之便”怎样怎样的——不知道这几个姑娘出现在这里会不会是巧合？哦，对了，她们四人会同时住在古宅酒店本身就耐人寻味，要是能查出她们的来路就好了。若是在东京，定不是什么难事，可在这异国他乡……片山心想。
“他的房间在哪儿？”
“什么事这么着急？”
片山还没把那间小屋子里发生的事情告诉晴美，因为他一直在犹豫该不该让美知子知道。
“这里的生意不错嘛，”晴美说，“我来点儿红酒吧。”
“楼下就是舞池了，可以跳舞哦，不过只能跳慢舞，迪斯科这种劲爆的恐怕就不行。”幸子一边介绍，一边将他们带到了餐厅一角。
“我有点不放心，那个店主不见了。”
“说得对！根本没关系，”石津也急着说道，“片山是路盲，这和晴美小姐一点关系都没有！他的其他缺点也和晴美小姐……”
“怎么就剩下我一个？”棚山由纪噘嘴道，“我也要和片山跳。行吗，美知子？”
“就是，赶快交代！”石津越起哄越来劲儿。
“好，谢谢。”片山说。
于是，一贯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为座右铭的片山渐渐萌生了两眼一闭不９9lｉb.nｅt管不顾的念头，可身边偏偏有一个能洞悉他心思的妹妹。
“哦，去外面。”
于是，人群开始缓缓流动。
“那你的网球拍怎么不见了？”
原来如此——晴美心想。
“好呀，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你说呢，石津？”
对呀，之前在小房间里他也这么说过。片山点了点头。
“要去店里面吗？”不明缘由的石津问，“藏了什么好吃的？”
“他们来了！”
片山现在被推向了两难的处境：那间小屋子里发生的谈话，很明显和栗原此行的动机有关。片山本打算告诉栗原，同他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如果栗原知道了，至少可以出面与当地警方交涉。然而这么重要的栗原居然回去了……留下片山一个人有些力不从心，因为他不仅语言不通，而且和堂堂的搜查一课课长相比，他一介普通警员的说话分量，显然轻多了。
“我也算了吧。”石津说。一看他就是那种和跳舞无缘的鲁莽男子。
“其中两个人是从酒店外面来的，另一个名叫松井，还有一个是谁来着的——啊，就是我。酒店外来的两人中，有一个随身带着枪，所有人都像是‘幽灵’的成员。”
“石津，给我！”晴美叫道，“我来给大家照楼梯。”
“美知子？她又不在。”
叫喊声此起彼伏。
“我要果汁。”片山小声说道。
“他们的姓都一样。”
“喂，喂！”片山捅了捅石津，“什么叫‘其他缺点’？”
三个人，一把手电筒，这点光反而令人感觉更阴森恐怖。一行人不免加快了步伐。
“我说美知子，快去和你老公跳支舞。”幸子说。
发生了什么事？
“好。”
于是，由纪在舞池中左拐右绕，来到了片山身边。
“去那家餐厅啊！老是待在酒店不出去，闷不闷啊？”
只见大崎径直穿过餐厅中央，从店内的一扇门中消失了。
这时，随着扑通一声——“哎哟哟！”原来是石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样啊……那你们和这儿的店主打过招呼了吗？”
“行啊，等我先干了这杯！”
“我真的不行。”固执的片山连连摇头。也是，好端端的何必让自己出丑呢？
“课长的太太？”
“我们走吧！”片山心一横站起来说道。
“是临时有事。”
“一把椅子……”
下到舞池时，刚巧一首曲子结束。
“干吗呀这都是……我跳，我跳。”
“嗯，打完网球后，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本想回房间休息，正巧路过贞子的房间，见她房门开着，没打招呼就进去了……”
“那儿有个人！”晴美惊呼。
“去哪儿？”
“一边去！”片山皱起眉头。
“可能是谁当做遗失物品拿走了吧。”
“刚才幸子她们来电话，说找到一家非常不错的餐厅，环境氛围都很好，而且就在附近，问我们要不要去。走嘛，我们去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