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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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村的父亲似乎因为他丢下涉跑去坐新干线而动怒了。木村则竭力控制着激动的情绪解释。“总之,”他说,“我现在被坏人抓住了。是啊。啊?当然是真的啦。我跟你们说谎做什么。”
“你是在向每天在仓库上班、靠退休金过日子的我们求救?你妈因为膝盖痛,常常蹲在浴室都起不来了。而且你人在新干线上,让我们怎么去救你?你坐的是什么新干线?”
“大不了就是想知道涉的情况呗。”
“初中生?”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木村的父亲很疑惑。
“大人之间的恩怨,你一个初中生随便插手,是会吃苦头的。”
王子捏好缝衣针,弯下了身。想要支配他人,就要靠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痛苦。列车上虽然不能电击,但针刺还是可以做到的。至于理由,什么都可以。制定规则、强行实施的同时,地位上的差别便更强化了。王子不理会木村的困惑,毫不犹豫地将针扎到指甲缝里。“痛!”木村发出一声惨叫。“嘘。”王子如同训斥小孩一般。“叔叔,你太吵了。再不安静点,我还会扎得更深。”
“喂,这次该没说谎了吧?”
确实,如果要说“被抓住了”,也只能让人联想到警察了,王子在心里表示赞同。
“游戏?我的手机里可没什么游戏。”
“你小子又喝酒了吧?”可以听见电话里木村的父亲的声音。
奶奶那敷衍的答案让王子感到不耐烦,可他最后还是应道:“是啊,伤害别人,真是过分呢。”
“你到底在说什么?”
“等你长大了就明白啦。”
木村斜眼盯着王子,心里烦恼着究竟该如何是好。“涉没事。”他对着电话回答道,接着又说,“先别管涉了,爸爸,接下来我跟你说的话你一定听好。”
这时,王子怀抱着的背包里却响起了手机铃声。“是叔叔的电话。”王子掏出手机,发现屏幕上显示着“木村茂”这几个字。“这是谁啊?”王子说着,将手机拿到手脚不方便的木村面前。
脖子很痛。王子并没有生气,相反他露出同情的笑容,揶揄木村道:“太痛了九_九_藏_书_网就想也没想地爆发了?”又说:“你遇上我真是太幸运啦。我在班上也经常被班主任说是‘慢条斯理,不管什么时候都很冷静’。如果换作别人,现在早就打电话让别人对叔叔的儿子下手啦。”
“行李箱。还在找呢。”
木村的脸因愤怒而变得通红,但他知道王子不是信口开河的人,于是又咬紧牙关,脸色变得苍白。可以看出那是一边强忍愤怒,一边承受着针扎痛苦的表情。
“我们来试试看叔叔的爸爸到底有多信任你。”
就在这时,王子头上传来咚的一阵冲击,眼前一黑,一下子什么也看不见了。他只觉得那根针从手上滑落,掉在了地面上。
“是个挺有意思的叔叔。”
“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想干什么。丢下涉一个人跑去坐什么新干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真的是搞不懂你。”
“被警察?”
他立刻坐起身。他知道,是木村没能忍住疼痛,用膝盖和手腕上下夹击地攻击了他。而此时木村的脸上,还留有“终于报了一箭之仇”的兴奋和“到底做了不该做的事”的后悔和焦虑。
“不可以杀人,制定了这样的法律的国家,也同样会发动战争,或者执行死刑。这不是很奇怪吗?”
“那你打算怎么办?”
哼,木村的脸颊在抽动,看样子就知道是正确答案了。
王子在一旁听着,露出了苦笑。本来应该慎重准备,好好确认情况和关键之处,可为什么如此简单地就被别人左右呢?自己虽然说了“做游戏”,但并没有说明游戏规则。原本明明应该仔细地问清楚内容之后再开始游戏才对,这样的木村令王子觉得十分悲哀。或许他有心想要凭借自己的意志行动,但最终却还是被他人所控制。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列火车,被别人从背后推搡着说“上车”的时候,本应该先确认“目的地是什么地方”再考量要不要乘车,可是,他却不是这样,而是选择先上车再说。这是多么愚蠢啊!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我被抓住了。”
“可以吗?”木村讶异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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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儿知道。”
“还在找东西吗?你要找什么来着?”
“你嘴里的有名并不是正常情况下的有名。”
“是他啊。”木村轻声道。
王子按下了接听键。“喂,涉的情况怎么样了?”对面的声音听上去是个老年人。王子伸手按住话筒,快速地对木村说道:“叔叔,通啦。不可以说关于孩子的事情。如果你没能遵守游戏规则,那么涉可能就再也不会醒来了。”他将电话放到木村左耳边。
“詹姆士鼻子被黄蜂咬过,这很有名啊。”
小学放暑假的时候,有一次,王子去奶奶家。只有祖孙二人,王子问她:“为什么不可以杀人呢?”升到了高年级的王子那时候已经知道,就算向大人们提问,他们也不会认真回答,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回答,所以他对奶奶也没有抱什么希望。“慧,不可以说那么可怕的话。”奶奶的脸上露出一丝忧伤。“唉,杀人可是非常可怕的事情。”当她开始乏味地说教时,王子便已经感觉到无比失望了。
“我从不说谎。”
王子看着那震个不停的手机。“啊,对了,叔叔,我们来玩个游戏吧。”他说。
“才不是。”
“那是被谁?你小子到底想干吗?”木村的父亲发出了不耐烦的声音。
“所以说,战争也很可怕啊。而且,你看,法律不是也规定了吗,不可以杀人。”
电话挂断之后,王子抓住了木村的手腕。“叔叔,果然还是不行啊。你明明是他亲儿子,可还是没能让他相信你。而且,像你那种说法肯定是不行的。”他说着,从背包口袋里取出一个小袋子,从里面拿出一根缝衣针。
“怎么办呢?”王子其实也正在考虑,“怎样才能让整件事情更有意思呢?”
木村父亲的叹息随着电波传到这边的手机,又流了出来。“是吗。虽然他是我儿子,可是我也搞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如果给你添麻烦了,那就不好意思了。他就是喜欢恶作剧。”
他已经完全在我的掌控之下了,王子想。他已经完全听从了我的命令。遵从了一藏书网次命令的人,就跟跨下了一步台阶之后就会不停走下去的人一样,接下来只会完全按照我的意愿行动。想要顺着走下来的台阶再爬上去可不是那么容易了。
“我也去?”
“是叔叔的亲人吗?爸爸?”
他忽然将脸凑了过来,王子甚至有些担心木村手脚被绑的事会败露。为了引开他的注意力,王子噌地站起来,和他相视而立。王子指着列车前进的方向说:“刚才我看见一个人带着箱子朝那边去了。戴着眼镜。”王子刻意装出一副单纯的语气。
“我都说了……”木村的脸皱作一团。
木村轻声呻吟着。他那承受着痛苦的脸,看上去就像一个强忍着哭泣的小学生,简直可笑至极。为什么呢?王子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为了那些对于“自己”来说只不过是“他人”的存在,就算是自己的儿子,人会选择承受痛苦呢?比起强忍他人带来的痛苦,将自己的痛苦强加给他人明显轻松得多。
“那,继续了。”王子故意放缓了扎针的速度。将这尖锐的锋芒刺进指甲和皮肉之间的时候,有一种沿着人皮肤的缝隙逐一剥去那些多余的痂皮一般的快感。
看到木村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王子轻声笑了。他将手机放到自己耳边。“啊,不好意思。我现在就坐在木村叔叔对面,我是一个初中生。”他说道。虽然说得头头是道,却故意用了稚气未脱的语气。
背后七号车厢的车门再次打开。王子观察了一下,发现两个男人正从旁边走过,体形纤细,手脚修长,视线落在车厢内的每个角落。其中目光凶狠、一脸不开心的那个人刚看到王子便大声叫道:“啊,这不是培西嘛。你小子,刚才我们见过面吧。”他的头发如同狮毛一般,有些地方还带着刚睡醒似的痕迹。这个男人刚才的确见过。
“莫道夫跟黄蜂决斗啊。不过,一说到黄蜂,就不得不提到詹姆士。”
“你别乱来!”
哼,木村以鼻息当作回答。他自己恐怕也不知道到底应该如何是好吧。
王子小声说了一句,观察很敏锐啊。这只不过是一个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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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只不过是在玩花样而已。
“那,战争呢?都说不可以杀人,但不还是有战争吗?”
决斗?到底是什么决斗啊?王子歪着脖子,脑子里充满好奇。
“当然,孩子的事不可以说哦。因为只要跟孙子有关,爷爷奶奶们立刻就没主见了。”
“为什么打电话来呢?”
“惩罚啊。刚才的游戏叔叔输了,当然要接受些惩罚。”
木村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不做回答。
另一个男人转身回头,对刚睡醒的男人小声道:“赶紧走了。”
“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也不好办吧。你不好好保护我怎么行?要像保护自己的儿子一样地保护我哦,叔叔。真要说起来,我还算是正在救涉的命呢。我可是救命恩人。”
“说不定已经在决斗了。”
“抓你能有什么好处?你这到底是在玩什么花样?”
“又是小火车?”
“好的,我试试看。”王子爽朗地回答。他那语气几乎可以让所有年长者都能从他的话中体会到善意。
“也不知道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刚睡醒的男人说。
“说不定所有人都到齐啦。”
“听到没有?如果再出声,我就扎到更痛的地方去。闭嘴忍着才是最轻松的方法。”王子说着,又将针朝旁边的指甲缝扎去。只见木村鼻孔大张,眼睛也挤成了三角形,似乎随时都会发出叫声。王子只好对着他的耳朵说:“你如果再出声,接下来被针扎的就是涉。我可以打一个那样的电话,我是认真的。”
身后的车门打开,有人进来了。王子装出一副不经意的样子,靠在椅背上。
“喂,你要干吗?”
“那又怎么样?”
王子忍住没有笑出声。话说成那样,当然不可能有人相信。想让别人相信自己,必须要付出相应的努力。要仔细考虑说明和解释的方式,力求“让”对方相信自己。木村则完全放弃了自己的努力,而去强求对方的努力。他只是一味地要求对方相信自己。王子将头贴近手机。
“才不是呢。你听好了,我现在被抓住了。”
“去看看嘛。”
“其实,我现在正坐在新干线上,打算去盛99lib.net冈呢。”木村继续说道。“啊?跟涉没关系。都说了没事啦。涉有医院那边的人照看呢。”
一个男人拉着箱子从过道经过。是那个戴黑框眼镜的男人。他没有止步,也没有观察四周,而是快速前行。木村似乎也注意到他了,但没有出声,只是目送他离开。眼镜男走出了七号车厢。车门随即关闭,像是要藏起他的背影。
“是啊。他找到了箱子,可能正激动着呢。不过,还有一组人也在找箱子,接下来就是猫抓老鼠的游戏啦。他得不停往前跑。真有意思。”
“我只是碰巧坐在叔叔旁边,他好像是在开玩笑呢。刚才电话响了的时候,他忽然就说什么‘看我故意装出惹上麻烦的样子,吓吓那些老家伙’。”
“就算你被抓住了吧。那么我更搞不懂了,在新干线上被抓住到底算怎么回事?如果真是那样,那也可能是你自作自受。而且,一个被抓住了的人,怎么可能像你这样还能打电话?”
“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王子想起了自己的奶奶。王子家和亲戚几乎没有什么往来,另外三位老人在王子还小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奶奶可以算是唯一上了年纪的亲戚。她也完全什么都不明白,王子这样想。在奶奶面前,王子当然是个毕恭毕敬又不失童趣的好孩子,不管奶奶给他买什么东西,他都会做出开心满足的样子给奶奶看。而这时奶奶则会眯起眼睛说,真是个好孩子啊,都长这么高啦,眼眶也随之湿润起来,似乎要将自己那日渐模糊的未来全部托付给眼前这个孙子。
两人又继续前进。他们的对话王子并没有完全明白。这也是他现在唯一感兴趣的事。“哎,我们过一会儿也去前面看看吧。”他对木村说。
“什么叫我想干吗,你就不想着要来救我啊。”
“东北新干线。再有二十分钟就到仙台了。而且,我也不是说非让你们跑到新干线上来救我。这是态度问题。”
“你接电话,然后试着跟他们求救吧。就说你被抓住了,救命。”
“那个挺有意思的叔叔是不是喝酒了?如果他再打算喝酒,你可不可以帮我制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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