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我们这一千一百四十二号人就开始忧心忡忡了……勒克莱尔克的部队正在向我们逼近……越来越近了……我们想知道更多的情况……越多越好……尤其是文职的……我们在锡格马林根有文职的配额……他们是真正的脑力劳动者……严谨……就像可能也会如此严谨的加科索特一样……绝对不是那种坐在露天咖啡座上的饭桶，野心勃勃的酒鬼，一下子一个主意的白痴，目光贪婪地从一个漂亮女人转到另一个，从一个小便池到另一个小便池，斯拉夫人，匈牙利人，美国佬，从一个许诺到另一个许诺，从一个莫里亚克-塔特到另一个，从十字架到镰刀，从一瓶茴香酒到另一瓶，从一件外套到另一件外套，从一个信封到另一个信封……不，没有任何共同之处！……全都是极其严谨的知识分子……也就是说非免费的！不是只会动动嘴巴的那种！……压根儿就不是！不是！……而是付钱的！……屁眼上全都粑着刑法第七十五条！……浑身是肉两腿粗壮！……不是格林威治-布鲁姆斯伯里的那些男孩！……不是！……都是真材实料的！……“合格佳酿”！……所www.99lib.net有的人，完全可以说，都是完美无缺的文人！……他们饥肠辘辘，饥寒交迫，一身的疥疮……他们被那种强烈的愿望攫住，他们焦急不安地想知道：在流逝的岁月中，有些时候，是不是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像我们这样被仇恨、被诅咒，被成群结队的警察（啊！软弱的匈牙利人！）气势汹汹地到处搜寻的一种人，一个小集团，一个流氓政府，这些警察就等着把我们抓过去，向我们投掷投枪，把我们变成烤肉，把我们用木桩刑处决……
这些故事真的是形形色色！我把它们校阅了一遍……我怎么能指望你们理解所有那一切……不把线索弄丢呢？……我深感抱歉！……我用颤悠悠的声音说话，我走路跌跌撞撞，但我并不比那些导游差……当你们知道全部的故事之后，你们就不会对我如此苛刻、如此怀恨在心了！……下定决心！……和我一起挺住！……我现在躺在这里，把我的床震得咣咣响，多好啊！……都是为了你们啊！……归集我的回忆……希望高烧让我沸腾起来……把细节全都抖搂出来……还有具体的日期……我一点也不想把你们引入歧途……
你们想想，我做了多少搜寻查找！……我向你们保证我们所有的文职人员都参与了调查研究……所有在这里那里遭受过严刑拷打的罪大恶极的坏蛋……斯巴达克斯党……吉伦特派……圣殿骑士团骑士……巴黎公社战士……我们权衡过……仔细研究过所有的编年史，法典，法院的传票……我们进行比照……我们属于这一类……还是那一类？……我们会是？……也许？……我们在欧洲真有那么垃圾以至于随便碰到一个垃圾场都会把我们丢进去吗？我们有那么混蛋以至于随便有个长柄叉都会把我们挂上去，就像在拿破仑被赶到圣赫勒拿岛后对付他的那些亲信一样？……也许？……尤其是他的那些西班牙亲信！……伊达尔戈合作分子！……“约瑟芬分子”！……这个名字值得永远铭记……我们也一样！……我们是“阿道夫分子”！……“约瑟芬分子”的遭遇何其悲惨！啊！那个时代的“合作分子”！……被那个时代的所有沙威追踪！……那种猎物被猎犬围住时猎人发出的呼声或号角声几乎是一模一样……我们这一千一百四十二号猎物……勒克莱尔克的部队已经打到了斯特拉斯堡！……他率领着那些手拿短刀的塞内加尔人……（还有此刻正抱怨鞑靼人的匈牙利人，他妈的！）99lib.net
我们这一千一百四十二号人可不只是在锡格马林根做温泉疗养，在那里游山玩水，我们还有其他事……我们还得找吃的以便解决一日三餐……我必须说，我这个人，一点点吃的就能把我打发，可是在那里就跟后来在北欧一样，我们真的总是饥肠辘辘，而且不是为了节食的需要饿那么一两天，不是，不是闹着玩的！……
在这个跌跌撞撞、怪模怪样的丑八怪建筑群里……二十个小城堡层层叠叠……里面有一个图书馆……那真是个极好的地方……那座宝藏……哟！哟！……闻所未闻！……我会回过头来再跟你们说的……
告诉你们，这个皇家图书馆，皇室图书馆是多么的富丽堂皇，而且是全方位的富丽堂皇……你能在那里找到多少资料啊！能从各方面丰富你的精神世界！……手稿，回忆录，印刷术刚出现时出版的书籍……你们真该看看我们这些严谨的学者爬在梯子上的样子，他们有大学教职，是巴黎高师的高材生，是科学院院士，各个年龄层的人都有，被革除了院士头衔，在故纸堆里翻寻，热火朝天！拉丁文，希腊文，法文！……你们会发现，那才叫有文化呀！……一边翻找还一边挠着身上的疥疮……在每一架梯子的最高处……每个人都想据理力争……每个人都坚称自己找到的文稿是对的……自己找到的编年史……我们比约瑟芬的“合作分子”更招人恨，还是没那么招人恨呢？……我们的脑袋更值钱……还是更不值钱呢？……用法郎或者用当时的埃斯库多来估价……一位法学院的院长给出的意见是“更值钱”，一位法兰西学院院士则赞同“更不值钱”！……大家一起投票……五十对五十！……未来掌握在上帝手里！妈的！院士大错特错了！事实证明了！……“阿道夫分子”历经的苦难比其他所有的人遭受的惩罚加在一起都要更加残忍……跟核武器一样骇人听闻……比我们一九一四年用的那种小家子气的炮弹的威力要强十万倍……超级围猎！……骇人听闻的屠杀……时时刻刻！围追堵截……我们中的任何人都看不到尽头！……圣路易那个混蛋！……说老实话，我们受罪全都是为了他！……那个暴君！那个刽子手！……他们把他奉为圣人……强行为足足一百万以色列人行洗礼……在我们可爱的法国的可爱的南方……那混蛋，比希特勒还要坏！……告诉你们从一架梯子到另一架梯子你能学到什么！……啊，圣路易！……一二九七年被封圣！……我们还会回头来讲他的！九九藏书网 ｗww•99ｌｉb.nｅｔ
锡格马林根的这整座稀奇古怪、令人惊异、立体感强的城堡毕竟傲然挺立了十三到十四个世纪！……毕歇隆
却一点都没挺住……巴黎综合工科大学的高材生，部长，绝顶聪明……却死在了东普鲁士的霍亨林青……纯粹是因为臭美！……神经病！……跑去那里做手术修补一处骨折……他想象自己回到巴黎，快步走在赖伐尔身边，何等威风……凯旋门，香榭丽舍大道，无名烈士墓！……他一直被那条腿困扰着……现在它再也不会妨碍他了……在霍亨林青那里他们采取什么方法给他做手术我过后会跟你们说的……证人都不在人世了……那名外科医生名叫格布哈特
……他也不在了……作为战犯被绞死了……不只是因为他为毕歇隆做手术采取的方法……还有他的各种灭绝性屠杀，对身体内部的那些小广岛……啊！并非那个广岛让我惊异！……你们看看杜鲁门
，他多开心啊，他对自己满意得不得了，正弹着羽管键琴呢！……数百万选民的偶像！……数百万寡妇梦寐以求的鳏夫！……宇宙无敌的朗德鲁！……正弹着阿玛多伊斯
的羽管键琴曲！……只需再等一会儿……就可以杀掉很多人，然后再等……够了！……不只是德诺埃尔！……马利翁
……毕歇隆……贝利亚
……明天还有B……K……M！
……要排队！……发抖、跺脚……吼着要进去、尽快把自己绞死！……烘羊粪！……波旁宫
里的所有议员，六百号人！……听他们说，他们所处的状态，急不可耐地想喂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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