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脸皮的头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相貌。分不出哪里是眼睛，哪里是鼻子，哪里是嘴。一摊长发让人猜测可能是女人。
Y市刑警队长王树林带着法医钟庆顺随后赶来。
“哦？”罗炎麟想象不出照片上的女人如何能转变成毛平描述的样子。
“我会做一下骨骼的切片提材，进行DNA测试，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晚饭后，他接到一个电话。曾经的公安大学同学，为了追查一名外国籍逃犯，明天要来Y市，提前跟他打个招呼。
王树林站在熊池边，背对那群只知道吃东西晒太阳的肥畜生，看着队员们一块块草坪，一棵棵树地检查，心里怦怦敲鼓。
他吞了一口口水。肚子又在咕噜咕噜叫。他忍着便意，从日文书里拿出一张照片，对比一下女孩，似乎有点儿像。
也叫丘山公园。
欧青仁向满脸惊讶的罗炎麟与毛平介绍：“这位是我女朋友。”
王树林下眼皮的肌肉跳了几跳，对书记员说：“立刻通知高强、谢斌，让他俩各带三个人，还有物证科的。对了，还有钟医生。告诉他们紧急任务，马上集合。”
看见毛平，数年不见，他也没有表现出特别惊喜，只是微笑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除了法医，其他的人都不由自主站得较远。
毛平瞥了一眼地上瘆人的头颅，说：“这里有个小问题。”
罗炎麟说：“那位欧医生相貌出众，女人缘肯定不错。他女朋友也并非那么讨人喜欢，他何必非得低声下气的？”
负责人陈科长说：“王队，我们10分钟前接到一个报警电话，想让您听一下录音。”
他晃动手里的窝头，急不可待的大肚皮们纷纷转圈，有的甚至不等他做手势就开始转。他哈哈一乐，接二连三丢下窝头。直到最懒的那只也叼了一块坐在地上，桶里还剩下不少。
过了足足1个小时，王树林问钟法医：“怎么样？”
他没有马上上楼。半小时之后，王学泰心事重重地下班回来。他远远看见欧青仁就想溜，但欧青仁已经迎了上去。
钟庆顺说：“能够看出骨头上有大量刀剁刀刮的痕迹。”
那只熊还是没理。
物证科的技术员们，从一棵歪脖的槐树下刨出了三个摆放整齐，鼓鼓囊囊，包裹紧密的大号蓝色塑料袋。
主管业务的王经理偶尔入工作车间巡视，检查新员工的工作状况，顺便讲几句鼓舞士气的话就去约见客户了。
一个接线员按动开关。沉默了几秒钟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喘息。似乎有些紧张，或者激动。
“什么？”
下班后，庄园园没来接欧青仁。她已经两天没给他打电话，欧青仁打过去的电话也无人接听，看来前天晚上真把她气到了。王娜见欧青仁独自回家，甩开邹春强跟他一起挤公车，欧青仁并未拒绝。来者不拒，去者不拦。
11月2日，星期三，下午
倒是那个小女孩喜欢趴在草地上，看到什么抓什么。抓住了瞧一瞧，冷不防就塞进嘴里。男人赶紧掏出手帕，把女孩嘴里的东西拿出来，和声细语地告诉她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做完这些男人抬起头冲毛平无奈一笑。
罗炎麟站在一旁，没人注意到，他的眼睛已然潮湿。
“这种事在其他城市不是没有发生过。”王树林说，“个别游客不守规矩，喜欢跨过栏杆逗动物玩耍。碰上运气不好的把自己命都搭上了。”
罗炎麟似乎没听见他说什么，注意力落在房间里少得可怜的家具上。他从靠墙的桌上拿起一个相框，照片里是那个小女孩跟一个女人的合影。背景是海岸大堤，女孩的头发被海风吹乱，笑得很甜。
他并非没见过尸体。调到派出所任所长之前，他曾在刑警队干过两年，抓杀人犯时见过龇牙咧嘴惨死的被害人。今天却不知为什么，一想起上午看见的那颗头，特别是那捧长发，他的后脊梁就阴冷阴冷的。
“你是傻了吗？我在问你……”
他的眼神立刻变得直勾勾。
人民公园。
下班后，三人去附近酒馆吃了一顿。王树林挺能喝，酒一盖脸，对毛平和罗炎麟就亲近了很多，拍着胸脯说了一些大话。
结账时毛平坚持掏钱。送走王树林，两人在回家路上，罗炎麟问，你现在怎么这么有钱，不是搜刮民脂民膏来的吧？毛平说，这是我一个月工资，爱信不信？罗炎麟说，你老婆能答应你这么破费？毛平说，我们还没正式结婚呢，她现在不敢管我。
虽然心有怀疑，想想王树林的分析也不无道理。毕竟，断案不是推理小说，普普通通一件案子出现在了头10页，看看后面还有300页，准知道还有下文。何况人家刑警大队长和法医都达成一致了，自己一个小小的片警何必讨人嫌呢？
两人说说笑笑走到楼下，看见一个年轻爸爸带着小女99lib•net儿在楼下玩。
“不是，可也差不多。”
毛平是丘山街道派出所所长，公园在他管辖范围内。接到报案，他惊得直接从被窝里蹿出来，扔下迷迷糊糊的女友，披上衣服第一时间赶到人民公园熊池。
罗炎麟皱了皱眉：“她不会是认识什么有钱人，把孩子抛弃了吧？”
小女孩的家租住在三楼左侧一套不太起眼的一室一厅。
佐川一政一边翻看原版日文书，一边等电话。打了一个盹儿，醒来时手机仍然没有动静，他有些丧气。他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八点半了。中午在单位吃了馊饭，这会儿开始闹肚子，他揉着肚子下楼溜达。
罗炎麟接着问：“孩子的爸爸呢？”
下午其余的时间，王树林一个人待在办公室，他在心里想象着案情进展的各种可能。坏事传千里，上午刚找到尸块，不到下午三点，那帮敏感的记者就跟绿头苍蝇一样追着尸臭，蜂拥到公安局。
庄园园问：“你姓什么？”
他心一沉。
方便袋铺在地上，人头和手臂放在上面。
他说：“其实，我倒真觉得这件案子有些蹊跷。”
欧青仁被她说得气不得，笑不得。
隔着一张平面的相纸，罗炎麟却被这女人眼中流露出来的东西深深触动。
夜里，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一会儿梦见那个同学，一会儿梦到在水里游泳，四周全是墨绿墨绿的水草。他一口气潜到水底，猛然看见水草长在一颗颗女人脑袋上。每一颗头都没有脸，都是空白的。
庄园园一眼瞥见吓得躲在角落里的月月：“她是谁？”
毛平看了一眼小女孩，正蹲在沙发边鼓捣着什么。他说：“你不晓得，那女孩叫庄园园。人家爸爸可是开酒店的大老板。”
他在养父母家迅速蜕变，成为一个异常听话乖顺的孩子。他的懂事远远超过了同龄孩子。他从来不向父母索取，反而从小就很勤快。上学之后，他刻苦读书，与所有人相处融洽。只有不时得到父母、老师的赞许，他心中的压力才会减轻。而潜藏在他内心深处的危机，使他觉得好像得到的一切都可能转瞬即逝。他必须不停努力，维持他所获得的一切。每一次看到那些向父母耍泼的孩子，他都没来由地感到心惊，替他们担心被惹怒的父母抛弃。
不管什么分析师，他从未听说光凭两片嘴唇就能抓住罪犯的。
“这是什么话？”
“狗熊消化能力虽然强，也不至于连衣服、鞋子、首饰这些东西一起消化了。”
毛平忽然建议：“干脆你们合作，两个案子放在一起处理不就行了。罗警官可以帮王队长你们分析案情，你们在排查凶手时，稍微留意那个日本女人。这不是两全其美？”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欧青仁也动怒了。
就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毛平来找他。
钟庆顺小心翼翼翻弄那颗头，过了好半天，站起身跟王树林说：“死者头上和胳膊上遍布啃咬的伤痕，骨头都被咬碎了，是狗熊袭击的，没错。”
天气冷，有群人一边冻得哆哆嗦嗦，一边聚在小区路灯下玩扑克。他无聊地看了一会儿。一抬头，看见房东老太太的外孙女放学归来。
王树林没说话。
通过我，进入万劫不复之人群。
直到晚上吃饭时，毛平仍不由自主地回想那颗恶心的脑袋。偏偏女友今天心情愉快，做了一盘四喜丸子，特意多放了肉，每一个都跟拳头差不多大，肉呼呼地摆在眼前。他强忍着没吐到桌上，又不好驳女友面子，只好闭眼往嘴里塞。
小女孩一言不发。
欧青仁叹了口气：“没有人照顾她。总得有人对她好点儿吧。”
山坡上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所有队员朝着一棵树集中。
王学泰只好满脸堆笑。
钟庆顺愣怔了一下：“队长，你是指罪犯？”
欧青仁把庄园园拉过来：“你对一个小孩儿那么凶干什么？”
毛平看着他。
“那不过是你的假设而已。”王树林不以为然，“世界上无聊的人本就很多。谁敢保证没有那样的人？我小时候在农村长大，经常深更半夜钻坟茔地练胆量。你说，正常还是不正常？何况现在还有几个人到动物园看动物？今天星期六，你看周围有几个人？没有目击者也属正常。”
“皮肉很碎，像是被什么利器撕碎了。具体得回去进一步检验骨头再说。”
她的眼神无比单纯，却又隐藏着秘密。
欧青仁立刻打断：“不可能。孩子的母亲很本分。”语气里似乎很反感罗炎麟的说法。
他说他叫但丁。但丁算他妈什么名字？他怎么能稀里糊涂把自己的电话给一个陌生人呢？
“给你两周时间。”欧青仁说。
“蓝香琴。”罗炎麟又看了一眼照片里的女人。
“还没人认领呢。”
欧青仁迟疑了一下，回答：“她不是我女儿。”
然九九藏书而，谁也无从预料，一场灾难的序幕已悄然拉开……
毛平唏嘘：“Y市都赶上戏台了。昨天刚有一个被狗熊吃了的，现在又冒出来一个日本杀人犯。”
欧青仁看着远处的月月，她坐在小板凳上不知鼓捣着什么。他说：“你带了那么多年毕业班，收入自不必讲，10万对你来说不算多。两周之后你拿不出来，那就用不着再跟我说了。”
他对毛平说：“我赞同你的想法，我不认为是失足坠落。”
欧青仁一怔，定定打量了罗炎麟片刻，伸手跟他握了握手，转头看着在草地上玩耍的女孩。
“奶奶的。你还挑食？”老孙又扔了一个窝头过去。
毛平说，你小子飞黄腾达就忘了本，现在才想起来看我。罗炎麟说，我不是特意来看你，是我要抓的人跑到了这里。毛平大笑，给了他一拳，说：“你小子说话还是那么浑啊。”他忍不住问，“你要抓的国际逃犯是什么来头？”
“我说你奶奶的还跟我摆谱儿，原来是有小灶儿啊。”
王学泰打了个寒噤，连忙说：“我知道，我一定尽快。”
王树林焦急地等待，一有结果，他就来到法医室。
老孙手里提的桶“咣当”一声掉到地上。
“就两周？”王学泰掏出叠成四四方方的手帕擦脸上的汗。
“……其余的在人民公园山上……”
“不知道。”毛平故意逗他，“你不是高级犯罪心理分析专家吗？你不妨猜猜看。”
罗炎麟说：“她里外的衣服还有化妆品都摆放整齐，空旅行箱也在。看上去，她并没有离开的打算啊。”
3月25日，她神情愉快，光彩照人。
老孙这回看清楚了。
年轻爸爸笑了：“你怎么不说我跟欧也妮·葛朗台一个姓？再说我哪里算什么医生？”
他掏出手机。空白的屏幕令他再次失望。他的目光开始变冷，暗暗咬牙，你要是敢耍我，我就先宰了你。
“我说是你……”庄园园总算记得旁边还有两个陌生人竖着耳朵，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照片里的女人应该就是女孩妈妈，又像女孩姐姐。让罗炎麟颇感意外的是，这个女人如此年轻，也就二十二三岁年纪。不仅如此，这女人有着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容貌，一双眼睛犹如绵羊般纯粹而宁静。唇角淡淡笑意中隐藏着些微忧悒……
欧青仁单刀直入：“钱呢？”
罗炎麟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希望Y市公安局能配合他抓捕日籍在逃犯。
11月7日，星期一，9:04
王树林说：“一个女的想自杀，选择让狗熊吃掉？”
欧青仁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人民公园。
毛平想拉罗炎麟上楼回家，罗炎麟忽然来了兴致，他问欧青仁：“我想去孩子的家里看看可以吗？”
毛平说，明儿我去接你。一边暗自吃惊，难道跨国罪犯躲藏到了这里？不知是什么来头？
毛平最后进屋，正要关门，一个人突然闯进来，差点撞到毛平身上，毛平惊得往旁边一闪，看清是一个女人。
“你是说她还会回来？”
从那以后，他心里没有再恨过一个女人，也没有再爱过一个女人。
“姓蓝，好像叫什么……对了，蓝香琴。”
孤儿们从来都不会撒娇，他们必须从小学会跌倒后自己爬起来。他们必须学会看大人的脸色行事，这样才会得到更多的食物，更新的衣服。乔桢跟乔凯虽然是孪生兄弟，但是乔桢并没有从哥哥那里得到更多的关照。乔凯多半的爱护都给了迟菲菲，较少的一半分给了弟弟。
“熊啃的。”毛平说。
王树林看着那堆依然冒着热气的骨头，冷不防问钟庆顺：“你觉得我们能不能抓住那个人。”
欧青仁面露尴尬：“你听我解释。”
钟庆顺想着队长莫名其妙的提问，下意识看了一眼冷藏柜。女人的头就在里面。
罗炎麟说：“你在现场不是没有发现任何衣物吗？”
欧青仁没接话。
罗炎麟不解。
王树林心里纳闷。
“家人一定很难过吧？”
接下来是一阵忙音。
他的手微微颤抖。他知道，这个女人并不是在冲他微笑。
今天轮到老孙当班。他提着一桶搅和着猪大油的窝窝头给熊池里那帮大肚皮开早餐。狗熊看上去笨，其实相当聪明。老孙闲着没事就喜欢逗弄它们。他拿着窝窝头，在空中画一个圈，下面的熊马上抬前爪直起臃肿的身躯，原地转了一圈，他把窝窝头扔给反应最快的那只。
半年之后的今天，她丢下自己的小女儿，消失了踪迹。
罗炎麟没表态。
欧青仁不露声色，说：“您想去没必要征求我的意见。我只是出于好心，帮邻居照看孩子而已。”
房间里比较简陋，由于女主人多日不在家更显脏乱。
通过我，进入永世凄苦之深坑，
罗炎麟想了想，说：“那样的话，除非被害人自9９ｌｉｂ•nｅt
己脱光了衣服跑进动物园，跳到熊池里。”
老孙是近视眼，眯缝眼睛看了半天。那东西挂在熊嘴下来回晃荡，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钟法医用袖子擦擦脸上的汗：“创口上布满了苍蝇卵，但还没有变成蛆。现在是深秋，埋尸体的时间大约不超过两天。”
她故意装出气呼呼的样子甩头就走，踩着高跟鞋咣咣地下楼。
女孩没有觉察出他的异样，乖巧地摆摆手：“我上楼了，叔叔。”
毛平把年轻的爸爸介绍给罗炎麟：“这位是我的邻居。跟欧阳锋是直系亲属，叫欧青仁。本市著名医生。”
“什么话你自己清楚。我刚才在楼下亲眼看你领着她上楼。你凭什么对邻居的孩子那么亲？”
王树林说：“是菜刀吗？”
“那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罗炎麟稍稍沉吟，问：“她叫什么名字？”
两人站在马路边等出租车的时候，毛平细讲了案情。
在他的从警生涯中，那种天生带有犯罪倾向的罪犯较为罕见，却最难对付。他们通常像蛇一样耐心盘踞在草丛深处，在意想不到的时刻迅速出击，之后销声匿迹。资料科备份的历史悬案，无一例外都是这类犯罪。
欧青仁的眼神让罗炎麟感觉有点儿奇怪，哪里奇怪他一时也说不清。他随口说：“你女儿很可爱。”
老孙没走，他觉得那东西形状很奇怪。他绕着熊池走，尽可能靠近那只熊，可熊屁股冲着他。他又咂巴嘴，又拍手，胖家伙总算通些人气儿，磨磨蹭蹭地转过肥大的身子。
毛平向他介绍，陌生人是公安部犯罪行为分析专家，来Y市公干。王树林估计这人不到30岁，对专家的头衔并不感冒，倒是公安部的名头挺压人。
小女孩沉默地瞅着她。
罗炎麟奇怪的举动引起毛平的注意：“你在找什么？”
“找我过去？”
庄园园也知道自己有些胡搅蛮缠，于是说：“明天我爸过大寿，你去不去？”
他瞅着女孩生气勃勃的身影，使劲儿咽下口水。
然而，他忽然想起，自己连那个人都不认识。
“失足坠落？”毛平看了看熊池边上半人高的栏杆。
王树林和毛平都笑了。
中午，毛平请王树林和钟庆顺吃了一顿便饭。他们下午带着人头人手回去写案情报告。然后联系本地报社，在报纸中缝登上寻人启事。注明，如一个月内无人认领，尸骸自行送往火葬场。
“只有这些。”
罗炎麟点点头：“欧医生，看来你跟孩子的母亲很熟悉啊。”
罗炎麟说：“一个参与绑架杀害自己亲妹妹的日本籍女留学生。我得到线报，她很有可能就藏在Y市。”
王树林用手指揉着太阳穴：“你能确定这些骨头和那颗头属于同一个人吗？”
熊似乎在笑。
“您已接通，请说话。”接线员在录音里说。
毛平忍不住走上前问：“王队长，有眉目了？”
他们几个人前脚刚上楼，没注意到有一个人紧紧跟在后面。
她正在对照相的人笑。
“她搬到这里来不超过三个月。我看见过她本人，哪有照片里那么漂亮。脸色蜡黄蜡黄，还特胖，浑身都是赘肉。”
他直觉地抬起头，看见那个小女孩站在门口，手扒门框，直直地注视着他。
女孩今年上高三，每天晚自习8点钟放学，一个人步行回家。他跟房东老太太聊天时提到过，孩子晚上没人接不安全。老太太不以为然地说，现在和谐社会哪有那么多坏人？没事儿。
他捏着鼻子，用方便袋包手，把那截手臂拿出来。在饲养员的帮助下，用一斤猪肉从熊嘴里换出那颗烂糟糟的人头。
“是吗？我看你很疼爱她，还以为你们是父女。”
毛平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看一眼罗炎麟手里的相片，说：“很漂亮是吧？告诉你，那是骗人的。”
11月6日，星期日
王树林倒不在乎警队多出一个人手。不过，他对这位所谓的什么专家颇为不屑。他认为专家都是一些只知道坐在电视机里夸夸其谈，浪费时间的家伙。
王树林又找来了昨天和前天值班的饲养员，做了两份笔录。加上老孙，一共三份笔录。他又跟钟法医研究了半天，不停点头。
她走近几步，小女孩儿退到墙角里，瞪大惊恐的眼睛。
毛平早早来到Y市火车站出站口。列车准时抵达，罗炎麟身着黑色呢子大衣，拖着精致的拉杆箱出现，在人流中有一种鹤立鸡群的风度。
王学泰立刻变成苦脸，他小心翼翼地说：“我一个普通高中老师，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我想能不能……”
那只熊看了一眼，没搭理。
“我又不是变魔术的，什么都没有我怎么猜？再说，又不是刑事案件。”
王学泰慌了，跑上去拦住他：“钱你放心，我想尽办法也要给你弄来。”
出租车开到毛平家，下车以后，罗炎麟神色已经不像刚才9９lｉb•neｔ那样轻松。
王树林来到办公室，刚给自己沏了一杯茶，刘书记员急匆匆进来报告，110报警台那边找他过去。
王树林心里不太高兴，但还是跟着书记员一起去了110报警监控室。
如果不是慕容雨川调查，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外人看到的只有他光鲜的外表和瞩目的身份。他像普通人一样在和睦的家庭里成长、学习、走向社会，他的养父母也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对待。关于人生初始的经历则被他永远封存在记忆深处。
欧青仁教新员工如何对清理好的尸体进行脱水处理。在这之前，尸体已经被浸透了福尔马林，他们把尸体浸入低温的丙酮冻液中，用技术手段排出尸体里的福尔马林，用丙酮液进行置换。
毛平手下一名片警插话：“有没有可能是自杀？”
王树林面露难色，说：“Y市虽然只是一个中小型城市，但人口也有好几十万。知道逃犯行踪还好办，如果只是没有目的地排查，恐怕短期内没什么效果。而且，我们刑警队刚刚接手了一件难度极大的恶性案件，目前抽调不出警力。”
他看了看相片右下角的电子数码日期：2011年3月25日。
庄园园余怒不消“：行啊，你倒还记得我是谁。我还以为你想说我是你表姐呢。”
幸运的是，在他实施计划之前，他被人收养了。因此，他没有成为新中国历史上最年轻的杀人犯。
在所有人都发愣的时候，女人几步走到欧青仁面前，啧啧冷笑：“你真行啊，欧青仁，我一天不给你打电话，你就忍一天。我两天不给你打电话，你就忍两天。”
“死因呢？”
Y市公安局。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我如果不来，你是不是永远都想不起要解释？”
——但丁
直觉告诉王树林，这个年轻人城府极深。
人民公园。
他想不出毛平找他能有什么事儿。而且不仅他一个人，他身边还跟着一个身材高大戴眼镜的陌生人。
“很深的剁痕，可见凶器很有分量，还有其他刀痕比较尖锐。我猜是用菜刀斩断骨头，再用锋利的刀子刮肉。”
毛平说：“搞心理学的嘴都像你这么损吗？那案子就发生在我的辖区。我亲眼看见了尸体，那叫一个惨，被吃得就剩一个头和一截胳膊了。”
罗炎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看不出他对王树林的话是赞成还是反对。
欧青仁知道她什么意思，他指着小女孩说：“你看看她都多大了？我毕业才3年。难不成我刚上大学就……”
毛平脸色忽然变了变。
王树林问毛平：“你只找到了这两件残骸？”
通过我，进入痛苦之城，
毛平介绍罗炎麟：“高级心理犯罪专家。”
欧青仁摇摇头。
“……其余的在人民公园山上……”
罗炎麟一直都是怨恨迟菲菲的。那个只知道向乔凯摆手，讨好他一个人的女孩，那个故意冷淡乔桢的女孩。是她离间了这对相依为命的孪生兄弟。他曾经后悔过，为什么不趁着熄灯时爬到迟菲菲床上掐死她。
王树林疑惑地看着他。
看罗炎麟一脸不解，毛平解释说：“这孩子原本有一个妈妈。听口音是外地人。好像在饭店当服务员什么的。一个月前离家出走后就没有回来，扔下这么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没人管。”
9:03
没人说话。只有物证科的技术员们机械地按动相机快门，记录现场。
“呵呵。”王树林笑了，“你没看见这些可怜的家伙天天吃的都是什么。比现在和尚吃得还素。扔给它们百八十斤肉，它们都得抢疯了。”
明知道是难以侦破的案件，与其徒劳耗费人力物力，不如从一开始就偃旗息鼓。这样还不会造成不必要的社会恐慌。他盼望那个心狠手辣的家伙能有自知之明，从此悄然隐迹。他盼望那通电话只是一个恶作剧。
女孩看见他，礼貌地打招呼：“叔叔好。”
带着好奇，他拉开抽屉，再没有看到其他照片，无法证实照片和毛平的话哪一个更准确。
毛平插话：“她母亲还没有回来吗？”
11月5日，星期六，晨。6:12
山脚是动物园与游乐场，沿坡向上有稀疏成片的槐树林。动物园免费向游人开放，每年林业局拨款，给饲养员们开固定工资。
“请您说清楚。您遇到了什么困难？”
10:23
“你爸爸过寿？”欧青仁装作不知。
“蹊跷？”罗炎麟似乎来了兴致。
“这傻子。”老孙笑骂，拿起一个窝头，使劲扔过去。
“我问你话呢？你叫什么？”
“没有。”
“邻居？”庄园园狐疑九-九-藏-书-网。
他的好奇心更加强烈，索性打开衣柜，翻开箱子。虽然不太礼貌，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好像只是希望能进一步了解那个相片里的女人。
老公安往往相信横死的人都有忿怨，死得越惨，怨气越深，也越恐怖。
陈科长解释：“王队，打电话的人用的是公用电话，到底是什么用意我们也猜不透。但又不像恶作剧，会不会……”
毛平又说：“王队，还有一点，你注意到没有？”
“只剩一颗头和一只胳膊。难道狗熊吃得这么干净？”
到家时，天已经黑了，月月依然坐在楼门外。欧青仁知道，她等的不是他。
刑警队8个人，物证科5个人，加上一个法医，拉成一直线，从山脚向上搜索。
钟法医返回公安局，把尸块扔进沸水中，煮掉皮肉，收集了一堆碎骨。
庄园园使劲一跺脚：“你要是不想去，就永远都别去。”
路灯照在女孩的皮肤上，浮起粉红的光晕。他仿佛能透过那一层娇嫩的皮肤，看到她纤细的血管中那一颗颗活泼游动的红细胞。
王树林一看那颗人头不禁皱眉：“这是怎么弄的？”
派出所的片警们都没见过这种场面，一个个面色慌张。毛平仗着自己是公安大学出身，身先士卒，领着一个胆子大的片警把所有熊舍检查了一遍，发现一段被啃剩半截手掌的胳膊。
欧青仁冲罗炎麟和毛平无奈地摇摇头，也跟着下楼。
但他比毛平想得更深。年轻人只喜欢不停提问，然后纸上谈兵，却不知道如何行动。按照他多年的办案经验，走访排查是最老套，也是破案效率最高的侦破手段。把各种证言证词综合在一起，进行合理的分析判断——环境、涉案人、事件经过，一一列出，挑出几个嫌疑人，找出相关物证对比，逐步缩小范围，最后剩下的那一个自然就是罪犯，案子就水落石出了。反过来讲，一旦这种方法失效，破案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昨天，做过三份笔录之后，他就知道极有可能碰上了一桩悬案。
他的肚子开始拧劲儿地疼。
毛平跟男人打招呼。男人应声，显得十分随和。
庄园园鼻子一哼：“你心疼了？”
他阴冷的表情充满威胁。
毛平说：“如果游客逗熊时不慎跌落，通常应该在游客相对较多的时间段吧。可假如那样的话，肯定会有其他人看见。为什么迟迟没有人报案？也就是说，死者来时要么在黎明，要么在深夜，四周根本没有人。可是，谁又会在这个时间里看动物呢？”
“先生，您没有把话说清楚，您要……”
欧青仁说：“邻居的孩子。”
他温和地点点头。
“我也怀疑这件事。不过法医说，残骸上只发现动物啃咬的痕迹。”
正在老孙纳闷的时候，他看见那家伙从身旁水池里叼起一个东西，一步三摇地走过来。
王树林说：“小钟经过检查断定，残骸上都是动物啃咬过的齿痕。死者死亡时间不超过3天。在这3天里，三位饲养员都没有发现附近有人争斗、吵架、或者形迹可疑，基本可以排除他杀可能，推测是游客失足坠落熊池，被狗熊咬死后吃掉了。”
他摸摸下巴，没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通常饭桶早就见底儿了。他挨个把熊头数了一遍，才发现有一只蹲在远处没过来。
钟法医挨个塑料袋检查，两只手微微颤抖，脸上渗出一层冷汗。他毕业三年，在Y市公安局做了三年法医，这样恐怖变态的刑事案还是头一次遇到。
毛平住两居室，正好有一个房间可以腾出来给罗炎麟。丰盛的晚餐后，两人叙旧闲侃，一天就这样度过。
一颗被啃光了脸的人头悬挂在熊嘴下，一绺头发叼在熊嘴里。散发遮掩着红赤赤的烂肉，一直拖到地上。
罗炎麟揶揄道：“怎么着还能被狗熊给吃了？莫非是动物保护组织的志愿者跟动物们的亲近方式不当？”
他一辈子无权无钱，现在居然能命令这么一群庞然大物，也算自得其乐。
毛平对罗炎麟说：“看来我那位还是蛮不错的，我得赶紧跟她登记。万一煮熟的鸭子飞了，将来碰到这么一位母夜叉，我肯定得英年早逝。”
前天接到熊池里发现人头的报案后，他就预感不妙。毛平提出的那些质疑他并不是没有察觉。干了近30年刑警，凭直觉他也知道那绝对不是普通的意外事故。何况，死者是一位女性，不小心失足坠落的可能性极小。
“她是孤儿？”罗炎麟心惊。
6岁以前，他生活在孤儿院，还有一个双胞胎哥哥。他从未见过他们的生身父母，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被抛弃。从记事起，他的人生就充满了危机与期望。
欧青仁说：“据说在老家，但不知是什么地方。她丈夫整天不务正业，还经常打她，她走投无路才带着孩子跑来外地生活。”
王树林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随意地点了点头。
“外地来打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