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我是谁,丽萝还是米莉
34
目录
第一部分 一目了然的答案
第一部分 一目了然的答案
第一部分 一目了然的答案
第二部分 我是谁,丽萝还是米莉
第二部分 我是谁,丽萝还是米莉
第二部分 我是谁,丽萝还是米莉
第二部分 我是谁,丽萝还是米莉
34
第二部分 我是谁,丽萝还是米莉
第三部分 不如一起归去
第三部分 不如一起归去
第三部分 不如一起归去
第三部分 不如一起归去
上一页下一页
隔天早上天一亮,我就全副武装出发了。铲子、耙子、筛子……我决定充当盗墓贼,去确认小木屋旁埋的确实是乔治养的那只咖啡色短腿混种狗。我还带了好几包密封袋和试管,都是鉴定科警察所使用的最新款,以装进小木屋里的烟蒂和瓶盖,好确认最后在那里逗留的人是什么身份。我背包里装的东西足足有近十五公斤。过了杜河的弯道,经过高汝拉自然生态公园维护中心的门口时,那个维护员孟凯戈朝我招手。我这一身夸张的装扮把他逗乐了:
马克抬起头。班次表屏幕上的字母,如电子版的拼字游戏般重新排列。
我明白,但干我屁事。我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废话少说吧,裴奥格。
“裴先生……这和我有什么关联?和十二月二十三日的空难事件有什么关联?”
“呃……有,有一只咖啡色短腿的混种狗。为什么这么问?”
请相信我,这里整个乱掉了!
“王八蛋,你想要我的签名照吗?”
就算如此,真的不一样了。绝不只是一种感觉而已,的确有人来过!一年前,我已把许多路标记号深深烙印在脑海里,甚至牢牢记住了每颗石头的形状、体积和摆放方式,那个画面清晰无比,就算是夜里看到的也一样。不是我说,但我在这方面相当厉害,我的视觉记忆力堪称无懈可击。
我试着思考。凭什么这么笃定呢?我一年前看到这些石头时,是在一个大雨的夜里,只拿着手电筒随意翻动过它们……
一九九八年十月二日,下午三点零九分
绝不夸张,我在那里筛了五个多小时,就算是考古学家也没有我这么沉得住气。
我的手轻拍着沙发的扶手。这个裴奥格到底想说什么?
“他穿几号鞋?”
那堆石头怎么看怎么怪,我不由得心头一惊。那是一种挥之不去的怪异感觉:石头的排列方式和上次不一样了!有人挪动过它们。
“啤酒呢?他都喝哪一款?”
“爵先生,请放心,我就快说到恐怖峰的那一段了。”裴奥格大概也察觉到我不耐烦,“到了十六岁,乔治彻底离开了我们家,我就不详述了。他流落街头,酗酒吸毒样样来,有时也交易一点毒品。没什么太严重的情节。他只不过是成了流浪汉而已。如今,大家都称他们街友。他和其他几个人在贝桑松算是小有名气。我父母放弃了,我也是。当年,我有一份正当工作,我太太听都不想听到他的名字,所以爵先生,那情况你应该不难想象吧?圣诞节一家人团聚吃饭的场合,很难容得下毒虫……”
云从瑞士飘来,这种情形并不常有。经过多年的经验累积,我对高汝拉区的气候变化越来越了解了。
九_九_藏_书_网连狗、羊或兔子的一根骨头也没有。
非常称职的民宿女主人莫妮卡,为我们送上热茶和饼干,饼干有点像斯贝库罗司饼干,但更具汝拉风味,更厚且更长。裴奥格碰都没碰。我便不客气地把他那份一起吃了,一面把我去年的发现一五一十说给他听。小木屋、烟蒂、小坟冢……裴奥格几乎显得失望,我并未发现任何有关他弟弟的具体线索……我一面把饼干蘸进热茶,一面安慰他。我无法向他担保一定能找到他的弟弟乔治,更不能保证找到时乔治还活着,但我答应一定会在接下来几个月全力投入这件事。我并没有骗他。乔治可是我唯一可能的目击证人,我绝不会轻易让他溜走!奥格大老远从贝桑松跑来,真是太值得了,他赚到一个私家侦探,不但用全职的时间帮他寻找弟弟的下落,所有费用还由柯玛蒂埋单。而且这个私家侦探查起案子来还很固执呢。他留了他的名片给我。他是贝桑松银行的客服部主任。我再一次答应他会全力调查。
“我就快说到了,爵先生。我们总还是断断续续会有乔治的消息,他有时会不见踪影,间隔有时长有时短,最长有过一两年。一九八〇年五月,他的音讯彻底断了。那时候乔治四十二岁,他看起来至少再老个十五岁。已经七年音讯全无。”
起初可能会认为这个坟冢是象征性的,就像国道上有亲人车祸身亡时,家属可能在出事地点的弯道旁竖立十字架和摆放鲜花。这种说法是站得住脚的……从伊斯坦布尔飞往巴黎的5403号空中巴士某位罹难者的家属或许正是如此,或许这位家属每年都来这里扫墓,由于无法找到遗骸,便设置了一座空的坟墓……一百六十八名罹难者任何一人的家属都可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可是,为什么要设在相距两公里的这里,而不是设在事故现场?为什么要挖个这么小、只够容纳一个婴儿的长方形坟墓?当时飞机上只有两名婴儿……到底是谁立十字架、堆石头,还替盆栽浇了这么多年水?韦家的某个人?柯家的某个人?谁?何时?为什么?
“啤酒?这个嘛……真的考倒我了……”
证人!
若想找到裴乔治,这些统统可能派上用场,就算他大概老早已离开这一带了也一样。
不!我当然没有白挖一场。对我和我的调查而言,最坏的情况反而正是发现坟里埋着动物尸骨。九-九-藏-书-网那么一来,坟墓的这整出戏就唱不下去了。假设我挖到了乔治那条混种狗的骨骸,接下来会怎么做?把狗遗骸交还给他哥哥奥格?
我受不了了。白色的瑞士云朵挂在山棱线上,和恐怖峰玩起捉迷藏。
这一夜,我只睡了几个小时。小部分因为兴奋,大部分因为我喝掉一瓶汝拉红酒以庆祝一夕之间得到新线索,后来欲罢不能又追加了几杯甜酒。这位民宿老板娘酿的甜酒真是好喝。
是个首饰的圈环。
他和候车大厅里不少人一样,不由自主转头张望是谁在大声嚷嚷。不过是车站里的普通偶发事件罢了:有个歇斯底里的女生在骂另一个旅客……大家纷纷耸耸肩,很快就对这口角失去兴趣……只有马克除外。
“奥格兄,别大惊小怪。”我差点脱口而出,“这个案子,我好歹查六七年了呢!”
没道理呀!
巴黎—康城。23号站台。
马克抬起头,他的整个思绪仍在恐怖峰上,人仿佛突然从梦境中被抛甩出来。车站里的人声杂沓,和他阅读时森林里的幽静,恰恰形成强烈对比。
我一面走,一面试着整理一年前的回忆:那场冷飕飕的大雨、手电筒的微光、坟墓上的石堆……我轻而易举就找到了小木屋,走得整个人满身大汗。今年的天气和去年根本是天差地远。灿烂的冬阳洒满了整个山头,杉树顶端被染成了金黄色,有点像是瑞士悠闲版的秋老虎,只差没看到含苞待放的报春花、水仙和龙胆花了。
空难事件的第一线目击证人!要是乔治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人呢?要是乔治是第一个在奇迹生还小女婴身旁,找到丽萝那条名牌手链的人呢?要是小坟墓是乔治挖的呢?
此刻准备搭乘从巴黎驶往鲁昂班车的旅客便是这样站在站台上,登车站台依旧尚未公布。马克看了看自己的手机,他必须继续打电话到各诊所,通过这唯一的线索找到丽莉,就算它未必可靠也一样。他的手犹豫着要拿手机还是拿绿色札记本,结果好奇心占了上风。他总还能拨出几分钟,再读个几页吧。爵爷真的找到恐怖峰空难事件的目击证人了吗?
我的坚持一直到下午三四点才获得回报。说真的,每年的那十万法郎酬劳,我领得理直气壮。筛子里,用食指拨开了所有小石子,把所有泥块都碎为松土后,在阳光下金光闪闪的,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金色小圈圈。
算了,不弄脏手就找不到答案。我开始小心翼翼把石块挪开,足足花了半个小时。灿烂的阳光让这一幕显得没那么阴森恐怖。我好几次停下来喝东西。
最后一块石头被丢到一旁后,我继续用铲子小心谨慎地翻挖。费这么大的功夫,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心想。为藏书网了挖出一条狗的尸骸!不然还能指望什么?指望有个小婴儿被埋葬在恐怖峰山上?
于是剩下第二种假设。石堆底下确实曾有过尸骨。某人每年都来偷偷低调祭拜这个亡灵,更换鲜花。可是今年再回来时,神秘人士发现坟墓被人挖开过。秘密被人发现了,或恐怕会被人发现。循着这种思考逻辑,神秘人士别无选择,只能另寻埋葬地点!把石块挪开,把骨骸挖出来,再把石块放回去……
第二个假设和第一个假设一样充满了不解之谜。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这么神秘兮兮?就为了埋一条狗吗?怎会有这种神经病?难道会是裴乔治吗?
“他们说,最后一次听到他的消息时,他住在瑞士边界附近高山上野外的一个小木屋里。那个地方呀,叫恐怖峰。因为飞机失事的关系,当年那座山峰经常被提起……这就是我最后一次听到我弟弟消息的情形。距离现在是七年前的事了。我找了好几个月,都找不到他的下落。之后,我算是放弃了,也不太指望有朝一日能再看到他。你想也知道,我太太觉得无所谓。可是七年后,一看到你刊登的小启事,我马上心情又激动起来!我心想:有何不可?既然有人仍在追查那一夜在山上发生了什么事,也许他凑巧发现了我弟弟的下落也不一定……”
裴奥格似乎被问得一头雾水,他喊暂停:
裴奥格一脸惊讶。

爵轻信的札记

“我是死马当活马医。”他继续说,“我通过社工,也通过警方,与他保持某种间接联系。乔治不要别人帮忙。每次我向他伸出援手,就被甩一巴掌,这是比喻啦,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走吧,轻信,我看不下去了,我开吉普车载你上山。最后那几公里得靠你自己走,但至少前面最辛苦的一段可以坐车。茱莉,我过二十分钟就回来,假如你想知道我后来那一晚在西斯匹茨卑尔根岛上遇到了什么事,就乖乖待着别乱跑……”
马克听出了这个女性的声音……梦境霎时变成噩梦。距离大约三十米的地方,一台自动售票机前,柯薇娜正在大骂她后方的一名男子;那个家伙比她高出至少三个头。绝对是她。不是巧合,纯属阴魂不散。
我明白……
许多问题自动从我脑袋里冒出来:
“假如你想找八千米的高峰攻顶,往这边去是找不到的……”
候车大厅里有好一部分一直以来一动也不动的人群,忽然涌向狭窄的23号站台,像沙漏里的彩色沙粒从中央细颈往下滑九-九-藏-书-网落一样。马克曾在某个地方读到过,说一辆火车上可容纳超过一千人……差不多是法国一个一般县城的平均人口了。也难怪候车大厅里会挤得水泄不通:只要两三个班次误点,站台上便会多出好几千名站在原地干等的旅客……
我已经从面前拿了一份简介折页,在背后做起笔记。
“快了,我就快说到了。当时我非常担心,担心得要命。一丁点消息都没有。我自己向贝桑松的其他街友打听。不容易呀……但好啦,细节我就先跳过,他们最后告诉我,乔治跑去山上了。他不想再待在街头,主要是因为贝桑松市区有不少人跟他有过节。你知道的,毒品交易惹的祸。也有警方的人要找他,你明白吗?”
裴奥格终于说完了!我的双手紧紧抓着沙发扶手,就像一个船长紧抓着他帆船的船桅。我的双眼寻找着窗外远方的地平线,远眺上头现在被浓浓雾气围绕的浑圆山峰。一九八〇年十二月二十二日至二十三日的那一夜,要是这个裴乔治就睡在小木屋里呢?要是这个乔治就是我调查七年来,从来没想过会存在,连找都没找过的人呢?
我低头凝视那堆石块。
她一路跟踪了他。
到最后……什么也没有!
这块土地上尽管矗立着石堆坟墓、十字架和凋零的盆栽,底下却是一片空白。我又累又沮丧,瘫坐下来。费了这么大的力气,竟然落得一场空。我一面喝东西,一面沉思。我的衬衫沾满了泥巴。由于坐在树荫下,又流了汗,我开始感到有点冷了。我来回踱步,试着暖和身子,一面继续思考,自言自语,把树当成交谈对象……忽然,我不禁笑自己是大傻瓜!
我兴奋不已,就像第一次跟踪时一样。调查这个案子以来,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我先从小木屋着手。那里的一切似乎仍是老样子。搞不好我去年离开这个世界尽头的小屋以后,再也没人踏进来过。我戴上手套,开始仔仔细细收集散落在地上的各式废弃物。我也稍微耙了一下,挖出陷入泥土表面的一些东西。
我说真的,根本什么也没有!
所以我挖呀挖,挖了将近一个小时。太阳已移至西侧,松树的凉爽树荫现在正落在被亵渎掘开的坟冢上。我挖的洞很深,超过一米了。我把十字架挪开,把它底下也挖了。我不死心,又坚持了半个小时。
“好像是Gitanes(一种法国烟)吧……不太确定。”
烟蒂、瓶盖、纸屑,等等。
可是这个坟墓是空的!仔细一想,我正巴不得它是空的。这个空荡荡的墓穴,开启了各种可能性。我拭去额头的汗水,拿出民宿女主人替我准备的奶酪三明治。说穿了,只有两种可能性……
“乔治是我弟弟。”裴奥格解释说,“他向来比我敏感脆弱,个性比较复杂。我们兄弟俩很不一样。他不到十四岁就开始离家出走,我们家住贝桑松。他成天和帮派分子鬼混,常被警察送回给我父母管教。到最后,乔治被安置到特殊机构两年,但不见成效。”藏书网
奥格兄,你给我冷静一点!
“差不多四十三或四十四。”
孟凯戈在泥土路的尽头让我下车,他朝我眨了眨眼,随即回去找他的金发小美女打情骂俏。沿路上,我顺便问了他,不过他从来没听说过裴乔治这号人物。很合理嘛,毕竟是七年多前的往事了……
我的手指持续在沙发扶手上打节拍,但裴奥格不再望向这个方向,或假装没看到。
因为石块确实被移动过,这一点我非常笃定。
一个顶多一毫米宽、二毫米长的椭圆形圆圈。
“乔治养着狗吗?”
孟凯戈……除了偶尔有几所学校来这里校外教学,他绝大多数的时间都用在泡游客中心的实习生姑娘。至少这是他给人的感觉。这个痞子似乎一年比一年帅,一头长发逐渐转成银灰色,可是每年开学来这里实习的那些女学生呢,却永远是一模一样的年纪。他把一个用水汪汪大眼睛崇拜地望着他的金发漂亮甜心晾在一旁,朝我喊:
我从小木屋出来。最困难的部分才刚要开始,那个坟冢。我走到小石堆前。木头小十字架依然竖立得好好的,十字架脚边的那盆迎春花已枯萎。所以这一年来,没有任何人来坟前更换鲜花。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来献过花,偏偏今年没有?天气很热,我脱掉了毛衣,只穿衬衫,却依然满头大汗。早晨的清风帮助不大,只有树顶的高处有风而已。
“他抽什么,我是指你弟弟都抽什么牌子的烟?”
我再度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我心情很平静。其实我正巴不得这个调查能出现一些新的疑问,随便一点什么转折都好。我有很充裕的时间能一一检视我的每一个假设。我翻找背包,拿出特带来的筛子。它是个木框的尼龙网筛,就像淘金者去河里筛泥沙时,至今还在使用的那一种。这堆土壤呀,我要细细过滤一遍!只要里面有一丁点的碎骨头,不论是狗、婴儿或恐龙的骨头,我都要把它揪出来。
“呃……爵先生,为什么忽然问这些?你找到乔治了吗?他死了,是不是?你发现了他的尸体?……”
纯金的。
更多内容...
上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