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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换了个话题。“你知道特雷梅恩治安官今天早上在哪儿吗?”
“斯坦利不需要别人煽动他的情绪。他已经追查这件事很多年了。他从来没原谅过他的父亲,因为他的父亲抛弃了他和他的母亲。”
“我知道一个小时前他在哪儿,在那个设在校园里的救火指挥部。”
“他责怪我——我跟你说过。他认为他母亲抛弃我是我活该。”
他对答如流。“我是想当然。从设计风格上看像《新闻报》。”仔细考虑了一会儿,他说,“上面提到了旧金山。”
“你告诉他你妻子和他的父亲私奔了?”
“据我所知没有。你不太了解情况。十五年前艾伦就离开了我,然后切断了所有的联系。我最后一次听到她的消息是接到她发来的离婚通知,她是通过里诺的律师通知我的。”
“我对此表示怀疑。他更多的是失望,而不是愤怒。”
“还有一件事,治安官。”
“这个男的肯定是里奥·布罗德赫斯特。”治安官说,“这个女的是谁,布莱恩?你的眼力应该比我好。”
“那个律师叫什么名字?”
“是她留在家里的。很多东西她都没带走。”
“我反而认为很有趣。你基本上已经承认了杰瑞看过那个广告。这一点可以解释很多东西。”
喧闹声并没有打扰空降消防员,他们仰面朝天躺在草坪上,脸上沾满了烟灰。这里聚集着各色人种——印第安人、黑人,还有饱经风霜、精明实干、恬淡寡欲的白人,以及除了铺盖卷和性命没有什么可失去的流动工人。
“我没有承认任何事情,请给我举个例子。”
我和吉尔帕特里克把车停在可以俯瞰运动场的露天看台后面。下车前我把那本绿皮书从后备厢里拿出来,塞进外衣口袋。全南加州——从北部的蒂哈查皮到墨西哥边境——的公务车和卡车全部集结于此,我们的车在这些车辆间穿行。
“是斯坦利·布罗德赫斯特在《新闻报》上登的广告?”
“没必要这么做。九_九_藏_书_网他很清楚。每个人都知道。”
治安官接过剪报,仔细看着。吉尔帕特里克也走到他身边看。两个人同时抬起头,交换了一下半信半疑的眼神,显然他们认出了照片上的人。
“就是这么一想,”他皱起半边脸做了个怪模样,“我很担心杰瑞,碰巧他也看《新闻报》。他认为旧金山是已知世界的中心。”
吉尔帕特里克清了清嗓子。他的声音细弱无力闪烁不定。“我儿子杰瑞遇到了点麻烦。他把罗杰·阿米斯泰德的帆船开走了,带着一个女孩出海了。”
“是的,先生。你认识他?”
治安官把剪报还给我。“这和斯坦利·布罗德赫斯特的死有关吗?”
我在他身后不远处跟着他。他靠在一根柱子上,脸贴在上面。我惊讶地在他的脸上发现了极为失望的表情。
“我才是那个真正失望的人。”吉尔帕特里克要与他一争高下。
“听你这么说他有什么反应?”
“我猜,艾伦·斯特罗姆是你前妻婚前的名字。”
特雷梅恩比先前听得专心了,但他好像很累,无法立刻反应过来。“你们两个想让我做什么?”
“她在哪儿和你离的婚?”
吉尔帕特里克不动声色地看着我。一种愤怒的兄弟情在我们的心中滋生。这有一部分源于一个他不知道的事实,那就是,我也是一个被妻子抛弃的男人,她也是通过律师给我发来的离婚文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我们都是中年人,那三个年轻人偏离了世界的轨道。
“不是。”
“昨天晚上我告诉过你她离开了我。通常我不会向陌生人敞开心扉。”
“显然就是他。”我说,“你见过这个广告吗?”
“可惜我分身乏术啊。你还是去找法院的人吧,布莱恩。我们要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把指挥部搬走。另外,我还听说有一起命案要处理。”
吉尔帕特里克站在铁丝网里的样子,就像是犯罪嫌疑人等待被释放。
“那个里奥·布罗德赫斯特是个九九藏书浪漫的人?”
“要等到明天才能知道。最糟糕的情形还没出现。”他抬头看着我们头顶上那个光秃秃黑乎乎的山坡。“第一场雨还没来,我们都有可能淹死在泥沼里。”
“斯坦利·布罗德赫斯特?”我说。
这个回答太好了,但我们暂且不去管它。“你为什么问我是不是从你儿子杰瑞那里拿到的广告?”
“她在哪儿我根本不知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换个话题。”
“真的吗?我差不多把我一生的故事都讲给你听了。我的故事没那么有趣。”
“让我再看一眼那张照片。”他说。
“他用猎鹿的方式追求女人——耍手段,你知道吗?艾伦不该把他太当回事。他的儿子斯坦利也不应该。不过,我觉得也许斯坦利想要说服自己他父亲的外遇有更深层的含义。他想找到他父亲,听他亲口解释。”
“他去找过她?”
“然后就嫁给他了?”
我转向吉尔帕特里克。“你没跟我说过里奥·布罗德赫斯特和你老婆跑了。”
然而,他并没有就此罢休。愤怒或者别的什么情绪在他的全身穿流,把他的声音震得直发抖。
他把剪报还给我。“你从哪儿弄到的这个东西?从杰瑞那里?”
他向我投来不信任的目光,他的目光如此赤裸,连我都开始质疑自己了。也许我已经下意识地有了某种直觉。
“我怎么知道呢。他们又不向我汇报。”
“鹿角草地,这东边大约十六英里远的地方。”
“我想是的。”
“你的意思是这座城市已经脱离危险了?”
我们在由一辆普通的灰色林业局拖车改装成的火场中心指挥部找到了特雷梅恩治安官。治安官兼验尸官大腹便便,穿了一件黄褐色的制服,戴了一顶宽边的牛仔帽。他脸上的赘肉打着褶子,真像警犬的双下巴,这不免让他的笑容显得奇怪而复杂。他用老派政客的方式和吉尔帕特里克握了握手,握手的时候很用力,左手还托着胳膊肘。
“也许九-九-藏-书-网吧。不记得了。”
“你可以派一架飞机去岛上看看。他们可能把船停在那儿了。”从我站的这个地方就能看见那几座岛,它们像浮雕一样装饰着倾斜的海面。
他抬起握紧的拳头,准备向我挥过来。我也做好准备挡住这一拳。然而,他把拳头拉到胸前,低头看着它,仿佛它是一个暂时失去控制的小动物。接着,他突然转过身,向露天看台后面走去。他脚步匆忙踉跄,似乎生了病。
“杰瑞可能和斯坦利·布罗德赫斯特接触过,并煽动了他的情绪。”
“她离开这里不久就和我离婚了。”
一道立在两根铁门柱间的双层铁门挡住了我们的路。其中一根门柱上挂着一个黄铜的牌子,上写:圣特雷莎学院。把我们拦下来的护林员认识吉尔帕特里克,于是让我们继续向前开。治安官在运动场,和扑火前线总指挥在一起。据说我打听过的乔·凯尔西刚刚坐着助理验尸官的车经过那里。
吉尔帕特里克主动要带我去。他开着那辆全新的黑色凯迪拉克在前面带路,我开着那辆不太新的福特车跟着他来到城市的东边,开上一条县道,从那里穿过大火的区域可以到达山脚。快到学校时,我们来到林业局的围墙外,院子里有人在修卡车和推土机。
吉尔帕特里克咽了口唾沫。“我妻子。”他说,“我是说,我前妻。”
“是我和乔·凯尔西一起找到他的尸体的。吉尔帕特里克先生说的那个女孩是这起凶杀案的重要证人。而且,她和杰瑞把斯坦利·布罗德赫斯特的儿子带走了。”
“不是很突然。我早就预感到会有那么一天。她不是真的喜欢我,她也不喜欢我的工作。当时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房产推销员。她不赞成我一个星期工作七天,电话铃二十四小时响个不停,还要对迪比克的小老太太低声下气。艾伦想要过更精致、更浪漫的生活。”他的语气里夹杂着讥讽和惋惜。
“你和斯坦利讨论过这件事吗?”
九九藏书你们要搬到哪儿去?”吉尔帕特里克问。
“所有和这件事有关的人。在这里这不是什么惊天的秘密,只是现在很多人已经忘了。”吉尔帕特里克好像又不舒服了,“难道我们不能把它忘了吗?这不是我最喜欢的话题。”
“‘每个人’指的是谁?”
“我希望你可以提醒沿海各处注意一下。”
“那他是怎么介入你们的婚姻的?”
“从你这里很难获取信息。”
“我想你一定知道,吉尔帕特里克。”
“杰瑞对此作何感想?”
“就像吉尔帕特里克建议的那样,发布全境警告,尤其是在沿海城市和海港。失踪的那艘单桅帆船叫‘阿里阿德涅’。”我把名字拼给他。“你们有飞行中队吗?”
我把案件的背景和阿尔的死告诉了治安官。他伸手示意我不要说了。“找别人去吧。去找凯尔西。能帮我个忙吗,你们俩?总指挥希望在明天中午之前离开这里,我在帮他安排这件事。”
“刚才你把那张照片拿给特雷梅恩治安官看,那是在我面前耍花招。”
“我想是吧。他们没给我寄喜帖。”
“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不记得了。”
吉尔帕特里克把厚实的肩膀抬起又放下。“谁知道呢。我怀疑凶手和过去那件事有关。”
“内华达。”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布莱恩?”
我再次掏出那本绿皮书,翻到扉页,把那张刻有孔雀羽毛的藏书签拿给他看。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女人。我和布罗德赫斯特根本不是一类人。”
“她为什么走得那么突然?”
“好吧,”他说,“杰瑞看过《新闻报》上的广告。那是在六月末。他在照片上认出了那个女人是他的母亲,他好像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我告诉他,他这是在给自己找麻烦。离开我是他母亲的选择,我们无能为力,只能尽量忘掉这件事。”
“那你怎么知道广告登在《新闻报》上?”
“你让我在他面前很难堪。你至少应该在私下里跟我提一下吧。不该在公开场合把我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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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
“有,但志愿飞行员忙不过来。”
运动场好似大战后方的集结地。草地上有一条椭圆形的由细煤渣铺成的跑道,运送援军的直升机在那里起起降降。
其实他心里很烦,但仍旧耐心地低下了头。我向他出示了那本绿皮书,还拿出了斯坦利·布罗德赫斯特登在《旧金山新闻报》上的广告。
他直起身,做出和他脸上的皱纹很相称的表情——令人厌烦的耐心。“你在难为我。”他对我说,“为什么?”
“他也离开了我。但这些事你都知道。”吉尔帕特里克似乎正在对自己的生活失去兴趣。
我把剪报递给他。他看得很认真,似乎忘却了周围人的活动,以及头顶的直升机发出的咔嗒声,他像是站在现在的边缘低头凝视深深的过往。等他抬起头时,他的样子变了。他似乎老了几岁,防备心也更重了。
“我才不在乎你怎么想。”
“她还和布罗德赫斯特在一起吗?”
“阿米斯泰德已经怀恨在心了,不是吗?他肯定会给杰瑞点颜色看看。”
“我以为是艾伦。现在她在哪儿?”
“杰瑞见过这个广告吗?”
治安官露出他标志性的复杂笑容。“听起来没那么严重。他会回来的。”
“我会考虑的。”治安官说,“如果还有别的事,你们可以去找乔·凯尔西。他和我的办公室全面合作。”
“她现在人在哪儿——在湾区?”
治安官打开拖车的门。当他移动肥胖的身体,把它从狭窄的缝隙中挤进去时,我瞥见一个穿林业局制服的高个男人正在低头看地图。他头发斑白,长了一张斯堪的纳维亚人的脸,看上去像个试图在一大片陆地上航行的北欧海盗。
“为什么是耍花招?”
“你和她离婚了?”
“也许吧。我怎么知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是你妻子。”
“不知道。”
“应该是这样。”我说。
“是的,我们讨论过。”
“如果杰瑞没见过她,他又是从哪儿拿到的这本书?”
“是谁杀死了斯坦利?”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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