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切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你有没有见过心理顾问？”
“永远的悲观主义者。”雷切站起来，蹲在了地板上的一个托盘前。他检查了一下水壶里有没有水然后开了开关。“我和你打个赌。你今天肯定是想来问威利·科伊尔和迪克西·泰勒的事。”
雷切站了起来，绕着桌子游走。“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为什么，或者至少知道一点线索：他们不愿意进监狱。”
“有没有见过一个叫保罗·达根的家伙？”最后雷布思问。
“警察不是有顾问的吗？”
雷布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想问问你对威利和迪克西的事有没有感到惊讶。”
“惊讶？我不知道。你觉得咖啡怎么样？”
“艾比山，就在那附近。”
“舢板，因为他们都没什么用，像废物一样。我说过了，不好笑的笑话。”他把水和牛奶倒进杯子里，搅拌，然后递了一杯给雷布思，“对不起，我们不提供纯正的哥伦比亚咖啡。”
“勉强维持着。”
“哦，对，是的。有时候过来的年轻人就是他的房客。”
“我为什么要见顾问？”
“就像《穷街陋巷》里的凯特尔和德尼罗。”
“我要跟你打赌我就是傻子。”
九九藏书雷切坐在他的老办公室里，周围依旧是成堆的文件。他桌子后的书架已经被厚重的文件、文件盒、杂志和书压弯了。弗雷泽·雷切摸着他花白的胡子。
“我听说过一个笑话，”雷切说，壶里的水沸腾了，“哦，也不算是什么笑话。是这样的：迪克西应该落在哪种船上？”
“呃，据我所知，在威利的帮助下，他已经有两个月没碰了。”
“你猜对了。”
“我们祈祷新的领导能够继续给我们资助。”
“这是市长的女儿。她失踪之后有两个穿制服的人来打听过她的消息。”
有的时候，那些对爱丁堡收容中心一无所知的人会把它错叫成遣送中心。雷布思知道警察不是收容中心最受欢迎的客人，所以他提前打了个电话。
是的，约翰·雷布思曾经处理过这种事。
“很糟糕。”
雷布思点点头。
“他们为什么那样做？”
“什么？”
回到自己的寓所后，雷布思终于拧开了中央暖气系统，用空咖啡罐盛着流出来的水。当他搬回这间寓所时，发现了很多的空咖啡罐。他本来想问问那些学生为什么会有成箱成盒的咖啡罐。
“因为威利不会蠢成那样？”
“不管糟糕不糟糕，都是二十便士。”雷切指着桌上的一个盒子说道。雷布思找了一个一英镑的硬币放了进去。
“花一个英镑你就是顾客。”雷切把脚放在桌子边上，膝盖弯曲。他穿着鹿皮鞋，针缝的地方已经开了，牛仔裤的边也已经磨损了。他经常把自己说成是“另一个老嬉皮士”。
“或者９９ｌiｂ•ｎｅｔ他只是证明每件事都有特例。”
“天哪。”雷切把脚从桌子边上拿开。
“我知道。”雷布思说。这两个人宁愿死也不愿进监狱；另一个人宁愿死也不出来。雷布思用一根手指摸了摸嘴巴，感觉到了疼痛和压迫感。他几乎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你们不是有区理事会的资助吗？”
“他应该知道他们永远也逃不掉的。迪克西就不同了，有时候很疯狂，他是一个真正的精神病，不过威利能够管住他。”
雷切推了推雷布思的肩膀然后把手拿开：“随你的便。”他说着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他们在沉默中坐了一会儿。
“我也没用过，不过我听过别人的描述……唉，就像我说的，诱惑永远存在。你总有一天会屈服的。”
“滚，他妈的猪。”他们边说边往房间里走。
“这个比喻不错。迪克西会做一些愚蠢的事情，威利会给他个耳光让他清醒。迪克西不会听其他任何人的话。你有没有觉得我告诉你的都是二手资料？我刚才说过，我只见过威利一两次。”他停了一下，“你当时在场，是不是？”
他认识在威弗利火车站后面管理这个中心的人。雷布思曾经帮过他一次忙，把一个在尼科尔森大街上饱受戒毒痛苦的海洛因患者带了过去。有的警察可能会把这个倒霉鬼带到警察局去，用膝盖撞他们的腹股沟或者让他们劳动。可是雷布思把他带到了他想去的地方：威弗利戒毒中心。现在他正在慢慢摆脱毒瘾，靠自己的努力，把一切做得很好。
雷切又坐了下来９9ｌｉb•ｎｅt。“我认识迪克西，”他说，“但只见过威利一两次。”
“不用找了。”
“区理事会被取消后怎么办？”
“我在，”雷布思安静地说。他在椅子上动了一下，“他们只是……威利用胳膊搂住迪克西，然后背靠着护栏翻了过去，迪克西和他一起坠落，没有一点反抗。他们没有跳，只是逃走了。”
“威利不用毒品？”
“中心运行得怎么样？”雷布思问。
雷切笑了：“你知道迪克西吸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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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东西还在他的床底下。”
他再次往暖气系统里填水，不知道锅炉前面压力计上的数字达到了多少。当他再次把暖气系统打开的时候，水管里又传来汩汩的水流声，煤气喷嘴启动了，锅炉开始颤抖。
“有一些。”雷切皱皱眉，“问这个干什么？”
“名字听说过，不过想不起来人长什么样。也许我只是在中心听到有人说起过。”
“他怎么样了？”雷布思问弗雷泽·雷切——这个中心的管理者和指路明灯。
“照片有点老了。她现在看上去大不一样了。”
他坐在椅子上，没有开灯，望着窗外的雅顿大街。他想起了梅齐·芬奇，想起了她的母亲和他自己的母亲。屋顶和停着的汽车的行李箱盖上都覆上了一层霜。一群学生在回住处的路上笑着。雷布思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在心里告诉学生们他们是多么幸运。外面的所有人都是幸运的。所有在外面露宿的人，敲诈香烟的人，处心积虑想出人头地９９lib•ｎeｔ的人。阿利斯特·弗劳尔，在他的睡梦中痛苦挣扎；吉尔·坦普勒，在她的睡梦中心如止水；弗兰克·劳德戴尔，身上的石膏隐隐作痒；特蕾莎·麦克奈利，在电视机前跷着双腿；柯丝蒂·肯尼迪……不管她在哪儿。他们都是幸运的。
“迪克西很丢人，是吧？”他说。
上面有电话号码和名字。名字是保罗。雷布思把卡片取下来，和柯丝蒂·肯尼迪的照片一起放在他的口袋里。
他走到起居室，站在暖气前将双手放在上面。是暖和的，不过仅此而已，虽然恒温器上显示的温度一直往上爬。阀门还在滴水。他使劲扭动开关，可是没用。他在上面系了一块抹布，并让它一直垂到咖啡罐里，这样就可以把水滴集中起来，不至于弄出噪声。
爱丁堡真他妈是个幸运的城市。
“我拒绝回答。”
雷布思知道弗雷泽·雷切过去有酗酒的毛病。这个人话里的意思是一旦你上过瘾，你一辈子都有瘾，即使你戒了，问题的根源还在，随时可能回来。
外面的台阶上，有两个房客想从他那儿讨点钱，被拒绝后又想讨根烟。他拿出两支烟，甚至帮他们点着了。
他瞥了一眼两个开着的房间。在一个房间里，十二英寸黑白电视机前放了两个塑料板凳。里面有个小伙子，他把室内天线高举在头顶上，从三十英寸以外的地方盯着电视机屏幕；另外一个孩子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另一个房间里，有三个十来岁的孩子，两男一女，正准备用一个开裂的球、两个没有橡胶的球拍，和一本平装书打乒乓９９ｌiｂ.ｎｅt球。他们的网是一排倒放的烟盒。他们打得很平淡，没有激情，也没有希望。
雷切在将咖啡倒进两个杯子里的时候耸耸肩：“诱惑永远存在。我再和你打个赌，我猜你肯定从没用过海洛因。”
雷切想了一会儿。“不。”他说，“我觉得我不惊讶，尽管那比我印象中的他们更愚蠢。”
“已经完全戒掉了是吧？当你知道他们所做的事情之后你惊讶吗？”
一离开弗雷泽·雷切的办公室，雷布思就在想这个问题。这个人问得好。那么雷布思有几张他自己女儿的照片呢？十二岁以后的就很少。他站在短短的黑暗走廊上，墙的一半都被公告栏占据了，另外一半是用记号笔画的涂鸦。雷布思看了一下公告栏。有一张卡片是新的，边缘还没有翘起。上面的字是打印的，不像旁边那些是用原子笔写的，总的来说是张高级的卡片。
“这是不是另外一个笑话？”
“我最近听说他现在很好，重新受过了培训，现在已经找到工作了。你看，长官，有的时候这个系统还是有用的。”
“是他把车子借给了威利和迪克西。他还是他们的房东。”
“他可能用过，可能已经戒掉了。”
“那么就给我一张最近的照片。不要告诉我她的父母只有一张她过去的照片。”
“还有戴尔基第这个名字——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吗？”雷切想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雷布思从口袋里掏出柯丝蒂·肯尼迪的照片。“我知道这是很久以前拍的，”他说，“不过你在收容中心附近见过她吗？”
“知不知道他们住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