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丧神卷
缠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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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丧神卷
缠鬼
凤凰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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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让你受苦了。”
“对。血管被压住一会儿之后,人就会有一阵子没有呼吸。”
“女人?”
“你怎么啦,博雅?”晴明微微一笑,说道,“你今天有点怪嘛。”
“晴明,你要干什么?都已经没用啦。贵子小姐已经死了啊。”
“在靠近四条的堀川,有一所房子里住着一位名叫贵子的女人。”
“哦,这是……”
“昨晚?”
“许多事情都要请他帮忙,所以就一起过来了。能告诉我的事情,也全都可以让博雅知道。”
“可、可是……”
“但是,从匣子里蹿出来的黑糊糊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听你说的时候,我感到不寒而栗。”
有一次,远助奉女主人贵子之命,出门到大津去办事。时限给了三天,但办完事情却不需要花那么多时间。到了第二天早上,任务已经完成。
说着,远助把匣子放在杂物房的架子上。
“没问题,没问题。”晴明笑着抬起一只手,说道,“当时,我对你说:贵子小姐死了。其实那是骗你的。”
“我是说,人的心情嘛,也像季节一样会转换的吧。”
“寿海僧都原是石见国的国司。”
“只有秋虫鸣叫了,而且,声势也比前一阵子差多了。”
只见这女子的红唇向左右两边吊起,露出白色的牙齿。
贵子望望身边的老妇人。
“我看了。”贵子小声说道。
“贵子小姐那里?”
被带到房间后,晴明和博雅并坐,与贵子相对。
“贵子小姐已经死了。被你的头发绞死的。”
说来也有道理。
晴明的语气很平静。
“我、我……”
“原本是人的时候,恐怕也很不一般吧……”
这时——
“我把康范的阴茎割下来,剜下眼珠,自己嘛,也这样把头皮……”
“是我?”
“但是,据说有一个晚上出事了。”
“麻烦你了。”女子深鞠一躬。
康范一见女子,便握着她的手,潸然泪下。
说话中间,不知是由于愤怒还是伤心,女子上下牙磕碰着,开始发出小小的咯咯声。
没有带随从和赶车的人,大黑牛拉着载有晴明和博雅的车子,四平八稳地在月光下走着。
她消失了。
“哦。”
博雅掀起帘子,让月光照入车内。
“那,您等我有什么事吗?”
“幸好有你在。”
“对不起。但也不是欺骗你啦。我是骗那把头发。”
“不行了,贵子小姐……”
现在已经没有夏天那种浓烈的草味了,虽然仍有湿意,但某种干爽的气味已经溶在风里。一两只秋虫在草丛中鸣唱。
“太伤心啦……”
晴明平静地说道。
“去她那里?”
“是藤原康范大人身上的。”
“那个在鸭川桥出现的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什么事?”
“就是你嘛,博雅。”
“对。”
“我今晚是为正经事才去那女人的地方。”
“原来如此。”
女子越喊叫,身体变得越单薄。
大宅的主人是个身份尊贵的女子,名叫贵子。
“哦。”
晴明说着,在老妇人身边蹲下,将老妇人挡开,然后抱起贵子的身体,用膝盖轻轻顶着她的后背。
于是远助就这样问了那女子,女子答道:
博雅点点头,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晴明不予理会,走出外廊,将右手所持的烛台挨近左手握着的女人头发。
“寿海大人将所有财物分给母亲和妻子,自己一袭缁衣出家了,到了高野。”
“嘿,博雅,我可不是去泡女人。”
远助这么一问,女子答道:“我现在不能说,等贵子小姐打开那个匣子之后,她就会明白的。”
女人的头发在庭院的泥地上熊熊燃烧。它竟像有生命似的竖立起来,火头摆来摆去,像身体在扭动。发束边扭动边被火焰吞噬。烧肉和烧头发的难闻臭味扩散到夜间的空气中。
贵子的眼、鼻、口都被堵塞了,无法呼吸。她在地板上痛苦地扭动着身体,自己用手揪着那把头发要将它弄掉,但无济于事。
“你不去?”
老妇人和博雅一齐大叫来。
贵子是个年约二十四五、肤色白净的女子,长着一双丹凤眼。
“那是昨天晚上的事。”晴明说道。
“的确如此。”
女子深深鞠躬,已经背转身去。
“啊?”
“好啦,晴明,别拿我开玩笑。我今天确实有许多感受。”
“然后贵子小姐就来叫我九*九*藏*书*网——情况就是这样。”
“是。”
到离京城不远的鸭川桥附近时,忽然有人跟他打招呼。
本来可以在大津再过一晚,第二天再返回大宅,但他宁愿当天急急赶回京城,这样一来,就可以在自己家里和细女共度良宵了。这样一想,远助就决定返回京城。
“请问您的姓名?”
“贵子小姐!”
“咳,并不是失望。”
“我当时抱着贵子小姐的头,其实我是用手指压住她头上的血管。”
晴明说话时已经尽量控制情绪,声音里还是显出几分兴奋。耳力敏感的人,恐怕听得出里面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喜悦。
“回、回哪里?”
博雅喊叫起来。那是一根细小的头发。发梢正好弯向牛车前进的方向,仿佛前方有把头发吸引过去的磁力般的东西。
“四年以前,我一直在藤原康范大人管治的远江国,是康范大人的女人。然而,康范大人回京城去了……”
抬头望去,满月已西斜,挨近山顶。向桥上望去,只见桥头站立着一个模糊的人影,身上散发着朦胧的青光。
尽管不明白眼前的一切,老妇人还是欢喜地答应着,站了起来。
“是住在二条大道大宅的藤原康范大人吗?”
“咦……”
返回杂物房看看,细女好不容易才能说出话来。
“对啊。”
“噢,应该是吧。”
博雅似乎还有些不平,斗气似的嘟着嘴。
晴明微红的双唇,总是给人带笑的印象。或许他的舌尖总含着甘甜的蜜,所以才会浮现这样的笑容。
“季节转换之际,人都会有这样的感受。”
“是你的功劳啊,博雅。”
“哦。”
“哦。”
女子又说:“只有一点我要声明,把匣子交给贵子小姐之前,请千万不要中途打开。要是打开了,对你很不好的……”
女子向天上的月亮喊叫:
是一滴鲜红的血。
等火烧到头发,晴明将燃烧起来的头发丢到庭院里。
对于远助的问话,妻子只能像鲤鱼那样,嘴巴一张一合,手指着地上的某一处。借着灯火,远助看清地上的那个地方,只见那里有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有某种东西爬过的鲜红血痕。
他是美浓国人,长期以来,一直在四条堀川的某家当值夜的人。
“明白了。”贵子低头致意。
“这事可急不得。”
“我打开那匣、匣子,从里面……蹿出了好可怕的东西……”
“好了,回去吧,博雅。”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晴明?”
“怎么啦?”
她用挑战似的目光盯着晴明,一咬牙说了出来:
脚步匆匆的女子心中只有这个念头。然而,冷不防康范竟从身后拔刀,劈向先踏上鸭川桥的女子。
那原本是连皮带肉从人的头盖骨上扯脱的头皮,现在啪嗒一声,整团掉到了地上。
“说谎?”
牛车到达大宅。晴明和博雅立即被领到贵的寝室。整座宅子充满了骚动不安的气氛。
“唔,你听着,博雅。离出发还有一点时间。现在你听完我说的事,再决定去与不去也不迟。”
“我想请你回去之后,把这个交给贵子小姐。”
晴明说着,望一眼老妇人。
“人啊,即便此刻春风得意,难保别处就不在酝酿什么事情了。于是,也就有像寿海大人这样的,自己在盛极之时,就毅然撒手,舍弃一切出家了。”
“那么,不是那么回事,太好了?”
“听说他三四天前失踪了,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你怎么会……”博雅刚说到这里,只听喇地一声响,蒙在贵子脸上的头发脱落了。
“走。”
“那就请吧。”她说着把匣子放在晴明面前,“请看吧。”
博雅生气似的抿着嘴,移开视线。
在晴明发问的时候,贵子膝前“滴答”一声落下了什么东西。
“到贵子小姐那里。”
贵子身旁坐着一个面无表情的老妇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不过,她眼中也偶尔显出不安的神色。从迎入晴明和博雅、众人退出后她仍留在室内的情况来看,这位老妇人应该是很受贵子信赖的人。
康范来了。不知何故他独身一人,连随从也没有带。
“藤原康范大人一向来此相会,是吧。”
“乳娘,请不要哭。”
下酒菜是烧烤的蘑菇和鱼干。

“那、那如何是好,晴明大人?”
“是谁的器官?”
“在点火之前,我藏起了一根头发。这根头发会给我们带路藏书网的……”
“这个嘛……”
康范以为第一刀便已将女子置于死地,于是背靠着桥,打算先平静一下心情。此时,苏醒过来的女子夺过康范的长刀,一下扎中他的胸膛,杀死了他。
“没错,因为你大概就是这种状况吧。”
女子低着头,淡淡地说。
“原先听你说要去找女人,我想,嘿,你也跟平常人有共同之处吗?安倍晴明也有找女人的时候啊。”
“身影?”
“我可是完全摸不着头脑。晴明,你得给我讲清楚刚才的事情。”
“晴明!”
“就是贵子小姐。”
“黑发凝聚着我的心念,终于附在那女人身上,杀死了她。”
“哦。”
“她是鬼吗?”
“不知道。”
“怎、怎么办?”博雅求助地望着晴明。
远助看看架子上,打开了盖子的匣子还放在那里。他取过这惹事的匣子,窥探里面的情况。
“过来,博雅!”
远助因为旅途劳累已沉入梦乡,而他的妻子却牵挂着那个匣子,无法入睡。
远助想还给对方,话未出口,对方先说了:“那就拜托了!”
“哦。”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晴明忽然说话了:
晴明边说边绕到贵子头部的后方,双手将她的头捧起。
她原本就是个妒心极强的女人,这下子更认定那匣子必是丈夫在旅途中为某个女人买的。用这么漂亮的绢布包着,里面究竟是什么呢?她越想越生气,翻来覆去睡不着。
“有件东西要托你带给贵子小姐……”
“什么?”
博雅说这句话时,二人已在牛车上了。
“哎,晴明——”
女子的手离开蒙头衣,伸入怀中,取出用漂亮的绢布包着的信匣子似的东西。
晴明慢慢走近那个人影。
“什么?”晴明送酒到唇边的动作中途停下,回应道。
“哦。”
应召进京时,他的妻子细女也一起来了。
“哎呀!”
很快,老妇人手上捧着绢布包裹的匣子回来了。
借着灯火看得很清楚,里面放的是一双连眼睑一起剜出的眼睛,以及带阴毛割下的阴茎。
晴明这么一问,那女子开始慢慢叙述起来。
“……就算你这么说,我心里头也高兴不起来。”
“结束啦,博雅。”
“刷!”忽然,头发动了起来,缠住博雅的右手,把他的右腕和下臂都缠绕起来。
从贵子唇间吐出一口气。她睁开了闭着的双眼。
晴明解开绢布,取出匣子,打开盖子。贵子低下头,抬起右手,用袖口遮住视线。
“‘不过如此’的意思是……”
“约半个时辰之前,有一名侍女出事了……”贵子压低声音说。她显得有点惊魂未定。灯光在她的脸庞上晃动,照着她苍白的脸色,明显是因惊吓失去了血色。
“好。”贵子点点头,瞥一眼老妇人。老妇人点点头,默默地站起来,走了出去。
“高兴啊……伤心啊……”
夜里,燃亮的灯盏放在一旁。可能是为了防风,外面套了一个竹子框架的纸糊的筒子。
“嗯。”博雅点点头,掀起帘子朝外面看。
“好吧,博雅,你听着……”
贵子咬着牙,从中挤出声音来。僵持之中,她忽然瘫软,不动弹了。
“上哪儿去?”
“可以告诉我事出何因吗?”
“我昨晚值夜时,听藤原景直大人说的。这件事给我很大的震动。”
“呜……”
“当然可以这么看,但在确认之前,还是先请介绍一下情况吧。”
她把东西硬塞到远助手上。远助只好顺势接下来。
晴明郑重其事地向贵子致意,然后介绍了博雅,又说:
“博雅!”
“是什么?”
“我当时想,自己要变成生灵,附在那个仍活着的康范的新欢身上,杀死她……”
“寿海大人看见那影子时,大吃一惊……”
实在是令人感伤啊……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您能想到什么线索吗?”
“为什么?”
康范是死了,但女子也身负重伤,将不久于人世了。
“噢。”
远助来到杂物房,只见妻子细女吓瘫在那里,全身瑟瑟发抖。
清劲的凉风吹过外廊,源博雅坐在外廊内喝酒。
“眼睛呢?”
“因为不是那么回事,所以失望了?”
“死了。”
听得见河流的水声。晴明和博雅下了牛车。
“是的。”女子点点头,说道,“我以前跟你的主人贵子小姐有过一些交情。”
“看不见?是这个。”
“啊……”
“啊!”博雅喊叫起来。女子自眉以上的头皮被彻底剥离了,剩下的头盖骨清晰可见。
老妇人也低头致意。她在贵子身边是可以理解的。
月色如水,遍洒庭院。
“帮忙?用得上我吗?”
晴明看着博雅,愉快地微笑着。
“对www•99lib•net。”
“到底是哪一种情况呢?”
“话说回来,不过是映在隔扇上的头发,竟会让人看起来是蛇的模样,这种事也会有吧。”
“不这样说的话,那束头发就不会放开贵子小姐。你相信了我说的话,所以那束头发也上当受骗了。这是你的功劳呀,博雅。”
晴明微微一笑,说道:
“哈哈……”
“你竟然骗我啊,晴明!”
“贵子小姐!”
“怎么啦?”
“对。”
“在一个房间里,母亲和妻子高高兴兴地下着围棋。寿海大人偶尔从旁走过,看见了她们的身影……”
妻子细女见了远助满心欢喜,但见丈夫提着个绢布包裹,便问道:“咦,这是什么?”
京城东端——鸭川桥的桥头。
细女一下子热血涌上头,她打开了盒盖——
“啊!”
刚才上桥时,原以为没有人呢,可现在那里分明站着一名女子。看来是自己赶得太急了,没有发现站在一边的女子。
食指和拇指并拢着,像捏着什么东西,捏合的指头向上。
“对不起。我失手了……”
“是吗?”
“……”
“呜哇!”
“哦……”
车子走动着,碾过路上的小石子和凹凸不平处,发出轻微的声音。清幽的月光,把车子的黑影浓重地投射到地面。

“出来什么了?”
在刚才的房间里,贵子仰卧在织锦包边的草席上,老妇人抚着她的胸口痛哭不已。
博雅的声音近于哀号。
女子的眼睛吊起,牙齿从嘴巴里凸显出来。
“真是可怕。表面上友好地下着棋,其实心里都憎恨着对方,这种念头把映在隔扇上的发影变成了蛇,缠斗不休。”
“你上哪儿去,晴明?”
博雅舒适地随着牛车轻轻颠着,对晴明说话。
“正经事?”
侍女发出一声惨叫,倒在地上。其他人闻声赶到时,缠绕在侍女脚上的东西已经不见了。但赤脚上已经血迹斑斑。
不过,贵子倒是没有察觉晴明声音里这种色彩。
“怎么样?”
“对。到了早上,远助慌忙赶回大宅,向贵子小姐汇报整件事,交上了那个匣子。”
早一刻抵达京城也好——
“家里好像骚动不安的样子啊。”晴明环顾四周,说道。
是一个穿蒙头衣、只露出嘴巴的女子。
“噢。”
“太高兴啦……”
她已经气息奄奄。
“然后呢?”
这位远助平时住在四条堀川的大宅,但也勤找机会回到西京自家,和细女一起度过。
“这一位是……”
“‘一起来’?晴明,这位要和你一起去的人是……”
康范说一起去京城吧,女子便像霍然病愈似的,拼命也要赶路,终于来到鸭川河边时,已是晚上。
远助追踪着血迹,出了杂物房,来到外廊,那血迹穿过板房的空隙,到外面去了。他已经没有勇气再追下去了。
“晴明,贵子小姐不能呼吸,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博雅的声音低了下来。
“啊……”远助心想,这女子以前和自己的主人贵子相熟,这没有什么。可是,她怎么知道我在贵子家里做事呢?
据说后来在鸭川桥下打捞时,从河底找到了藤原康范的尸体,以及一具没有头皮的女尸。
秋。阴历十月前后。
一直在听故事的博雅,喉咙深处情不自禁地发出声音。
“晴明,你要去贵子小姐家时说过需要我,难道从一开始你就打算……”
“贵子小姐是傍晚告知此事的,只比你来得稍早一点点而已。”
晴明抱着贵子的头部。
各房间里的侍女都压低声音说话,她们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呼吸紧张。庭院里燃起了几堆篝火,外廊内各处也点着灯。在院子的篝火周围,可以看见一两名担任警戒的武士。
“博雅,今晚要陪我吗?”
“哎,晴明,到底是怎么回事?”
“走吧。”
晴明左手抓起落在地板上的女人头发,站起来,用右手拿起燃烧的烛台,迈开大步。
“不知道?”
“喂喂,晴明,找女人还带一个男的,太不识趣了吧?要去你自己去嘛。”
“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是……”
“不知不觉间,时日真的就转换了啊……”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贵子神色黯然。

傍晚的时间已经过去,夜色渐浓。没有法子了。远助只好抱起匣子赶路。
“那不就行了吗。可能有很多事还要请你帮忙。”
“我们来得正是时候,看来情况比预想的发展得还快。”
“不过,心脏还是跳动的。所以就有必要让那束头发缠在你的胳膊上。这样一来,那束头发感觉http://www•99lib.net到的就是你的心跳了。它就很难察觉贵子小姐的心脏还在跳动。”
“总会弄清楚的。稍后见了贵子小姐,听她介绍就会明白了……”
“我们要去哪里?”
“对。”
“……”
“映在隔扇上的两人头发倒竖,变成了蛇,还互相噬咬呢。”
贵子不觉抬头仰望,“啪!”地又一样东西落下来,覆盖在她脸上——是一大把乌黑的长发。
“怎么可能嘛。那时可没有想到这个地步。因为当时我连头发的事也不知道。”
“这里面的东西,您明白是怎么回事吗?”
细女最后拿定主意,她爬起来,点上灯,来到杂物房,把灯放在架子上空的地方,取下匣子。解开绢布,里面是个镶嵌了美丽的螺钿花纹的漆盒。
“因为某些原因,我不能在那所宅子露面。有劳了。”
刚看了一眼,他“哇!”地大叫一声,把匣子抛到一边。
“哎……”
“请为小姐拿一杯暖开水,然后预备床铺……”
“血管?”
“哦?”
女子的牙齿又咯咯地响起来。
“嗬……”
“是,是。”
“我叫浮舟。贵子小姐自小是喝我的奶水长大的。”
是女人的声音。回头一看,桥头站着一名身穿蒙头衣的女子。
“不是在这里。今晚,我稍后就要去一个地方。我是问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但是,你白天为什么不去呢?”
“也就是说,可能寿海大人老早就有出家之念,一直想找一个契机。他也可能不自觉地将内心映照在隔扇上,把它看成那个样子了。”
“你说什么?”
“陪你?现在这样还不是陪你吗?”
“别问我这样的问题。”
“为别的事吗,晴明?”

那把长长的头发,从博雅的右臂缓缓垂下。
“尽管信誓旦旦地说一到京城,就叫我过去。可自他回京以后,过了一年、两年、三年,还是没有音信。转眼间第四年了,风闻康范大人有了新的女人,因为一心到她那里去……”
“是的。”
“哦。”
“母亲也好,妻子也好,在寿海眼里,大家相处得都不错……”
“您为什么不自己给她呢?”
话里有一种不祥的味道。收下这样的匣子,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呢。
“是的。”
她不禁大喊一声,声音大得吵醒了远助。她的丈夫赶紧起来看个究竟。
“我打算弄清楚康范大人的真实心意,就在第四年,也就是今年的春天,独自离开故乡。但我途中得了病,仅有的旅费用完了。十天前我从旅馆发了信给他。”
“太伤心啦……”
“那里正好有隔扇,因为灯火在那一头,所以将母亲和妻子两人下棋的影子映在隔扇上了……”
女子一下子脱掉蒙头衣。
“我好几次路过那大宅子,那时候见过你的模样。”
“为什么这样说?”
黑夜里,有芒草、黄花龙芽、桔梗在风中轻摇的感觉。

“……”
“看来,在远助家里打开匣子时,逃掉的那个黑色东西已经到这里来了……”
“哦……”博雅似懂非懂地点着头,端起酒杯。
“去一个女人那里。”
“哦……”
“怎么回事?”
“太高兴了……”女子的嘴唇微笑着说道。
凉飕飕的秋风吹着两个人。
贵子环顾左右,似乎不知发生过什么事。她盯着抱着自己的男子的脸,说出一句话:“晴明大人……”
“晴明!”
“眼睛我就不知道了,可能也是康范大人的吧。”
这女子似乎在此专候了整整两天,有这工夫的话,她自己上大宅去也足可走一个来回了——远助这样想。
“……”
老妇人扑上来抓住黑发,想把它从贵子的脸上揪掉,但揪不掉。因为她很用力,把贵子的脸都提了起来。她用脚踩着贵子的胸口再揪,把贵子弄得更加痛苦不堪。
“是皮的缘故。不单是头发的问题。这是连带着人的头皮扯下来的头发。现在是因为皮的部分蒙在了贵子小姐的脸上。”
盒子里有东西在动,一个可怖的黑色东西从盒子里向外蹿。
幸好快到满月的月亮升上东面的天空,借月光走夜路,在半夜之前就到了家。
“让贵子小姐不要动!”
晴明站起来,俯视着贵子,对博雅大喊道:“你按住贵子小姐,让她动不了,再用手试着用力拔那头发,好吗?”
“该出手时就出手嘛,博雅。”
“好的。”
满月之夜。
“两天前,偶尔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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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你过桥往东边去,不像是出远门的打扮,所以想你两三天就会回来,就在这里等你。”
“不行,已经粘在脸上了。”晴明说道,“只管用力揪的话,贵子小姐的脸就会连皮带肉被扯下来。”
“那倒也是……晴明,接下来你要到哪里去?”
“不用再担心了。一切都结束了。稍后我再告诉您刚才发生过的事,现在您得好好休息。”
“那倒也是。”
“匣子还在这里吗?”

“去这头发的主人——下咒让头发置贵子小姐于死地的家伙那里。”
“唔,嗯。”
“嗯,可能会吧。”
他们的牛车前往四条堀川的那所大宅。
“人的心情,哈,也不过如此吧,晴明。”
“哎,晴明——”博雅放下杯子,向晴明说话。
“对。”晴明自顾自起身便走。
“姑且听听吧。”
女子唇间的牙齿突出,但随即又恢复原样。
“您看过匣子里的东西吗?”
“她在外廊内走动的时候,脚被一个黏糊糊的东西缠住了。”
“是怎么回事?”
“你问它!”晴明将右手举至博雅面前。
“发生了什么事?”
远助无奈地往前走了几步,心中不明所以,心想还是拒绝为好。回头望去,那女子却已不见踪影。
“不知道呀。因为惊慌失措,没有看清楚。”
月亮大幅偏西的时刻,牛车停了下来。
晴明不动声色地打量过匣子里的东西,问道:“博雅,你看吗?”
“我对派来的人说了,我有朋友要来,稍后吃过饭就和他一起来。”
“哦?”
“晴明!”
博雅点点头,膝行而前,探看匣子里面的东西。他随即迅速移开视线,退回原来的位置,额头渗出颗颗小汗珠。
“当时刻不容缓啊。在那里预备什么咒呀、符啊之类的东西,再念起来,贵子小姐可真要死掉了。用火去烧的话,就会连贵子小姐的头发也烧着……”
“季节嘛。直到前不久,还天天喊‘热呀热呀’的,在晚上还要打蚊子,可现在呢,蚊子一只也看不见了。吵得那么厉害的蝉,现在也无声无息啦。”
“那你今晚要去见的女人是……”
博雅怔怔地站立起来。晴明将贵子的头搁在自己膝上,注视着捧在手中的贵子的脸。脸上血迹斑斑,但并非贵子的血。
“唰!”
远助慌忙答道:“不不,没有什么,你不要管它。”
贵子伏下脸,几度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她下定决心似的抬头看着晴明,脸上现出一种决然的神色。
“因为人往往在无意中,就在自己心里下了咒再去看待周围的事物。”
“你听说了吗?高野的寿海僧都出家啦。”
被刀砍中,女子这才明白了康范的心意:正好在这个没有人影的地方,把碍事的自己弄死,抛尸河中,然后逃之夭夭……他是为此才单独行动的吧。正好在夜间来到这里,也是一开始就想好了的。
“不,我没有说不去。”
“你不去?”
老妇人手足无措地望着晴明。
“太高兴啦……”
“是!”博雅答应一声,按住挣扎翻滚的贵子,右手伸向那把头发。
有个男子叫纪远助。
“是的。”
噢,原来如此。
贵子仰面就倒,甚至没有喊叫一声,身体痛苦地扭动起来。她撕扯着要扒掉黑发,但扒不掉。
对面坐着穿白色狩衣的安倍晴明,他和博雅一样,也不时把酒杯端到唇边。
不一会儿,头发烧尽,火也熄灭了。
“可以让我看看吗?”
“我明白……”贵子声音僵硬。
“什么?!”
“岂有此理,康范!”
“贵子小姐死了,这话是你说的呀,晴明……”
晴明将右手置于月光中,食指和拇指夹住的东西是——
“只有认定贵子小姐已死,那束头发才会脱离贵子小姐的脸呀。”
夕阳西下,四周暮色渐浓。远助问那女子:“您有什么事吗?”
晴明的声音仿佛是从咽喉里绞出来的苦汁。
博雅点着头,但眼睛还是盯着女子消失的地方,没有动身的意思。
“我也弄不清楚。因为即便去问寿海大人,他也说不清这么复杂的事吧。”
“她怎么了?”
“他原来住在京城里,但被任命为石见国的国司后,就搬到那边去了。那时候,他把母亲、妻子也带去了,在那边一起生活……”
“博雅,人的头发的确有很大的咒力,但在寿海大人这件事上,也不能只责怪母亲和妻子两人吧。”
他又把酒杯端到红红的唇边。
女子穿的是蒙头衣,她的脸完全看不见。远助只能看到她白净的下巴和红红的嘴唇。那红唇嫣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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