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别离忽然笑了笑，道：“这是万马堂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可以挂账这四个字，对身上没钱的人来说，的确是种不可抗拒的诱惑。
萧别离摇摇头，道：“已经走了。”
叶开远远地看着，忽然发现了两件事。
萧别离道：“到哪里喝？”
他终于抬起头，凝视着叶开，缓缓接着道：“只有最凶险、最可怕的事，才是我看不出的。”
叶开面对着她，道：“我若说他要把你嫁给我，你信不信？”
叶开道：“因为她就住在这镇上，说不定就是前面那背着孩子的老太婆。”
丁求道：“找你算账。”
但他却的确是第一次杀人。
叶开道：“没有。”
叶开叹了口气，苦笑道：“因为我虽然不是聋子，有时却会装聋。”
叶开道：“你若放心，我倒可以替你送去。”
萧别离道：“马空群。”
叶开道：“乐大先生。”
萧别离道：“我宁愿见到杜婆婆，也不想见到这个人。”
萧别离叹了口气，道：“谁知道，江湖中人的恩怨，本就是纠缠不清的。”
他根本不认得这女人，只知道她是翠浓的朋友，也是万马堂的女人。
马芳铃忽然跳起来，大声道：“你们一定说了很多不愿让我知道的话，否则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叶开的手刚伸出去，刚准备去拉住翠浓，就发现了他。
萧别离道：“你已看见了她？”
昨天晚上她为什么会忽然失踪？
清晨大祭，正午入殓，然后当然还有素酒招待来客们。叶开居然也接到了一份。
叶开淡淡道：“真人不露相，真正的武林高手，别人本就看不出来的，说不定他就是那个杂货店的老板。”
马芳铃道：“你是个聋子？”
叶开走过去，叹息着道：“我不喜欢看杀人，却偏偏时常看到杀人。”
没有人走过去，没有人出声。
这回答实在很干脆。
叶开道：“我也会去的。”
萧别离又笑了，道：“但是我店里可以挂账。”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笑了笑，就转身走出巷子。
但这种脸色却使她看来变得成熟了些，懂事了些。
叶开道：“因为你本来也并不是真的要我去杀他的，是吗？”
马芳铃道：“怕什么？”
丁求道：“十年前的旧账，你难道忘了么？”
白衣人道：“差不多都请到了。”
叶开道：“不知道。”
这种功夫练到家的人，什么东西到了他手里，都可以当做武器。
他微笑着推开门，让萧别离走进去。
萧别离道：“现在无论谁都已知道。”
叶开道：“是断肠针。”
叶开也笑了，道：“今天我的话确实好像太多了一些。”
萧别离悠悠地一笑，道：“又有谁还会来找我这个残废。”
丁求冷笑道：“难道你在武当门下学的本事，就是牧羊？”
叶开道：“金背驼龙丁求。”
丁求居然就坐在对面的屋檐下，捧着碗热茶在喝。
他掌心赫然有根针。
叶开沉吟着，道：“丁求这次来，难道就是为了要找乐乐山？”
叶开道：“不错。”
叶开沉吟着，缓缓道：“你真的要我告诉你？”
乐乐山跺了跺脚，反手一拧羊皮袄，居然也变成了件软兵器。
一个致命的破绽。
她突然跺了跺脚，扭转身，道：“人家的心乱死了，你还要开人家的玩笑。”
傅红雪冷笑道：“我早就该杀了他的。”
这回答根本就不能算是回答，但叶开却居然似已接受了。
傅红雪。
萧别离长长吐出口气，道：“如此看来，杜婆婆果然已来了。”
丁求一看见这牧羊人，眼睛竟忽然亮了，好像本就在等他。
萧别离居然也走了出来，用两只手支着拐杖，静静地站在檐下。
萧别离苦笑道：“我宁愿还是一辈子不要见着她的好。”
傅红雪终于又出现了。
叶开皱眉道：“是谁杀了他们？”
萧别离只有叹息。
老太婆忽然又道：“你若是找那脸色发白的跛子，他已经搬走了。”
萧别离神情很严肃，道：“这一次傅红雪若是入了万马堂，只怕就真的休想回故乡了。”
老太婆道：“你不像。”
叶开叹道：“有时你的确像是生意人。”
萧别离道：“还账的时候呢？”
丁求道：“我却认得你。”
然后翠浓就说要回去了。
叶开道：“那只因有别人在旁边暗算他。”
死，绝不是可笑的事。
从今天清晨以后，就没有人再看到过傅红雪了，每个人提起这脸色苍白的跛子时，都会现出奇怪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了条毒蛇。
老太婆道：“快要搬走了。”
萧别离淡淡道：“这也许只因为他本来就是个很奇怪的人
99lib•net，所以总是会做出件令人想不到的事。”
萧别离凝视着他，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死人不会说话。”
叶开也停下了脚步，看了看这牧羊人，又看了看丁求。
他的眼睛竟似也亮了。
白衣人道：“还没有。”
萧别离道：“就因为看不出，所以才叹息。”
萧别离脸色变了变，他也已看见一个老妇人在背着她的孩子过街。
当然没有。
叶开道：“也许万马堂就因为有了这种帮手，所以才有恃无恐。”
马芳铃的眼睛突然红了，垂下头，轻轻道：“就算我真的是这样子，你就更应对我好些。”
叶开微笑着，道：“你杀了他，他大祭的那天，万马堂却要请你去喝酒，你说是不是妙得很？”
叶开又怔住。
他一向认为女人若是少说些话，男人就会变得长命些。
他这人好像从来就很难得生气的。
因为就在这时，他看见了翠浓。
“所以你从此要特别小心，就连喝杯水都要特别小心。”
白衣人沉吟着，终于点头道：“那就麻烦叶公子了，在下也实在不愿见到这个人，他最好也莫要被人见到才好。”
是讣闻。
马芳铃咬着嘴唇，道：“你知不知道他怎么会忽然改变主意的？”
白衣人再三拜谢。叶开忽又道：“这次讣闻好像发得不少。”
叶开微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杀人的凶手？”
萧别离道：“我本来就是。”
然后他就看到了萧别离。
眨眼间他们就已在这积水的长街上交手十余招。
叶开凝视着他，道：“也许他们已到了，万马堂岂非本就是藏龙卧虎之地？”
他眼睛里突然充满了愤怒和恐惧之色，然后他的眼珠子就凸了出来。
萧别离道：“为什么？”
叶开道：“怕寂寞，怕孤独，你总觉得世上没有一个人真的关心你。”
在这种时候，叶开竟推开了她。
萧别离看着这叠银票，居然也没有再问什么。
无论谁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死了，心里总会觉得很不舒服的。
暴雨刚来的时候，叶开和马芳铃就已避了进来。
叶开道：“随便哪里，只要不在你店里。”
外面的风很大，雨更大，她的胴体却是温暖、柔软而干燥的。
叶开终于明白。
马芳铃坐在茶桶旁的那条长板凳上，用两只手拍着膝盖，痴痴地看着雨中的草原。
“现在大家都已知道你是万马堂的仇敌，绝不会再有一个人将你当做朋友了。”
她脸色很不好，显然是睡眠不足，而且有很多心事的样子。
叶开又笑了。
她已有很久没有说话。
叶开点点头，道：“乐大先生的确死得太快。”
萧别离长长叹息，道：“今天我什么都看不出。”
无论谁都很难了解他这种心情，甚至连他自己都不了解。
他连头都没有抬，又想从丁求旁边绕过去。
叶开道：“很少。”
叶开沉默着，过了很久，才叹息着道：“那也许只因为我现在比以前更了解你。”
叶开道：“断肠针既然已来了，无骨蛇想必也不远吧。”
他低着头，手里提着条牧羊杖，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哼着小调。
傅红雪杀了公孙断的事，现在想必已传遍了这个山城了。
叶开沉思着，嘴角又有了笑意。
雨，密如珠帘。
萧别离摇摇头。
萧别离道：“为什么？”
一个真正的酒鬼，绝不可能成为武林高手，乐乐山的借酒装疯，原来只不过是故意作给别人看的姿态而已，其实他也许比谁都清醒。
叶开道：“但我却知道她并没有躲在万马堂里。”
萧别离道：“哦？”
谁知丁求却好像要找定他的麻烦了，突然道：“你几时学会牧羊的？”
叶开走过去，坐下。
萧别离在等着他说下去。
叶开道：“会去的。”
马芳铃瞪着他，狠狠地瞪着他，整个人却似已僵硬了似的。
她用力咬着嘴唇，好像要哭出来的样子，道：“你……你变了。”
叶开道：“很可能。”
叶开笑了笑，道：“因为我看得出他绝不是个会逃避的人。”
叶开慢慢地走过去，蹲下来，看着他狰狞可怖的脸，黯然道：“你我总算是朋友一场，你还有什么话要交待我？”
“格”的一声，咽喉已被绞断。
萧别离微笑道：“我只不过是在拉生意。”
萧别离道：“哦？”
帽子戴得很低，因为他的头本就比帽子小。
叶开的手慢慢地缩回，又推开门，让翠浓走进去。
叶开道：“哪里去了？”
叶开点点头，道：“我也难得请人喝酒。”
傅红雪道：“为什么？”
叶开道：“今天你看出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石像藏书网般地站在这里，等着雨停……
他忽然改变话题，问道：“昨天晚上楼上那位贵客呢？”
街上的人根本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这牧羊人倒也很识相，也不敢走到街心来，只希望快点将这几条瘦羊赶过去。
无论是什么，都是他不能忍受的！
他本就是个终年看不到阳光的人。
白衣人恨恨道：“但愿如此。”
得罪了万马堂的人，在这山城里似乎已很难再有立足之地。
这正是武当内家束湿成棍的功夫。
他再也不看叶开一眼，从叶开身旁慢慢地走过去，走上街心。
乐乐山道：“我连见都没有见过你，哪里来的什么旧账。”
马芳铃却像是吃了一惊，脸已红了，红着脸垂下头，用力拧着衣角，过了很久，才轻轻道：“这种时候，这种地方，你若真的喜欢我，早就该抱我了。”
萧别离道：“你能听得见？”
叶开道：“能。”
她流着泪，跺着脚，大声道：“你不是人，我现在才知道你简直不是个人，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叶开道：“很少。”
叶开道：“不是。”
她打得自己的手都麻了，但叶开却像是连一点感觉都没有，还是淡淡地看着她，看着她眼泪流出来。
他好像已想告辞了，但就在这时，门外已走进了一个人。
叶开失声道：“难道也是死在傅红雪刀下的？”
萧别离道：“难道他也一直躲在这镇上？”
叶开道：“他们究竟有什么过节？”
叶开倒了碗茶，一口气喝了下去，只希望茶桶里装的是酒。
丁求道：“你总算还认得我。”
公孙断、云在天和花满天的讣闻，具名的是马空群。大殓的日子就在后天。
叶开道：“会。”
叶开道：“不知道。”
马芳铃道：“本来就很有道理。”
“因为这镇上的人，至少有一半是倚靠万马堂为生的。”
她的人很快就消失在珠帘般的密雨中。
叶开道：“为什么？”
萧别离似乎现在才想起丁求这个人，微笑道：“他也是个怪人，也常常会做出些令人想不到的事。”
傅红雪当然想不到“她”并不是翠浓，而是他所厌恶的沈三娘。
叶开道：“你并不是真的喜欢我。”
金光闪动，妖矫如龙，带着急风横扫乐乐山的腰。
萧别离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很奇特，道：“死人也会说话？”
牧羊人叹了口气，道：“你只怕认错人了。”
翠浓走进了门，才回过头来对他嫣然一笑，好像直到现在才看见他这个人。
叶开道：“要怎么样才算对你好？趁没有人的时候抱住你，要你……”
他实在不懂这个女人为什么对他特别关心。
马芳铃道：“你了解我什么？”
萧别离动容道：“断肠针？”
但这件事并不可笑。
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你手下变成尸体，并不是件愉快的事。
牧羊人总是没胆子的。
然后他就慢慢地转过身，慢慢地走了回去。
马芳铃道：“不是聋子为什么听不见？”
叶开正在敲傅红雪的门。
没有雪，只有沙。
叶开苦笑道：“杜婆婆的断肠针发出来时，若有人能看见，她也就不是杜婆婆了。”
又过了很久，他才长长叹了口气，喃喃道：“我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他也不懂。
他只希望能尽快找到傅红雪。
他忽然觉得这件事很可笑。
丁求当然也绝不会认错人的。
叶开缓缓道：“只不过，据我所知，这两人也都到这里来了。”
萧别离并没有回头看他，似已将全部精神都放在这副骨牌上。
“天皇皇，地皇皇，眼流血，月无光。
叶开却伸手拍了他的肩，道：“你放心，有人会安排你的后事的，我也会洒几樽浊酒，去浇在你的墓上的。”
叶开当然忍不住要问问她，但是她却好像根本没有看见叶开。
萧别离道：“但他却已死在丁求的鞭下。”
她抱得好紧。
他的脸色在阳光下看来，仿佛比傅红雪还要苍白得多。
他叹息着，终于慢慢地站起来。
叶开很诧异，道：“他们也是朋友？”
那既不是信封，也不是请帖。
这牧羊人难道真是乐乐山？
叶开没有说话，却又倒了碗茶。
叶开道：“这是他的讣闻。”
萧别离忽然也笑了，道：“你想得太多，想得太多并不是件好事。”
乐乐山道：“算什么账？”
叶开道：“找人？找谁？”
在这种边荒之地，好男儿讲究的是放鹰牧马，牧羊人不但穷，而且没人看得起。
叶开沉思着，缓缓道：“我想他也会去的。”
过了很久，叶开才微笑着道：“其实我本不必将这银票还给你的。”
萧别离道：“他说了些什么？”
叶九-九-藏-书-网开道：“傅红雪呢？”
萧别离皱眉道：“冤在哪里？”
马师们喜欢将这地方称做“安乐窝”，事实上这地方却只不过是个草棚而已。
叶开的微笑突然冻结。
叶开道：“你店里的酒太贵。”
叶开大笑，道：“你在诱惑我。”
叶开道：“见过她没有？”
丁求厉声道：“十七条命的血债，你赖也赖不了的，赔命来吧。”
老太婆恨恨道：“因为我的房子决不租给杀人的凶手。”
他将刀从公孙断胸膛上拔出来时，竟忍不住呕吐起来。
她忽又转回身，盯着叶开，道：“你难道从来不会心乱么？”
他微笑着，看着叶开，道：“现在你要请我到哪里喝酒去？”
叶开凝视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你当然一定会去的。”
乐乐山的武功纯熟、圆滑、老到，攻势虽不凌厉，但却绝无破绽。
马芳铃道：“但今天他却特地叫我出来，陪你到四处逛逛。”
新鲜的阳光照在乐乐山的身上，照着刚从他耳鼻眼睛里流出来的血。
叶开又沉吟了很久，忽又问道：“昔年江湖中，有位手段最毒辣的暗器高手，据说是那红花婆婆的惟一传人。”
但他却可以忍受别人的愤恨和轻蔑。
他看着萧别离，忽然笑了笑，慢慢地接着道：“也说不定就是你。”
叶开道：“无论如何，你现在总该已知道，我并不是那个想杀他的人。”
萧别离长长叹息，黯然道：“多年好友，一旦永别，我怎会不去？”
暴风后天气虽又凉了些，但现在毕竟还是盛暑时。
丁求根本不让他再说话，双臂一振，掌中已多了条五尺长的金鞭。
叶开道：“而且已来了很久。”
萧别离凝视着面前的骨牌，神情间仿佛带着种说不出的忧虑。
但世上岂非本就有很多莫名其妙的事？这种岂非本就是每天晚上都可能发生的？
傅红雪挺直了腰，慢慢地穿过街心。
丁求冷笑着，突然一把扯下了罩在外面的青布袍，露出了那一身华丽的衣服，背后的驼峰上，赫然画着条五爪金龙。
他并没有问她要到哪里去，他根本就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因为他心里也有种强烈的欲望，几乎已忍不住要冲出去，追上她，抱住她。
叶开又笑了笑，道：“那也许只因为我本就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
马芳铃突然伸出手，用力在他脸上掴了一耳光。
只有最没出息的人才牧羊。
萧别离沉吟着，缓缓道：“但你若是他的朋友，还是劝他莫要去的好。”
叶开忽然沉下了脸，道：“你看错了，我不但杀过人，而且杀了七八十个。”
马芳铃道：“当然不信。”
叶开沉默了很久，忽然笑了笑，道：“但我却看出了一样事。”
萧别离道：“我就从未想到他会到这种地方来。”
乐乐山皱眉道：“你来找我干什么？”
马芳铃盯着他道：“今天早上，你一定跟他说了很多话。”
惨碧色的针，针头还带着血丝。
但她却拉着翠浓，又去嘀咕了很久。
一入万马堂，休想回故乡。”
萧别离沉默了半晌，突又摇摇头，道：“不会，绝不会，他们若到了这里，我一定会知道。”
骤雨初晴，晴空万里。
傅红雪忽然抬起头，盯着他道：“你好像对我的事很关心。”
马芳铃道：“我也不知道，我若知道，心就不会乱了。”
那杂货店的老板站在门口，用两只手捧着胃，似乎已将呕吐出来。
叶开道：“哦？”
他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沈三娘一直用眼在看着他，用一种很奇怪的眼色看着他，也不知是同情，是轻蔑，还是怜悯。
乐乐山失声道：“金背驼龙？”
他的笑容在阳光下看来，仿佛带着种说不出的讥诮之意。
叶开道：“来了已很久。”
叶开道：“你找着他的人没有？”
傅红雪道：“讣闻？”
有些事是根本用不着说，也用不着问的。
叶开道：“还账的时候虽痛苦，但那已是以后的事了，我能不能活到那时还是问题。”
从哪里回来的？
牧羊人又怔了怔，终于慢慢地抬起头，看了丁求两眼，道：“我不认得你。”
叶开道：“搬走了？什么时候搬走的？”
萧别离道：“有什么想不通的？”
他脸上从未出现过如此奇怪的表情。
萧别离道：“贵客？”
这时街那边正有个牧羊人赶着四五条羊慢慢地走过来。
叶开道：“你只不过是想试探试探我，是不是想杀他而已。”
他却并没有再说什么，只不过从怀里取出了那叠崭新的银票，轻轻地放在桌上，慢慢地推到萧别离面前。
叶开道：“动过。”
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只见他脸上的表情却显九九藏书得非常痛苦。
叶开穿过积水的长街，走入了那窄门。
马芳铃咬了咬嘴唇，道：“你……你对我也不动心么？”
萧别离道：“哦？”
萧别离道：“你想傅红雪真的会去？”
马芳铃道：“当然是真的。”
叶开道：“现在他明知有个最可怕的仇敌随时都在等着机会杀他，为什么要将自己最得力的两个帮手在这种时候杀了呢？”
萧别离仿佛很惊奇，道：“你请我喝酒？”
叶开道：“只要在这地方的人，都有一份？”
她大叫着跑了出去，奔入暴雨中。
丁求厉声道：“姓乐的，乐乐山，你就算化骨扬灰，我也一样认得你！这次你还想往哪里走？”
叶开看着他，再看着翠浓，实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他居然真是乐乐山。
但现在却不同。
可是他并没有这么样做。
血很快就干了。
叶开忽然追上去，拉住了他的臂，道：“你难得出来，我想请你喝杯酒。”
牧羊人怔了怔，嗫嚅着道：“从小就会了。”
萧别离道：“乐乐山。”
萧别离动容道：“什么时候来的？”
马芳铃道：“你难道从来没有动过心？”
叶开道：“哦？”
红沙。
叶开道：“既然看不出，为什么叹息？”
叶开道：“他说他死得实在太冤。”
女人不说话的时候，叶开也从不去要她们开口说话的。
“我回去收拾收拾，然后就去找你，我知道你住在哪里。”
叶开知道她是这些小木屋的包租婆，带着笑问道：“傅公子呢？”
叶开道：“为什么不信？”
马芳铃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忽然道：“我爹爹一向不赞成我们来往的。”
草原上有个茶亭。
死人怎么会说话呢？
谁知老太婆却又跟了出来，道：“但你若没有地方住，我倒可以将那房子租给你。”
现在他忽然想喝酒。
萧别离叹道：“我本该早些出来的。”
她的嘴唇灼热。
那白衣戴孝的马师双手送上了讣闻，又躬身道：“三老板再三吩咐，到时务必请萧先生和叶公子去一趟，以尽故人之思。”
马芳铃抬起头，瞪着他，忽然扑过来，用力抱住了他。
叶开道：“你怎么知道他快要搬走？”
这把杀了公孙断的刀。
萧别离道：“也许。”
叶开又笑了笑，道：“你该知道他不是个多话的人，我也不是。”
萧别离皱眉道：“有人暗算他？是谁？”
太阳又升起。
萧别离一直凝视着手里的讣闻，直等白衣人走出去，才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想不到马空群居然也将讣闻发了一份给傅红雪。”
一个白衣人，腰上系着条麻布，手里捧着张东西，像是信封，又像是请帖。
白衣人道：“三老板和公孙先生数十年过命的友情，总盼望能将这丧事做得体面些。”
他已习惯。
他华丽的衣衫外，又罩上了一件青袍，神情看来有些无精打采。
叶开却有点笑不出来。
闪电的光，照着马芳铃的脸。
丁求仰面狂笑，道：“血债血还，这笔账今天总算是算清了。”
丁求不等，金鞭已变了四招。
叶开道：“昔年‘千面人魔’门下的四大弟子，最后剩下的一个叫‘无骨蛇’西门春的，你当然也听说他的名字。”
叶开道：“你杀了公孙断？”
但这里却是附近惟一能避雨的地方。
叶开叹息了一声，伸出手掌，在萧别离面前摊开。
现在他并不开心。
他没有看到傅红雪，却看到了丁求。
叶开柔声道：“我不会变。”
可是她却偏偏好像不明白他的意思。
萧别离道：“怎见得？”
萧别离也笑了。
他眨着眼笑道：“在我说来，可以挂账的地方，就是最便宜最好的地方，我在这种地方喝酒，总是最开心的。”
萧别离道：“你难道看不出这份讣闻也是个陷阱吗？”
无论谁都很难相信这是他第一次杀人，甚至连公孙断都不会相信。
叶开道：“有样东西要留给你。”
马芳铃道：“你以前对我不是这样子的。”
乐乐山一偏身，右手抓起了披在身上的羊皮袄，乌云般撒了出去，大喝道：“等一等。”
老太婆摇摇头，道：“这里没有富公子，这里都是穷人。”
叶开也笑了笑，道：“他还在上面？”
她脸上布满了皱纹，皮肤已干瘪。
叶开皱眉道：“陷阱？”
这些都是沈三娘临走时说的话。
叶开道：“他不是来找你的？”
叶开道：“我刚才正跟他说话，竟没有看见你出来。”
傅红雪左脚先迈出一步，右脚才跟着慢慢地拖了过去。
白衣人目中露出憎恨之色，冷冷道：“他也有一份，只怕他不敢去而已。”
他瞪着叶开的手，冷漠的眼睛９９liｂ•ｎet似已充满了怒意，苍白的脸已发红。
但是他却非杀不可！
也不知为了什么，他对这女人竟有种说不出的厌恶之意，只巴望她快点走开。
他们在草原上转了很久，只希望找个安静地方，和翠浓两个安安静静地坐下来。
街上积着水。
她当然应该知道。
叶开道：“为什么？”
叶开却轻轻地推开了她。
叶开笑了笑，道：“我正在找你。”
他看来忽然又变得像是个烂醉如泥的醉汉。
他沉默了半晌，又叹了口气，道：“就算你认得我，我还是不认得你。”
傅红雪凝视着他递过来的讣闻，眼睛里还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缓缓道：“好得很，的确妙得很。”
傅红雪道：“你知不知道乐乐山怎么会死的？”
萧别离道：“我怎么从未发现这镇上有那样的武林高手。”
街上还积着水。
他的话没有说完。
到哪里去？
萧别离道：“不是朋友，是对头，而且是多年的对头。”
“为什么？”
另一个人在瞪着叶开。
翠浓怎么会跟这种女人交朋友的？
叶开道：“你这么样对我，只不过因为你太怕。”
他并不是酒鬼，只有在很开心的时候，或者是很不开心的时候，他才会想喝酒。
但现在叶开看着的是他的背影。
叶开并没有追出去，他甚至连动都没有动。
可是他却好像真的不认得丁求。
这秘密也许永不会有人知道。
一个瘦削、残废、孤独的背影。
马芳铃道：“我不是真的喜欢你？我……我难道疯了？”
叶开道：“因为那天也一定热闹得很。”
屋子里静得很，只有一种声音，洗骨牌的声音。
傅红雪冷冷道：“就因为他管的闲事太多了。”
雨下得真大。
他走路的姿态奇特而可笑。
叶开道：“为什么会心乱？”
午后。
萧别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萧别离沉默着，神情也显得很伤感。过了很久，才长叹道：“我就知道他会这么样做的，只可惜我已劝阻不及了。”
窄门里没有人回应，但旁边的一扇门里，却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探出头来，带着怀疑而又畏惧的眼色，看着叶开。
就在这一瞬间，叶开看到了他的眼睛。
这牧羊人身上居然披着些破羊皮袄，头上还戴着顶破草帽。
叶开点点头，道：“只不过死人说的话，很少有人能听得见。”
萧别离道：“因为公孙断已死了，死在傅红雪的刀下！”
辽阔无边的牧场，在雨中看来，简直就像是梦境一样。
因为傅红雪还在瞪着他，那眼色就好像一个嫉妒的丈夫在瞪着他妻子的情人。
叶开笑了笑，道：“他选的人虽然对了，选的时候却不对。”
她的心跳得就好像暴雨打在草原上。
“……”
谁知道街上偏偏就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但是他自己却没有走进来。
直走到镇外，沈三娘才跟他们分手。
傅红雪又瞪了他很久，才冷冷道：“你有事？”
今天街上每个人都在盯着他的手，他手里的刀。
萧别离道：“这名字我倒听说过。”
现在他只想躺下去，躺下去等着翠浓。
萧别离道：“去找人。”
叶开已走出了巷子。
他这种人本不可能露出这种破绽来的，他的手竟似突然僵硬。
丁求的金鞭已毒龙般缠住了他咽喉。
叶开笑了笑，道：“这句话听起来倒也好像蛮有道理。”
叶开看着他微笑时，总会忘记他是个残废，总会忘记他是个多么寂寞，多么孤独的人。
萧别离道：“你在跟谁说话？”
鲜血跟着刀锋一起溅出来，染红了地上的黄沙。
他跪在地上呕吐了很久，直到血已干透时，才能站起来。
马芳铃等了半天，忍不住道：“嗯，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萧别离道：“你说的是‘断肠针’杜婆婆？”
他本不愿杀人的。
他抬起头，忽又问道：“你刚出来？”
雨停了。
叶开道：“他说丁求本来杀不了他的。”
叶开淡淡道：“你说过，他是个怪人。”
这牧羊人刚绕过一个小水潭，就看见丁求大步走过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翠浓正低着头，从檐下匆匆地向这里走。
叶开道：“今天你至少不会破财。”
傅红雪道：“哦？”
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带着种敌意。
老太婆倒抽了口凉气，满脸俱是惊骇之色。
萧别离慢慢地接着道：“不但公孙断死了，云在天和花满天也死了。”
马芳铃道：“我……”
笑声中，他的人已掠起，凌空翻身，忽然间已没入屋脊后，只剩下乐乐山还凸着死鱼般的眼珠，歪着脖子躺在那里。
平时他过街的时候，每个人都在盯着他的脚。
乐乐山道：“这人疯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