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完后，很努力地试着吞咽下口里的食物，却哽在喉中。
"苹果再贵，你还是比较喜欢吃梨子的。对吗？"
"也不能说解雇啦，景气不好，公司裁员，不小心就被裁到了。"
"嗯。"
"姑姑……"我欲言又止。
明菁的泪水流量很高，流速却不快。
"嗯。"我点点头。
而荃的哭泣，并没有声音，只是鼻头泛红。
"为什么？"
然后靠在栏杆，看着夜空。可惜今晚既无星星，也没月亮。
明菁的哭泣，是有声音的。
"我不知道什么样的事情想起来会比较快乐。"
"学姐……"秀枝学姐竟然知道我的情况，我很困窘，耳根发热。
"很好吃。"我点点头。
我和柏森被解雇后一个半月，秀枝学姐决定回新竹的中学任教。
"那以后就别问我为什么了。"
"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可是……为什么偏偏挑我生日这天呢？"
"姑姑，对不起。"
"本来我是没立场说话的，因为我是明菁的学姐。但若站在我是你多年室友的角度，我也该出点声音。"
"姑姑，我知道。你别担心。"
"放心？"第三片梨子刚放进口中，我停止咀嚼，很疑惑。
"学姐，对不起。我……"
"这哪有为什么，担心就担心，有什么好问的。"
"炒鱿鱼。"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明菁用右脚跺了一下地面，然后说，"为什么你老是喜欢问为什么？"
"不用不好意思。我留意你很久，早就知道了。"
"姑姑，你在干吗？"
觉得有点累，想走到阳台透透气，一站起身，明菁马上跟着起身。
而我因为一直没找到新的工作，也不敢主动提起。
"我高兴哭呀，你管我……"明菁换
９9ｌｉｂ.nｅｔ了另一张面纸，擦拭眼泪。
为了避免断炊的窘境，我找了三个家教，反正整天待在家也不是办法。
"你实在是很坏……"明菁举起手，作势要敲我的头，手却僵在半空。
"嗯。"
秀枝学姐走到子尧兄送的陶盆面前，小心翼翼地拂去灰尘。
"那么……"荃低下头轻声说"想我时会快乐吗？"
"学姐，我跟菜虫，今天……今天被解雇了。"柏森突然有些激动：
"嗯。可不可以多想点快乐的事情呢？"
"个人口味的好恶，并没有对与错。明白吗？"
我看了明菁一眼，她似乎很紧张，我对她笑了一笑。
明菁只是愣在当地，任泪水狂奔。
明菁再怎么好，我还是比较喜欢荃。
荃笑了笑，"你只要一转身，就可以看到我了呢。"
明菁吓了一跳，手中的碗，滑落到桌子上。碗里的汤，泼了出来。
明菁用靠近上臂处的衣袖擦拭眼泪，动作有点狼狈。
"谢谢。"柏森挤了个笑容，有些落寞。
"你知道吗？即使你在我身边，我还是会想着你呢。"
"我明天才走，今晚我们和李柏森与明菁，好好吃顿饭吧。"
明菁叹了一口气，这口气很长很长。
"嗯。你知道就好。"明菁用鼻子吸了几口气。
而工地是没有电话的。
但即使已经天亮，我仍然无法从明菁所说的话语中，清醒。
"已经过了半年了，他还没回来。我等了他半年，也该够了。"
"可惜少了一样菜。"柏森突然说。
"可能是我的缘故吧。即使你好好的，我也会担心你。"
"这么近吗？"
"我不知道。"荃摇摇头，"我经常想你，想到发呆呢。"
"姑姑，怎么了？"
"我知道。"
"菜虫，休息一下吧。我切点水果给你吃。"
&quo九_九_藏_书_网t;过儿……"明菁没理会桌上的残汤，只是看着我。
"你刚刚吓死我了，你知道吗？"明菁用面纸，擦干眼角。
"其实你应该早就知道，又何必问呢？"
"你说什么？"明菁似乎生气了。她紧握住手中的面纸团，提高音量：
"我在你心里。正如你在我心里一样。"
明菁睁大了眼睛，语气显得激动。
"先别自责，感情的事本来就不该勉强。原先我担心你是因为无法知道你喜欢的人是谁，所以才会犹豫。如今我放心了，我想你一定知道，你喜欢谁。"
而明菁对我，则让我"感动"。
她很想知道我是否已经找到工作，却又不敢问。
"你想吃炒鱿鱼？"秀枝学姐又问。
秀枝学姐说得没错，喜欢什么水果，只是个人口味的问题，
秀枝学姐仔细地包装好陶盆，对我笑了一笑。
"菜虫，那你知道，谁是苹果？谁又是梨子了吗？"
于是秀枝学姐成了第三棵离开我的寄主植物。
"请你记得，不论我在哪里，都只离你一个转身的距离。"
我拿起叉子，插起一片梨，送入口中。
"是我不对，我道歉。"
是这样的原因吧？
毕竟苹果比较贵啊。
我的寄主植物，只剩柏森和明菁了。
"我……值得吗？"
"算了。"明菁放缓语气，轻轻拨开遮住额头的发丝，勉强微笑：
"那是哪里呢？"
我对荃，是有"感觉"的。
"那左边的眉毛呢？"
我很快停止笑声。
"学姐没别的问题了。你继续吃梨子吧。"
"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别又跑到篮球场上发呆。"
我沉默了很久，明菁也不说话，只是在旁边陪着。
"我再说一次。苹果一斤100元，梨子一斤才60元。苹果比较贵。"
晚上下班回来，看到一桌子的菜，还有一个尚未拆封的蛋糕。
原来明菁以为我会像技师考落榜那晚，一个人九_九_藏_书_网闷声不响溜到篮球场去。
走到阳台，任视线到处游走，忽然瞥到放在墙角的篮球。
"我家在新竹，也该回家工作了。而且……"
荃笑得很灿烂，很少看见她这么笑。
"值得你为我担心啊。"
接下来的一个月内，我和柏森又开始找新工作。
"喔。"我又插起了第二片梨。
"菜虫，你知道吗？这苹果一斤100元，梨子一斤才60元。"
秀枝学姐没说话，默默到厨房拿块抹布，擦拭桌面。
如今秀枝学姐也要走了，她势必将带走这里所有的声音。
我摸了摸客厅的落地窗，第一次看见秀枝学姐时，她曾将它卸了下来。
只可惜我和柏森的履历表，不是太轻，就是太重。
"姑姑，你放心。我会努力再找工作，不会自暴自弃。"
明菁在这段期间，经常来找我。
"过儿，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坏呢？这时候还跟我开这种玩笑……"
柏森的话变少了，常常一个人关在房间里。
我俯身想拿起篮球时，明菁突然蹲了下来，用身体抱住篮球。
"工作再找就有了嘛，又不是世界末日。"明菁抽抽噎噎地说完这句。
"菜虫……"秀枝学姐看了看我，呼出一口气，"我可以放心了。"
"那……苹果怎么办？"
只可惜决定一段感情的发生，"感觉"，而不是"感动"。
"你今天的心情一定很难受，我不该生气的。"
"姑姑，别哭了。再哭下去，面纸会不够用。"
"对不起。"我笑了笑。
"谢谢。"我喘口气，擦了擦汗。
虽然少了子尧兄和孙樱，但我们四个人一起吃饭，还是颇为热闹。
"嗯，我知道。可是我比较喜欢吃梨子啊。"
"唉呀！这悲惨的命运啊！不如……"我举起右脚，跨上阳台的栏杆。
"过儿，今天的菜，还可以吗？"明菁问我。
"过儿！不要！"明菁大
99lｉｂ•ｎet叫一声，我吓了一跳。
荃是梨子，明菁是苹果。
"过儿……过儿……"明菁拉着我衣服，低着头，又哭了起来。
想到那时害怕秀枝学姐的情景，不禁笑了出来。
我们的对话常常是"天气愈来愈热"、"楼下的树愈长愈漂亮"、 "隔壁五楼的夫妇愈吵愈凶"、"她的学生愈来愈皮"之类的。
"为什么我在你身旁时，你还会想我？"
"会吗？"
"我该走了。这个篮球我带走，明天再还你。"
"找工作的事，别心烦。慢慢来。"
子尧兄走后，秀枝学姐不再咆哮，我一直很不习惯这种安静。
"嗯。"我点点头。明菁才慢慢站起身。
可是，为什么我会喜欢梨子？而不是苹果呢？
"姑姑，我是开玩笑的。"我笑个不停，"你真以为我要跳楼吗？"
"我喜欢担心，我愿意担心，我习惯担心，我偏要担心，不可以吗？"
"说吧。"我也靠着栏杆，视线却往屋内。
他还回台北的家两趟，似乎在计画一些事。
秀枝学姐看了一眼子尧兄以前的房间，缓缓地说：
"都担心你六年多了，早就习惯了。"
我不想让荃知道我失业，只好先下手为强，告诉她我调到工地。
"过儿，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并没有"对"与"错"。
虽然舍不得，我还是安静地帮秀枝学姐打包行李。
"嗯。我一直在离你很近的地方。"
只是，我总是瞒不了荃。
"嗯。"一直呜咽的明菁，突然笑了一声，"你有令人担心的本质。"
而荃的泪水，流速非常快，但流量并不大。
明菁说完后，进客厅拿起手提袋，跟我说了声晚安，就回去了。
三个礼拜后，是柏森27岁的生日。
因为我看到明菁的眼泪，像水库泄洪般，洪流滚滚。
秀枝学姐和明菁并没有发现柏森的异样，依旧笑着在餐桌藏书网上摆放碗筷。
我一直待在阳台上，直到天亮。
"单独活动？"我笑了起来。荃的形容，经常很特别。
"我总是让你担心，真是不好意思。"
"值得什么？"明菁转身看着我，眼角还挂着泪珠。
轻的履历表有如云烟，散在空中；重的履历表则石沉大海。
"没事的。"我学柏森挤了个笑容。
"过儿，你别这样……我很担心你。"
我走进客厅，拿了几张面纸，递给明菁。
"可是……为什么呢？"
"什么菜？"秀枝学姐问。
"怎么了？"我等了很久，不见明菁的手敲落。
"嗯。你烦心时，右边的眉毛比较容易纠结。"
早上出门上班前，秀枝学姐吩咐我务必把柏森拉回来吃晚饭。
"你别吃着梨子，又霸着苹果不放。"我会记住秀枝学姐的叮咛。
"好。"
"我不会的。你别紧张。"
"喜欢吃苹果的，大有人在。你别吃着梨子，又霸着苹果不放。"
"我真的……那么容易令人担心吗？"
"你好像很忧郁呢。"
秀枝学姐切了一盘水果，一半是白色的梨，另一半是浅黄色的苹果。
"嗯。可是你现在就在我身边，我不用想你啊。"我笑着说。
"生日快乐！"秀枝学姐和明菁同时对柏森祝贺。
"嗯。"
"嗯。"
我不想躲进房间，怕会让秀枝学姐和明菁担心。只好在客厅看电视。
"对不起。"第一次看到明菁这么生气，我有点无所适从。
吃完饭，蛋糕还没吃，柏森就躲进房间里。
日子久了，明菁的笑容愈来愈淡，笑声愈来愈少。
"会吗？"我抬头看夜空，叹了一口气，"我真的是这样吗？"
"我知道。"
"我不知道。因为你左边的眉毛，很少单独活动。"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