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挑起这新一轮腥风血雨的是张岳。

“谁再上来我就扎了他！”赵山河闭着眼睛，忍住腿上的剧痛吼了一句。蒋门神虽然掏出了刮刀，但是看到富贵被赵山河制住，也不敢上前，怕赵山河暴怒之下真一刀杀了富贵。“老蒋，捅这傻逼！”自幼父母双亡的富贵绝对是个亡命之徒，如今他虽然被赵山河扭住了手腕一动都不能动，但是依然不服。蒋门神看了看富贵，没说话，也没上前。他虽然是头犟驴，但是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兄弟被捅死。“操你妈！反正你们不给钱，今天我就带他走！”赵山河说着就推着富贵走了出去。“操你妈！你敢动富贵一指头，我就放火烧了你家！”蒋门神拿着刮刀指着赵山河说。

心里最难过的是小北京，他看着面色惨白的富贵，眼睛在冒火。他知道，富贵的手如今变成这个样子，完全是他酒后闹事所致。但小北京没说话，他心里想的，就是抓到赵山河和陈卫东。小北京是顽主，顽主虽然不是黑社会，但顽主一样重义气，爱憎分明。事情由他起，他就要负责。

这下，富贵和赵红兵的残疾一样了。只不过，赵红兵的手指捐给了共和国，富贵的手指，捐给了黑社会。

“当心点儿，需要帮忙，说一声。”这次，赵红兵没有劝张岳。虽然一向主张与人为善，但是看到富贵成了这个样子，赵红兵也认为此仇不得不报。毕竟，赵红兵只是相对张岳、李四沉稳一些，但也绝对不是善男信女。

“富贵。”赵红兵伸出自己的右手，向富贵扬了扬，意思是，右手废了，没什么。赵红兵平时从来都蜷曲着右手，极少给外人看到，今天居然主动把手伸了出来给大家看。

第二天下午，富贵带着几个小兄弟去了紫月亮的一个包间，这是黄老邪九九藏书网和他约定的见面地点。与其同行的，还有犟驴蒋门神。张岳怕富贵吃亏，特地叮嘱蒋门神与其同去。

张岳更不可能去报案，他一向认为江湖恩怨就应该以江湖手段解决。而且，张岳有自信，如果比江湖手段，他张岳可能在当地百多年的历史上，仅次于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他的爷爷镇东洋。

“你们捅了三个保安，又伤了一个模特。还有你们那个姓申的，又是他吧！他也太狠了点儿吧！人家拉了拉他，他就把人家打成那德行，现在人家还在医院里躺着呢。”赵山河一直对小北京当年在饭店外一脚把他蹬飞的事耿耿于怀，只是后来闹出了人命，他才没找小北京报复。

“你他妈的动动试试！”蒋门神咆哮。

“钱，我们是不会给的。”富贵以同样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啥？”赵山河愣住了。他没想到，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富贵，说出来的话如此强硬。

“右手。”富贵丝毫没含糊。

轰了陈卫东饭店门的是表哥。他明知道陈卫东和赵山河不在，但还是骑着摩托车到了“青原鹿”饭店，连摩托车都没下，对着饭店的门口就是两枪。青原鹿里的喧嚣，被这两声枪响吓得鸦雀无声。

“你好好休息吧。”赵红兵看着张岳说，“张岳，你打算怎么办？”

“老蒋，听人家把话说完。”富贵打断了蒋门神的话。“你继续说。”富贵对赵山河说。

此时，蒋门神犯了个形而上学的错误，他天真且幼稚地认为，这个门好像是个鞭炮的引子，只要点着了一切都搞定。他以为只要把赵山河家的屋门给点着了，那么赵山河家就自然而然地全被烧了。蒋门神这是电视剧看多了造成的错误认识，其实烧房子，绝对是个技术活。

这样不讲道理且不爱动脑的人，让赵山河这个命题者很头疼。不但头疼，而且腿疼。

“不用，我自己就能解决。”张岳咬了咬牙。

当晚，陈卫东饭店的门上多了两个枪眼。赵山河家失火，但九九藏书网很快被扑灭。

“抓得到吗？”

走出了十几米的蒋门神回头望了望从赵山河家冒出的青烟，得意地笑了。跟蒋门神较劲，开玩笑呢？

“刚才见到你，他就走了。”张岳说。

好钢没能用到刀刃上，蒋门神把汽油全泼在了木头门上。划起一根火柴，“呼”，门上的火一下蹿了起来。离门过近且正在全神贯注烧房子的蒋门神，眉毛、胡子、睫毛、头发全被燎了。“操！”虽然蒋门神被火燎了一下，但是看到火真的烧了起来，他还是十分开心的。

紫月亮是张岳罩着的场子，在这里，富贵可以算是主场作战。

“白打了。”富贵头不抬，眼不睁。张岳昨天就是这么交代给他的。

“来啦！我也刚过来。”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富贵也挺客气。

赵山河与赵红兵截然相反：赵山河是敢惹事儿，但是真的惹火上身了自己先怕了；而赵红兵则是从不主动惹事儿，但是真的把事儿闹大了，他比谁胆子都大。赵山河废了富贵以后自知性命难保，不见了踪影。

“张岳，我和你一起去。”小北京说。

赵山河被这杯热茶泼得满脸都是，一时睁不开眼睛。同时，他感觉右腿一凉——富贵出刀就是快，一秒之内，拔出卡簧，用两根手指弹开，捅人，一气呵成。

“我要抓三个人：陈卫东，赵山河，宋老板。”张岳说这三个人的名字时，又起了眼睛。

“富贵，你他妈的别太得瑟了！别人怕你，我就不他妈的鸟你！”赵山河“霍”地站了起来。

赵山河虽然被富贵和蒋门神偷袭，但他终归是当地的单挑之王，盛名之下，还是有两下子的。刚被富贵刺中，他就闭着眼睛抓住了富贵抓刀的手腕，用力一扭，就把富贵的手臂掰了过来。同时，他也夺过了富贵手中的刀，随手架在富贵的脖子上。

当晚，赵红兵、小北京、李四、费四等人赶到医院看望富贵。虽然富贵和他们的交情都不深，但富贵毕竟是张岳的兄弟。富贵躺在床九-九-藏-书-网上，张岳坐在旁边，都一言不发。

“那你们打人就白打了？”

“我操你妈！”蒋门神挥起茶碗，一杯滚烫的热茶泼在了赵山河的脸上。

这次，赵山河还没来得及咨询清楚究竟是“单挑还是群殴”，就已经被捅了。看来，20世纪90年代的混子和80年代就是不一样，只要能打赢，不择手段，而且连选择题都懒得做了。

“去吧。”张岳面无表情。

“好！新账旧账一起算，看你以后拿哪只手捅人！”赵山河说完就拿起石头砸了下去。

枪，是银灰色外壳的仿制五四手枪。黑道上的混子用的枪是白色的壳，白道上的警察用的枪是黑色的壳。

赵山河没答话，推着富贵上了车。赵山河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激蒋门神这头犟驴。蒋门神可是说得出就做得到的。

“你们有点儿太欺负人了吧！不准备赔钱找我来谈个鸡巴？”赵山河终于忍无可忍，怒了。

据说，赵山河当时给富贵出了一道废话般的问题：“你用哪只手捅的我和其他几个人？”

据说，巴黎夜总会的宋老板根本没想到事情搞成了这个样子，也是心急如焚，到处花钱找人找帮手，希望能找到人制伏张岳或者平息此事。宋老板找谁都没用了，此刻的张岳，已经红了眼。

“老蒋呢？”悠悠醒转的富贵问。

蒋门神赶到赵山河家的时候，发现赵山河家里没有人。他和他的一个小兄弟提着汽油翻墙进了院子，发现赵山河家的木头屋门紧锁。

“富贵，来了有一会儿了吧！”一向莽撞的赵山河今天还挺客气。

“红兵大哥。”富贵勉强笑笑。

“钱，我们是不会给的。”富贵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嗯，走吧！”蒋门神和他的小兄弟翻墙出去了。

富贵的右手连手腕被赵山河用全是棱子的九九藏书网石头块子砸了至少50下，完全粉碎，血肉模糊，再也没有恢复的希望。

一小时后，张岳带十几个人到了陈卫东的饭店。在饭店里，张岳没有看到陈卫东也没看到赵山河，担心富贵安危的他当时并没有砸了陈卫东的饭店。

那天蒋门神跟着张岳一起见到富贵后，只看了富贵一眼，二话没说转头就走，张岳怎么叫都没能叫回来。谁都不知道蒋门神去干吗了。

富贵虽然一出手必然见血，但他和张岳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换作张岳的话，不可能是朝赵山河的腿上捅，肯定一刀就刺向赵山河的胸口。

“咱们聊聊上次在巴黎夜总会的事儿吧。是宋老板找到了我哥陈卫东，我哥让我来和你谈谈。虽然说事情是一场误会，但宋老板的意思是，不管怎么说，你们也伤了人，总得意思意思，是吧？”赵山河倒是个痛快人，没多废话，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那天赵山河带着几个兄弟过来的时候，富贵和蒋门神早已沏好茶在那里等着了。

“哦，那你们是什么意思？”富贵的话向来不多。

“我和你只是谈谈，什么时候说过要赔你们钱？再说，是巴黎夜总会的人先动手拉的申哥，申哥才动的手。后来我看见范进他们要打申哥，我才动的刀。双方都有错，凭什么我们赔钱。”富贵轻声说完，喝了一口茶，“还有，你说话注意点儿，别满嘴脏话，我们兄弟几个脾气都不太好。”富贵清楚地记得张岳的吩咐：“如果不服，削他。”

“陈卫东和赵山河跑了，但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宋老板应该还在，今天晚上，我就要去他家找他。”

蒋门神离开几分钟后，火就被赵山河的邻居扑灭了。据说，只用了十几桶水。

“走吧！点着了。”蒋门神的小兄弟可没蒋门神的胆子，纵火罪可是不轻。

“不烧了我们家你他妈的是孙子！”赵山河抓着富贵走了出去。

“姓赵的，你会好好说话吗？有事儿说事儿，别整那些没用的。”犟驴蒋门神这几年跟着99lib•net张岳嚣张惯了，现在听到赵山河这不敬的口气，火气有点儿按捺不住。

“嗯，还有吗？”富贵很沉着。

“没了。”赵山河话说完了，觉得很轻松。他看富贵的态度，好像并不反对拿10万块钱出来的提议。

“嗯，你继续说。”

表哥为何如此嚣张敢在闹市中开枪？因为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正式转入黑道程序，绝对不可能再通过白道程序解决，除非真的闹出了人命。废掉富贵一只手的赵山河不可能主动报案，请赵山河去谈判的巴黎夜总会的宋老板也不可能去报案。他们无论谁报案，都会吃官司。因为在这件事中，富贵和范进等人的冲突只能算作斗殴，而赵山河对富贵的所作所为倒是真能判上个重刑。

“宋老板的意思是，你们拿出10万块钱来，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你们张老板家大业大，这点儿钱不算什么吧。”赵山河被蒋门神顶了几句，有点儿不舒服，语气硬了起来。

两声沉闷的枪响，不但击碎了饭店的玻璃和木制的大门，也击碎了当地三四年以来的宁静。由于当地公安系统在1990年前后大规模地收缴猎枪，继当年赵红兵团伙与李老棍子和二虎团伙的连续几次枪战过后，已经多年没有发生恶性枪战了。

两个小时后，张岳见到了脸色惨白、说几句话就会疼得晕过去的富贵。

烧赵山河家房子的是蒋门神。

表哥这两枪，是给陈卫东、赵山河的生死状。生死状，顾名思义，是生是死，凭自己的本事，莫怨天，更莫怨命。

“他去烧赵山河家的房子了。”富贵特别了解犟驴蒋门神，他知道蒋门神一定说到做到，尤其是被赵山河激了一句后。

据说，蒋门神没能真把赵山河家烧成平地，是因为他放火的经验不足。他当然知道点火需要汽油，所以打听到赵山河家住在哪里之后，他直接带了10升汽油就赶了过去。

“宋老板的意思是，既然大家都是道上的朋友，你们拿出点儿钱来，这事儿也就这么算了。”赵山河还是很会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