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树道：“大龙王菩萨请问。”

悟空一阵恍惚，他似乎在此时变成了龙树，定了定神，睁开眼睛，面前竟真是龙女一双目光流盼，又惊喜又疑惑地看着他。

龙树听真武要问，便不再弯腰低头，而是昂然挺立起来，直视真武。悟空细看这龙树法师，双眼清澈无比，面容平和，面对地位尊崇的真武，不惊不喜，不卑不亢，单这一点便可知此人绝非寻常角色。

真武又道：“灵明空寂，可否详解？”

莫非……悟空心中激荡，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自己是不是龙树菩萨转世？

是真武吗？看面目是真武无疑，而龙女说这人是菩萨？真武何时成了菩萨？难道他被如来收服了？

龙树微微一笑，道：“本自无生，何所依托？”

龙树道：“所谓无我，乃是悟‘空’之衍伸，却只寻解脱，入了歧途。口口声声说‘无我’者，‘我’仍安在；若云‘今是而昨非’，便请挥刀自斩试试，看看还是不是、非不非？你若上一刻断了臂膀，下一刻完好如初，我便认你这个‘今是而昨非’的理。”

龙树道：“不失本心，即不苦。”

真武原来并非始终在天庭，而是曾在西天释教做过龙王菩萨。看模样，他地位超然，又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或许正因此故，燃灯佛才会将一卷极其重要的真经放在真武那处。

真武稍显迷茫，龙树这说法太过含糊，“真如本体”乃是佛性，如此说来，一切诸法归于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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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解释可是有些狭隘了。

只听真武道：“龙树法师，你来我龙宫作甚？”

真武颇喜龙树直来直去的性格，示意龙女将盒子递过去。

真武道：“那为何少有人成佛？”

真武道：“此苦之源，来自何处？”

真武又道：“或许，佛教发扬光大，真就在你身上了。”

真武皱眉道：“何处有我？”

这几句话悟空也听得明白，便是说觉性无生无死，如同人在睡梦中被驱赶劳役，但真实的身体仍优哉游哉，如同水虽变成了冰，但它原本潮湿的本性不变。

真武也摇了摇头：“大话欺人。”显然是说龙树难以自圆其说了。

龙树接过龙女手中玉盒，再谢真武，他抬起头来，看见龙女双瞳剪水正怔怔地看着他，这双眸子极清澈明亮。

悟空忽地明白，原来此时的自己不是自己，而是一个叫作龙树法师的人。奇怪，自己如何又到了这个玄妙难解的境界中来，这个龙树法师究竟是何人，与自己又有何关联呢？

龙树道：“身中觉性，未曾生死，如梦被驱役，而身本安闲；如水作冰，而湿性不易。”

真武道：“今是而昨非也。”这话也易懂，你指的我，是此刻的我，而不是方才的我，便在我说话这段时光之后，我又不是此刻的我了。

真武打开玉盒道：“昔年燃灯佛将此经寄存我处，又叫西方修行之士，无论高低尊卑，皆可来我龙宫取宝。我阅遍千人，九九藏书唯你龙树法师令我有高山仰止之感。”

龙树道：“正是！”

龙树道：“灵明空寂，即为真如本体。”

龙树侃侃而言，道：“大龙王菩萨且听。灵明空寂，即由觉而灵，由灵而明。灵性既灵，乃见光明剔透，了了分明。由此，灵明二字不可分。无灵而不明，不明也无灵。‘空’者，无性而空也，众因缘生法，我说即是空。空无所有，一物不立；‘寂’者，恒寂天地，觉知一心，不动不摇，不来不去。是为‘寂’也。”

龙树不答话，只深作一揖，做拜求状。

真武示意龙树接着说，龙树道：“佛性本清净、空寂、独一，人本心有无明烦恼熏习，为客尘所染，则有了分别心，有堕恶心，有沉沦心……但只要觉悟，仍可转迷为觉，转染为净。这又是由觉转灵了。”

悟空细细看去，这人头顶宝珠，身着七宝袈裟，下方宝座散出舍利光华，一见便是释教中地位极尊高之人。

之后，真武说了一句“佛教发扬光大便在你身上了”，难道这卷真经会和传播佛法教义有着重大关系？

真武呵呵笑道：“自西方来此者不在少数，你有何本事，能拿走我龙宫宝物？”

龙树方才与真武对答时浑然不惧，但见龙女望他，却不自在起来，手脚都不知何处安放，所幸真武并未在意。

悟空越看这个龙树越觉得不俗，心中有了许多亲近之意，但同时也不禁自问，龙树佛法造诣如此之深，九*九*藏*书*网为何从来未闻其名呢？

龙树再思考良久，答道：“皆因泯了本心。”

龙树道：“无我，故苦。”

真武一惊：“你说什么？一切众生，与佛无殊？照你所言，人人都可成佛了？”

龙树道：“一切众生，无不具有觉性。”

真武想了想，道：“你不失本心，便无执着，不自制，那自然不苦。只是怕是要苦了别人才是。”

真武居高临下，却无半点儿不敬之意，缓缓道：“现有世界中一切诸法，又在何处？”

“不失本心，使人不失本心……”真武垂目自言自语念了几遍，又抬头盯住龙树说了一遍。龙树面不改色地与真武对视，郑重道：“对，不失本心，使人不失本心，一切众生，皆有佛性！”

只听真武道：“好，就算你说得对，众生皆有觉性，但终究又能怎样呢？”

真武忽然喝了一声：“好！我便将注压在你身上了！”

“那觉性又自何处来，平日又在何处？”真武问道。

真武问道：“为尘所染，众生苦不苦？”

龙树此人颇为神秘，隐约竟与自己有些关系。龙女与龙树有些女儿心意，那是旁观者一看便知的，而龙女见了自己，也有些奇怪的表现，这倒也是一件蹊跷事。

他这句话一出口，那边龙女喜盈盈入了后殿，捧出一个镶金玉盒来。她将玉盒交给真武，便立在真武身侧，一双妙目弯弯地看着龙树。

龙树伸手指了指真武，意指，你就在这里。

悟空听了这话九九藏书，极度震惊，龙树说的这话与自己说的一模一样，半个字都不差，就连那神态语气，也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自己之前从未听过这句话，老君当年问起，自己也只是有感而发，今日听龙树说出来，他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是龙树说的，还是自己说的。

真武接着问：“生死轮回，觉性奈何？”

悟空也不知怎么答她是好，索性闭上眼睛，将刚才情景回想一遍。

真武听了，讶然而笑：“如你所说，若不泯本心，便可成佛？那这成佛可简单得很了。”

真武，居然还有过做菩萨的经历？这可真是万万想不到，看样子，真武地位应该不低呢。只是不知这是哪段时间的事情，是过去佛燃灯管事，还是现在佛如来说了算呢？

龙树笑着摇了摇头：“自欺欺人。”

不对！凤凰和相柳与如来有脱不开的干系，若真武是他的人，为何又给真武种下印记，苦苦追杀呢？

龙树毫不犹豫地答道：“一切诸法，无论过去未来，悉数尽在灵明空寂之中。”

只听真武道：“看来你也知道规矩，那我便问了。”

龙树道：“苦不堪言。”

龙树道：“不失本心，使人不失本心。即为不苦，即为极乐！”

这一番变故来得实在突然，又有许多令人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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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之处，悟空从头理清，渐渐有了些头绪。

他能对灵明二字详解，又能说出无性而空，悟空怎么听都像和灵明神猿有些关联。

真武之后经历坎坷，又被凤凰相柳追杀，又入天庭任玄天上帝一职，更心怀宏图欲取玉帝而代之，这一切会不会和他曾任龙王菩萨有关呢？难道真武竟是西天派入天庭的卧底？

真武接着问道：“灵明空寂，又是哪里？”

真武沉思良久，点了点头，道：“颇有见解，只是你既说由觉而灵，若无觉又奈何？”

悟空只觉自己一起一伏，他探查一番，自己竟躺在水面上。龙女俯下身来关切道：“你怎么了，怎么忽然坠到水里去了？”

龙树表情凝重起来，沉吟一会儿才道：“与佛无殊！”

龙树法师拜谢真武，谦逊了几句。

龙树摇了摇头，道：“难就难在此处。”

真武一怔，哈哈笑道：“这也有些道理，罢了罢了。我再问你，你说无我故苦，如何才能不苦？”

龙树道：“有我无我，早晚而已。”他之意在于，有了我龙树，佛教发扬光大便在今日，若是无我，却不知要等到哪年了。

悟空这才明白，原来龙树法师来龙宫中是要取宝贝的，而这时的真武应该是龙王菩萨。自己并非第一次进入这种奇妙的境界当中，第一次是入了红孩儿之梦，第二次是在地府得知猪八戒猪身夯性的由来，根据这两次的经验判断，眼前所见龙树与真武的情景，应该也是过去某一时光中发生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