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听懂，她声音大了一点：把我家窗户打开！警察把它关上了。

草丛中像是什么东西在草皮上滑过，留下一条蜿蜒的线，不知道游到哪里去了。

童童轻轻地说：妈，你夜里从来就没觉得有人在床下敲着床板吗？

依稀能看出是童童爸爸的身材，两年前我们见过，那时候他和童童妈已经离婚了，但时常还来看看童童。

还是我先醒悟了过来，跳下床就往外跑，是啊，她再是鬼也只是个小孩子，我怕她什么？

我想：也许不光是在地上爬，很可能也在墙上，天花板上爬吧。

我和小张又互相看了看，谁也不敢先动手。

但等我绕过门跑到窗户那儿，林小雨已经不见了，只有她的脸在玻璃窗上留了一个印子，还有点热气。

但你告诉我他走了，我也就只好相信。

童童也忽然吼了起来，指着尸体说：可他是我爸爸，你再是我妈，你也杀了我爸。

留下我们三个面对这无以言喻的恐怖。

那他怎么可能会动？

童童身体抖得跟秋风里的落叶一样。

最瘆人的一幕开始了，母蝎子举起双螯，钳住离自己最近的蝎仔往嘴里送去，嚼食起来，然后是比较远的蝎仔。

我看到她的一只眼睛在斜瞥着童童，童童冷冷地看着，一句话也不说。

晚上更不巡夜了，但以前的工作习惯还是经常让我在夜里三点钟醒来。

干尸活了。

所有的居民，还有她的父母，以及警察，都再次找到了这个可怜的孩子。

童童妈走的时候，这里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但现在却被糟蹋的一塌糊涂，地上满是苹果核，饼干渣什么的，像是有小孩子一直待在这里。

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少，我的工作也就相对轻松，只要注意进出的几个人和一个清洁工就行了。

我

九九藏书网

就没敢把那天在摄像头里看见林小雨的头从门内伸出来的事告诉他。

我回去了传达室。

306里，我和小张快诧异的疯了。

真被他说中了，母蝎子的背部突然裂开，无数白花花的跟小蜘蛛似的蝎仔从它背上爬了出来，在石灰里到处乱拱。

女人翻着白眼，她死了。

她在恍惚中把那天的谋杀又上演了一遍，我和小张面色苍白，都快倒下去了。

一只脸盆大的蝎子举着双螯，翘起端部有尖尖毒针的尾巴，骄横地趴在尸体上看着我们。

娃娃鱼的手脚印和人类似，但趾部粗短，稍微注意，就可以把它和人的脚印分别开来。

话说到一半，童童妈已经变的对着干尸自言自语，轻轻地把脸靠过去，把干尸伸出的手放在脸上，温柔地蹭着：石灰很快就会吸收掉你身上的水分，这样你永远也不会腐烂，等童童大了，我就进去陪你一起，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永远都不腐烂，永远在一起，亲爱的，哦。

更离奇的是：墙壁上，天花板上步满了小孩子的光手脚印，这可不是以前我们在小雨家门口看到的那怪物娃娃鱼的手脚印，而是真正的人的手脚印。

可惜这条线随着童童的离开而断裂，现在我只知道在小区里游荡着一个幽灵。

就像你对我说的：他会一直陪在我们身边。

我就没去开窗户。

还有那在月光下被刺瞎眼睛的悲号的猫们，一切似乎在306的林小雨和406的童童之间搭起了一条看不见的线。

警察处理了后来的一切，下楼的时候，小张拽拽我衣服：你觉得这母女俩像不像蝎子？

我又何必去想一座空楼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呢？

很多人都会从我的眼中消失，最后成为我的记忆，就9９lｉｂ.ｎｅｔ像有一天我也会从别人的眼中消失，成为记忆一样。

我就想替爸爸报仇，但又不想让你坐牢，原本希望你就这样什么也不知道的陪在我身边，没想到你还是恢复了，还想害死我，那么……

童童妈没叫。

童童继续对童童妈说：两年前我就奇怪，为什么爸爸突然没有了，我明明下楼的时候他还在楼上和你睡觉，回来时他就不见了。

童童妈妈一下子站了起来，惊恐地看着石灰堆里伸出的那只枯手，连连后退。

童童妈扑了过来趴在石灰上，诅咒着骂道：你个小妖怪，你是怎么知道我把他藏在这里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更是吓得愣住了，双方对峙着，隔着玻璃连眼睛都不敢眨。

我朝她挥了挥手，警察带着她远走了。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并不是所有的疑问都有答案的。

直到不久前，我夜里总听到床板下有轻轻的敲击声，于是我用电筒照了望床板的缝隙里一看，看到了那只手，我才明白，爸爸根本没走出这座楼，他被你埋在了预谋好的陷阱里，天天都在这屋子里。

如童童和她妈妈所说，她爸爸两年前就被埋在了这石灰里，我们也亲眼看见了这确实是死的不能再死的一具干尸。

警察挥了挥手，她跑过来拉着我俯身低低地在我耳边说：把我家窗户打开！

童童正焦急地四处张望，看我来才松了口气，对警察说：我有句话和陈爷爷说。

童童静静的看着童童妈妈：你猜得对，我已经报警了。

可她家都没人了，要开窗户干嘛？何况小张又不肯跟我上去，我哪敢一个人上去？

我看着法医不说话，法医摇着头走了。

可这人的脚印怎么会走到天花板和墙上去呢？小张拉住我胳膊就往外拖：陈爹，我是９９liｂ.nｅｔ来陪你救人的，可不是来抓鬼的，快走快走。

小张和童童立刻盯着我看，我更是连连后退。

我和小张小心地把她翻过来，一只小蝎仔从她鼻孔里钻了出来，很快又钻进石灰里不见了。

童童妈怪笑起来：那又怎么样，你是我养大的还是他养大的？她朝着尸体一步步走过来：他还是我男人呢，他还说过要永远陪我呢，结果呢？

我现在才知道他不来的原因是因为一直在这儿，在这床底下。

我点点头，她这才放心地上了警车，车子开动的时候，她又伸出头来大喊：记得我刚才的话。

很快白花花的蝎仔又爬满了女人的全身，她吞吃的幅度越来越小，突然抽了一下，趴在尸体上不动了。

她也指着尸体：是我杀了他，怎么样？我没动刀，没动枪，我就给他打了麻醉针，然后活活地把他埋进石灰里，你知道吗？我埋他的时候，他的眼睛还半睁着，他还哀求地看着我。看什么呀，有什么好看，你不是说会永远陪我么？我不过是帮你兑现诺言罢了。你看，你死得又不痛，石灰很快就会烧坏你的肺，麻醉药会让你一点痛苦也没有，你知道还是老婆疼你了吧，让你走得一点痛苦也没有，没准，你还能多活几天呢，对吧？

我们三个人都看见了，童童妈也感觉到了，三个人同时大叫起来。

她仰面躺在楼道出口，身上还穿着消失时的小花棉袄，光着脚，脸色一点红嫩都没有。

下楼的时候，我们看见警察抬着两具尸体，押着童童一起上了车。

原来刚才是它在干尸底下，晃动了尸体的胳膊。

有人咬着她的脖子，吸干了她的血液。

只是，谁又能记得我多久呢？

忽然一阵狂笑响了起来，是童童妈。女人扑到了尸体上，在石灰里ｗｗw•9９ｌｉb.net乱抓，大口大口地吞食到处乱爬的蝎仔，边吞边咬牙切齿地诅咒：我叫你们吃，我叫你们吃，畜生，畜生，连妈妈都不放过。

童童暂时不会回来，林家最后的指望也断了，8楼的那个人一直不见回来，C楼就这么空了。

底下的话都不能听了，我和小张恨不能捂上自己的耳朵。

母蝎很快就只剩下了一个壳皮，我们寒寒地看着面前这自然界残酷的一切，都没敢说话，直到警车声传了过来。

正想着，那个干尸竖着的胳膊慢慢掉了一个方向，又指向了我。

她的父母哭得死去活来，我做为保安又被传去警察局问话，又遇见了法医。

法医确定地说林小雨是昨天夜里才死的，死因是大量脱血。

不过那些蝎仔也不是善类，爬了一会儿，像是被母蝎的举动激怒了，团聚着对母蝎发起了进攻，一会儿就又白花花地聚了母蝎一身，啃食着。

我们看着这异物，一时都没敢说话，蝎子也看着我们，警惕地抬着头。

来了就和童童妈吵架，后来就不来了。

童童妈也悠悠地醒了过来，大家都看着我。我咽了口口水，拿起张报纸卷成杆状轻轻地拨开了那黑东西上面的石灰。

她直接晕了过去。

我看看他，没说话。

然而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在童童被警察带走的第五天，林小雨在白天出现了。

还有，法医疑惑地说：这具尸体太不正常，那女孩的手脚都起了厚厚的茧。这是长期的摩擦才能造成的，难道她不是像人一样直立走路，而是在地上爬的？

忽然，童童妈脸上干尸的手猛地抖动了一下，然后又是一下，最后从她脸上滑落。

我打了个寒战，拉着小张就往306跑。

只能看到她的脖子上有两个人牙印一样的痕迹，还有干了的血滴。

忽然，蝎九九藏书网子扭动了几下，然后又是几下，好像非常痛苦的模样，小张捅捅我：巧了，它要下小蝎子了。

突然我想起来，童童父亲的尸体会藏在406，那会不会林小雨的尸体也被人藏在了306？

不知道她是被毒死的，还是被石灰烧死的。

这天我醒来的时候猛然看见林小雨的脸贴在传达室的玻璃窗户上，扁平而苍白地注视着我，估计没想到我会醒来，她也一下愣住了。

突然想起来那天在草地上见到的眼睛，那不是娃娃鱼的眼睛，娃娃鱼的眼睛是分布在头的两边的，而我看到的那双眼睛是集中在一起的。

童童妈吼了起来：你个小妖怪，你不是我的种，你简直就是那个狐狸精的种，你连你妈都要害，你知道吗？我不杀他，我不杀他他就要抛弃我们娘俩，你以为他回来是看你啊？是看我啊？他回来是为了看佘花花那狐狸精，那个骚狐狸，千人骑万人压的小浪货……

突然，胳膊倒了下去，我看到，在白色的石灰里，有什么黑黑的东西拱了上来。

那还是人的眼睛。

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钻进床板的，蝎子这玩意，就喜欢阴凉干燥的地方，可能就待在里面没出来，靠吃尸体过了两年，长成了这么大块头。

不在C楼306，而在A楼的楼道口。

死人的脸当然只有苍白。

我想起了一根针，像蝎子尾巴上毒刺般的一根针，幽幽的闪着蓝光。

林小雨的幽灵。

童童走过来把石灰拂开，一具龇牙咧嘴的男性裸体干尸呈现在我们眼前。一只手紧紧地握着石灰，另一只手向上举着，身体奇怪地扭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