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单边芦叶
第一节
目录
第一篇 单边芦叶
第一节
第二篇 送行灯笼
第二篇 送行灯笼
第三篇 搁下渠
第三篇 搁下渠
第四篇 不落叶的槠树
第五篇 愚弄伴奏
第六篇 洗脚宅邸
第六篇 洗脚宅邸
第七篇 不灭的挂灯
第七篇 不灭的挂灯
上一页下一页
“我会自己想办法。我会想办法,成为以后能报答小姐这份恩情的人。”
“美津小姐是个很体贴的人,她根本不可能杀人。”
女孩说完,一度进入屋内,过了一会儿又出来,怀里揣着还有余温的饭团包。
“所以茂七目前正小心地监视美津。如果是托人下手,对方一定会来找美津。”
“那没关系,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十二岁到老板的五六八荞麦面舖当学徒。刚开始,工作太辛苦时,我都想办法抽空到驹止桥去看单边芦叶。”
彦次抬头一看,眼前有个刘海剪得整整齐齐、黑眸大眼的女孩,正俯视着自己。彦次没有回应。他连讲话都感到吃力,何况到今天他已整整三天都没吃饭,要他说出这事,更是痛苦。
“就这样,我每天都到近江屋。不过,小姐有时也不能给我剩饭,那时小姐会哭丧着脸向我道歉,说她父亲看得紧,有时候没办法把饭带出来。”
那时正是油菜花盛开的雨季。彦次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贴着肌肤教人更冷了。
“我们在这附近喝一杯,怎么样?说去澡堂是借口,其实我想跟你谈谈。”
“我认为他错了。”
彦次十岁那年,曾一度到木场一家木材批发商当学徒,可是,耐不住苛刻的工作和寂寞,最后逃回家里。之后,母亲就不再叫他去当学徒。
彦次默不作声,假装眺望正在烤豆腐的老板身后挂着的各式各样彩色酒壶。
源助站起身,打算走出舖子时,再度认真地向彦次说:
彦次是在滚沸的锅炉前听到消息的。
“是说……美津小姐雇人杀死自己的父亲?”
但是,为了生活,他什么都做。母亲白天在附近一家小饭馆帮忙,晚上牺牲睡眠做家庭副业。彦次兄弟俩也卖过蚬贝、捡过柴薪,甚至做过近似小地痞的事,帮母亲支撑比杂耍艺人走绳索还要摇摇欲坠的生活。
“我叫美津,近江屋的美津。”
也因此,与其说他的商号,还不如说“藤兵卫寿司”还比较为人所知。他还特地到盛产白米的越后收购白米,而且只用越后米做寿司,鱼也是经过精挑细选,世人都说藤兵卫寿司吃进嘴里仿佛还会跳动。
彦次继续工作,小心翼翼动着手,从滚水中捞起荞麦面,再放进冷水里冷缩。然而,他的心却专注在客人的谈话上。
“彦次,你不用顾虑。你去给藤兵卫上香吧。对死者来说,你去上香,是最好的祭拜。”
彦次说不出话来。一阵麻木像胆小动物逃窜般快速从膝盖流贯脚跟。
而美津的脸,他虽只能远眺,还是隐约可见。
“是的。那时阿母病情好转了……我会经在木材批发商那里跌倒过,本来以为大概找不到肯收留我的舖子,所幸大杂院的管理人从中帮我说情,才能到老板舖子当学徒。”
近江屋闻名全市后,建了格局非常气派,在同业中算是首例的舖子,规模也愈做愈大。藤兵卫每听到有舖子因为不敌近江屋的气势而想歇业时,就会连货带舖子一起买下,成为近江屋的分店,逐渐扩大规模。做法冷酷无情。
没追上她的彦次,在该处伫立了一会儿。他不经意低头一看,发现姑娘方才站立的地方有类似木屑的粉末。
“这个,给你。”女孩递出饭团包。“你吃吧。如果你觉得在这儿吃很丢脸,可以拿回家吃。你家在哪里?应该有家吧?”
“女儿吗?”
“我以前在回向院那边九_九_藏_书_网也开过一阵子舖子。”
“是啊。本来嘛,藤兵卫和美津明明是亲生父女,可两个不是水火不容吗?所以啊……”
“可是啊,彦次。根据我从回向院茂七那儿听来的,美津确实有可疑的地方。”
“那时,美津小姐非常厌恶藤兵卫老板的这种做法。”彦次继续说道。“她曾向我说过,江户市有许多下一餐都没着落的人,而她父亲仅为了虚荣,每天毫不犹豫地将大量醋饭丢进大川,是一种杀生且傲慢的做法。”
那年冬天的严重风邪,带走了打零工的木匠父亲,彦次和母亲及年幼弟弟,三人窝在拖欠房租的后巷大杂院,过着三餐不继的日子。双亲都是赤手空拳从近郊乡村来到江户,在江户没有可倚靠的亲戚和朋友。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源助慢条斯理地品尝凉酒。彦次望着他的侧脸,继续说:
“你是说是女儿干的?”
藤兵卫回头望着美津说道:
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姑娘。她身上洗白了衣服的肩膀,看上去很瘦弱。她微微低着头,双手合掌,泪如雨下,粗糙的手中有串廉价念珠。彦次看到念珠上的紫色穗子随着姑娘簌簌泪下而微微颤动。
在这种日子的某天,彦次坐在远离门前町人潮的一家屋檐下时,美津向他搭话。
而那走绳索的绳子,也在母亲病例时,喀吧断了。
“喂,你几天没吃饭了?”
“别看茂七那样子,那家伙相当执拗。搞不好找到什么证据了。”
彦次极力地控制声调并打断源助的话:
“你好像很久没吃饭了。”
“我绝不会气馁。”
“美津,阿爸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还听不懂吗?”
十年前的春天,彦次第一次遇见美津,当时两人都是十二岁。那时候的近江屋并非现在的大舖子,是家门面只有十二尺宽的干净小舖子,位于回向院门前町。家里除了藤兵卫和美津,还有个供宿下女及几名伙计,住在舖子后面的两层楼房子。
美津的丈夫坐在美津身后,缩着本来就单薄的肩膀。光看一眼那拘谨的坐姿,便不难明白他不是美津的丈夫,而是近江屋的入赘女婿。
“小姐。”彦次好不容易才对着哭个不停的美津说道。“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结果,你之后就到我这儿来当学徒?”
“我等你。”美津微笑道。“我会一直等你,等你出人头地后再来找我。我会一直等你……”
“我舖子里的学徒,只有你没有逃回家。”
“你明天再来。我家多得是饭。”
藤兵卫向女儿如此宣告后,转向彦次。他摇晃着厚实的肩膀,阔步挨过来。彦次打了个寒颤,缩着身子。
“据说,藤兵卫那双大家所熟悉的木屐,以及他的衣袖,除了泥巴,还沾着很奇怪的类似木屑的东西。”
那时,彦次丝毫没有想到让一个与自己同龄的女孩施舍食物的羞耻,因为饥饿居上。他抢夺般接过饭团,踉跄地奔向母亲和弟弟等着的后巷大杂院。
话虽如此,他还是听到女孩自身后追上来的呼喊:
近江屋藤兵卫死了。
源助若有所思地捏着下巴。舖子一隅爆出大笑,直至笑声停歇,两人都默默无言。
“我?”彦次作呕地说道。
“你们这样持续了多久?”
源助如此笑道。
而彦次是个饿着肚子,终年目露饥饿的孩子。
彦次想回嘴,源助用手制止了,接着说:
“在家里的话,老99lib•net伴儿太罗唆,根本不能这样。”源助津津有味喝下第一杯后开口说道。“我说啊,彦次,你在意的是近江屋的美津小姐吧?”
传来豆腐的味噜烤焦味。轻烟飘荡。视线追着烟雾的源助,终于转身面对彦次。
正当他转身打算离去时,他发现距离不到六尺的地方,有个人影躲在对面和服舖竖立的招牌后。
回向院茂七是掌管本所那一带的老手捕吏。
单边芦叶,是本所七怪事之一。位于两国桥北边的小小河道终点,河畔长着芦苇,但不知为何,叶子只长在一侧,因而称之为单边芦叶。
源助转过身子,用下巴示意前面不远处亮着光的舖子。
“那时我也察觉了,你有时会突然消失半个时辰左右。”
“我说啊,彦次。”源助突然说道。彦次停下脚步,源助也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正因为如此,藤兵卫的葬礼非常隆重。
彦次张大着嘴说:
然而,当时的彦次,根本没心情想这些。他全身打着哆嗦。近江屋藤兵卫虽然很可怕,但是他肚子饿得荒,自从美津拿剩饭给他,他便开始仰赖美津的饭。今晚万一拿不到饭,就没东西吃了。
他弯腰拾起,捏在指尖细看,有一股桐木香味。
彦次哑口无言,只是瞪视着源助。
“怎么了?不会说话吗?”
源助看着从酒壶倒出来的酒,点点头地说:
彦次没有上前拈香。他远远地站在人群外凝视着美津,然后深深鞠躬致意。我不是来吊祭藤兵卫,我只是来探望,尽管父女不合但毕竟是丧失了亲生父亲的美津小姐。他如此暗忖。
藤兵卫的木屐也是出了名的。明明是大舖子老板,藤兵卫却讨厌穿草鞋,不论上哪总是踢踢躂躂踩着木屐出门。
“美津小姐很厌恶藤兵卫先生的这种生意手段。”
“下回要是再让阿爸发现你这样,到时候自有阿爸的做法。你要听阿爸的吩咐,懂了没?”
“老板应该也知道,近江屋能有今日的名声,全拜那件事之赐,就是每晚把剩饭丢进大川的事。”
老板源助狠狠踢了他膝盖一脚,他才回过神地抬起头来,这也才又听到狭窄舖子内嘈杂的说话声。
“茂七也说,从这些线索或许可以知道什么——”
彦次点头。
他死在本所驹止桥上,全身冰冷地仰望着雨后的天空。
“喂,你们到底在讲什么蠢话?”另一个压低的声音插嘴进来。“那不是单纯的打劫,你们不知道吗?”
“可是,那时美津小姐还是个孩子吧?”源助说完,歪着下巴又说:“不过话说回来……那个美津小姐,的确有可能这么做。她本来就是个好强又聪明的孩子。”
“……老板。”彦次双手搁在膝上,挺起背脊。“我当然很遗憾,很悲伤。可是,那时我已经不是孩子了。再怎么看,我跟近江屋小姐根本不般配。这世上有些事必须量力而为,我早就有这种辨别能力了。小姐应该也是吧。我们的约定,不是那一种的。”
源助问道,彦次低声回答:
“之后,我几乎每天都到小姐那儿。”彦次垂眼望着空杯子,淡然地继续说:“我蹲坐的地方,凑巧是近江屋屋后,很幸运。托她的福,我和母亲及九九藏书网弟弟才没饿死。”
“不是说后脑有个大伤口?就算是强盗,这也未免太过分了。”
那个藤兵卫听得进念佛吗……。彦次如此暗忖,从浅底箱又拿起一、两个荞麦面,松开后放入锅内。
“听说你今天特地过大川去参加近江屋藤兵卫的葬礼?”
“你不想回答的话也好。只是,回向院的茂七好像真的打算抓美津小姐。”
“啊,醉得很舒服。”源助故意不看着彦次,慢条斯理地转动着脖子说:“我好像多管闲事了。”
“因为阿爸他……他说了那么难听的话吗……”
“这都是托老板的福……”还沉醉在回忆里的彦次又说:“以及美津小姐的福。”
“那个约定,一直是我的精神支柱,而且还让我做了个美梦。我想,正因为有那个约定,我才能在老板的舖子撑下去。美津小姐不但救了快饿死的我们,还让我做了个美梦,让我成为可以规规矩矩过日子的男人。每当看到单边芦叶,我总会想起我跟小姐过去的约定。像我这种人,她竟给了我那些回忆。光这样我就很满足了。”
源助又倒了酒,如此问彦次。
“没多久,大约一个月而已。藤兵卫老板察觉了……”
“世间有很多像我阿爸那种人,你以后一定会吃很多苦。”
沉默了一下,彦次语气坚定地说:
即使在父亲的葬礼上,美津依旧很美。烛光映照着她那白皙的脸颊;她那丰满的脸颊及秋天核果般乌黑双眸,依稀有着彦次记忆中的少女模样。成为人妻之后所积累的稳重,在美津那拢收的下巴、挺腰端坐的瘦削身上,增添了几分风韵。
藤兵卫推开挺身而出的美津,将脸挨近彦次。
“是。一定。”
“而且,刚刚老板也说过了,她是个聪明人。她设法瞒着藤兵卫先生,拿剩饭给我。只是,不可能每次都成功,所以她定了个暗号。”
“我不想再听。”彦次厉声说道。“首先,为什么老板知道这些事?回向院的茂七头子根本不可能毫无隐瞒地告诉老板这些话。”
“对不起。”彦次低首致歉。“不过,最后一次去看单边芦叶,是在十六岁那年佣工休息日回本所时,再来就是这回的藤兵卫葬礼,我第一次过大川回去本所。”
“说不出来就算了。可是,你应该听得见吧?你仔细听我现在要讲的话。听好,美津给你的这些饭,是近江屋打算丢掉的,是要丢进大川的饭。而来要这些饭的你,就跟这附近的狗一样,你觉得这样好吗?你愿意沦为狗吗?”
彦次暗吃一惊地望着源助。这回轮到源助故意看着别处。
不对,不对,不可能这样,那奂是大错特错了。彦次在心里如此大喊,他闭上眼;眼眸深处,浮出孩提时代美津那白皙的脸孔,以及在她纤细手中摇曳的驹止桥单边芦叶……。
“听说钱包不见了,应该是遇上打劫。”
有那么一会儿,彦次内心千头万绪,忘了工作,也忘了眼下身处的地方;他手上拿着煮面笊篱,任凭热气濡湿脸庞。
源助对饭馆老板摇着空酒壶,然后又望着彦次。
彦次嗤之以鼻地说:
“是的。”
“不过,就算不是她亲自动手,也可以托别人吧?”
“听说回向院的茂七是这么认为的。”
如此一来,批评藤兵卫铁石心肠、守财奴的人九*九*藏*书*网也就增多了,世人也真善变。藤兵卫寿司确实好吃,这是江户仔引以为傲的事。可是,对主人藤兵卫的为人无法接受——就这样,舖子生意愈好,讨厌藤兵卫的人也愈多。
“我不相信有那种事。又没任何证据。”
“他说,因为那父女经常吵得天翻地覆。奂是无聊。”
接着,最后隐约听到的是:
姑娘用手背擦泪时,视线和彦次碰个正着。彦次还来不及出声喊她,她便已转过身,没入人群里。
源助想了一下说道:
“藤兵卫?”
“原来那个美津小姐……”
彦次答不出话。美津哭了出来。
近江屋的藤兵卫寿司不用隔夜的白饭。证据是,每晚临打烊时刻,会将当天剩下的醋饭全部丢进大川。
“你能跟我约定吗?”
“说得也是……可是,既然藤兵卫过世了,往后美津就可以自由掌控近江屋。美津的丈夫原是鯆子的伙计,在美津面前根本抬不起头。”
“不是因为那样。我……我……”
源助笑了笑,然后一本正经地催促彦次继续往下说。
还有啊……源助喝下含在口中的酒,歪着头说:
“最近啊,不是来吃我的,而是来吃你撖的面条的客人增多了。太好了。”
“那是个看上去很懦弱的男人。美津小姐最初埋怨不休,死不答应。”
“藤兵卫和美津吵架,大抵都是为了钱。美津好像时常擅自挪用舖子的钱。虽然她招赘了,表面上美津夫妇是主人,但握有实权的是藤兵卫。只要藤兵卫活在世上,美津就不能自由动用近江屋的财产,也不能改变她所厌恶的生意手段。”
不知是风向还是水流的关系,或是阳光照射方向的缘故,总之,这儿生长的芦苇叶都只长在一边,因此连这个地方也被称为“单边渠”。
源助看了一下手中的茶杯,拿起酒壶斟酒。
美津脸颊上挂着泪痕,目不转睛地望着彦次。彦次觉得,她那双黑眸,比暗夜还漆黑,比水晶还澄澈。
“美津小姐招赘,应该也是那年吧?”
“近江屋小姐,她……她不会暗算别人,何况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这点我很清楚。说那是美津小姐下的手,根本不合理。”
彦次回头望着姑娘消失踪影的方向。
这话引起其他客人的兴趣,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彦次睁大双眼。客人的声音像透过蒸气飘过来般,听得一清二楚。
彦次清了清喉咙,强忍着往上涌的眼泪。那是为美津而流的眼泪,也是心有不甘的眼泪。
另一个更低的声音小声说道:
“我们家不是救济小屋。如果你想要别人给你饭,到别处去。”
“总觉得你没有说出重点。为什么你那么在意素昧平生的藤兵卫和美津小姐?为什么你可以说得这么笃定?你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彦次回想起当时,如今仍能感受到内心的那种刚强在逐渐崩散。
“无情也好,什么都好,我不准你把剩饭拿给别人。就是这样。”
尽管遭源助的白眼,彦次还是趁生意忙碌的空档来到近江屋。连绵起伏的人头那一方,灯光明亮得不合时宜。彦次突然想到,美津举行婚礼时,一定也是这般热闹。
源助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默不作声。彦次突然笑了笑,继续说:
美津抬起哭得乱七八糟的脸。
只是——彦次俯视着自己的手;双手已变得白净,是一双荞麦面舖人的手。
驹止桥正是架在这儿。
“阿爸是无情的人。”美津握着小小的九九藏书拳头怒道。
“你这样认为吗?”
当天晚上,舖子打烊后,源助难得地邀彦次一起去澡堂。彦次心不在焉地跟在肩头披着手巾、快步走在前面的源助身后。
彦次大吃一惊。
“像美津小姐那样娇弱的人,怎么可能打死一个大男人。”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小姐第一次看到我的地方,正是近江屋厨房后门,她在那后门的窗棂上,插着一枝驹止桥的单边芦叶。那正是暗号,表示今晚舖子打烊时,可以拿剩饭给我。”
我阿爸是冷血的人——当时美津的哀叹,至今仍言犹在耳。
源助似乎是亮着光那舖子的老主顾。舖子里坐满了八成,年龄与源助相近的老板向其他客人欠身,马上腾出角落舒适的两个酱油桶位子,并送上热腾腾的串烤味噌豆腐和辛辣的凉酒。这都是源助爱吃的东西。
(不对……)
美津紧闭双唇,回望着高个子的藤兵卫的脸。彼此瞪视的父女,表情酷似得令人不禁要失礼地笑出来。双方都顽固,都不肯让步。
“冷不防被人干了,应该一点感觉都没有吧!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藤兵卫说完大踏步离去。近江屋的厨房后门,只有美津的抽噎声。舖子里的伙计应该听到了这些嘈杂声,却没人出来探看。屋内毫无声响。薄刃般的月亮高挂天空。
“单边芦叶的话,绝对不会认错。当时我们虽然还很年幼,却都坚守约定。”
“那天晚上,藤兵卫是到日本桥通町亲戚家的回程途中,而且听说只有美津知道藤兵卫的行踪。那晚下着毛毛雨,他没叫轿子,自己走路回家,六刻半离开日本桥,被人在驹止桥发现他的尸体时是四刻。这中间有点久,但根据验尸结果,藤兵卫好像喝了点酒,所以他可能是回程途中绕到酒馆。他回家时,在驹止桥遇到埋伏的凶手,然后被杀,凶手再佯装打劫,将尸体丢在桥上。”
“为什么那样问人家?问了又怎样?反正阿爸最后还是会赶走人家。”
“可见近江屋也老糊涂了。”
“老板认识美津小姐?”
近江屋是藤兵卫这一代创立的舖子。他开舖子那时,卖的并不是世人所熟悉的寿司或箱寿司,而是当时刚上市的握寿司,之后便一直大刀阔斧地做生意。这方式成功了,现在不仅本所深川这一带,恐怕全江户无人不知他的名字。
“是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藤兵卫此举,令生活在将军跟前,不论如何都很爱面子的江户仔报以热烈的喝彩。他们说,不是吃味道,也不是吃价格,而是吃藤兵卫的这种气度,正是此时,全江户的客人开始蜂拥而至。
江户市内,有很多寿司舖。因为是个只要有钱任何东西都可以得手的奢侈都市,所以随着握寿司的人气高涨,也出现了无论味道或价格都不亚于近江屋的舖子。在这些舖子里,近江屋能成为江户首屈一指的舖子,正是因为主人藤兵卫创下的这个惯例。
“近江屋他们啊,那个独生女美津,听说老是跟藤兵卫吵架,而且吵得很厉害。”
“对不起,擅自行动。”
美津悄悄触摸彦次的手。美津的手细嫩得犹如丝绸,而且温热。
更多内容...
上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