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阿袖找到一个可以不用直接去见势吉，却又能将自己的情感传达给势吉的方法，那正是打扫落叶的这件事。

势吉摇着头说：

“这没什么，因为只有这个可能。阿袖姑娘也说，你一定会来。那孩子的新娘模样，你仔细看了吗？”

冰冷的夜气冻得耳鼻一阵发麻，茂七悄声问：

“那孩子是个体贴的姑娘。以前再怎么憎恨的父亲，如今既然回来了，我不认为她一直拒绝你而从不感到心痛。虽然她编了那种谎言，但你不认为阿袖姑娘其实也很痛苦吗？”

“那当然。我知道一定会这样。头子，我……我昙的只想见阿袖一面，当面向她赔罪，说阿爸对不起她而已。所以才找到阿袖的住处来。”

“这时，没想到父亲回来了。”茂七以单调平稳的口吻低声说道。“虽说获得赦免，但父亲是手上有乌黑刺青的人，而且是以前曾彻底折磨过母亲与女儿的可憎父亲……可憎，会不会说得太过分了？”

“喂，你啊，愿不愿意帮我做事？”

阿袖婚礼那晚，茂七在流泄出热闹宴席亮光的小原屋窗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头子。”

“你应该之前就有这种心

九-九-藏-书-网

理准备吧？”

茂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

听茂七这样说，势吉睁大双眼说：

势吉默不作声。

茂七说完，耳边响起阿袖对文次说过的话：“我是那种没资格接受别人体贴的女人。”

“头子，我是个幸福的人。”

势吉反弹似地奔了出去，久久不见回来。

“事情结束了。我已经满足了。”势吉缓缓回头望着茂七，睑上浮现微笑。“我打算离开江户。离阿袖远远的，去过自己的生活。”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有阿袖那封信就够了。那孩子要是肯原谅我，我单独一个人也能活下去。”

像是回应茂七似的，小原屋传出欢笑声。

“阿袖姑娘可能想见你。不，难道你不认为，或许就连现在她也很想见你？”

茂七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折返小原屋，与在厨房吃宴客料理的文次回自己家。

“是吗？那我告诉你一件事。我啊，从阿袖口中听到你刚刚说的那些话。”

“那晚，你救了那孩子，而且这回轮到你编造谎言，没暴露半点真相就离开了。你没说出你是她父亲，也没责问她为什么编出那种谎言、冷漠九九藏书网地想赶你走。因此，那孩子也明白了，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你已经改变了。”

“这话等你见到阿袖姑娘时再说吧。”

“你以前在赌场卷入打架杀了人，被流放孤岛。阿袖说你遭强盗杀害，那是说谎。”

势吉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既然这样，阿袖会说那种谎的心情，我能理解。”

“阿袖八岁时，我因为负债，会打算把她卖到旅馆当妓女。才八岁。会做这种事的家伙，当然很可憎吧？”

“原来如此。所以你……”

“真的吗？”

茂七对着跨出脚步的势吉背后喊道：

“你去看看吧。听说阿袖姑娘用落叶排字，给你写了一封信。”

“为什么知道我是势吉？”

“长到十八岁，有幸碰上再没比这更好的亲事。夫婿那人不但没话说，公婆也都是体贴的人，疼阿袖就像亲生女儿。剩下的只是形式上的婚礼而已，两口子早就同居了，真的很幸福。”

晚风咻地自伫立的两个男人身边吹过。

“因为阿袖拿那起凶杀案当借口，开始做出打扫落叶的怪事。我想，凶手说不定会伺机对阿袖做出不利的事。我就是担心这一点，才想尽量陪在她身边。”九_九_藏_书_网

男人静静地看着茂七，不久，低声说道：

“那还用说？因为你是阿袖的父亲！”

之后，那预感果然成真。

“很像。尽管只是感觉而已。但是，第一次见到你的那晚，总觉得好像见过你。”

势吉阴阴地笑了笑，移开视线自言自语地说：

“我虽不识字，但至少会写自己的名字——用落叶排字。”

“可是，阿袖认出我时，脸色苍白得好像见到鬼……”

当茂七大声说出“我等你来”时，势吉的身影已消失在巷口了。

“请你相信我！我心里只有这个想法，我发誓是真的。见到阿袖，跟她谈谈……这样我就满足了。我是个跟废物一样的家伙，可是，那废物在孤岛经历了艰苦的生活之后，也有点改变了。稍稍恢复了正派男人的为人父的心。”

茂七平静地问道。男人大吃一惊，呆立原地，茂七将手搁在他的手上。

“别担心。我不会说出去。”

势吉睁开眼睛，一副很意外的表情望着茂七。茂七哈哈笑地说：

势吉再次凝视着茂七，只是，过了一会儿，他一副疲累地垂下头，闭上双眼。

两人沉默下来，倾耳细听小原屋的可贺之夜；倾耳细听阿袖hｔtp://ｗww.９9lｉb.ｎet的幸福。

接着，势吉打从心底露出欢欣的微笑说：

“不愧是父女。你的脸，有些地方跟阿袖姑娘很像。”

阿袖这样向人说谎，让话传出去，然后每天借由拿扫帚打扫落叶一事，对势吉大喊——我已经没有阿爸了，我阿爸已经死了……。

茂七慢条斯理地如此说道，势吉求饶般地看着茂七说：

“阿袖说你是个很慈祥的好父亲，这也是编造的？”

“阿袖姑娘演出的那一幕，你见识一次也就够了，为什么在阿袖姑娘停止打扫落叶之前，还一直在这附近晃荡？”

“我没直接去找她。我在小原屋前假装无事闲逛，一直等阿袖发现我。”

“阿袖？……不，为什么我必须看小原屋家的婚礼？”

想见阿袖的势吉，心神不宁想逃开的阿袖，就在两人未交谈半句话，彼此持续攻防之际，储树小巷发生了凶杀案。

如痴如梦地这般喃喃自语后，势吉压低声音说：

“回来的父亲，要是不去打听到女儿的住处、跑来探望就好了。”

茂七说罢，稍微往后仰，看着势吉。

“你不用逃。”

势吉点点头地说：

然而，每当势吉在小原屋附近出现，阿袖总是冷冷地移开视线。

九*九*藏*书*网茂七故意冷淡地回应，惹得势吉紧张得几乎要拉住茂七的袖子，他说：

“结果煮豆舖收养了阿袖。如今她已长成漂亮又勤快的好孩子。”

终于见他从小巷出来时，他声音发颤、双眼流泪地说：

“就这样，我的伙计生涯也结束了？”文次唱歌般地如此自言自语。“头子，阿袖姑娘很美吧。我从没见过那么美的新娘。”

我曾经有过很慈祥的阿爸，可是，阿爸被杀了……。

“阿袖发现了我。她还记得我。那时，光是这样我就高兴得全身颤抖。”

“你是势吉先生吧？”

“你只要在这附近问一下‘回向院茂七’，就知道我住哪里。愿意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来找我吧！”

“绝对不会。”

“有人要收养她时，村长为了阿袖的将来，编造了这样的故事。”

茂七自言自语般问道，势吉也喃喃地回答：

茂七推着呆立原地的势吉的背，将他推往小巷的方向。

“那时候的我，不但赌博、喝酒，而且还将老婆做副业赚来的一丁点钱，拿去买女人寻欢作乐。”

“我有次看到阿袖姑娘用扫帚猛然打扫落叶，现在想来，那应该不是单纯打扫落叶而已吧？”

势吉没有回头，却稍微放慢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