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店长仿佛拥有独特的嗅觉，他粗大的手指上下翻舞，没两下就捻起一张纸，笑道：“有了，那家伙叫中野彻。这里有他的住址。”

坐上计程车的，只有我、远藤二郎及雁子。至于金子店长及看起来像服务生的男子，则选择留下。

“为什么他要当分身？当本尊不好吗？”雁子往奇怪的地方钻起牛角尖。

“二郎真君，当初可是你来找我们商量。凶杀案是大事，哪能挑什么黄道吉日？”

“他把从前读过的《西游记》与潜意识里的欲望混杂在一起，化成故事说了出来？”

或许我该高声抗议，对眼前的几个人大发雷霆，但还来不及发作，他们已鼓噪起来，连呼：“事不宜迟，我们快走！”

“真人自称是孙悟空的分身？”我问。

“现在是分秒必争，既然知道地址，还等什么！司机，快开车！”雁子气势汹汹地吩咐。我将文件上记载的地址告诉司机，只见司机冷淡地将目标地点输入导航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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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以为是孙悟空？”我转头看着远藤二郎与雁子。

他们希望我说出下错单职员的住址，但我没答应。严守纪律是我做事的原则。

“原来如此。”

“自称是妖精的原因？”

“例如，其他医生询问‘她怎么讲’时，听过妄想故事的医生通常会回答‘虽然我不清楚那代表什么意思，但她……’。”

身旁的远藤二郎颤抖着望向我的公事包，低喃：“对了，真人的故事里，下错单的人叫田中彻。”

“不过，你长得倒是挺像唐三藏99lib.net。”雁子面向我，接着解释：“简单地讲，真人是个茧居族，有一天突然自称是孙悟空。”

“人数太多会吓到对方。”金子店长解释。为什么与我见面时就没这么贴心？我真是不能理解。

接着，远藤二郎向我简单叙述真人说的故事。孙悟空走失两只分身，一只变得异常巨大，另一只则裂成碎片，散落在各地。而分身的碎片之一，就附在真人身上。

“这实在很奇怪，一般人实在不可能认为自己是孙悟空。他当真自以为是孙悟空？该不会是一种角色扮演游戏？”

“唔，听起来很有道理。”雁子语带钦佩。

“可是，真人真的自认为是孙悟空的分身，并非隐喻。”远藤二郎强调。他的语气虽委婉，但显然无法全盘接受我的说法。

“虽然不算正确，但颇为相似。”

“五十岚先生，孙悟空的分身什么的，你一定觉得很荒唐吧？”远藤二郎窥探九九藏书着我的神色。

“我搞不懂，他怎会对二郎真君大谈‘猴子的故事’，还声称是预言？”

“那又怎样？”

“此外，女病人还曾自称是‘苏格拉底的代理人’。”

“雁子小姐，严格来说他不是孙悟空，而是孙悟空的分身。”

“医生们说的话？”

“我怕一开始就说，会给五十岚先生带来困扰。”

我不禁苦笑，这句话说得真好。

“即使不说，一样会带来困扰。”雁子应道。

“医生们只当那是另一种妄想。”

“咦，你还没告诉他？”雁子扯起嗓门，音量虽不算大，在车内却异常刺耳。

“荣格认为女病人想表达的是‘我跟苏格拉底一样受到不当批判’。”

他抢过我身旁的公事包，99lib.net擅自打开，掏出里头的文件。我连阻止的时间都没有。

“喔……”远藤二郎愣愣地应声。

计程车驶出后，雁子怱又开口：“欸，真人为何突然说出这个古怪的故事？”

“我也摸不着头绪。”远藤二郎歪着脑袋纳闷道。

“二郎真君未免太爱钻牛角尖。”

“看样子，你也是个怪人。”

然而，金子店长打破我的原则。

“什么意思？”

最后，我们还是起身走出店外。夜晚的冷风迎面袭来。

“换句话说，女病人以为医生们在引用歌词，因而产生‘医生们把这句歌词挂在嘴边，可见我就是妖精罗蕾莱’的想法。”

“荣格？”雁子一阵愕然。

“那她可是个大人物。”雁子感叹道。

“不，听来www.99lib.net很有意思。”我说。

“当然是妄想。难道这妄想也有理由？”

“咦？”

“现在就去？”远藤二郎似乎有些畏缩。

“现实里叫中野彻。”

“没错，医生们听完她的妄想故事后，多半会先说一句‘虽然我不清楚那代表什么意思……’接着才发表自己的看法。”

“心理学家荣格的自传里，记录着一段有趣的插曲。”我提及那个关于荣格的有名故事。

“有个女病人患了妄想症，自称是‘妖精罗蕾莱’，医生们都束手无策。荣格诊断后，发现那是有原因的。”

“嗯，那原因就出在医生们说的话。”

“巧的是，有首名为〈罗蕾莱〉的歌，第一句正是‘虽然我不清楚那代表什么意思’。”

“当时我挑衅地问他有何能耐，他便回答能预知未来。”

“这么晚，去了肯定会挨骂。”远藤二郎担心道。此时将近十二点，造访他人的家确实不太合适。这大概比擅自打开他人的公事包更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