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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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说得最合我的心意:这是一次史无前例的生死交叉!
“那个男人还有其他亲人吗?”
男人晃晃脑袋,说:“没。我找人,我老婆住这里。”
所以,我有点糊涂,是我操控着她,还是她操控着我?
他穿得单薄,我跑过去,骂道:“你想冻死啊?跑出来干什么?”
夜里,我的肚子又开始疼了,看来明天是个阴天。
被房东太太“好言好语”地赶出来后,我又犯愁了,这个男人怎么办?我是丢下他不管,还是把他送回小区门口?这似乎都不是办法。
在男人出现的第三个星期后,我下班后直奔房东太太的家而去。她家住得挺远,在市郊,中途我能路过自己家。
早晨上班的时候,路面变得很湿滑,每次我都要小心翼翼地挪步。男人依旧很正常,对我一大堆叮嘱,这恐怕就是疯子和疯子的幸福。
他捂着身体说:“我脱了衣服,怕我老婆不认识我了。”
房东太太说,她这房子之前就租给了一个老头,那老头是个麻烦人,磨了足足两天,她给他便宜了50块钱,他这才租了下来,而且,一个月交一次房租。不过,这老头倒挺自觉,每一次都是自己跑去房东那里交钱。
梦里,我成了一只木偶,我和男人成了夫妻。我俩过得挺好。可每次我经过客厅那面大镜子的时候,都能看见一个女人,一个躲在我背后的女人。
我推着车子追进小区,拦在他前面,说:“你怎么又来了?”
我给他做了面条,他狼吞虎咽地边吃边对我笑,一声一声地叫我“老婆”。他吃完后还要帮着我洗碗、打扫厨房、给我放洗澡水,几乎成了一个正常人。
我指了指男人:“那个……”
她又变了脸色,说:“小孙啊,咱们那小区虽然乱了点,可我那房子不错吧?知足吧。现在在市里600块钱能租得到两室一厅吗?你晚上锁好门窗,鬼都进不来!”
早晨醒来的时候,我还在捉摸那个梦。
我爹说:“你别说了行不行……”
我完全失去了知觉,只有耳朵能听见动静。
听了她的话,我立刻有点后悔。我是不是太傻了?不过,看房东太太那铁公鸡的模样,进了她口袋里的钱,你还想抠出来?
我听不下去了,硬把他推回了房里。
我浑身开始发凉。
雪突然就停了,我不想再和他说什么,拉他回家了。走到楼道口,我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大门外,我又看见那个女人了,还是看不清她的脸。
我刚走到楼下就看见那个男人了,他不知怎么跑出来了。他站在楼道门口,一边发抖一边直直地望着远处。
老妈跟他说了一会儿就走了,留下我和这个我已不记得的儿时玩伴。
我冲过去,抓住那个男人,一把把他的脸掰过来,真的是他。
男人说:“我想起来了,今天我老婆确实没在家,她得去医院,不然她就疼死了!”
“我加班。”
“星期天,你上什么班?”
他给我爹跪下,倔强地说他爱我。我爹却欺骗他,说我被车撞死了。
男人没抬头,说道:“我找人。”
他拿剪刀戳自己的手,还打开窗户试图跳楼,还好,窗户上有铁栏杆,而且我家是一楼,最后,他竟然撞墙。撞得墙“咚咚”响。
于是,我俩一个傻子一个疯子又见了面。
我用闪电的速度挂了电话,扭回头,男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了大门。
我打算关上门不理他了。跟疯子有什么道理可讲?若是把他们惹怒了,指不定干出什么事呢!
我看见男人站在大街中央,在迷惘的大雪中,以蜗牛的速度向我家的方向进军。他果然还是那身装扮,脏兮兮的皮衣,压得很低的帽子。
我心里很烦,脑袋疼得厉害,决定睡觉。男人一听我说要睡觉,他就跑过来,跟屁虫一般钻进我的被窝里,紧紧地搂着我。
所以,我搬出来自己过,这样很舒心。
我没好气地说:“大晚上你不睡觉,跑出来干什么?”
顽劣的风卷着他的帽子在空中转了几圈,觉得没意思,就丢到地上了。他慌忙拾起来,赶紧戴在脑袋上。
我僵硬地对他笑,有一股温暖挤进心里,有一股寒冷抚摸皮肤。
我爹急了,骂我妈:“你闭嘴!”
我想,我该去找房东太太当面对质一下,这死婆子究竟对我隐瞒了些什么。九九藏书网现在想想,每月花600元租这样的房子,真是天下掉下的一个大陷阱。
我好不容易才制止了他。
后来,我发现,我和她是连接在一起的,就像悬丝木偶。
最后,我强行把他的衣服扒光了,我发誓我不是好色之徒,只是无法忍受和一个猪一样邋遢的人待在一起。
吃了饭,我决定好人做到底,让他暂时住在这里,我帮他找他老婆。我问他老婆长什么样、多大了,可他什么也说不上来,只是一个劲地说他老婆很漂亮。
我突然有点感动,说道:“你老婆在哪儿啊?她是不是……病了,或者死了?”
我的心里像打翻了醋坛子,别提有多难受了。
我心酸起来,把自己碗里的面条又拨了些给他。他出其不意地说了声“谢谢”,我一下就蒙了。
“你跑哪儿去了?”我喜极而泣。
他头也不抬:“垃圾桶有什么吃什么。”
我妈说:“我给你约了个人,你出来见见吧。”
他疯了,他傻了,他满世界地找我,他不相信我死了。
房东太太说:“那个男人确实租过我的房子,他老婆确实死了,死于一场车祸。那是个疯子,你小心点啊!”
他果然没睡,他在客厅里站着,迎着月光,还在念叨什么。
这个陌生的男人每个星期天都要来我家门口,定时定点,比房东太太都准时。
我妈说:“我偏说!是你把闺女害成这样的,三年前他们在谈恋爱时,你就不同意,愣把闺女赶出了家门。星期天,大半夜的,还下着大雪,闺女吃坏了肚子,得了盲肠炎,女婿打电话求你帮忙,你还不管!后来,女婿抱着闺女上医院,出了车祸!他们两个都撞得失忆了!你的心怎么那么狠?”
“你带他来找我以后,我觉得可能真的出过什么事。你也知道,那房子租了人,收了钱,基本上我就不去了。所以,有时候发生点意外,我自己都不知道。不过,你放心,他老婆没死在房子里,只是死在外面了,是出了车祸!”
他把我当成他老婆了。我拍了拍他,也哭了。
“你把他弄到哪儿去了?”我气愤地说,边说边满屋子寻找那个男人。
“我打电话给以前租房的那老头了,他告诉我的。他说,那男人的老婆就是他闺女。”
医院里。
我想,我和他的交叉点,仅此一次而已。但愿如此。
我动不了了,很晕,我看见他躺在我身旁,手抖抖索索地伸过来。
我吃饭的时候,他叮嘱我:“早去早回!别加班加得忘了时间,还有,吃了饭别乱跑,不然要得盲肠炎的!”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是我老妈打来的。
我说这男人骚扰我,现在,我把骚扰者带来和她直接对质,她不能视而不见吧。
那个男人第一次出现的时间是星期日,晚上12点30分。
我妈没事还是会打电话来让我去相亲,我爸倔强地让我回家住,不然就不认我这个女儿。
“别骗我,肯定是!”
我肚子上有个很长的疤,我妈说是我小时候得盲肠炎做手术后留下的。从此,我就受这疤的迫害,天气一转阴,它就玩命地疼。
白问了。
他伸出左手,指着我。我知道他一定不是说我,于是,我扭回头,看到了一面大镜子。
我摸摸他干净的脸庞,打算关灯睡觉,然后我看见窗外的大街上,远远地站着一个女人,她一动不动地望着我们,墨镜反射着月光,成了两个光点。
我停下自行车,打算把他赶走再去房东太太家。
“你凭什么?”
有的说:活该,下雪天还开得跟飞似的,不死才怪。
“凭我是你爸!你怎么能跟一个疯子在一起!要不是你妈告诉我,你真的打算跟一个疯子住一辈子?”
好几天了,我都没找到那个男人。他消失了,耍了我一回就不出来了。我不知道我爸把他赶到哪里去了,上下班的时候,我就满世界地找他,就好像是个疯子,就好像当初他找他老婆一样。
我把他领到一棵大树下,对他说:“走吧,赶紧回家去吧。”
我搂住他,说:“我这不回来了吗?我不会不要你的。”
他说:“老婆,我总算找到你了!”
我爸坐在客厅里,抽得满屋子都是烟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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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循循善诱地说:“乖,不脱衣服怎么睡觉啊?”
是那个女人,就是那个我一直以为是那个男人的老婆的女人!我真没想到,我妈居然会跟踪窥视我的生活!
好久,他晃晃悠悠地又回到了我们的小屋,那个时候,我已经康复了,不知道为什么,偏偏看上了那个三无小区,看上了那套每月600元租金的便宜房子。
他给我煮面条,他给我梳头发,他抱着我去医院。
“我想起来了,我老婆流血了,流了好多血!”他又开始哭,哭个不停,“她死了!”
所以,我惊讶了,当一个疯子长了张明星脸,我就不得不惊讶了。
他洗了澡后变得容光焕发。我家里没有男人的衣服,就找了件大号女装,让他凑合着穿上了。
“……来。”我没好意思说我收留了他,还做了他的临时老婆。
又过了一个马路牙子,男人搂了我一下,手不经意地触到了我腰后露出的一小块肉上,真凉!彻骨的凉!
我一下交了一年的房租,房东太太乐得合不拢嘴:“我就喜欢和你们年轻人打交道,痛快!不像那些老头老太太,多要一毛钱都跟要了他们命似的!”
中午快下班的时候,房东太太意外地打来了电话。
关门的时候,我看见他向前跨了一步,小声嘟哝道:“这是我家。”
我说:“你家在哪儿?”
“我当然知道。”我妈说着,把围巾和墨镜戴上了,“你看我是谁?”
有一次,我老公不在家,我就好奇地站在镜子前,想看看那女人是谁。
我说:“你再仔细看看。还有,那房子里没出过什么事吧?”
他说,他老婆死了!
老妈继续和那个男人侃大山,说我和他儿时的故事,我没心思听,心还留在家里,担心着家里那个疯子。
晚上,我辗转了半夜,好不容易睡着后,做了一个梦。
我一惊一乍地扭过头去,身后除了马路就是匆匆忙忙的行人,连个鬼影都没有。
我开始怀疑,那个女人确实就是男人的老婆,她一定是嫌弃这个男人是个疯子,所以把他扔了出来,或者,是没钱给男人治病,又舍不得男人,再或者……太复杂了。
他倒挺高兴,“我见到我老婆啦!她叫我,我就跑出来了!”
我拉他回家,他第一次反抗我。
原来有时候,两条平行线真的不适合交叉在一起。两个人真的不适合成为平行线。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我搂紧他,哭成了泪人。
我翻着白眼,差一点儿就要骂街了,最后压住心头的怒火,说:“好吧,你家有什么人啊?有手机号码吗?他们都住在哪儿啊?”
我把门上能用的锁都锁住了,然后眯着猫眼看那个男人。
男人回家就哭了,突如其来地大哭,他哭得我有点无法招架。
他摇了摇头,说:“我家就我和我老婆。”
肚子上的疤痕果然预告得非常准确,第二天下大雪了,天成了灰青色。
有时候,疯子真的能把正常人同化掉。
“你找谁?”我打开门,不客气地问。
她滔滔不绝,我打断她的话,说道:“不是的。这人老是按我家的门铃,说要找他的老婆,你看你认识他吗,他之前是不是租过你的房子?”
“别找了!我把他赶走了。”
他说:“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为这事,我妈头发都愁白了,她总是积极地为我寻找合适的对象,巴不得我早点结婚生孩子,一天到晚劝我回家相亲。可我不喜欢回家,我和我爸合不来,那老头倔得很,我们经常说不上三句话就吵架。
我狐疑地说:“你到底是不是疯子?”
起初,我刚搬来这里的时候,男人并没有出现,我还挺满意这个地方的。一个月600块就能住上两室一厅、家具一应俱全的房子,到哪里去找这样的好事?
我的脑袋“嗡”地一下就大了,他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他老婆?我是一个疯子的老婆?上天作证啊,我根本不认识他!后来,我猛地一下回过味儿来了,他指的似乎不是我,而是……
他对着我的脸吐着气说:“老婆,你回来了真好。”
我打了个寒颤,我想起今天男人说过的话。
他没动,我就动手推他。他的身体轻得像一张纸,我一推,就把他推出了老远,可他仍站在那里,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http://www.99lib•net
他很邋遢,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皮衣,戴着一顶帽子,帽檐压得很低,看不见脸。左手还举着,机械地按着门铃。
我不放心,在身后看了又看,找了又找。突然,我发现一个女人热辣辣的目光!那女人捂得很厚实,戴着帽子和墨镜,半张脸都被围巾裹着。
我看见他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是两只手!正抱着他的肩膀!我吓得叫出了声,他也吓了一跳,扭过头来,迷惘地望着我。我这才发现,原来他是自己抱自己,把胳膊交叉背到了后面。
他不动,这时刮了一阵风。他的帽子被吹掉了,我第一次看见他藏在帽檐下的脸。挺好看的一张脸,不!真的挺帅,能轻易骗取小女孩好感的那种脸。
他摇摇头,又把脸藏在了帽子里,说道:“没。我是怕我丢了帽子,我老婆不认识我了。”
这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人和人真的是两条平行线,就如我和他,无意中形成交叉点,然后分开,继续各自的平行生活。
他说:“是啊!好久没见了,自从你离开家,我们就再没见过。”
房东太太笑得更离谱了,说:“放心!我不是保守的人,你找谁回来住,是你的自由。况且,咱们那个小区,警察八百年不来一回,不会查什么结婚证、暂住证的啦。”
“他在这儿!”他伸出一根手指,直愣愣地指着我。
可后来,这个男人开始频繁地出现,定时定点。每个星期日晚上12点30分,他都会准时出现。我打过他,骂过他,他不还手也不还口。
我印了寻人启事,大街小巷贴了个遍。
“你看!她笑了!”他举着手,兴奋地说道。
我说着,拽着他向外走去。他不反抗,就像孩子跟着妈妈,乖乖地跟我走出了大门。
我越想心里越发慌。最后,我去了趟卫生间,从卫生间出来后就直接打车走了。
他说:“你是我的朱丽叶。”
我目瞪口呆的时候,他追帽子去了,我就神经兮兮地追他去了。
门铃响的时候,我就纳闷。我刚搬来这里,除了我爹我妈,鬼都不知道我的住址,会是谁呢?于是,我第一次从猫眼里见到了那个男人。
我妈我爹哭得震天响,我想问问他们他怎么样了,可说不了话,只能听他们哭。
“我找人。”还是那句话。
我下意识地想到了“房子如果死过人”这句话,还有刚才那个神秘女人,身体就不争气地抖起来。
有一刻,我觉得他好了,真的好了,因为我答应做他的老婆,他一下就成了正常人。
可我动脑袋,她也动脑袋,我动手,她也动手,像影子一般躲在我身后。
我当时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人找错门了。
我试图挣脱她,可是没用,她成了我的一部分,硬是割开,就会感到一阵阵的疼痛。
真是倒霉的鬼天气,都快入春了还要下雪!
“这我不清楚,反正那老头好像不愿意提这事,当初她闺女和那男人结婚,他好像不同意,后来俩人日子过得挺苦的,他才帮了他们一把,租了我的房子。”
“我找人。我找我老婆。”他又疯了,和当初一样,“我老婆长得特漂亮,我老婆喜欢吃面条,我老婆住在××街××小区×单元×栋×××室,我老婆还给我买过新衣服……”
“我说过,这儿没你老婆!”
我愣了一下,说:“我知道,你找谁?我不认识你,你找错门了吧?”
我离开家之前,把男人哄睡了,我把他房里一切可以用来自杀的东西都拿走了,然后绑了他的手脚,把他房间的门反锁,这才安心离开。
我笑着问他:“你这帽子挺贵的吧?”问完了,我就觉得自己是色迷心窍了,居然问一个疯子这种不合逻辑的问题。
我在地摊上给男人买了一套衣服,总不能让他老穿我的衣服吧。
后来,那个男人就出现了。
我说:“你平常都吃什么?”
他嘴里翻出血沫子,说:“老婆,我总算找到你了。”
我说:“你怎么了?”
老妈笑得像一朵花,给我介绍道:“这位是你张阿姨家的大小子,你还记得吗?你俩小时候经常在一块玩。”
在我们目光相对的一刻,她转过身,匆忙钻进了小巷子里。
还好,事情没有那么严重,等我惶惶不安地在屋里转了数圈之后,猫眼外已经空无一人了,他走藏书网了。
暂时放弃了,我开始伺候这位大爷睡觉。他太脏了,我想着让他洗个澡。可他说什么也不脱衣服,好像我要强暴他似的。
街上有汽车呼啸而过,路这么滑,雪这么大,他们开得跟飞似的。
我妈说:“都怪你,你当初答应他们,不就没有这事了!”
晚上看电视,天气预报说近来将有一股强冷空气袭击本市,可能造成一次大雪天,请司机和行人注意安全。
我平生第一次和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睡觉,奇怪的是,我并未觉得不妥,反而很惬意。
我把他们的话当耳旁风,我要找到那个男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陡然变了脸,“我告诉你啊,你要是想退房就直说,你爱去哪儿去哪儿,不过房钱我一分都不退给你!”
每个星期日晚上,12点30分,我都坐在门口等着,等着一个要找他老婆的男人来按门铃。他穿着脏兮兮的皮衣,戴着压得很低的帽子,他这身装扮我很熟悉,只要他不改变,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我打开灯,咽了口唾沫,说:“别胡说!你老婆在哪儿?”
他不见了,厨房里飘出了香味,他竟然在给我做早饭。
张曼玉也漂亮,难道我把张曼玉给你找回来?
我闭上了眼,看见他在白茫茫的大雪里召唤我。
那个男人可怜巴巴地蜷缩在地上,像一条大虫子,他嘴上都是血,手上的绳子也都是血,他见我气喘吁吁地冲回来,一边啃绳子一边哭了,委屈得像个孩子。
我决定把他带去见房东,这纯属我灵机一动的想法。我想,带着他这个大物证,房东太太就不会再说什么了吧?如果她之前真的租过房子给男人,或者男人的老婆,她应该有印象吧!再不然,如果那房子里真死过人,我就干脆退房走人。
我睡不着,在黑黢黢的房子里来回转悠,老房子隔音不好,我听见隔壁有动静,那个男人好像没睡,嘀嘀咕咕地说什么。
我觉得我真的是个至纯至善的大好人,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菩萨心肠,因为,我竟然把这个男人带回家了。
我的心抖了一下,我觉得我是碰上疯子了。
我到底还是斗不过这位租房经验丰富的房东,嘟哝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想问问。”
我追上去,说:“走,跟我回家。”
我的脚不是站在地上,而是站在她的脚面上,我的手也粘着她的手,我的身体也贴着她的身体。
“我偏说!”我妈哭得泣不成声,还是不肯停止絮叨,“你说你怎么就不肯低个头,偷偷摸摸给闺女租了房子,还不让女婿告诉闺女,你又何苦啊!你怎么就不能低个头啊!”
又过了好几天,天气果然如电视上说的,越来越冷,偶尔会下点小雪。
我尴尬地笑了笑,只能说没印象。若不是老妈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去,她就找上门来,若不是怕她看见那个疯子,我是打死也不会去的。
我也搂住他,随便吧,他那个已经死去的老婆如果真想害我,我也认了。
他只是唯唯诺诺地说:“我找人。”
我挺烦地,说:“妈,干什么?”
我和男人在那间两室一厅的房子里过日子。
女人隐藏在人群中,她再一次逃得无影无踪。
我扭回头时,男人已经不见了,他又以蜗牛的速度向小区进军了。
我一边吃一边看他。他吃得很急,应该是很久没吃过正经饭了。
他还没走,就那么站着,不说话也不按门铃。由此,我断定他是个疯子,有些紧张,有些恐惧,我被一个普通男人盯上还好说,可以和他讲道理,可以打电话报警。
“妈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是不认识他吗?”
我说:“你是我的罗密欧。”
我听着他俩边哭边吵,想哭,眼睛就是不听话,一点泪都没有。我觉得困,就睡觉了。
……
他不顾我的感受,继续疯言疯语。他跑到镜子前,温柔地说:“老婆,你出来吧,你出来啊,别躲在里面,会闷坏的。”
我想,没准我俩上辈子是夫妻呢!
我好奇地走出了房间,想看看他在干什么。
是他老婆吗?
我说:“不认识。”
我用脚后跟想都知道这男人要去哪儿,他一定又是去按我家的门铃。
我给他解开绳子,他一把就搂住了我,搂得很紧。
我没办法了,跳上车,准备离开。他倒好,趁我没主意,一下跳到了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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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座上。
我们对面貌都有一种观念,说出来你可能会恍然大悟。比如,我们认为明星就应该有明星脸,普通人就是普通脸,疯子就该是两眼深陷、眼窝灰黑、狰狞变态的疯子脸。
我们这个小区,虽然在市区里,却是个实实在在的三无地区,无物业、无保安、无居委会,可以算是城市死角。平时,什么人都能随意进进出出。
“你怎么不要我了?你怎么不要我了?”他拿绳子去擦眼泪,一脸血红。
风突然就刮得厉害起来。我拉着他准备离开,雪大得看不清楚路,远处刺眼的车灯照过来,然后,我俩就飞了起来,我拉着他的手,他拉着我的手,飞上去,又掉下来。
他出现那个下雪天,当时我正在上网看新闻:本市西大街,因为雪大路滑,夜深人静时,造成了一起严重的追尾事件,好多车因为速度过快,都翻了。这新闻不清楚是哪年的了,跟帖者无数。
她说:“小孙啊!你带来的那个陌生男人还来找你吗?”
我们是两条平行线,在某一天形成交叉点。
他说了一个准确的地址,就是我家的地址。
我完全没心思听他讲话,我脑袋里全是我家里的那个疯子。我觉得我也疯了,面对这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异性,我居然不讨好献媚,一心想着家里的那个疯子。
可我竟然被一个疯子盯上了。
“我还要上班的!”
是的,我不止没有男人衣服,连个男朋友都没有。
“那……好吧。”
我再见到男人的那天,是个大雪天,我下班正往干净的电线杆上贴寻人启事。
“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我梦见好多画面。
镜子有一人多高,客厅里的东西都照在里面,像另一个客厅。除了这些东西,还有一个伸着手的男人,和一个歪着脑袋的女人,那自然是我和他。
房东太太又看了看那个男人,说:“没有,我不认识他。”
我做了饭给他吃。做饭的时候,他竟然说话了,他说他要吃面条。我也喜欢吃面条,所以,三下五除二就煮了两碗面条。
不用催促,不用绞尽脑汁地追着赶着,就像农民给官员交租子。生怕延误了时间,得罪了惹不起的人。
我身后!
“没。”
他猛地抬起头来,含着面条,眼神发直地说道:“我要找我老婆。”
房东太太泡了杯热茶给我喝,还盯着我身边的男人看,特意压低脑袋,看男人长什么模样,然后她笑道:“小孙啊,大老远跑来有什么事吗?”
我倒吸了口气,有点自己被占便宜的愤怒,说道:“这儿没你老婆,这是我家!你走吧!”
我问他:“你去哪儿,我送你?”
“我老婆不见了!”他甩开我的手,固执地望着远方,“她去哪儿了?我得把她找回来!”
他说了句废话:“我回家。”
我爹说:“别说了。”
他从文疯子突然就变成了武疯子,不过他不折磨我,只是对自己实施一次又一次的“迫害”。
他说:“老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要我的。咱俩说好一辈子在一块的!”
可我是朱丽叶,他是罗密欧,我们一旦停顿在交叉点不肯继续前进、不肯分开,结果,就是死。
有时候,我能把他骂得委屈得想掉眼泪,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起来。可是我不忍心。他仍就是不走。后来,弄得我都有点糊涂了,是不是我真的霸占了他家,是不是房东太太抢了她哪个傻亲戚的房子,是不是……
我也相信,他不会改变的。
我躲在门后,趴在猫眼上。外面那个男人,已经按了一分钟门铃了,然后,他停下来,站在门口。就这么站着,不走也不动,不说话也不再按门铃。
晚上,他非要和我一起睡,还好他只是搂着我,并不打算做别的。
路过小区大门时,我意外地看见了那个男人。他正以蜗牛的速度向小区进军。他身旁有很多人,打牌的老太太们,抱着孩子闲侃的妇女,还有抽烟的老大爷们,可没人看他一眼。
有的说:都是有车族,都是有钱人!
养个小猫小狗,三五年了就会舍不得,何况是个人,还是个挺帅的男人。
我觉得这男人真的挺轻的,像一团空气。他坐在我的后车座上,很老实。偶尔路过马路牙子,他就抱我一下,整得他像我男朋友似的。
我突然发现,我真的和他有点暧昧了,或者说,有点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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