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难以启齿，但不得不说脱发似乎不是做梦。”

“我告诉大家说这地方建成后就是个大烟馆，”有人忽然说，“残余的鸦片麻翻了所有人。”

“你来这儿多久了，两周？”

五分钟后，两人坐在躺椅上望着天空变成橙红色。内特伸出酒瓶，两人碰碰瓶子。“谢谢，”他说，“你都没法想象我有多需要这东西。”

蒂姆点点头。内特说，“大概吧。”

内特竖起酒瓶，喝掉最后一口啤酒。“我带你去我公寓看看，也许会改变你的想法。”

“怎么个异样法？”

希拉耸耸肩，喝一口啤酒。“每次有人搬进来，总会被这幢楼里的种种‘神秘’迷住。大部分人过上一两个月就会忘记。”

“对我来说很奇怪。我恐怕有好些年没睡过一整晚好觉了。没错，这些年我每晚只能睡六个小时，而且这六小时往往是连场噩梦，醒来也经常心烦意乱。”

“对，睡得好极了。”

内特把空酒瓶放回去，抽出一瓶满的。“公平起见，介意我问个问题吗？”

希拉对他眨眼道，“天，你知道这句话我听过多少次吗？”

“当然。还好我是一只有自大妄想症的猿猴。”

“呃，我也说不清，就是怪事吧。不合逻辑或者你怎么都想不通藏书网的事情。”

希拉坐进内特脚边的躺椅。她把瓶颈抵住躺椅边缘，手腕一翻打开瓶盖。她向蒂姆敬酒道，“你就是新搬来的，对吧？”

“也许。”

她走到两人之间，抓起一瓶啤酒。“好男人，”她说，“记住了多带几瓶。”

“我在这儿睡得很好。”

内特对着酒瓶哈哈大笑，瓶口撞在门牙上。“王八蛋。”

“你知道好奇和猫的老话吧？”

“就是看看落日。”内特说。

“哪儿？”

“你的公寓就没有任何奇怪的？”内特问。

“但现在睡眠好了？”

这一周剩下的时间仿佛沙漠里的垂死旅人般慢慢爬过。星期五，内特回到家，把包扔进厨房，自己倒在沙发上，勉强把领带拉开了几英寸。

“希拉。”

蒂姆哈哈大笑。

她喝一口啤酒，望向落日，“二位有什么计划？”

“怎么了？”

蒂姆望着天空看了一会儿，狠狠灌了一口啤酒。“我觉得我好些年连一个真心朋友也没有，”他说，“我有很多同事、业务伙伴和同一个项目的协作人员。有我喜欢和信任的人。但称得上朋友的恐怕一个也没有。实在没时间交朋友。”

“壁龛？”

“凉台？”

“呃？”

她点点头，“见过拉斯维加斯九九藏书高级酒店的陈设吗？冲澡不是个小淋浴间，而是房间的整整一角。整块地方都做了防水处理。”

两人扭头望去，看见希拉大步走过屋顶。她脚蹬亮红色高帮运动鞋，穿的还是正装衬衫，这一件至少大了三个尺码，袖口卷到肘部。内特不确定她有没有穿其他衣物。

内特点点头，“布局确实挺怪。除此之外呢？”

“这个很奇怪？”

“如果我睡觉的话。”她坏笑道。

“希拉，”内特问，“有没有做过梦？”

“别误会，她很酷，但实在需要多出去走走。只是一幢老房子而已。老房子总有点不寻常的地方，但也就这样了。”

“顺便讨论一下公寓里的怪事。”蒂姆说。

内特望向她。落日余晖勾勒出她的剪影，缕缕发丝变成了黑色。“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公寓就是这样。卫生间连门也没有。只是一整块开放空间，有淋浴头和下水口，到马桶大概隔了那么远。”她指着炭火炉说。

“睡得更好了？”

“管住你的嘴巴，否则啤酒就没你的九九藏书份了。”

“我说正经的，”蒂姆说，“你睡得好不好？”

“几次叫我看日落就是为了这个？以免我积累好几年的压力？”

“好像很难。”

“有点奇怪。”

“天哪，对。”

蒂姆点点头，“自从搬进来第一天。我眼睛闭上，再睁开就是八小时以后了。没有转辗反侧，也不做梦，什么都没有。”

希拉的笑容消失了，她狠狠灌了一大口啤酒，看着两人之间的半空中。“不做，”她答道，“我有一年没做过梦了。我是全世界最缺乏灵感的艺术家。高兴了？”

“没错。”

蒂姆思考片刻。“说起来，”他说，“我估计不是你想问的那种事情，但知道我觉得这地方怪在哪儿吗？”

“久仰大名。”

蒂姆耸耸肩，“也许是风水上有蹊跷，或者心理因素什么的。这地方不知怎的在潜意识层面上有镇定效果。”

“否则就搬走。”内特说。

蒂姆点点头，“对待压力，最好有一点就处理掉一点，免得积累起来需要你认真减压，事后还得花时间恢复。我花了ｗｗｗ•99ｌｉb.nｅt十年才想明白这个。”

“你以前经常做梦？”蒂姆问。

“所以现在你只想坐在屋顶上喝啤酒？”

“啊，”她说，“卡瓦奇异教又有新成员了。”

年长的男人点点头，“睡得像个婴儿。每晚结结实实八小时。”

“有时候做。反正不比普通人多或者少。有时候梦到工作，有时候是乱七八糟的记忆。偶尔是尴尬的裸体上课那一类，你明白的。但自从搬进来就全没了。”

“那我先回答好了，”蒂姆说，“你是好人，但我不感兴趣。”

“我想搞清楚这地方的几件事情。租房中介似乎完全不知道，而我很好奇。”

“大家想象中的美好生活不就是这样的吗？放轻松，吹牛皮，看着日落喝啤酒，一瓶三瓶随我便。”

希拉对蒂姆挑起一侧眉毛，“好吧，我喝的是你的酒，”她低头思索道，“对，睡得很好。一次也没有失眠过。”

几分钟后有人敲门。来的是蒂姆。“我看见你进来，”年长的男人说。他拿着一扎六瓶装的啤酒，上面刚刚凝出露珠。“你看上去很需要喝瓶啤酒。”

内特的酒瓶在两手之间换来换去。“有没有在你那套公寓里注意到什么异样？”

内特耸耸肩，“应该是吧。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尽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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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姆·法尔。”他说，伸出一只手。

内特仰头喝掉最后一口啤酒。“有一阵没想过了。在大学里当然很简单。遇到合适的姑娘，找到喜爱的工作，找个地方住下，就这样。”他又耸耸肩，“结果发现事情比这些要复杂得多。”

希拉对内特微笑道，“你和薇科聊过了吗？”

她夸张地叹口气，转向内特，“说好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呢？”

“除了糟糕的布局？”

“不做梦？”

“做梦吗？”

“除了我的卫生间是个壁龛？没有。”

“啊哈，”她说，“一瓶酒只认真回答一个问题。”

内特喝了一大口。“说来有意思，”他说，“我搬进来以后好像也没再做过梦。”

“从没想象过美好的生活？”

“好，先让我烧了这条领带。”

“对。这点尤其好。我以前经常做特别焦虑的噩梦，就是醒来时觉得很紧张的那种梦。掉牙齿，脱发，诸如此类。”

蒂姆摇头道，“其实不比这些复杂，相信我。”

蒂姆咯咯笑道：“介意我自怨自艾几分钟吗？”

“我成天自怨自艾。你请便。”

“只是想趁早掐断花蕾，免得你以后感情受伤。”

“允许我提个问题，”蒂姆放下空瓶，“你刚才开玩笑说鸦片麻翻了大家。言下之意是不是你也睡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