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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一个指定的原因,他很难在这个国家四处游荡,他一定有工作,而且这个工作需要到处旅行。他一定有证件,有文件证明。他一定融入在这个社会里头,他一定是被社会接受的,尊敬的。我们不能回答的问题是——”
这是个问题,像在指责。
电话。
“但这很重要,你还是国家安全部成员吗?”
里奥的身体开始绷紧。他为什么称呼他为教授——如果他们关系如此亲近的话?为什么要这么称呼,除非他们有共同的利益?不对,所有一切都不对了。
在沃洛夫斯基街,里奥和瑞莎加入到在食品杂货店排队的队伍当中。需要排上几个小时,才能走进店里,到店里点完东西之后,交款还需要再排一次队。排完两次队之后,还需要排第三次队去拿东西。排队混时间比较容易,这些队排下来至少需要四小时,这样他们可以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等伊万回家。
“里奥,你说得不对。”
在这种情况下,瑞莎极力推荐去和伊万谈谈。除了两手空空离开莫斯科之外,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里奥勉强同意了。瑞莎没有办法获得伊万的消息,他们不可能通信或打电话。她只是在碰运气,希望他还在这里。但是她知道他很少离开莫斯科,更不会离开一段时间。他不度假,对乡村地区也不感兴趣。她认为他不在家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被逮捕。她只能希望他安全无事,即使她盼望能够再次看到他,但她也心知肚明——这将是一次尴尬的碰面。她和里奥同行,而伊万讨厌国家安全部的所有军官,里奥也不例外。在他看来,这些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但最令她担心的不是伊万不喜欢里奥这件事,而是她对伊万的感情。尽管她在性方面从未背叛过里奥,但在其他所有方面,她与伊万都背叛了他,比如智力上,情感上,在里奥的背后说他的坏话,等等。她与一个与里奥所代表的一切划清界限的男人建立起友谊,将这两个男人摆在一起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她想尽快告诉伊万,里奥不是以前那个人了,他已经变了,他对国家的盲目信仰已经崩塌了。她跟他解释,她一直错怪了自己的丈夫。她想让他们俩都看到,他们之间的差别要比他们各自想象的小。但是希望不大。
“你们计划一起破获这起案件?”
里奥一跃而起,椅子在身后弹得老远。他冲到房间另一头,伊万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抓起电话,将电话线紧紧地缠绕在伊万的脖子上。里奥现在站在他背后,背部抵在房间角落,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电话线越缠越紧。伊万的腿在光滑的地板上直打滑,他喘不过气来,无法说话。瑞莎惊呆了,从椅子上站起来:“里奥!”
“我的孩子和我父母在一起,我妻子住院了,她得了肺结核。”
“降职?那你逃过一劫。”九九藏书
“他是地下侦探。看看他的居住环境,看看他的家,根本没什么佐扎叶兹教授,那是他在国家安全部的联系人;他现在就在路上,要来逮捕我们。”
“我们很幸运。我们被发配到乌拉尔山以西的一个小镇,里奥拒绝检举我。”
“你信任他?”
“瑞莎,你从没和我谈及过你的朋友,你从来都不信任我。你信任谁?你自己想想!”
听到这句话,他有些迷惑不解:“我能帮你们什么呢?”
“我们需要帮助。”
伊万这才注意到里奥,他的笑容从脸上消失,就像一幅画从墙上坠落一样突然。他放开瑞莎,突然之间觉得不确定起来,看看她的表情,看不出有任何背叛的痕迹。感觉到他的不安,瑞莎说道:“我们慢慢跟你解释。”
当他们看到伊万从街道另一头走过来时,他们几乎快排到商店门口了。他们没有叫伊万的名字,不想引起周围人的注意,也没有从队伍中走开,只是看着他走进公寓大楼。瑞莎正准备要离开队伍时,里奥碰了碰她的胳膊,制止了她。他们这时出现不同意见:可能有人在监视他。里奥这时突然想到,那枚中空的硬币也许是伊万的:可能他一直都是间谍。硬币怎么会在瑞莎的衣服里呢?她难道在伊万的公寓里脱衣服,然后误拿了这枚硬币?里奥暂且将思绪搁到一边,意识到自己的嫉妒心在作祟。
她听从了,走到房间另外一侧,手里还拿着那本书,耳朵里听到的是伊万脚踢家具的声音。
“你们就这么长驱直入地跑到莫斯科来?为什么?”
“这对你们有什么用呢?我也许可以想起一两篇这样的文章,但这并不足以为你们提供这个人的形象,你们不能从两三篇骇人听闻的西方报道中构建这个人的形象。”
里奥脱掉外套,毛衣,衬衫——取出用胶带贴在身体上的文件。他简单扼要地描述了一下案件情况,将文件交给伊万。伊万接过文件,但并没有看,在椅子上坐下来,将文件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拿出一个烟斗,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添烟丝:“我认为民兵本身并不会调查这些谋杀案。”
“我想看看,关上窗帘,你们俩都坐下,你们让我感到很紧张。”
这个人有电话,在他的公寓——这间家具设备不错、整齐干净的公寓里竟然有电话。里奥仔细打量房间的各个角落。有些不太对劲。这不是适合一家人居住的公寓。他为什么住在这样一个比较奢侈的环境?他如何做到逃脱拘捕?在他们被流放之后,他应该也会被卷入。毕www.99lib.net竟,国家安全部有他的存档:瓦西里给里奥看过照片。他如何巧妙地闪避当局?
里奥走上前,准备拿回文件,伊万将手按在文件上面。
“对,我信任他。”
“伊万,我是瑞莎。”
电话接通了,伊万开始对着话筒讲话:“佐扎叶兹教授,我是伊万·朱可夫。我这里有一个有意思的任务需要您的帮助,在电话里讲不清楚。您现在有空吗?您现在可以来我的公寓吗?对,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尽快。”
“你把这些文件内容读给他听,向他描述照片细节。也许他能够为你们提供一些线索,比如凶手会是什么样的人,年纪,背景——诸如此类的事情。”
为了安慰他,瑞莎补充道:“我们来这里,没有人跟踪,我们很确定。”
瑞莎笑了:“谢谢你。”
“这只是暂缓行刑,降职、流放——是一种默默无闻的长期惩罚。”
“里奥,放开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事实变得重要了?”
瑞莎盯着里奥,然后又盯着伊万。的确,她所有的朋友不是死了,就是被捕了,除了他。她摇了摇头,不敢相信这一切——这是当今时代的多疑症,被这个国家制造出来的多疑症,以至于无论是多么牵强的主张,都足以杀死一个人。她看到伊万的手伸到柜子抽屉里,她松开电话线:“里奥,等等!”
“我已经很长时间都不相信书面证据了,你也不应该相信。”
她打开抽屉,在里面翻找。里面有一把锋利的开信刀——伊万想找来自卫的东西,她不会为此而责备他。这把刀后面是一本书,封面上写着“丧钟为谁而鸣”。这本书为什么没有藏起来呢?她拿起这本书,书里有一张纸,纸上写有一串人名:都是借过此书的人。其中有些人的名字已被画掉,她的名字就已经被画掉。这张纸的另外一边是打算借此书的人的名字。
她转身面对伊万,将这张纸举到他面前,她的手在颤抖。这里面还有清白的解释吗?没有,她已经知道没有。没有哪个持不同政见的人会蠢到列出借书者名单,他将这本书借出去,就是将别人牵连进来。
伊万抽了一口烟斗,在观察他们的反应:“但我认识一个人,他可能会对你们有所帮助,他是佐扎叶兹教授,是一位退休的精神病医生,国家安全部前审讯员。他现在视力丧失了。失明让他顿悟,就像你一样,里奥。他现在在地下圈子里相当活跃,你可以将对我说的内容说给他听,他可能会帮助到你们。”
“完全没问题。”
里奥举起手指,示意她别说话。电话线依然缠绕在伊万的脖子上,他拿起话筒:“佐扎叶兹教授?”
瑞莎又碰了碰他的胳膊:“伊万,这个消息真让人难过。”
“没什么教授!他们正在路上呢。瑞莎,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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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伊万问他妻子的时候,里奥不得不保持沉默,仔细打量他们俩人在自己面前是否诚实。
“你们为什么来这里?”
“等一下!”
“我们没有时间了!”
“里奥,你弄错了,我了解这个人。”
由于劝说加琳娜·沙波利娜失败,这让他们有可能两手空空地离开莫斯科。瑞莎被推出公寓,门几乎摔在她脸上。她站在过道里,周围都是邻居们好奇的目光,其中很多人可能是告密者,他们也不可能再试试看了。加琳娜和她的丈夫有可能会通知国家安全部,里奥认为这不太可能,加琳娜显然认为最安全的做法就是尽量不要有任何动作。如果她想通报国家安全部,她就有可能会让自己受到牵连,让自己受到关注。这么想,会让他们稍稍感到安慰一点。到目前为止,他们唯一的收获就是让费奥多和他的家人加入调查当中了。里奥已经告知费奥多,如果他发现任何信息,就写信给内斯特洛夫,因为他们一直在截查里奥的邮件。即便如此,对于他们要找的人,他们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不会让你们去他的公寓,他非常谨慎。如果他愿意来的话,他会来这里。我会尽量说服他,但我不能保证。”
但里奥将电话线拉得更紧,伊万的脸已经涨得通红。
这种幻想在几个月前被击碎,但是,伤口为什么还没愈合呢?当他对国家安全部的忠诚已经改变时,他为什么还不能改变这种幻想呢?他一直都能够将对国家安全部的忠诚与另外一个事业——对这种调查工作的热爱进行交换。但他没有别人可以去爱;从来都没有。事实上,他不能放弃这小小的希望,不能放弃她也许(只是也许)真的爱他这个幻想。尽管他不愿相信自己的情感,因为之前他可以说错得一塌糊涂,但他还是感觉自己和瑞莎之间要比以前更加亲近。这只是俩人共同工作的结果吗?的确,他们不再亲吻或做爱。自从瑞莎对他实话实说之后,彼此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不得不承认,他们以前所有的性经验对她都毫无意义,甚至更糟,它们可能都是不愉快的经历。然而,环境远非是让他们在一起的唯一因素——你拥有我,我拥有你——里奥更愿意认为环境一直在拆散他们。里奥一直是国家的象征,而这是瑞莎所厌恶的。但是现在,他只代表他自己,他的权力被剥夺,他被瑞莎如此憎恨的体制踢出局来。
伊万点点头:“对,我也这么认为。”
由于无法挣脱,伊万的双脚开始在地板打滑,整个人靠在里奥身上,里奥再也无法支撑。
“他住哪儿?”
他们走进公寓大楼,上楼。瑞莎敲门,里面可能已经听到脚步声。―个紧张的声音从门里传过来:“谁?”
瑞莎坐直身子:“但你不是读过一些关于此类犯罪以及变藏书网态谋杀案的西方文章吗?”
“她不是间谍。”
“他到底能做什么?”
“不是这样的,伊万,看看这些证据吧。这些都是真的,不是什么诡计。”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亲眼见过一个这样的尸体,是个小男孩,他的胃部被切开,嘴巴里塞满树皮。我亲眼所见,伊万。我就在案发现场。有人对一个孩子做了这些,有人似乎在享受这整个过程,他们不会撒手的,而民兵是抓不到他们的。我知道你有千万个理由怀疑我们,但我可以向你证明。如果你不信任我,那么我很抱歉,打扰了。”
瑞莎脸红了:“对,我们现在一起工作。”
里奥站在两步之外,看着他们在昏暗的走廊里重逢。她看到他很高兴,他们在一起轻松开心。伊万打开门,走上前,和她拥抱,她仍然活着,这让他如释重负。
“我们还以为你会被捕,我担心出现最糟糕的状况。”
电话里没有声音,电话被挂断了。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你所有的朋友不是都被捕了吗,所有人,除了他?那个叫左娅的女人,你认为国家安全部从哪里弄到她的名字?他们不是根据她的祷告而逮捕她的,那只是他们的借口。”
“他值得信任吗?”
“说得就像一场真正的革命。除此之外,里奥,你耗尽毕生都在为这个国家杀人——无论是战争年代,还是和平时期;无论是德国人,还是俄国人。现在,我应该认为你是在违抗官方政策,在独立思考吗?对此我不相信。我认为这是个陷阱。对不起,瑞莎,我认为他是想靠此一搏,想再回到国家安全部。他欺骗了你,现在他又想糊弄我了。”
里奥将身体往后一靠:这次行程一无所获。更让他担心的是:他们是在执行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吗?无论是现实方面,还是智力方面,他们的准备都毫无希望。
伊万在抽烟斗,仔细回味里奥说的话:“我恐怕不能帮你们。”
里奥可不盼望见到伊万——这个与瑞莎志同道合的人。他不得不面对他们之间迸发的火花,不得不近距离看看如果由瑞莎自由选择她会嫁给他的这个人。这仍然会伤害到他,这种伤害比失去地位、失去对国家的信仰更为严重。他曾盲目地相信爱情。也许他始终抱着这种想法,只是希望能对自己的工作性质起到中和作用;也许他在潜意识里需要靠相信爱情让自己更人性一点。这也是他对她的冷淡作出的极端辩解,他始终不愿意认为她有可能会不喜欢自己。相反,他闭上眼睛,庆幸自己拥有一切。他告诉自己的父母,她是自己一直以来梦想中的妻子。他说得没错——她一直都是一个梦,一个幻想,她也一直乖巧地予以配合。而实际上,她始终担心自己的安全,却向伊万吐露自己真正的心声。
门闩被拉开,伊万谨慎地打开门。www.99lib.net一看到瑞莎,他的怀疑顿时烟消云散,脸上露出笑容。她也报以微笑。
“里奥,放开他,让他证明自己。”
里奥答道:“如果国家做不到,那么只有人民出面。”
“所有这些谋杀案要么被误判,要么被掩盖真相,要么就归咎到心理疾病患者、政治敌人、酒鬼和无业游民身上,但他们与此事毫不相干。”
瑞莎打断他们:“我们现在不要深入讨论此事了。”
“这么说,你们俩人现在一起工作?”
“如果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怎么能抓住他?我的脑子里完全没有这个人的形象。他会是什么类型的人呢?到底年轻还是年长?富有还是贫穷?我们完全不知道从哪里下手——除了基本信息,比如他有工作,至少在外表看起来还算神志清醒,但这几乎可以是任何人。”
“他假装是一个持不同政见的人,实际是地下工作者,揪出其他反对当局的人。”
伊万的手指在疯狂地拽住电话线,想要挣脱。瑞莎摇摇头,走上前,用手指将电话线拉开一点,让他的脖子释放一点压力。
里奥仔细观察了一下街面情况,他在公寓周围没有看到地下工作人员的身影。有几个明显的监视场所——电影院门厅、这种食品杂货店的队伍、有遮掩物的门口。无论这些地下人员多么训练有素,对一栋建筑进行监视还是比较困难,因为这实在太不自然:一个人保持静止不动,什么事也不干。几分钟之后,里奥确定无人跟踪伊万。他们没有说明任何原因,在几乎快要走进商店的时候离开队伍。这很令人怀疑,但里奥相信,大多数人都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
伊万似乎不太相信他们,瑞莎碰碰他的胳膊:“拜托,相信我。”
里奥也很开心:专家显然强过报纸文章。伊万站起来,将烟斗放下来,走到旁边的柜子跟前,拿起电话:
公寓不大,但家具配置不错,木地板也洁净光亮。到处都是书:乍一看似乎都是审定读物、高尔基、政治论文、马克思。卧室门是关着的,大房间里没床。里奥问道:“还有别人吗?”
里奥挣扎着托住伊万:“瑞莎,转过身去。”
“我们最好能屋里谈。”
伊万无法掩饰自己脸上的惊讶之情,仿佛这是多么令人震惊的一件事。里奥没有说话,而伊万一边盯着他,一边琢磨:“你为什么拒绝检举?”
将整个世界挡在屋外,里奥与瑞莎在伊万身边坐下,向他详细描述案件特征,尽量将他们所掌握的有用信息都说给他听。里奥自己的总结是:“他说服这些孩子都跟他走,雪地里的脚印都是并排的,这个男孩同意跟他走进森林。即使案件似乎丧心病狂,但如果一个表面看起来丧心病狂的人不可能到处游走,这解释不通,一个表面看起来丧心病狂的人首先就会吓到这些孩子。”
“不是,我被降职为民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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