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挤在那里干什么？”苏拓边骂边推开人群。

正当苏拓应声答是的同时，安娜玛雅抓起他的手臂，吓了他一大跳。

“让我照顾他。”他又说了一遍。

“据我所知，五个。”苏拓叹息说，“马奇纳、史瓦帝纳、海楠柁·德·托罗、鲁兹和罗达斯。第六个大概也活不过今夜。但愿他还活着……”

苏拓扬起下巴，对她指着刚才她隐约瞥见的那一群黑影子。

在她身后，她听见西班牙士兵喘着气埋怨，他们表情痛苦，拉着坐骑，亦步亦趋走在陡峭的乱石堆里。

安娜玛雅摇头望着他，然后举起手，推开他。

“苏拓！”

苏拓勉强回过身去，张着嘴巴，轻轻地打了一下招呼。其盔甲的领口被撕破，紧身长裤上沾满血迹，在在证明了战斗之激烈。尤其是他的脸上甚至铁着一副愤怒和痛苦的表情。

毛毯下，安娜玛雅不断地按摩贾伯晔静止不动的躯体。她朝他赤裸的肌肤吹气，好似希望拨旺他生命里的火盆。她从皮带上取下那个装着古柯叶的袋子，快速地咀嚼，然后将汁液灌进心爱的人的双唇里。她持续不断地搓揉他的胸膛，非要叫他的心脏跳动不可。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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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过了良久，当整个兵营早已不再喧嚣，她听见贾伯晔的喉咙发出一丝微弱的喘息。之后，腹部马上跟着蠕动起来。

逐步登上山时，安娜玛雅猛地想起那个恐怖的陷阱，多年以前，就在这个地方，葬送了几位老王子的性命，他们都是对万亚·卡帕克忠心耿耿的英勇仆人，却成了瓦斯卡尔疯狂举动下的牺牲者。她先是发现一些打斗的痕迹，之后是一堆破损的兵器、痛苦呻吟的伤员，和几个四肢断裂的尸体，她感觉从前那种残忍的景象似乎再度重演，前后呼应。

“请问，”安娜玛雅坚持，“他在哪儿？”

她的语气不是冷淡而是坚定，令巴托罗缪一时语塞。他看见她弯身看着贾伯晔的脸，然后倾身向前，紧紧地靠着他，在后者的耳边喃喃细语。他听见一些奇怪的呢喃，混杂了奎楚亚方言和卡斯提尔语。之后，她将手伸进伤者的毛毯里，按着他的胸膛，慢慢地，规律地，按摩着他心脏部位的胸廓。她头也不抬地用西班牙文说：

再次，她将古柯叶的汁液强灌进他的嘴里。贾伯晔的呼吸声转强，较先前猛烈深沉。她那九-九-藏-书-网颗颤动的心紧贴着他胸膛上的肋骨。安娜玛雅先以双唇亲吻，后又靠上发烫的脸颊。一股腼腆和恐惧的欢喜充斥在她心里，就像他一样，好似她也重新获得了一个全新的生命。

接近山顶时，耳边传来一阵阵由战胜的古亚帕军队所发出的胜利欢呼、低吟、鼓乐和号角，声声震耳欲聋。安娜玛雅很清楚印加人无法在夜晚出兵作战。然而，在像古亚帕这种将领的带领下，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天晓得，陶醉在首次交战便得胜的兴奋下，他难道不想展开一场大屠杀，挫挫外国人的士气？

“战争已经结束了，苏拓长官。你们不会再遭受攻击，今晚不会，明天也不会。你没听见战鼓声已经停了吗？”

“我的责任是帮助他以教徒的身份抵达另一个世界。”

她大口地喘着气，试着叫自己放松心情，绝对不能害怕。然而，当一只手温柔地搭在她的肩上时，她还是忍不住吓得大叫了一声。

为避免在黑夜里形成太明显的目标，苏拓上尉队伍里的残兵并没有生火。一匹马累倒了，两名原本躺在泥泞地面上的疲惫士兵坐了起来，艰难地试着从地上站起。再远一点九九藏书儿，夜空里回荡着脆弱的呻吟声。亚勒马格罗飞快地奔向上尉。

“照她的话做！”巴托罗缪命令。

苏拓惊讶之余，连气都不生了。巴托罗缪高举那只指头异常的手说：

“哪一个？”

她偶尔也会合上眼，感受到身体逐渐往上升，仿佛被出现在山顶上的贾伯晔所牵引着，强烈地希望与他会合，触摸他，告诉自己他还好好地活着。

“假如只是这样的话，那么去忙别的人吧，我自会照顾他！”

“她说得对，苏拓上尉。让她做吧，拜托你们……”

“在他的四周各点燃一盆火，之后再拿些毛毯来……”

“贾伯晔。”

她马上开跑。她的印第安护卫队大吃一惊，安娜玛雅笔直地、好似划破黑夜般，冲向那些躺在地上、不断呻吟的躯体。

“反正我们帮不了这些人！还是尽快赶到山顶上吧，苏拓应该在上面等我们，那些该死的印第安混蛋或许还计划重新开战呢。”

稍后，当树枒间发出一些火光时，苏拓扯着嗓门跑过来：

“孟德鲁卡·伊·佛罗瑞斯？”亚勒马格罗hｔtp://wｗw•99lｉｂ•nｅｔ露出笑脸说，“那个法兰西斯科的爱徒？”

“你们都疯啦？我说过不准点火。”

安娜玛雅脱掉贾伯晔的上衣，正用细泥浆搓揉他的胸膛，边搓边回答：

早在与巴托罗缪灰色的眼珠对望之前，她便认出这个温柔的声音。

“让我来……”

她不管所说的话有没有人听见或遵从。她再次以奎楚亚方言命令，一直站在一旁的护卫队士兵，和所有的西班牙人一样，怀疑地打量着她。

“我方死了几个人？”亚勒马格罗问。

他们马不停蹄地赶路。把印第安人和西班牙人抛诸脑后，只想迅速赶回希马克·东宝，更顾不得天黑了，天气转坏了，衣服上沾着湿漉漉的水汽，黏在皮肤上。

不等对方响应，她又以奎楚亚方言下令，之后便躺在贾伯晔的身上，就像裸体做爱般，和他缱绻在一起。印第安士兵跑着送来了几件曼达，盖在他们身上，直到盖满为止。

“就是她的随从前来通知我们，你们被攻击了。”亚勒马格罗说。

“在那边，和一些伤兵在一起。”

等他们走到那个插满长矛的坑洞时，洞前横陈着一匹躯体支离破碎的马儿和两位脸部被石块砸烂的白人尸首，她突然担心九-九-藏-书-网起那些外国人肯定会气得大叫，把愤恨转怒到她身上。但是亚勒马格罗早向他的部下呼吁过了，并且命令众人继续尾随她。

等他们到达山顶后，发现古亚帕的麾下早已停止击鼓奏乐。或许他们得知西班牙的援军抵达之后，便已遁逃无踪了。马匹累得连抬头朝那些早在山顶上等候的人看一眼都嫌懒，但是苏拓的士兵依旧尖声欢呼迎向它们。推开拥抱的人群，安娜玛雅猜想自己看见了一群肩靠着肩、聚集在山脊尽头、静止不动的人影。黑夜里的黑影子，他们看似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不属于另一个世界。

“您要怎么做？”她轻声地问。

当她推开众人，跪在贾伯晔跟前时，所有忙着替士兵包扎伤口的西班牙人全都不说话。他的身上从颈部以下直到脚踝盖着一条毛毯，用衬衫破布条包扎的头部则裹着另一条毛毯。他的脸色异常地苍白，但是脸颊旁那摊血渍看似更严重，更吓人。他双唇微张，吐着一口游丝般的气，眼睑红肿。当安娜玛雅的指尖拂过他的脸庞时，手上不禁冒出冷汗。

他们身旁的两个大火盆立刻起火燃烧，将整个山肩陷入火海，黑暗里出现许多张惊愕且疲惫的脸庞。

“他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