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太子倒了。”

“可是，他确实私募兵勇。”

“皇上倦了，到内室休息去吧？”张妃关切地问道。

“稍坐一会儿。”李渊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

李渊见了，哈哈大笑，说：“朕不是说你。”

张妃听了，这才松了口气，仰望着李渊，说：“臣妾只是希望陛下身体永远康壮。”

“皇上还在大殿里。”

“话虽如此，这事就你们知道，让本王着急，这天底下，哪有这样做臣子的。你还是快快把你们的安排都与本王说了，也好让本王放心。否则，今宵大家都只能在这里，一直商议下去。”

令使部侍郎邻兵三万，前往朔方，招降梁师都。

“这可不行。”杜如晦说：“此计的提议，还是他房玄龄。”

“这个太子！孽子！！”

李渊听了，心中大失所望。李世民，你明明知道你大哥为何要私募兵勇，却还要说什么需查明原因。难道，无论是什么原因，还有比违抗父命更重要的吗？唉，你真使我失望。李渊正想着，突然听到侍从喊道：

“皇上圣喻，因秦王讨伐王世充、窦建德建立奇功，特将弘义宫赏赐居住，钦此。”

“长林军，殿下是不是已经招募了两千长林军？”

李世民与李建成，都是他看重的儿子。比较而言，在感情上，他更亲近李建成一些。因为一直以来，在他看来，李建成似乎更加听话，更容易管教。而李世民，却较有个性，遇事常有一些不同于自己的看法，特别是围困洛阳时，因为久攻不下，他曾发密旨招李世民回来，李世民竟敢置之不理。尽管后来的事情证明李世民是对的，而且非常之对。就因为李世民的坚持，才能够一举消灭了王世充、窦建德这两个强敌。然而，在李渊看来，他宁愿要一个听话的哪怕是打了败仗的儿子，也不愿要一个不听话的打了胜仗的儿子。李世民的公然抗旨，一直耿耿于李渊的怀中。对于君王来说，一个有能力的儿子固然重要，但一个听话的儿子似乎更为重要。李世民既然如此有个性，如今又有这么大的势力，也难怪李建成怕他了！李渊开始理解李建成，开始为李建成开脱，然而，他为什么就不能先争得朕得同意呢？想到这里，李渊由不得又叹了口气。

裴寂听了，慌忙回头，只见太子头破血流，昏厥过去。

裴寂从太原起兵以来，一直跟在李渊身边，虽无大功，却是事事顺着李渊的意思去办，为李渊解了不少的忧烦，被李渊视为亲信中的亲信，有时就做错了，也不加半点责难，如此大声喝斥，还是第一次。裴寂虽然心中不快，但看到李渊以往优雅从容的一张脸，现在变得如此忧戚疲倦，便也明白了李渊愤怒的根源，便小心翼翼地说：

听了秦王的话，房玄龄开口道：“杨文干乃庆州都督，原是太子府慕僚，是太子一手提拔到庆州上任的。这人虽然颇有文才，但却并无谋略，做了庆州都督后，别的事不做，就是大张旗鼓地收罗侠客武士，还公开说是为太子府用。现如今，他已招募有二千零四十三名侠士，兵器也已打造出来，就缺铠甲装备。”

李渊喃喃地说完，毅然地坐起身来。尹妃醒了，看到已经坐起的李渊，轻轻地唤一声“皇上”，忙着给他整理衣衫。

“我要你在庆州暗招壮勇，隐送东宫。”李建一字一句地交代杨文干说。自从杨文干离开以后，李建成就一直有些儿魂不守舍，容易发怒。

正想着，有人来报：

“对，这倒是个好主意。”李渊抬起头来，对张妃道：“你叫李勇去宣秦王来见朕。”

“父皇既然这么说了，儿臣只有从命。儿臣认为，要处置此事，首先需查明……太子，他为何要私募兵勇。”

“行了，你没有罪，你不过因为他是朕的长子，想替他说几句话。可是，如今满朝的文武百官，还有太子、秦王、齐王，这么多跟着朕享尽荣华富贵的人，又有几个对朕忠心耿耿。他们，一个个在朕的面前唯唯喏喏，恭恭敬敬，朕就是放一个屁，都说是天籁之音，敬之若神。可是，在他们的心里，却根本不是这样认为的。连朕说的话，太子竟然也敢置之不理，细想起来，还真叫人伤心。”李渊说着，脸色凄然地望着尹、张二妃。

“一定是秦王府里的人告得密，我知道他派有不少人在盯着东宫的动静。我已经让杨文干凡事小心又小心，可还是……”

在李渊走向皇权的战斗中，李世民学到不少，也展露了许多自己天才的军事指挥才能。李世民明白，这一次与太子较量，实际上是在暗地里与父皇叫板。他相信自己可以比较轻松地战胜他的大哥太子，但能不能得到父皇的承认，却有些拿不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需等到一定的火候才能做到，李世民不知他这时有没有这样的火候。派人去宫里密告了太子私自募兵以后，李世民想了许多，甚至惮尽竭力地猜测父皇将会怎样处置太子，可就是没想到，父皇会就此来征求他的看法。

“儿臣不配！”李世民虽然还是冲口而出，声音却没有上次干脆。

“怎么不配？朕就你与太子这两个儿子最亲，天下也就太子与你最有权威。如今要处置太子，除了朕，就是你。朕要你来决定，你就配。”

“快传太医！”裴寂一边大喊，一边上前扶起不醒人事的李建成。

“皇上，臣都知道，还请保重龙体，这些事情，问明了一定可以解决的。”

“为什么？”

李渊顺水推舟令李世民去征讨刘黑闼，心中稍稍地松了口气，他想趁此休息一下非常疲惫的身子，就带了尹、张二丽人，去了仁智宫。李建成的招募勇士一事，他也就一无所知。然而，李世民却知道了。长安来的密探，给他报告了李建成私招壮士的祥情，李世民静静地听完，久久不语，尉迟敬德忍禁不住，愤愤地说：

“如今首夏清和，芳草未歇。这里山光适人，林翠风凉，我们正好散发乘凉，开轩闲卧，跟着秦王好好享受享受，到时再来解决太子募集勇士的问题。”

“对，一定会。”裴寂肯定地说：“但是，你已经别无选择，你必须去仁智宫，见你的父皇。”

“我已经说了，你必须去，你现在已经别无选择。除非……”

“是！”

“夫君为朝中大臣流泪，臣妾为夫君流泪。夫君的泪是感伤的痛苦，臣妾的泪是感动的幸福。”

裴寂坦然地迎着李渊的目光，点了点头，说：“尽管如此，以陛下的神威，此事，还是可以解决的。”

“知道，正因为知道，我才为太子担心。”

李渊听了，微微一笑，抱紧了二妃。正在这时候，有通报传来：

“我还不知道这事情有多大，只是想来问问太子。”

果然不出秦王所料，真的又出了件天大的事情：李神通与李世绩等名将去征讨刘黑闼，却被他给打败了。现在，刘黑闼势力已发展到窦建德原来的规模，不但收复了窦建德原来政权的所有故地，还仿照窦建德的旧政权格局，又建立了新的政权。

“宣司农卿宇文颖觐见！”

听杜如晦如此一说，李世民顿时放宽了心。他知道，这位先生如没有周全巧妙的安排，是不会这样轻松调侃的。于是，盯着杜如晦说：

“你说得真好，太子殿下，真好！你９９ｌｉb•ｎet……”田妃倾慕地看着他。

李世民听了心中一动，随即又平静下来，说：“将军快去布置，就用洺水，淹败刘黑闼军。”

二妃听了，起身要回避，李渊拉住她俩说：“就在此侍驾，无须回避。”

“唉，看来朕是老了。”停了好一会，李渊又一声长叹之后，说：“张妃，你没有罪，你与尹妃，整日陪伴着朕，是朕的安慰。你们放心，朕不会严罚太子，只不过要让他受几日罪。”

“太子的卫士，已超过我们几倍，何故还要如此招募？”

“儿臣以为，此事是父皇的权力，一切应由父皇决定。”李世民毕竟是睿智的秦王，头脑灵敏，反应得很快，冲口就答了出来。

“既然这样，我听宰相的，去见父皇。”

“你都知道。”

“皇上可有话要交待。”

“司农卿宇文颖求见！”

李渊听了，心中虽然高兴，但更多的却是吃惊。我这个儿子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么快。刚刚还要追根究底，要找出太子募兵的原因，如今又来替太子说情？李渊心里这么想着，目光却逼视着李世民，愤愤地问道：

这事，直接与李渊和关东地区的地方官有关。本来，窦建德被俘以后，他的夫人曹氏和夏国的左仆射齐善行，以将府库财物分给士卒，让他们各自散去。然后由左仆射齐善行与右仆射裴矩等，率领遗留的部属，带着传国玉玺，投降了唐朝。河南、河北、山东等地原属郑、夏政权的州郡官吏见了，也纷纷降唐。至此，窦建德的夏国彻底灭亡，关东地区反抗势力基本平定。但是，窦建德押回长安后，却被李渊杀了。唐王朝派往关东地区的地方官，开始贪婪地追索窦、王投降官吏军人的财物。他们采取高压的手段，威逼这些投降官吏军人，使他们心存惊惧和仇恨。战争结束时，被李世民谴散的5万战俘，得不到基本的安排。他们衣食无着落，饱受歧视和生活困顿的煎熬，忍无可忍。就在这时候，窦建德的少年好友、部将刘黑闼，自称大将军，趁势振臂一呼，设坛祭祀窦建德，要为窦建德报仇。一时间，那些投降的官吏军人，那5万被李世民谴散战俘，纷纷归附刘黑闼，各地窦建德原来的官吏，也纷纷响应、支持。很快掀起了较大的对新的唐王朝的举兵起事。

“杨文干谋逆，当何处之？”

“除非什么？”

“不过。”杜如晦坦然地望着李世民，说：“长安城中，太子的势力已远远超过秦王，可他还要再招壮士，其用心可见。况且，皇上何等英明，尽管人赃并获，也不会相信太子谋反，只不过对他违旨私下募集兵勇之事，会给一些惩罚、一些警告、一些限制。这，正是我们需要的。”

宫中的刘公公来了，鸭子似地摇摆着，到了秦王夫妇跟前，喜笑颜开地说：

张、尹二妃忙过来掺了李渊，三人在侍从警卫的前呼后拥下，回到玉华殿。

李世民闻言，大喜，急忙出来，迎接他的长孙王妃。

侍卫应声而出，领旨刚要离去，李渊又放低声音，说：“慢，传宰相裴寂来见。”

残雪暗随冰笋滴，新春偷向柳梢归。洺水附近，两军鏖战正急；统帅大营，李世民正与尉迟敬德谈心；长安城里，李建成却正忙乎着扩展自己的势力。

李世民不作回答，反问尉迟敬德：“如今这里的战事，要速战速决，当用何策？”

“微臣拜见皇上！”

“宰相认为，父皇会不会因此废了我的太子之位？”

随着侍从的喊声，宇文颖快步走进御书房，他双腿跪下，君臣大礼毕，声音慌张地说：

原来，那杨文干虽说只是庆州都督，因有太子李建成作后盾，平时身边也畜养了许多谋士。闻听募兵一事暴露，杨文干立即召来众人商议。结果大家都认为：这样的事情，一旦暴露，念在骨肉亲情，太子定不会受死，可庆州参与此事的人，断然没有一个能够活命。既然横竖都是个死，不如干脆反了，如果大家齐心协力，可能还有一线生机。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在李建成被召进仁智宫的当日，杨文干宣布起兵。

李世民大败刘黑闼，再不恋战，率领大军，速回长安城。

秦王搬进弘义宫的当天，就去皇宫里给李渊谢恩。此时已近傍晚，万叶秋声里，千家落照时。如在以往，李渊此时定在后宫，与尹贵妃或是张婕妤一道，欢欢喜喜地打发自己的光阴。自从窦氏去世之后，李渊一直未立正宫。在与成百上千的女人云雨之后，已过半百的李渊，终于挑定了自己最相适宜的女人。或许是心理的相互理解，或许是生理上的最相适宜。总之，此时的李渊，硬是让一宫的丽儿坐守空房，独愿意与尹、张二妃在一起。纵是偶尔也想来点新鲜，过后总是悔之莫及。一个人，当他真正成了皇帝，当然不可能有普通人的爱情，更不可能有什么专一。他有的只是欲望与发泄，能使自己最爽的待遇。尹、张二妃能如此得到李渊的垂青，除了自身的条件，自然还有一颗象裴寂一样，能理解他的心。可惜，今晚此时，李渊不能快乐在两位丽妃的自身条件和理解的心里。当李世民离了秦王府，直奔后宫时，张公公将他拦住，告诉他说：

“我不能去，这次父皇一定会责罚我？”

“但愿如此，你去罢。”李渊挥挥手，送走裴寂。

“儿臣认为，他不该如此，不该在这种事情上违抗父命。”李世民冲口而出。

“想清了，我知道用什么办法来保住我的太子之位。”

“胡说，上一次他私募长林军，朕已当面交待过。这不单是他私募兵勇的事，而是他怎么对待朕说过的话。”

“陛下息怒，身子要紧，身子要紧。”

“既如此，为何还要私自募兵？”

刘黑闼的军队，大都是窦建德旧部，深受败军之耻辱，打起仗来，更是比原来勇猛顽强。李世民兵至，在洺水附近，与刘黑闼交战多日，竟不能占半点便宜。刘黑闼与李世民，双方在洺水附近相持两月有余，各有小的胜负。其间，李世民两次被困，险些丧命，手下大将，死伤多人。李世民遇到这样顽强的敌人，心中大惊，感慨地对尉迟敬德说：

“不想谋反，私募兵勇为何？”李渊大声喝斥。

张妃看着李渊说：“尹妃说得有理，陛下龙体要紧。”

“除非你真正想谋反。”

对于要查明太子私募兵勇动机的说法，李世民正在后悔。因为他话出之后，尽管李渊没有露出半点声色，聪明的秦王还是已经分明地感到了父皇的不乐意。这么看来，父皇对此事的看法，已了然于心，他已经不可能怀疑太子会起兵谋反。只是，没想到那愚蠢的杨文干，竟然真的就反了。父皇还是要就此事来问自己，可见，父皇还是坚信自己原来的看法：太子永远不会谋反。这么说，父皇是借此事来考察自己。想到这里，李世民似乎豁然开朗，刚好听到父皇的问话，便回答说：

“孩儿不敢，孩儿万万不敢！”李建成惊恐万分，再一次伏跪在地，连连瞌头。

“来人！”李渊大声喊道：“快，宣秦王来觐见。”

“臣妾有罪，请陛下恕罪。”

尹、张二妃听了，相互看了一眼。紧挨李渊坐下。太子李建成进来，倒头便拜，裴寂跟在后面，面色同情地看着太子。

“儿臣认为非常重要。”

“美吗？”田妃激动地问，为自己的发现而得意。

裴寂走后，李渊再看那岩溜喷空的飞雨，竟感到有种凌利侵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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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寒意，不由一挥手说：

李渊似乎也不含糊，目光罩住他，一字一句地问道：“如果，朕坚持要你来作出决定呢？”

“水淹。”尉迟敬德脱口而出，然后又补充道：“只是，如此一来，会累及许多无辜百姓。”

“儿臣有罪，请父皇惩罚！”李建成惊恐万状地抬起头来，望着他的父皇。

“陛下不要伤心，保重龙体比什么都重要。”尹妃轻抚着李渊的手背说。

李建成心中惊惧，连连磕头，撞地出声，一会儿，便砰地一声，倒在地上。尹贵妃最先见了，大声喊道：

“果然这样，这个二弟也真是太黑心。这回，是父皇令你来的？”

李建成已被押走了好一会，李渊的目光还停留在大殿的出口处。那儿有一盏宫灯，熠熠的光亮，如白昼一般将四周照得通明。曾记得，当年李建成出生时，也是在灯下。为了生他出来，窦氏从上午一直痛到晚上，最难受时，咬紧了嘴唇，甚至出了血。

“太子和秦王有你这样的父皇，真是三世修来的福气。”尹妃说。

“太子与儿臣一样，都是父皇的亲儿子，不会反对自己的父亲。”

“可是，秦王就只有那八百勇士，而你的长林军，已经有二千人！”

不久，裴寂匆匆赶来，李渊喝退左右，让裴寂来到跟前，愤愤地说：

尹、张二妃听了，感动万分，一左一右，靠紧李渊，万般温存地说：“谢皇上奖掖，臣妾能侍候皇上，便是万幸，能让皇上快乐，万死不辞。”

“儿臣是担心……担心输给秦王。”

“来人，给我传太子来见。”

李渊得知李神通和李世绩被打败的消息，就想让李世民再次前去征讨刘黑闼，只是顾虑到刚杀了他的好友刘文静，又顾虑到老是这么让他一人出征会让他感到朝中再无他人，思来想去，没让人去通知他这个屡建战功的儿子。没想到，他自己来了，又自请征讨。顺水推舟是李渊之所长，秦王又成了第四次东征的统帅。

“一个皇帝，难道要身体康壮，他的臣子，才不敢兴风作浪？”李渊扭过头来，一双龙眼，逼视着张妃，摇了摇头，说：“不，如果这样，这个皇帝未免做得太可悲了。皇帝之所以让群臣敬畏，靠的是皇权，是至高无上的皇权，谁敢藐视皇权，就只能去死！”

“可是，他不是已经反对了吗？置朕的旨意于不顾，私自招募兵勇？”

李渊闻之后，立即派出名将李神通和李世绩，前往征讨。却不料，在短短的两个月时间内，刘黑闼连连击败唐王朝名将李神通和李世绩的军队，势力很快发展到窦建德原来的规模，收复了窦建德原来政权的所有故地。今日消息传来，使得李渊大为震惊，再无心回宫与尹贵妃或是张婕妤作乐。早过了以往上朝的时间，还留下众臣在大殿上，商议此事。

李渊咬紧了牙关，嘣出一个粗重的“嘿”来。看着裴寂，好一会才紧张地问：“难道，他们之间，就到了这样的水火不溶？”

“这么夜了，他来为何？”

太子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心动，看到了真诚，由不得也有些心动，正待开口，只见裴寂移步走来。

“陛下息怒，不要听凭他人嚼舌。太子是皇上的长子，又是皇位的继承人，是个仁德厚重的大忠臣，怎么可能谋反？”扶李渊斜靠在自己身上，尹妃轻轻地给他捏着肩说。

“全知道了。”

“你不要再替他求情，朕知道该怎么处理。眼下之事，是要火速派人去拿了杨文干。你说，派谁去？”

围绕着刘黑闼举兵之事，大家已议论多时，就是还没有个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见秦王进来，便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说明白一点。”

圣旨下达之后，李渊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心里非常高兴。他带了尹、张二妃，来到兰芝谷中的玉龙亭纳凉。举目前方，只见“岩溜喷空晴似雨，林萝碍日夏多寒。”正悠悠然然，享受着这仙山里的美景美人，忘情地与尹、张二妃逗笑调情，忽见宫中内侍李立新匆匆赶来，凑到李渊的耳根旁，几句话后，李渊登时大怒，大声喊到：

“儿臣还是担心，担心他的实力！”

“可恶！”

李世民又一次凯旋归来，心中已没有了往日凯旋归来时的那份喜悦心情。他安置好胜利之师，即刻到仁智宫去见他的父皇。仁智宫在长安以北的宜君县，这里山色风景，画一般美丽。加上绿树成荫，清溪潺潺，实在是夏天避署的好地方。

“是他，好！只是，这么对待太子，是不是……太过了一点？”

见李渊高兴，尹妃极温柔地说：“陛下，有了这回教训，太子一定不敢了，为了你当初的想法，就饶了他这一回。”尹妃说。

李渊目光将宇文颖罩住，等着他的回话，宇文颖却再不开口，只将双目四顾张望。

“担心什么？”

“好了，我就重赏你二人。”

“重赏倒不必。”杜如晦说：“既然秦王关心，我们就把下一步的打算说出来，还请秦王明示。”

“为我担心？”

“陛下英明！”张妃说。

李渊摇了摇头，说：“用不着了，是内史侍郎唐俭，内史令俩人查明后派人来报的。如今证人就在宫外，还用得着再去查明？”

“你想清了，该怎么做？”

“朕也是为了自己。”李渊放低声音：“这话，朕只说给你们两位听。朕如果不做皇帝，哪能得到二位爱妃。”

“我的皇儿，父皇征战一生，从没怕过什么。如今，四海统一，大唐江山，空前稳固，可是，我却要来为你们兄弟俩担心！但愿我李家祖宗庇佑，我大唐江山，不会出现兄弟相残的事情。”

李渊高坐书案后面，目送李世民，待看不到他的影子，长长地叹息一声，在心里说：

李渊来仁智宫时，安排李建成留守长安，带了齐王李元吉，同来这里享受清闲，闻说李世民凯旋归来，令李元吉迎于仁智宫外。

“是的。”李建成松了口气，说：“这事父皇知道，也指责了我几句，但是我对他说，秦王也招募了八百壮士，他也就默认了。”

“秦王留下，其余都给我退出去。”李渊大声吩咐。

“我只是说有这样的可能，因为告发你的人，已经证据确凿。有人说你在私下募兵谋反，皇上得有个交待。”

“是的，他当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此事到此为止，不可再有私自募兵的事发生。”

“你又建如此奇功，父皇真不知道怎样嘉奖你。不如这样，你就留在这仁智宫里，我让人去接了王妃来，你们在此共宵这炎炎夏日，好好调理一下劳累的身子。”

“臣妾该死，请皇上恕罪。”尹妃诚惶诚恐地说。

“儿臣领命。”李世民说完，拜过李渊，匆匆离去。

“为夫君感天动地的情义。”长孙氏充满敬意地望着李世民，一双美眸犹似一泓清澈的泉水。

“参军对彼，如何知之如此详细？”李世民颇感兴趣地问。

“我现在唯一的愿望，是希望他们兄弟和睦，不要再相互猜忌。兄弟俩和和睦睦，待朕百年之后，一个做皇帝，一个做护国大将军。我大唐天下，世代相传，国家日益昌盛，百姓安居乐业。想当初，朕反了炀帝，自己做了皇帝，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李渊举目尹妃、张妃，真诚地说道。

“太子私募兵勇一事，他已经供认不诲。”李渊望着秦王，缓缓地说：“现在，朕已经把他拘在铁石房里。唤你来，想听听你的看法，该如何处之？”

“我怀疑，这可能从一开始9９ｌｉb•neｔ起就是秦王设下的一个圈套。”

“拘捕起来，听候发落。”

在尹妃的掺扶下，李渊走过千回廊，来到御书房。他端庄地坐着，慢慢地品尝一碗尹妃送到他手上温热的参汤。李世民来了，匆匆地来了，不待侍从通报，他已经出现在李渊的面前。

“不，我怎么会谋反？难道你相信？”

对于刘黑闼的起兵，李世民一直也在关注着。他一直认为没多大事情，有李神通、李世绩等名将去征讨就可以解决了。这一次，李世民万万也料不到，李神通和李世绩，竟会败在刘黑闼手里。看来，刘黑闼还真又成了气候，非得自己亲自出马了。这么想着，他缓缓地走上前去，对李渊说：

“陛下是不是找秦王来谈谈，也让他有个教训。”张妃说。

此刻，李渊并不在乎杨文干起兵之事，只是由此更加恼怒太子。这个孽子，怎么就这么无眼力，连个亲信都看不准，将这样重要的事，交给一个有贼心贼胆的逆臣。想到这里，李渊万分恼怒地大声叹息：

“秦王怎么就忘了？前年你到西山守猎，在林中，发现一商人被砍倒在血泊中，是秦王你救了他，还给了百两黄金让他在京城继续开他的皮货店。”

“陛下，不要为这些事伤心，保重龙体。”尹妃劝道。

“你，你真会说话。”李渊捧住尹妃一张美艳绝世的脸。

“在这种事情上？”李渊在心里重复着秦王的话，由不得心中生痛。可见，朕的这个二郎，他如今仍然以为，在有些事情上，可以违背朕的旨意。这，简直荒唐透顶！如果皇命可以违背，皇帝的威严将何以存在？！我既已知他的心事，也不必再追问下去了。想到这里，李渊微微地叹了口气，放缓声音问道：

“是啊，陛下，如今太子已经知错，让他解散召来的兵勇，什么事都没有了。”张妃说。

“陛下真是伟大，一番苦心，为国为民。”张妃仰望着李渊说。

“臣参见太子殿下。”

“针对秦王。”

“朕的话，你不听，他听！”

“这，倒还象一句人话。”李渊瞪着儿子，在心里对自己说，心中的那股阴狠之气，渐渐消去，余下的，只是愤怒。沉默了一会，他突然大喊一声：

李渊听了，哈哈大笑，说：“皇儿不忘学习，为父非常高兴。这仁智宫虽不及长安宫大，也可住得上万人。你只管召几位僚臣来就是，西面的这些房子，任由皇儿选用。”

“住嘴，你难道不知道，朕伤心的是他违抗朕的旨意。”

他亲自安排了这一次对太子的打击，仿佛是安排了一次保家卫国的重大战役，心里非常的高兴。在李世民看来，把皇权看得大如天的父皇，一定不会放过太子李建成的这一次忤逆。就算不要他的命，肯定会罢了他的太子之位。到时候，继承大统的人，舍我其谁？李世民越想越是意，表面上，却不敢露出半点端疑。

“难不成，太子你要与你的亲弟弟秦王开战？要演一场自相残杀的闹剧？”

“如果真是这样，我不去？”

“只因……只因孩儿见秦王府中人才济济，文臣武将，还有兵勇……”

从太原起事以来，李世民一直跟在父皇身边，虽说近几年是独自领军作战，但每次战前、战中，都能得到父皇的指点，感受到父皇的大力支持。父皇对战事的看法，常有许多与自己相左的地方，后来的事实证明，其中大多数父皇都是对的。与自己相比，父皇有许多棋高一筹的深谋远虑。每当李世民对这些领悟了之后，常会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这种时候，他就会真诚地为父皇喝彩。他会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一定要更加地努力，遇事也能如父皇这般深谋远虑。

李世民听了，万分高兴，急召杜如晦、房玄龄、尉迟敬德前来，商议如何应对太子私自募集勇士一事。杜如晦见秦王对此事如此着急，微微一笑说：

“私募兵勇，你指使的？”李渊一字一字地说，声音不大，却很沉重，犹如大雨来临之前的闷雷。李建成听着，心中惊竦，声音颤抖地回答：

裴寂见此，慌忙上前，伏跪于地，大声地说：

“你如果不去，你的父皇就有可能相信。”

夏日的傍晚，太子李建成独坐在府中的观景亭中，举目西天。看着那明明耀耀的山光，渐渐暗淡下来，心中有些儿失落的感觉，他回过头来，看一眼他的太子妃。

“快说！”李世民催促道。

“宣！”

“请皇上息怒，保重龙体。”

“是，不是！”李建成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浑身颤抖不已，终于，他镇定了自己：“儿臣从来没有想与父皇相比什么的念头，儿臣只是父皇的臣子，一生一世，永远都是父皇的臣子。”

“宰相还真有远见，你就去跟他说一声，让他火速召杨文干，明日见朕。”

“秦王妃到！”

此时，宇文颖已经颤魏魏地退出，御书房里，就只剩了李渊和李世民父子了。

李渊毕竟度过了劳劳累累的青年和壮年，而今已经58岁，就是躺在佳丽那香酥的胸口上，也常常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正在走向老迈，更有了走向老迈人的那份睿智。在人生的颠峰上，他凭高俯瞰未来，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往后的路，也清楚地知道自己这一路下去，将需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李渊虽说已经做了皇帝，到了这样的年龄，也象所有睿智的老人一样，开始变得实际，也开始变得宽容。除了权力和荣誉，他开始思考自己，比较实在地来对待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力，他要拥有；平凡而充满乐趣的生活，他需要。李世民平定了刘黑闼之乱，在大唐王朝广袤的土地上，就只剩下了朔方的梁师都还在抻着。这是个没多大能力的家伙，只要派吏部侍郎殷开山去，就可以解决。于是李渊下召：

记得那是一个荫霾盖日的午时，天气污晦得让人没有一点好的心情，王圭与魏征都走了，可他们的话却鲠在太子的心里：秦王一天天坐大，野心也如焰火遇风般勃勃腾起，若不及早加以制衬，恐怕这魄丽的大唐江山，不一定就属皇上钦定继承人的。想到这里，太子在心里恨恨地说：李世民，我知道你能力不错。可是你的长兄，李建成我也绝非是无能之辈。凡事自有天命安排，如果，你是太子，我不会有非份之想。可天命安排我做今后的皇帝，你却不能安守本份，伸手来争，要逆天意而行。既然如此，我只能奋然而起，为护我太子的身份，卫我今后的帝位，与你竞争到底。罢、罢、罢！为万全之计，我当再增加私人武装，以便到时候能战胜你这个欲夺我江山的贼人。想到这里，李建成召来他的亲信，他一手提拔的庆州都督杨文干。

“禀告皇上，微臣还未到庆州，杨文干就已经起兵谋反。”待侍从卫士退尽，宇文颖急急地说道。

“陛下太过劳累，是不是明日一早，再宣秦王来。”尹妃劝道。

“你违抗朕的旨意，该当何罪！”李渊又一次大声地吼起来。吼过之后，连声咳嗽。尹妃忙着给他抹胸，张妃忙着给他捶背，两位佳人，泪水涟涟地央求：

“你回答朕。”李渊打断秦王的思考，催促道。

李世民听了，沉思着点点头。在心里对自己说：手足相残，本不是我愿意，可人在宫中，为了自保，又不得不如此。只是本为同根生，相煎也不能太急，纵然是狠狠地回敬他一掌，也还是要手下留情。

秦王听了，不由得大惊。从父皇的逼视中，他已经看得非常清楚。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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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在怪自己。这相信，使他猛然想到自己，有时也会违背父亲的命令，特别是在围困洛阳时……难道，父皇还在为此事耿耿于怀？李世民在心里问自己。随即，又为自己辩护说，我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大唐江山，是为了一举消灭两个强敌，太子却不同，他的所做所为，只是扩充他自己的实力……

他来了，这么快，莫不是又有什么不好的消息？这念头掠过李渊的脑海，不由地大声喊到：

“秦王，你说说，杨文干起兵的事，是不是受太子的指使？”李渊静静地沉思了一下，平静地问道。此时，李渊不仅是恼怒太子李建成，他更加关心的，还是秦王李世民对他亲哥哥李建成的态度。

“问我？我能有什么事？”太子有些吃惊地问。

“夫君！”她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动情地唤着。

“这真是太好了，先生，我要重赏你。”

“是不敢比？！”

“担心……既然皇上已令你兄弟二人均不可再私自募兵，你为何……”裴寂说到这儿停了一下，肃然地望着太子，“你为何还要私自募兵？”

“儿臣罪该万死，请父皇降罪。”

“田妃，你去罢，宰相与我有要事商议。”太子说完，目送田妃远去，忙问裴寂：“宰相脸色如此凝重，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行了！”李渊眼瞪着裴寂，一摆手，再次打断裴寂的话。我怎么不知道他只是担心秦王？可是，他既然违背了朕的旨意，就该受到惩罚。朕是皇帝，绝不能容许任何人对朕有半点不敬，更不能容忍任何人置朕的话予以不理，包括自己的儿子。不然，皇权何威？朕又何威？难不成还真要象张妃说的那样，朕非常安康健壮，他们才不至于兴风作浪？想到这里，李渊抬起头来，望着裴寂说：

“他身为太子，多招募几个兵勇……”

“儿臣拜见父皇。”李世民说完，给李渊深深一揖，静静地等待父皇的圣喻。

“太子殿下，你看……”李建成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中，突然听到田妃小孩似的呼喊。扭头去看田妃那张脸，果然在灿烂地笑着，如同绽开的白合花，纯洁得令人心醉，温存地令人想拥在胸前。

清晨，大地刚刚苏醒，淡淡的夏阳，如流金般从精致的雕花窗中悄悄地泻进来。李渊积习般地睁开眼睛，转动着双眸，四处打量。他看到了尹妃半裸的胸，看到了她那娟秀的一张脸。

李渊知道她说的是心里话，不禁也动了真情，左右相视一笑，感慨地说：“现如今，也只有你们俩位，对朕忠心耿耿。”

太子听了，脸色大变，两眼紧紧地盯着裴寂，问道：“父皇他都知道了？”

裴寂听了，大吃一惊，稍作沉思，问道：

“陛下神武英俊，就是不做皇帝，妾遇上了，也会一见钟情。”

“有这样的可能。”

李世民虽然越来越不喜欢这个弟弟，李元吉也越来越忌妒他的这个二哥，但在这样的场合中，兄弟俩还是表现出应有的热情，他们相互问候着，来到宫里。李渊忙迎上来，拉了李世民的手，让他坐在自己的龙椅边，询问了战事后，李渊似乎有些为难地说：

仁智宫虽是在玉华山中，却是李渊登基以来所建的几座行宫中最大的一座，宫门雄伟，宫殿巍峨。其中玉华殿，更是气势壮观，陈设豪华，是为正殿。

“既然如此，为何私自募兵？”

“我只是担心秦王，夺了我的太子之位！”

那时的李渊，是多么年轻，还刚刚23岁。他为自己的第一个儿子即将出生兴奋不已，更为自己将为人父欣喜若狂。在窦氏的痛苦与李渊的兴奋中，他们的第一个儿子，终于瓜瓜落地。李渊记得，那一晚，这儿子的哭声，在静夜中是多么的雄劲有力。从接生婆手中接过这幼小的生命，李渊看见了他那乌黑发亮的眼睛，正清清纯纯地盯着自己。在孩子的身上，李渊看到了自己延续的生命，看到了宗室流淌的血液。李家终于有了第一个继承人，这孩子一定会为李家建立奇功，成就大业。于是，他给他取名叫李建成。这孩子没有辜负他的希望，一直以来，总是步调一致地跟在他身后，按他的意志行事，从来也没有忤逆过他。可如今却这么大胆，竟敢置他的话于不顾，去私募兵勇！

“皇上默认了你的长林军？”

“是臣自己请命前来，建议他请你去仁智宫当面问清楚再说。”

“败军新聚，竟这般强大有力，皆因心中恨重，为我原来疏忽所至。当初谴散夏军，若稍做安排，对其投降的地方官吏，若不威逼，纵然刘黑闼还是举兵，也必无眼前之势。可见，欲败敌军，先服其心，方可一劳永逸！”

尉迟敬德听了，点头称是。正要开口，却有密探带来长安的消息。

“那黄铁是何人？”

“妾闻你适才说皇权无情，其实并不是这样的。臣妾以为，任何权力都是人行使的。皇权也是如此，在有情人手上，就不会是无情的。”

“只是谋反一事，太子断然难为。”

“此事，是不是需要臣去进一步查明？”

“谢谢你！”李世民伸开双臂，将她拥在自己的怀里。

听罢杨文干起兵一事，李渊并无半点惊慌，只恨恨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

太子并没有回过头去，只是更加专注地凝视着田妃那张露出真诚欣喜的笑脸。这才是我的太子妃，美得……唉，这世上还真没有比她更美的。只不过，这只能在她真真高兴的时候。现在，又是什么使她如此地高兴？记得刚与她见面时，她是看到了一只蝴蝶，一只硕大的色颜异常艳丽的蝴蝶，他其实并不喜欢这只蝴蝶，但却为她的喜欢而展示出来的美丽惊呆了，于是也跟着她去欢天喜地地追着看这只蝴蝶。结果她没有追到蝴蝶，他却追到了她。如今，她又看见了什么呢？他终于跟了她的凝视，扭过头来。

“太子让庆州都督杨文干私自招募兵勇，准备谋反，你看此事当如何处之？”

李渊听了，长叹一声，点了点头。看着裴寂礼毕就要离去，又唤住他说：

裴寂听了，祈求地去望他，李渊却视而不见，眼瞪着卫士，看着他们把李建成押下去。

房玄龄听了，对杜如晦看了一眼，说：“这都是如晦的功劳，是他精心设计，在杨文干招募的壮士中，安插了几名我们的亲信。”

“王妃，我的王妃。”李世民紧紧地抱住她。

李渊虽说出身王侯，显贵之极，但在任太原留守之前，却一直不得志。任了留守后，又一直在为皇位而战。原来是身份显赫，心比天高，而却是位卑职低，忍辱负重。后来是箭在弦上，宝刀出鞘，指挥大军，攻城掠地。直到六年前，总算争到皇位。虽说可以称孤道寡，三宫六院，终是还没有结束天下的割据。西有薛举父子，北有刘武周、梁师都，东有王世充、窦建德，他们都已称皇称帝，拥有重兵，随时都有可能，取唐而代之。如今，这些个皇帝总算一一扫除，对唐王朝的威胁也荡然无存。在这六年中，他李渊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兢兢业业地治理他的大唐帝国。经过他六年的治理，无论是政治、法律，还是经济、文化，大唐王朝都已有了新的气象，步入了他李渊心仪的正道，开始进一步的完善和繁荣。李渊突然感到，他经登上了自己人生的巅峰，双腿已经乏力，再无从前的那股劲，头脑也迟顿许多，再无从前那般敏锐。

“太子到！”

“不是，不是啊！儿臣怎敢与父皇相比实力？”

李渊摇摇头，挥挥手让裴九九藏书网寂快去。裴寂走后，李渊身子一斜，靠在尹妃身上。尹妃轻轻地搂着他，如搂小孩一般。

“你，有罪？”李渊瞪大龙眼，俯视太子，适才的愤怒、感伤，早已荡然无存，那略显疲惫的脸上，夸张地露出许儿惊疑。

“父皇！”李世民见李渊太过愤怒，轻轻地唤道。

李渊点了点头，让尹、张二妃，扶进内室。

李世民此次回来，本有许多事情急待处理，现听父皇是这样的意思，想了想，回答说：“父皇的恩赐，儿臣领受。这里山青水秀，风景秀丽，又这样的凉爽安静，正是学习的好地方。儿臣近些年连连征战，甚少学习，想召来几位僚臣，趁此时间，给儿臣讲诗析典，解惑释难，还请父皇能够恩准。”

李世民听了，对长孙氏一笑说：“还真让你说准了，皇权也不都是无情的。”

“杨文干是杨文干，太子是太子。”

“这一点，皇上看得很清。”

聪慧美丽的太子妃，一直在留意着他，非常担心自己有什么地方出错，会触怒了他。近来，不知道为何，太子总是这般容易发怒，太子妃只能凡事都很小心翼翼的。对太子的许多事情，她虽然不是很清楚，但从刚才的留意中，她还是看得出来：太子在希望、企盼着什么，后来又有些失落。这，使她有些不明白。太子已经是人臣中的最高贵，是注定了要接皇位的人，怎么会是这样？太子妃极小心地迎着李建成的目光，尽可能温和地微笑着。太子看到了田妃的做作，心里有些不高兴，但他还是忍着，凝视着她，回报一丝儿淡淡的微笑。

听罢皇上牙缝里嘣出的“可恶”两个字，刚刚站起来的宇文颖卟通一声又跪倒在地。

李世民一听，知道一定是又出了什么大事，慌忙往大殿赶去。

“皇上，太子这一次私募兵勇，只是担心……”裴寂见李渊一直低头不语，忍不住要为李建成求情。

“好，就再辛苦你一次，速去平息了杨文干这个逆臣。”

“事已至此，我以他事为由，去长安召太子来。待陛下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再作处理？”

“父皇，刘黑闼乃窦建德之属下，今举兵起事，皆因在此之前儿臣清剿不尽，现愿统兵，再去征讨，务必一举尽除。”

李渊睁开眼来看了看，然后又痛苦地闭上眼睛，摆了摆手说：

“真象，象神了我的窦氏——太子和秦王的母亲！”李渊在心里喊到。他的目光，贪恋地停留在尹妃酥嫩的丰乳上，似乎想做点什么，又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李世民在窗前肃然地站立了太久，长孙氏看着心疼，她轻轻地来到丈夫的身旁。看到他眼角上有一颗晶滢的泪珠，长孙氏禁不住心里一热，伸出白皙纤细的手，小心地为他擦去。

“是儿臣指使，儿臣罪该……”

“愿窦氏在天之灵，保佑她的儿子们和睦相处！”

“他听了朕的话，没有再加一兵一卒。”

“你怎么吞吞吐吐，快说，还是什么？”

“我们回吧。”

自从进驻长安后，东宫与秦王府，还有齐王府，本来都有自己的卫兵，可他们都没有因此而能够满足。私下里，兄弟仨都在扩充自己的私人武装。出兵征讨刘黑闼之前，秦王府中已暗自收罗的勇士已近千人，而太子则半显半隐地私自招募了二千多名勇士，号称“长林兵”，分别驻守于东宫的左右。李渊知道此事，曾通过裴寂警告他们，私募勇士之事，到此为止，谁都不可再有增加。李建成得了父皇的警告，自然不敢造次，近年内，一直不再增加卫士。可是，自李世民击败王、窦凯旋归来，使他感到了秦王的压力，趁李世民再次东征，背着父皇，派出亲信可达志，去燕王李艺处调来幽州突厥精锐骑士三百，悄悄地安排在东宫内。除此之外，还派出亲信杨文干，到各地去招募武艺高强的壮士。

“儿臣愿领三万兵马，亲往平息。”李世民回答。

“是啊，只要陛下身体康壮，什么人都不能兴风作浪。”张妃握着李渊的另一只手，也轻轻地抚揉着。

“儿臣认为，太子不会指使杨文干起兵。”

“臣以为，太子造反，绝无可能，私自募兵，恐怕，恐怕还是……”

“宰相，你不是在仁智宫陪皇上消署，怎么有闲到这里来。”

“微臣罪该万死，乞请皇上恕罪。”

“依你看，这事……”

“这很重要吗？”

“既然知道，请太子马上动身。”裴寂催促说。

“美，真是太美了。”太子说：“在这夕阳散尽的时候，它，这温和而高傲的月亮，就是大地的主宰，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它虽然不象太阳那么耀人眼目、光芒四射，可在它清和温润光照之下，万物华新，使人有恍然若在瑶台做客的感觉。”

“下一步，我们就派黄铁去与杨文干联系订做铠甲之事。待交贷的那一天，请秦王设法通过宫中之人，将此消息透露给皇上，让他派禁军去当场捉‘奸’。到时候，太子纵有千张嘴，也难逃私募兵勇，企图谋反之兼。”

“杨文干在庆州私募兵勇，为儿臣指使，儿臣罪该万死，请父皇降罪。”

“儿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对，现在非常担心。”

“既然他知道这一点，为何还要废了我太子之位？”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不是……”张妃吓得语无伦次，额头上冒出汗来。

“你去罢，没你的事。”李渊平静地说。

“是适才途中遇见，臣想到得有一人去招来杨文干，故留他在殿外候着。”

“司农卿宇文颖正在殿外，派他去最为适合。”裴寂说。

“是不是因为太子俯上的长林军没有朕的御林军多，你，想与朕比比实力？”李渊冷冷地问道。

“臣听说皇上也这么对秦王说过。”

刘黑闼击败唐名将李神通和李世绩的征讨后，军威大振，势力大增。在众人的劝说下，刘黑闼在相州称东汉王，改元天造。他任命范愿为左仆射、董康买为兵部尚书，高雅贤为右领军，征王琮为中书令，刘斌为中书侍郎，将窦建德时期文武官员，悉复本位。设法行政，都仿照原夏国的。

当天深夜，尉迟敬德领了上万军士，在洺水上游，伐木建桩，垒石填土，很快筑起高坝，截断了水流。第二天一早，李世民全军出动，于洺水之畔与刘黑闼决战。刘黑闼见了，心中高兴，亲率步骑兵二万三千人，强渡洺水，要与唐军决一死战。可是，他做梦也没想到，二万三千步骑兵正渡河时，突然洪流涌来，河水倾刻涨至深有丈余，刘黑闼大军，溺死就有数千。洪流来时，李世民率唐军早登河畔小山，待大水过，蜂拥杀至。刘黑闼“洪灾”劫难之后幸存的一万多人，已经淹淹一息，又被宰牛杀猪般悉数屠杀，刘黑闼大败，只与范愿等二百余骑得以逃生。

“你怎么也流泪？”秦王从感伤中醒来，双手捧着长孙氏一张娇美的脸。

“裴寂，朕适才心烦，对你发怒……”

啊，是一轮明月，一轮如雪花般洁白无遐晶滢的明月！它是这般的温和而又是这般高傲地孤悬天际，山峰、流云，还有淡淡的清风……这人世间的一切，仿佛都只是在为它而存在，为衬托它这冷清的美丽，才到这人世间来。

裴寂并不吭声，只是静静地看了看太子，然后又看田妃一眼。

“担心，输给秦王？”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