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绯不知该如何回答，而柯景伦却坚定地开口道：“您的女儿，和我们死去的朋友一样，一直在为了全人类的正义和自由而战。”

秦枳非常明白，在这个时候甚至不可以给予任何安慰，因为此刻的她就像是一座濒临倒塌的废墟，一旦碰触，就会崩溃。

“保护自己，也是人类正常的本能吧。”

老人沉默片刻，然后走上前去拉住女儿的手，带着她往楼上走去，一句话也没有说。

“当然。”秦枳走过桑荷身边，“你可以考虑清楚再答复我，不过你姐姐的时间，好像已经不太充裕了。”

晚上八点一刻，桑荷端着托盘从姐姐的房间走出来，上面放着一口也没有动过的番薯糖水。她走到厨房，看到正在喝水的秦枳，于是问道：“你饿了吗？锅里还有好多，盛一碗给你好不好？”

与桑荷的那一枚，一模一样。

“谢谢，”秦枳笑了笑，“我八点钟以后不吃东西的。”

他说：“下周我们就要上庭了，过两天我还要再飞一次北京取证，这个时期对你我而言，都非常重要。我想你应该也清楚，这个案子你接了却不做，意味着什么。

果然，桑荷十分迷惑地望着他：“不是开玩笑吧？”

季晴川望着她的背影，等了许久都不见回应，终于叹一口气，又开口道：“穆庭藏书网恩已经死了，可是你现在有我，不行吗？”

看了看手表，他想，还有大约十个小时到天亮，这些时间，已经足够他去理顺一个案件的来龙去脉了。

那一晚，秦枳出乎预料地没再拒绝留宿的建议，只不过他的房间由主卧室变成了阁楼。他反而更喜欢这个房间，已经偏郊区的房子，透过天窗可以看到很多的星星，即使开着一盏壁灯，也仍旧很亮眼。

“想为她做点什么来弥补吗？”沉默片刻，秦枳忽然这样开口。

“可是我觉得自己非常糟糕，下意识的反应不是保护她而是推开她，我们是姐妹啊，并不是街上随便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九点以后水也不会喝了，”秦枳十分配合地放下手中的玻璃杯，然后又补充道，“我父亲生前是做医生的，所以家里对于饮食的要求很严格。”

递上名片之后，桑伯请他们进来坐下，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秦枳便笑了起来：“那很容易，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哦。”桑荷放下托盘，沿着餐桌坐下，罕见地没再说话。

全纽约享有盛誉的季晴川大律师，没什么客套地直接闯进了桑荞没锁门的房间，然后放下了一叠资料，声音很有些低沉。

“什么都不吃只喝冷水，对肠胃也不太好吧？”九*九*藏*书*网桑荷好心提醒。

不知为何，在秦枳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桑荷才刚说过的那匹受伤的狼。

只是此刻她浑身都已经湿透，雨水夹杂血迹，滴滴答答地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她的声音有些嘶哑，眼神非常空洞，表面的平静也只是对精神过分疲惫的掩饰。

“什么都别问，我只想来这睡一会儿。”望着眼前三双表现出不同程度吃惊的眼睛，女人却非常平静地开口。

老人闻言，不禁倒吸一口气，良久才抬起头来，点了点头。

桑荞躺在床上，不知是睡了还是单纯地疲惫，没有一丁点反应。

全人类的正义和自由？到底是多疯多傻的人才说得出这种话来？那种东西究竟是否存在过都还是未知数，又值得谁去为之拼上性命？

“你的亲人出了意外，我也很难过，但握在你手里的，同样也是别人的亲人的自由与生命，这是你获得律师执照时曾宣誓终生捍卫的。夏琳，在这里跌倒，你就彻底输了。我言尽于此，希望明天早上可以在事务所见到你。”

一旁一直没开口的秦枳站了起来，走到厨房去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打开冰箱门的那一刻，他忽然“噗”的一声笑场了。

秦枳坐到客厅的角落里，而桑荷则默默站到了父亲的身后。

桑荷抬起头来，理所当然地拼藏书网命点头。

老人沉默许久，却并没有回答刚刚的拜托，只是望着眼前的两个男人，忧心忡忡地问道：“……我的女儿，一直在从事着这样危险的工作吗？”

就像那个名叫秦柑的傻瓜一样，警察，全都是这样一群冲动而又理想主义的笨蛋吗？

虽然可以看出那些血都不是自她的身体中流出来的，但她仍旧像是受到了足以致命的伤害，野兽一样只想找个洞穴将自己掩埋起来，独自疗伤。

“我和艾伦都是夏琳多年来的挚友，很抱歉现在才登门拜访，实在是从来没有听她提起已经把您和妹妹接来了纽约这件事。我们原木是不放心怕她出事，一直跟着她的车，所以才找到了这里。”首先开口的是欧阳绯，在庭恩人狱之后，一直是他代为履行着邮寄照片的职责，“出事的人，是庭恩，您应该知道这个人，他……遭遇了枪杀，抢救无效，在一个小时之前，去世了。”

“嗯，”桑荷点点头，像是有些内疚，“你知道吗，她刚刚出现的那一刻，我以为她杀了人，不是以为她受伤了，或者遭遇了什么意外，本能的反应就只有‘离她远一点，靠近会有危险’，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为什么不信她？为什么不能像爸爸一样，什么都不问就知道，她是清白的？”

所以他透过骨子里的血色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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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孔中的碧绿，只看到了这个一闭漆黑的世界。

“夏琳，我也是个男人，我容忍不了，我没有爱你到放弃一切原则的程度。”

“杰特……”桑荞终于哑着嗓子开口，却并不是季晴川所期待的回答，“我很抱歉，但我真的没有任何力气去求得你的原谅……”

不过片刻工夫，欧阳绯和柯景伦已不请自来。

男人苦笑两声，然后毫不迟疑地起身告辞。

那是鲜血的颜色，不管是颜色还是味道他都很熟悉。

在这间阁楼的正下方，就是桑荞的房间。整整一天，她没有任何的响动，也没吃过任何东西，只有手机一直响个不停，直到傍晚才不响了，是因为打电话的那个人，亲自登门了。

“这是有预谋的杀人，而且我们警方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是买凶，行凶者是职业杀手，从下手的专业程度和改装后无法追踪的子弹都可以证实这一点。”柯景伦进一步说明，却被欧阳绯不动声色地碰了一下手肘，才忽然意识到对方的身份，这才摸了摸鼻子，生硬地转换了话题，“不过您放心，这件事就交给警方来跟进，99lib•net夏琳这些天就有劳您多加照顾了。”

桑荷毕竟涉世未深，想要取得她的信任实在是太过轻而易举的事。

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完全可以用惊艳来形容，即便在如此尴尬的情况下，却教人丝毫无法忽略她的面目。

似乎是第一次，在他的浯气里包含了示弱的口吻，桑荞的肩膀忽然抽动了一下，却仍旧没说话。

桑荷搬进来这两个月里接待过的客人加起来大概也没有这么多。

或许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将嘴角嘲弄的笑意抹平，平静地喝了半杯水，就听到客人起身告辞的声音。

“很担心你姐姐？”秦枳随口问她。

“我明白，我给你时间，也请你给我时间。我想，我们都需要冷静，如果你想通了，亲口告诉我，我会放你自由的。”

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他下意识地抻了抻T恤下的项链，皮质的绳结，套了一枚铁艺的链坠，是一朵百合的造型。

回头无意瞥见过厅里镜中的自己，绿宝石一样的眼睛，狼一样犀利。可即使如此，在他闭上眼睛的时候，能够看见的也仍旧只是一片血红。

半个小时之后，季晴川留下的那份资料已经拿在了秦枳的手上。

而惊魂未定的桑荷看着姐姐的背影，又转过头去看着秦枳，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反应来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