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日本的时候，秦枳的伤口尚未痊愈，几乎是在旅途刚刚过半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发烫，尽管桑荞竭尽所能的悉心照料，秦枳还是在回到纽约的第一时间，毫无意外地烧了起来。
他的表情在一瞬间凝固，却又在下一秒不动声色地微笑起来，向着桑荞伸出手去：“我等了你好久，忍不住有点担心起来了。”
在电梯门阖上的瞬间，季晴川望着秦枳将桑荞抱在怀里的动作以及面对自己警告性的眼神，忽然笑了起来：“夏琳，明天上午十点半到我办公室一趟，很重要，我等你。”
片刻之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放开了她的手，继续向前方走去。
桑荞想要回头，却被秦枳有些强制地揽在自己的胸口，所以她无法看到那一刻秦枳脸上凝重的表情，以及季晴川站在那里，扬眉浅笑的挑衅。
仿佛没有留意到她的表情，扶住她的手慢慢移到她的肩，然后，他轻轻皱了
眉头：“穿这么少…
九九藏书…”
桑荞的身体几乎僵住，他们之间再没有一句对白，只是等待着电梯缓缓匀速上升，直到十九层终点抵达，“叮”的一声，大门打开，秦枳的脸庞忽然出现在眼前。
紧随其后的附件详细罗列了目标人物的生平以及近期的所有行程，包括建议方案和狙击位置。
秦枳的眼睛渐渐眯成了一条线，作为北半球第一名的金牌杀手弗兰西斯，他的最后一个目标，竟然是季晴川！
他并没放开手，漆黑的眼瞳里几乎能够清晰照出自己的影子：“我最近似乎总在对你说这句话，好久不见，夏琳。”
“你刚刚才说过，几步而已。”
“我和绯，很快就会去华盛顿，正式提出对特拉亨？伯格家族的起诉，”他平静地开口，带着
一如往常的骄傲和自负，“特拉亨？伯格家的大少爷勒呕，已经决定和警方合作，和浅野夫妇一样，他们都提供了大量决定性的
九九藏书
证据；之前一直消失在公众视线之外的宋懋平，也在我们的保护之中；还有绯的同事们这些年搜集到的大量资料，我想不到我们会输的任何可能。当然，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我们都能够活到开庭。”
“真的没关系。”她想要婉拒对方的好意，而男人的手已经按住了她试图归还的意思。
那一刻桑荞的胸口忽然泛过一种不知是难过还是释怀的情绪，就好像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正在与十年前的琳恩缓慢重合一般。她抬起头来，一向冷漠的语气里带着不善掩饰的关切：“那你现在，不是应该好好保护自己吗？这么晚了，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屏幕反射出他的样子异常憔悴，他却似乎毫不在意，连续输入三串密码，打开了自己的私人邮箱，果然，一封未读邮件的提示音响起。
季晴川听到他的声音，轻微地皱了眉，然后放开了桑荞。而桑荞礼貌地将大衣退还给他，走出门去，握住了秦枳的手。
那天晚上，他们没有提起有关于季晴川的任何话题。
因为，此时此刻站在她身后的，正是好整以暇的季晴川。
“案子，进展得怎样了？”
在狭小的电梯间九-九-藏-书-网里，他以从未有过的悲伤表情，拥住她的身体，在她耳畔轻声开口：“我真的，很想你。”
说完这句话，他再度伸出手来，是牵手的姿势，她沉默片刻，也伸出手来，是握手的姿势。两人彼此凝望，然后，他放下了手，向前一步，拥住了她。
她走到床前，用自己的额头轻轻贴上秦枳的，取过温度计看到指针仍旧停留在39.5度的高温，不禁有些担忧地皱起了眉。
“陈年旧事，也值得拿来揶揄我……”她伸出的手还没落下，已被对方握在了手里，桑荞愣了一下，两个人几乎同时停下了脚步。
他低低地咳了几声，尽量把目光集中在屏幕上，然后点开了那封邮件——
“从超市到公寓，几步而已。”她将右手的便利袋换到左手，顺便不动声色地离开了他的怀抱，而季晴川却好像没有放弃的意思，脱下半长的藏青色大衣，披在了桑荞的肩上。
已经走到楼下，他按下电梯开门，偏过头微笑起来：“现在就是最后的时刻了。”
次日清晨，桑荞换了件白色小立领衬衫，脖子上戴了一条维维恩·韦斯特伍特土星锁骨链，黑色铅笔裤配黑色绑带及踝靴，外
九九藏书套一件灰蓝色的设计款麂皮西装夹克，袖口一如往常般拉到小臂的位置，长发绑了马尾，背一只托斯卡纳酒红色的赫尔墨斯时尚指南。
听他这样说，桑荞倒有些语塞。而季晴川伸出手来示意同行，两人就在这样的夜色中缓慢地并肩而行，有一些难以言表的尴尬渐渐弥漫开来，路程几乎过半，她才开口。
“我们以前也常常无话可说，却从没见你试图找什么话题。”他微微扬起了嘴角，像是玩笑一般抱怨着，于是桑荞就笑了起来，下意识地用空着的手轻轻捶了他一拳。
他的笑容太自然了，就好像他们的关系比起从前没有任何变化，倒叫桑荞隐约有些恍惚，于是默默别过了双眼：“刚刚才下了飞机，真巧。”
他走回卧室，在桑荞的梳妆台前拿起她日常服用的口服型避孕药，将里面的内容全部调换。做完这些之后，他按下了书桌上笔记本的电源。
身后关上大门的声音异常轻微，秦枳却忽地睁开了眼睛。他下了床，站在窗边确认桑荞的车子已经驶离，然后走到玄关去，在自己的大衣内袋中拿出了一包白色药片。
“我不是刚好遇见你，而是看到你之后就那么不管不九九藏书网顾地停了车冲到你身边来的。”他仔细凝望着她的脸，“我以为在冬天过去之前都不会再见到你，夏琳，我很想你。”
桑荞拿了处方出门买药，又采购了一些必要的食材，走出超市的时候，已经黑透的夜色里居然零零碎碎地飘起了雪花，这是纽约今年的第一场雪吧，没想到来得这么早。桑荞耸了耸肩，抱住衣衫单薄的自己，低头向着回家的方向快步走去，不留神却被逆行而来的年轻人撞到了肩膀，雪天路滑，桑荞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便向着路边倒去，她暗叫一声糟糕，下意识地护住了手上的瓶装糖浆，忽然背上暖暖的触感传来，身后已有一人扶住了她的腰，忙不迭回头道谢，那一刻，笑容忽然凝固在了她的脸上。
“嗯，”她微笑着，抬起手来覆上了他的手，“我很快就回来，粥已经做好了，药和水也都放在桌子上，等一会儿你能起床了就吃一点，好不好？”
“祝贺你到达最后的工作，美国律师，杰特·J.”
“你要走了？”他滚烫的手贴上她的脸颊。
秦枳几乎是在半清醒半昏迷之间点了点头，桑荞便再度俯下身去，轻轻吻上他的脸颊，然后帮他掩好了被角，起身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