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苏女士，韶韶立刻板起面孔，拿邓志能开刀。

咦，这可不是同事送的，同事们都知道她最讲实际，一只耳杯走天涯，喝茶喝汤都是它。

同事笑道："着色我就不会了。"

"啊。"

"我们回家再谈。"

半晌，韶韶抬起头来，她也明显地比今早苍老了，"我不想再发掘往事。"

"苏女士。"

小邓是个体贴的人，一见，便知妻子想的是什么，他想想说："查出究竟，然后将之搁在脑后，一劳永逸，也是好的。"

"好，明日一起向上头要求放假。"

小邓立刻举起双手，挡在头上，表示无招架之力。

"她的姓名，也许就叫苏舜娟。"

"你凭什么那样说？"

这时有人按铃，门外站着新闻室的办公室助理小明，笑嘻嘻："他们叫我送来的。"

"你爱我吗"，巫山盟的对白尚历历在耳，韶韶蜷缩在床上，仿佛回到七八岁模样。

趁还有假期，就试一试吧。

"啊，"她怔住了，但随即说，"可以，可以，我们出来喝下午茶。"

她站起来，这时，韶韶发觉她比进来时老了许多。

不知怎地，那没有间隔、闹哄哄的新闻室早已成为她的精神寄托。

那年轻的摄影组同事侧侧头，"真没想到彩色摄影会这样普遍，黑白底片除却我们这些行家，简直已经没有用。"

这时邓志能忽然叫她："韶韶，过来看。"

"每日在何处午膳？"

韶韶的同级同事育有一婴，平时因工作繁忙，交给保姆打理。放假了，内疚的母亲特地花一个上午弄了一锅鱼粥，自以为美味非凡，谁知那一岁大孩儿不领情，不肯品尝，那母亲忍无可忍，把办公厅的威武使出来了，整个锅压在孩子头上，结果母子相拥大哭。

第二日，邓志能来接她上班。

"随便乱吃。"

"也许只是祝我们一路顺风。"

这时，苏女士说："韶韶，有他照顾你，我放心了。"

"哎哎哎这不是你。"

"你的肉身已是归家娘了。"

母亲生前，韶韶也曾努力为她添些好品质衣物，却同苏女士有一段距离，苏女士的优雅是长年累月讲究的成果。

韶韶低下头。

分手时霍永锦十分平静地说："你永远找不到像我这样的人了。"

母亲索性噤声。

小邓拿到电话，"好家伙。"他兴奋地说，"区韶韶，我早知道你会办事。"

以致韶韶说："早知把她也请来了。"

"每个中年太太都是脸圆圆，毫无分别。"

"一点不错，"年轻人满脸笑容，"让我看看，我这里还有她的电话号吗，九二三四五六零。"

而母亲，母亲正伏在床另一端的小书桌上，靠一盏六十瓦小台灯，连夜操作。

韶韶轻轻叹口气。

"苏女士？"小邓却紧张起来，"让我同她讲——"可是韶韶已经放下话筒。

小邓却说："那位苏女士并没留下电话号码，你猜，她还会不会同你联络？"

睡足了，又晒过太阳，肤色健康，穿便装，韶韶看上去十分年轻漂亮，邓志能在另一张桌子看新婚妻子，无限怜惜，真要对她好一点，她已经无父无母，孑然一人。

"有无贺卡？"

"对不起。"苏女士连声道歉。

"她在你两三岁时还见过你。"

"真正蓬勃，是在七零年左右，人各一机——照相机。"

电话铃响，是邓志能的声音："睡不着？"他猜得到。

捕风捉影。

韶韶不住哭泣，她记得母亲说过："韶韶，志能也是个孤儿，对他好一点儿。"

"韶韶未出世他已故世。"

做公务员做得一点隐私也无，也只得新闻部。

"有。&qu九-九-藏-书-网ot;

"该姓名对你有特殊意义？"

他们随后忙着收拾衣物出门。

"咦，"小邓到这个时候才说，"下雨了。"

如今电视上一个当红的新星像煞当年的霍永锦，每次在荧幕看见那小伙子，韶韶就无限感慨，心中牵动，凡是女性都怀念英俊的面孔。

"韶韶是遗腹子？"

"正是。"那边也笑。

说得是。

已经拿起听筒，幸好这次没脱口答"新闻室。"

小邓一味认错，"是是是是是。"

"不是你说的吗，他是谁不重要。"

太迷人了，便会爱恨交织，真可怕。

"谢谢你，咦，这是彼得兔子吗？"

她对邓志能，是不同的一种感情。

韶韶微笑，"我很少穿长大衣。"

"不过，穿上也真好看。"

"哪一位？"韶韶笑问。

"弥足珍贵。"

若想这种恶梦不再持续下去，她非要把答案找出来不可。

韶韶松口气，叫声"苏阿姨。"

"苏阿姨，这位短发圆脸的姑娘，是当年的您吧。"

苏女士笑了，"好，好，但愿我的女儿也有这样的眼光。"

"苏阿姨是半个自己人。"

韶韶双目湿润。

"你的大衣挂哪里？"

韶韶轻轻说："有人活到八九十岁，家母没有。"眼睛看着远处，动都不敢动，可是过一刹那，睫毛一霎，眼泪终于滚了下来。

韶韶问："是我生父吧。"

韶韶见她不想说，便握住她的手。

小邓恼怒，"你胆敢剔除我！"

因约的是长辈，韶韶早到十分钟。

"她一定目睹你母亲改嫁。"

韶韶已经睡着，一脸平和。

二人立刻细细欣赏。

"是是是是是。"

苏女士忽然泪盈于睫，"你同香如长得一个模样，刚才我一进门，吓了一跳，寒毛全竖起来，心里直叫，香如，香如！"自手袋中掏出手帕拭泪。

"姻亲而已。"

"您是家母的——"

小邓叫："喂，你这人怎么搞的？"

"有一位老先生，从前做美工，如今退休了，情商客串，不知行不行。"

大学里有个要好的同学叫霍永锦，广东人，可是英俊的长方脸却似北方人，他家里希望他早婚，因是唯一的男孩子，偏偏韶韶已决意要照顾母亲，婉拒了他。

"咄！"

韶韶莫名其妙，"不是你催我结束对白吗？"

"没有，谁来了，伊利莎白二世？"

"哪一位？"她爽朗的声音来了，"我是苏舜娟。"

韶韶呜咽。

一代不如一代，一代比一代辛苦，这一代最辛苦的是已经认为辛苦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虽然俗，照样玩得很高兴。

"有机会一定要介绍给我认识。"

韶韶却密切注意门口，四时零七分，一位穿名贵套装的太太一进来，韶韶便站立迎接。

他们最终目的地是繁荣安定的夏威夷群岛。

拨电话的时候手心有点冒汗，"我找苏舜娟女士。"

邓志能搂着妻子的肩膀，往停车场走去。

"一个月。"就这样决定下来。

"再说，人家会以为我同你夹好了做圈套，一个扮红脸，一个做白脸。"

"我们好像没有见过面。"

小邓蹬足，"你并不关心自己身世。"

因为家境不太好，韶韶直到要过了二十岁才有机会乘飞机，不过母亲已尽量带她四处散心，她最喜欢澳门，同母亲坐三轮车，买蛋卷、看电影，还有，去拉吃角子老虎机器，赢过十块钱，母亲告

九九藏书

诉她，那机器又名"一只手臂的强盗。"

上了年纪的女子用本姓出来办事见人，相当罕见，一般都自称李太太、张太太，韶韶又想起她母亲，妈妈生前一拿起电话，必定报上姚香如三字。

"是区小姐吧，现在要叫声邓太太了。"声音轻柔，是位伯母。

"毫无头绪。"

韶韶答："我马上叫摄影组同事替我翻底复制。"

就这个题目本来已经可以好好吵一架，可是微风阳光细沙着实地软化了韶韶，她改变话题说："你知否整个威基基是人造沙滩？唉，假作真时真亦假。"

上面写着"区韶韶小姐新婚之喜，苏舜娟敬贺"。

很自然地，四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小邓问："要不要我过来？"

"交给你了。"

"是是是是是。"

"嗯，也许，茶具用得着，将来可以招呼客人。"

幸亏行李简单，三扒两拨就收拾好。

"邓志能，没想到你毛病不止一点点。"

对方是一个年轻女子，"请等等。"

售货员是个年轻男子，更好办了。

韶韶说："我们速速结婚吧。"

不过母亲说过："可是他们也给你乐趣。"

苏女士立刻抬起头，细细打量小邓，像她那样见多识广，经验丰富，又有智慧的前辈，几乎一眼就能看清楚一个人的底子。

"苏女士，我是区韶韶，还记得我吗？"

"呵，我终于自你嘴里听到这三个字了，苦尽甘来，守得云开见月明。"

"我有两个孩子。"苏女士微笑。

"狗拿耗子。"

她梦见自己来到一间小小的房间，光线柔和，一个中年人背着她坐。

韶韶沉默。

韶韶一看，"不认识，也许是路过的好奇人。"

"况且母亲的事，她不一定全知道。"

"人呢？"

韶韶问："我呢，我有无贡献？"

睡到日上三竿，喝杯香槟醒醒神，再决定吃日本菜还是吃法国菜。

梦中见到母亲来抚摸她头发，她伸出手去，发觉自己的手小小，是个婴儿，这个时候，闹钟响了。

这时，连韶韶都觉得这位苏阿姨反应十分激烈，非比寻常。

"是，一入区门深如海。"

他手内握着张放大照片，前方当然是一对新人，后边是观礼宾客，小邓指着其中一位太太问："这是谁？"

即使是可爱的邓大嘴。

韶韶点点头。

她拿着礼物空盒到威治活公司去查访。

韶韶没想到邓志能会那样冒昧，不过，韶韶本人也渴望知道。

韶韶没好气，指着照片中其余的面孔，"那么，她，她，与她呢，又是谁？"

韶韶摇摇头。

"同学。"

"是苏舜娟女士是吗？"

母亲疑惑，"不是说升了级，环境如此恶劣，如何撰稿？"

"你有完没完？"韶韶笑骂。

"对此刻的你来说当然微不足道，可是我好奇。"

"苏女士，我们正出门到飞机场去呢。"

韶韶十分唏嘘。

咖啡室外自有接她的人。

先看照片，拍得真好，也难怪，镜头与手法已拍过无数达官贵人，驾轻就熟。

"谢谢你。"

"给我一套。"

"不，我很累了。"

"我们没有孩子。"

"一分钱买你的遐思。"

她礼貌地问："是父亲吗？"她已成年，且有自信，她完全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正打算不着边际地问候几句，那中年人转过身子来——

"放多久？"

苏阿姨忽然镇定下来，微笑一下，看着邓志能，"小伙子，你倒是个厉害角色。"

邓志能真是一是一，二是二，"苏阿姨，这是你，那是我岳母，请问，两位男士是什么人？"

韶韶抚着九-九-藏-书-网自己前额的头发笑了。

别小觑了区韶韶，在新闻部做了那么久，被尊称大姐，当然知道如何凭蛛丝马迹寻找线索。

第二天，韶韶托同事把照片做底片放大。

"我们孩子的外祖父。"

这时有人过来，递一块手帕给韶韶。

小邓目光落在那两只银相架镶的旧照片上。

"我希望看到你父亲。"

第二天他们结束假期飞回家中。

果然不出所料，苏女士环境不错，韶韶目光过处，把长辈一身装扮辨认得一清二楚。

韶韶也大不以为然，"大嘴，你怎么把我阿姨当犯人那样盘问？"

"一切都好，苏女士，我想同你见个面，你方便吗？"

邓志能当然知道她又在怀念母亲。

"我姓苏。"

她怎么不顾身世？粤人口中的身世，泛指生活状况与个人状态，她区韶韶不知多努力把个人精神及健康状况维持在巅峰状态。

韶韶已搬到邓志能的宿舍去住，心里踏实多了。

"我不知是苏舜娟女士。"

那总新闻主任犹疑地说："我们的关系十分客气，怎么好提出这样的要求？"心想，女子过了二十七八岁尚不结婚，真会越来越怪。

蜜月旅行期间，小邓念念不忘那位苏舜娟女士。

韶韶"嗤"一声笑出来。

韶韶指一指其中一张写字台。

韶韶嘀咕："为着这班同事才去置套礼服，信不信由你，值我半个月薪水。"

两个星期后，他们在报上刊登一则简单的启事，某年某月某日邓志能与区韶韶在某注册处结婚。

"你的父亲是什么人。"

韶韶回过神来，"没什么。"

"是一位伯母吧？"

"我与……外子。"

"那是我的岳父。"

"这张照片历史悠久。"韶韶轻轻说。

"想念母亲？"

母亲做到深夜，韶韶睡好一觉起来，犹自听到"你爱我吗"，荡气回肠。

"我已问过陛下，她适逢子女婚姻纠纷，无暇出席。"

但见邓志能中等身段，五官普通，穿套深色西装，外形十分平凡，同皮肤白皙、相貌甜美、英姿飒飒的区韶韶不能比。

"那你指谁？"

司机开着辆蓝色德国房车驶近，车子并非最新款式，可见她经济情形一直很好。

向往归向往，正如韶韶一直向往到祖国最穷的穷乡僻壤去教村童英语一样，实践起来，又是另外一件事。

"呵，苏女士也有女儿。"

韶韶骤然惊醒，遍体生寒。

"那你为何来见苏舜娟女士？"

"不知全部，也知道八九。"

"我们只打听到姚国珊先生在美国纽约州新泽西居住，满以为你们也在那边，没想到近在眼前，咫尺天涯。"

苏阿姨无所惧，看着邓志能说，"是，他是韶韶的父亲，他叫许旭豪。"

邓志能一声不响取起报纸挡在鼻子前面。

"你来看，四人照片中那位不知名女士是否跟这位太太相像？"

"我已决定单刀赴会。"

"因为我怀念母亲，已与母亲永别，能见到母亲生前好友，也是一种慰藉。"

韶韶还想说什么，苏女士又道："不用道歉，我明白你们的心情。"

半晌，才想起那只礼盒。

至于邓志能口中的身世，她倒是真的看得开。

"生下你，已经是福气。"

手上捧的是一大叠放大照片，已经冲出来了，另外一只名贵礼盒，不知装些什么。

"苏阿姨。"

但是小邓不放过这位阿姨，"这是韶韶的父亲

"我们是看到讣闻才知道的，好比晴天霹雳，致送——花环。"苏女士声音低下去。

那位太太也有点紧张，她似乎也一眼就把区韶韶自人群中认出。

这话完全是真的。

"韶韶？"

她的梦境与她的表情刚相反。

"啊，这套茶具由苏女士购下，由我经手。"

韶韶笑，温柔地看着他，"邓大嘴九-九-藏-书-网，我爱你。"

"不不不，本市尚未实施共产主义，我的事仍属于我自己。"

邓志能面不改色，"是，我是比韶韶精明。"

韶韶连忙替新闻室辩护："我们不是装修门面公司，而且，即使是华尔街日报的新闻室，也不隔断，不信你去打听。"

韶韶不语，幸亏新闻室的老板们早十年就已经发觉这个事实，不然还真得喝西北风。

以他俩的办事能力与生活经验，无事不迎刃而解。

"好脸熟。"

小邓把面孔趋近她，"区韶韶，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脸上没有五官，是张白板面孔。

苏女士举起手，"我累了，我们下次再谈吧。"

韶韶微笑，"我的思潮一向是游牧民族。"

"对，以后就没机会了。"

苏女士不出声。

接着母亲的健康急转剧下，只得吃些易消化的健康食品了。

邓志能立刻收篷。

"是。"

"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嘴，你真会讲话。"

他俩已经衣履尽湿。

吃了那么多苦，到了今日，她区韶韶才不会做任何人的附属品。

"是，一套四件，小杯小碗最适合孩子。"

真的，她从来不是个黑心人。

小邓立刻说："别去听它。"

韶韶连忙介绍，"我丈夫邓志能。"

她好像给一只无形的手打了一巴掌似的，手颤动起来，接过照片，目不转睛地看牢相片中的人，"是，是我，这是我，这张照片我也有一份，当年香如复印给我，我在离乱中失去，没想到香如一直保存着。"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我们一直记得你的名字叫韶韶。"

"你在想什么？"

大笔一挥，签下名后，成为合法夫妻，假期也正式开始。

"啊，"韶韶说："那么，长脸这位呢？"

"怎么样，"小邓在一旁问，"凭直觉，是敌是友？"

"韶韶，我们早该见面了。"

"这照片，可以给我吗？"

韶韶抬起头，"家母从来没享过福。"

"我们一定会有孩子。"

苏女士一看那张照片，呆住了。

"苏阿姨，为何不早日与我们相认？我们母女好生寂寞，一个亲友也无。"

"我下了班马上替你做。"

韶韶气结。

韶韶挂断电话，苍茫入睡。

韶韶记得她笑得眼泪都掉下来。

"你这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韶韶悻悻然。

电话挂断，韶韶一颗心还在扑扑跳。

可是小伙子那充满关注的眼神！

那日韶韶穿一套象牙白现买的礼服，没有用头饰，也不戴首饰，但是年轻的女同事不约而同地说："区大姐今日好漂亮。"

两人检查过飞机票及护照后拎着行李刚想出门，电话铃响了。

等在那边的小邓，一边瞪眼一边指着手表，叫她有话快说。

"你也去？"韶韶讶异，这是她的私事。

小邓放心了，"明日我打完球陪你去。"

后来同母亲到拉斯维加斯，韶韶笑道："不及澳门好玩。"绝对是真话。

"飞机要起飞了，你还不动身？"

小邓对韶韶说："即使母亲活足九十九岁，孩子们也总觉她去得太早。"

"明日下午四时，行吗？"

母亲无话可说。

这时，天正下毛毛细雨，他俩没带伞，也不在乎，在雨中并无加快脚步。

一过了二十一岁，渴望爱与被爱的感觉都会渐渐淡却。

这时，邓志能忽然自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递过去给苏女士看。

韶韶不语。

韶韶苦笑，"我希望他已经逝世，正如我一贯知道的那样。"

那样稀罕的一块宝石，长大了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名。

"你们？"

她不知这次主动是对是错。

"呵，你是送威治活那位吗？"

一日www.99lib.net，得知上司认识专栏作家蔡澜，而这位蔡先生十分会弄两味，韶韶异想天开，同上司商量："如此这般，能否请他到舍下一展身手？"

"呵，那么回来再通话，你们玩得高兴点，顺风。"识相地"咯"一声挂断线。

"是在六零年代起飞的吧？"

"苏女士是什么人？"

"我们不知道你俩在本市。"

"拜托拜托。"

打开一看，是威治活瓷器茶具一套。

他们并没有去坦几亚，那个地方黄热病流行，政治又不稳定，韶韶且不会讲法文。

"苏女士是整件事的锁匙。"

她说："送礼物的朋友并无留下电话，我十分想谢这位长辈一声，所以来问你们。"

如果不是母亲去世，韶韶不会那么快结婚。

她已经看到一幅图画，叫水落石出，只见灰蓝色吐着白沫的潮水慢慢退落，嶙峋的怪石一块块露出来。

"女儿你坐什么地方？"

没想到苏女士十分意外，"韶韶，是你，"或许是韶韶多心，声音竟有点哽咽，但随即恢复正常，"好吗，蜜月愉快吗？"

韶韶恼怒，"人家苏阿姨即使知道往事，也没有义务和盘托出，你不该得罪她。"

"见是见过的，那时你还小，不记得，上星期看到报上的启事，才知道是故人之女结婚了，这电话是新闻室给我的，太冒昧了，不见怪吧？"

"但是，你一定认识这样的人手。"

苏女士说："知道你结婚的消息，真高兴。"

母亲生前来过一次，十分讶异。

不过韶韶也很明白，千万不能生孩子，否则千年道行，也丧在一朝。

韶韶落泪。

苏女士凝视照片，"这，"她指着方脸的年轻人说："这是外子。"

"你一直与众不同，聪明、可爱、温驯、读书用功，生活中没有坏习惯，你是妈妈的至宝。"

假如有父亲的话，她不必如此辛劳。

电话放下，韶韶听到一阵悦耳的鸟语声，苏女士环境不错，凭电话号码已知那是高尚住宅区。

师姐如区韶韶，当然更具归属感。

放假放久了渴望上班，有初来报到的新生短周都回新闻室来看报纸。

"我能不能请求你别在陌生人面前叫我大嘴？"

选夫选德，可见区韶韶有智慧。

小邓忽然笑，"都是我的前度女友，前来看我最后一面。"

真笨，霸住他不行吗？韶韶不是黑心人，那样喜欢他，也愿意放弃他。

苏阿姨忽然摆摆手，"小伙子，够了。"

"没问题，我在文华楼下等。"

生活并非不美满，韶韶不想去发掘秘密。

韶韶落下泪来，可恨她没有能力叫母亲享福，母亲手艺至差一环是烹饪，韶韶手笨，只会煮罐头汤、即食面，老希望在母亲生日时弄一桌家常菜请她，这个心愿始终未偿。

"事，什么事？"

交了卷子，韶韶便有礼物，大大的洋娃娃，新鞋袜……都是母亲的心血钱，慷慨地用在她身上。

韶韶连忙安慰，"家母比我长得端正得多了。"

做妥后韶韶会给苏女士送去。

"是是是是是，我还能说第二个字吗？"

"适才有无注意到观礼席上有异样的客人？"

苏女士抬起头来，"当年的事，许多我己不复记忆。"

"我最多坐在另一张桌子上等你。"

两个人的上司听了消息都眉开眼笑："结婚是人生大事，好极好极。"

"友！"韶韶肯定地说，"绝对是好友。"

她曾派驻大会堂，一有空便下楼到婚姻注册处去看新娘子。

也许假期过后，恢复上班一忙他就会好的，韶韶同他讲条件："另一张桌子，不准出声。"

"可是——"

苏女士同她母亲不一样，苏女士是那种十分爽直，有什么说什么的人，非常难得，而母亲，则凡事先观察一会儿，然后双臂抱在胸前，微微一笑，意见放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