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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才已经睡过了。你的屋后有老虎在叫,为什么呢?”
啊,我走了五个月才到达这里。五年前,我同你不就是在这个台阶上分手的么?你听,老虎又叫起来了,莫非一切全改变了?”
编织工弯腰捡起那块琥珀。琥珀是淡青色的,里头什么也没有。他不甘心,就将琥珀拿到窗前对着初升的太阳去照。一见阳光,拇指大的琥珀就起了变化,那里头有一个涌动喧闹的城,编织工觉得那个城市正在将他淹没,他耳边尽是凶猛的咆哮。心里一慌张,琥珀就掉到了地上。这时候,在那边的躺椅里头,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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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正目光炯炯地望着他。
酋长的嘴唇一动一动的,他很想向编织工讲出这一切。终于他的喉咙里发音了。他说的是这样的话:
“您来了,请躺在这把椅子里休息吧。”编织工抑制着心跳,强作镇定地说。
五年里头,没有一天他不产生同样的幻视。这样一座不起眼的山,里头怎么会隐藏了这么多的部落的居民呢?还有天上的雨,怎么总是伴随他们下个不停呢?
讲完后,他吓了一大跳,因为不明白说的是什么。
“不可能,这是城里。是琥珀里头的城?”
酋长魁梧的身体落进宽大的躺椅,紧捏着的拳头松开了,一块精致的琥珀掉在地上。他口里讲出一个奇怪的词,然后就睡着了。
酋长推门进来,激动得胡子一九_九_藏_书_网翘一翘的。他拍着他的肩头说:
“城市并不是本来就有的,它要由我们生出来,正像女人生孩子一样。”
“你家藏着一只老虎啊,我刚才已经同他会过面了。”
“这些年来,你已经习惯了与老虎同居一室的生活啊。”
他守着那些高粱地,一天又一天,他也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他想,应该是五年了吧。
他们俩,一个坐在织机旁,一个躺在躺椅里,他们在说起分手后的遭遇。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挂毯上落着星星点点的阳光,那是透过树叶洒进来的。墙角那里,一只青色的大蜘蛛正在从容地结网。
编织工在想,他自己是从哪一天起与老虎共同生活的呢?
酋长想告诉编织工,分手之后,他回到了部落,但部落里的人全都走散了,只留下一个男婴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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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茅屋里。天上打雷时,男婴哭得厉害。他用稀饭喂他,打算同他相依为命。可是婴儿的母亲不久就回到部落,将他接走了。他这个酋长成了孤家寡人。在山里连续一个月的淫雨中,他产生了幻视,他看见数不清的部落居民从山里头涌出来,浩浩荡荡的队伍走向平原。那些人扶老携幼,穿着蓑衣,挑着行李,冒雨前行。
酋长胡须浓密,胡须的尾梢已经有些发白。他垂着眼睛走进编织工的机房里。
酋长感慨万分地说道:
编织工在织机旁坐好,开始了工作。
“您多心了。应该说,一切如旧啊。”
酋长发出一声冷笑,起身到屋后去察看。编织工注意到了他走路时显出的老态。
“您没有睡着啊?”
酋长记起了什么事,后来他说他要洗澡。编织工就领他去99lib.net屋后的温泉浴池,那是用竹子围起来的露天浴池。酋长进去后,编织工就回到机房。他又织了一些类似鼹鼠的图案。这时他觉得酋长洗澡已经洗了很久了,怎么还没出来呢?他走到屋后去喊了几声,没人回答。于是他玩笑似的推开了竹门。池里的水冒着缕缕热气,酋长的拖鞋和换下的浴衣被放在一旁,人却不见踪影。再一看地上,有点点血迹。编织工的头发昏了,难道真的有老虎?要是有的话,为什么没有伤及自己呢?回忆起酋长一进屋就在嚷嚷关于老虎的事,这才感到实在是可疑。
酋长在旁边观看,他看见编织工织出了他在山里看到的场景,简直活灵活现——男女老幼行进在下雨的广场上。交流究竟是如何发生的呢?他还什么都没告诉他啊。挂毯上的城是一个巨大的旋涡,酋长想往藏书网里看,但他的眼很快就花了,耳边响起隆隆的声音。编织工告诉他,是马车从窗外驶过,平原那边过来的商队。编织工的话音一落,挂毯上的那些部落的居民就乱了套,像被撞翻的马蜂窝里头的蜂子一样四处逃窜,很快消失在那些高低错落的建筑群里头。巨大的广场变得空空荡荡,暴雨打在石板地上发出激烈的响声。编织工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酋长是从平原的西边过来的。五天五夜,他在乏味的平原上跋涉,眼里除了田野还是田野,一些肿瘤似的小土屋散布在田野旁边。
他捡起琥珀继续研究,那里头是透明的淡青色,空无一物。然后他又再拿到阳光下去照,仍然是空无一物。编织工想,这里头的城,同他挂毯上的城是不是一个呢?他一会儿希望它们是一个,一会儿又希望不是一个,拿不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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