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耳工兽-(1993)-Gorgonoi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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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耳工兽-(1993)-Gorgonoi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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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春卉——中译
很难想象某件事物明明存在于某个地方,竟然会突然消失,在任何地方也不复存在。当有人去世的时候,我们怎能不问一句:他到底去哪儿了?
戈耳工兽!图班兽!利萨如兽!紫茉莉日本菊石!在某些方面,我们与它们很相像;在其他方面——我觉得——我们甚至比它们更机械,更像非有机的物体。
“我的意思是,”罗尔夫说,“对它们来说,意图和行为其实是等同的。”
这也正是研究所大部分同事的想法:戈耳工兽也好,帕曼提斯兽也好,利萨如兽也好,都只不过是模拟原子结构的数学模型罢了。可是也有人认为,就算它们现在还没变成真正意义上的生命,它们也正在朝着那个方向发展,现在距离分隔“生命”与“存在”的那条界线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我多么希望能够按一个键就暂时消失,过后又能重新回来,哪怕是片刻也好啊!只可惜我们人类并没有“暂时死亡”这种状态。而戈耳工兽在计算机屏幕熄灭的那一刻就在原地消失,而且哪儿也不会去。
但我们是否可以确定,戈耳工兽在程序之外是不能独立存在的呢?有没有可能它们其实依然存在,而且其存在方式与在计算机屏幕上的一模一样,只是我们看不见而已呢?
天蛾当然不能看见自己的模样,而我们却可以;不过天蛾总是能做出正确的选择,而我们人类却做不到。为什么被我们称为“本能”的那种东西,往往比所谓的“理性”更加准确呢?至于戈耳工兽,虽然我们创造它们的时候既没有让它们拥有与生俱来的本能,也没有赋予它们理性思考的能力,可是它们的存在是那么完美无瑕,它们甚至比我们人类更接近天蛾。
我依然会问:我们的生命到底是一种什么意义上的存在?我们既有被人见到的一面,也有不为人所知的一面,我们所代表的是哪一个层次的现实呢?我们是一直不变地处于这一层现实里吗?抑或会在不知不觉间飘移到另外一层呢?
我们日日夜夜、反反复复地梦想着自主地做出选择。即使铁一般的事实证明选择的机会已经没了,或者从来就不曾有过,我们依然死守着那个梦想不放!这才是人性的所在——不是自由本身,而是对自由的梦想。而它们呢?它们会不会也有一点点像我们,梦想着选择的自由呢?
我到底在说什么呢?我这不是自相矛盾吗?我刚才明明说过戈耳工兽的蛋壳看起来像皮革,实际上却又不是皮革,对吧?这里面有点前后不一致的地方,让我深受困扰。或者我应该这样说:戈耳工兽看起来像什么,它就像什么;至于它实际上是什么,谁也不敢妄下定论。
“难道动物不是应该有身体、有质量的吗?”他说,“它们既不是动物也不是植物,因为它们不是真的具有一副躯壳,你想碰一下它们也不行。”
啊!利萨如兽的几何形状多么美丽,简直是光彩夺目,不带一丝俗气!这种美丽不属于大自然,而是来自抽象规律当中的逻辑。这种逻辑完美无瑕,充满了魔力,人类还有任何物质性的东西都不能与之相比。其实,这些图形仅仅是对物质性生命以及自然界生长的一种模拟罢了。

我真的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它们这种存在方式吗?要我放弃自己的物质性以及我人生中一个个如白驹过隙般短暂的瞬间,去获得它们那种脱离了肉体的与世隔绝的状态,获得它们那种存在于变化中的静态……我愿意吗?
“像它们那样没有自由意志,”罗尔夫说,“从来不需要做出抉择。这对于它们来说是一个巨大的优藏书网势。它们所做的每一件东西都是它们非做不可的,而且除了做它们做的事情之外,它们从来没想过要干别的。”
“罗尔夫,你觉得它们算是动物吗?”这个项目将近结束的时候,有一次我问他。
“这就是你对‘动物’的定义标准啊?能‘碰一下它们’?”
除了戈耳工兽之外,我还有机会去追踪观察图班兽、帕曼提斯兽和利萨如兽的成长。图班兽看起来就像是某些来自中生代的菊石,它其实是为紫茉莉日本菊石所做的数学模型。后者是一种生活在氨气海洋当中的生物。
“你的意思是它们和我们人类不同,它们每一个个体里面并没有内在的矛盾吗?可是,或许它们也感觉自己是在做选择呢?”
还有,我们怎么能突然停止存在呢?
虽然它们看起来是三维的,不过实际上当然不是了。据我们所知,它们的生命只是一种“表面上”的存在,相对真正的生命来说,是很肤浅的。它们充其量只能算是一种“物体”——我们至少可以说,从表面上看来,它们就是一种“物体”。
成年戈耳工兽身上条纹的颜色会变深,还会长出一只没有眼睑的巨大眼睛,眼睛里面的虹膜是血红色的。

我们和它们之间有交流和互动吗?我现在问的是一些最直截了当的问题。若说它们“存在”,这是哪种意义上的存在?若说它们“生存”,这又是哪种意义上的生存呢?这是一些只能用眼观察的统计学动物;虽然它们的外形看起来是三维的,其实它们只不过是二维的图像而已。

我竟然用了“只不过”这三个字?说它们不够“三维”,是从何种意义上说的呢?这个问题我也不是很清楚。就算我们没办法称它们的重量,至少也能计算出它们的体积吧。而且我脑海里有一个看起来跟研究所的这个项目无关的问题,总是挥之不去:行为能够独立于意识存在吗?我们相信自己有能力改变自己的生活,戈耳工兽也有这种想法吗?这个问题的答案能够被证实吗?也能够被证伪吗?
因为我们和它们之间并没有纽带。我们通过编程创造了它们,所以我们就是它们的上帝!它们对我们一无所知,正如我们对我们的上帝了解甚少。虽然我们编写了这套程序,可是我们不能完全准确地预测它们在某个时刻会做些什么。它们完全不知道我们有什么弱点、有什么能耐,因为戈耳工兽与人类各自生存在不同的时间和空间里。当它们的世界里发生什么变故的时候,它们也许会瞥见一丝暗示我们存在的线索,就像一群二维生物看见一个圆球从它们的扁平世界穿过,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刚才提到蛋壳是皮革,可是这个表述并非十分准确。实际上,我这样说完全是错的。你应该明白,那蛋壳只是看起来像皮革,其实当然不可能是皮革了。而且也不是甲壳或者塑料,甚至不是任何人类已知的物质。请注意,这些生物根本就不是由物质构成的。戈耳工兽并不是有机体,可也不是无机的,因为它们是一种非物质的数学生物。虽然听起来很玄,可你还是能真真切切地观察它们:它们一直在我们的电脑终端里面活动、复制和繁殖。它们成群结队地占据着我们的电脑屏幕,它们的幼兽只需要几秒钟就能长大。可是它们到底是以什么方式存在的呢?它们这种状态算是“生存”吗?这又是一种怎样的生存方式呢?这些完全是另外一个领域的问题了。反正据我们所知,戈耳工兽有且仅有这样一副尊容,它们长成什么样子实际上就是什么样子,并没有什么古怪多变的地方。
当然了,总有那么九九藏书一些时刻,我们会因为艳羡它们的无瑕、精准和美丽,恨不得放弃自己的生命,变成一头戈耳工兽或者是更完美的利萨如兽。
我们到底有多么独立呢?或者说,我们其实有多么不独立呢?
最让我着迷的是球形的利萨如兽。它们像一捧造型精密的花球,只要我们心念一动,花球就会在我们的屏幕上绽放。它们以不规则的螺旋形向外扩张,可是每个图形的边界到最后始终会回到起点,所以总能形成一条条闭合曲线。唯一的例外是图中出现无理数的时候,不过发生这种事情的概率特别特别小。

“生命并非奇观。”我答道。
我依然会说:“我希望举起手,朝着那个方向迈出一步!”而且我确实举起手,迈出了那一步。然而我不知道,我这样做真的是因为我希望这样做呢,还是因为我的愿望恰好与我必须做的事情一致呢?

至于那些不可见的非物质生物呢?我们对其当然是一无所知了。我们无法捕捉它们,也无法对它们进行分类。它们不仅仅是未知,而且根本就是不可知。然而,虽然我们不能感知这类生物的存在,可我们没理由否认它们的存在——除非是我们自己需要这样做吧。
戈耳工兽的蛋当然不是光滑的。和鸡蛋的均匀质感不一样,它暗红的表面是一层皮革,有着明显的凹凸质感。有东西从里面鼓出来,看起来是几根粗绳子,细看之下有点像手指——一根根充满韧性的多骨节手指缠绕在一起,又像是那些手指捏成的一个拳头。
很奇怪的是,我的生命开始凋零,仿佛从里面开始被逐渐掏空。我开始变得精神恍惚,慢慢从现实中抽离。虽然我还拥有一个躯壳,我的身体也还有质量,可我只能偶尔意识到自己的存在。这种精神状态从外部是观察不到的,如果有人像我研究戈耳工兽那样审视我的存在,他们也不会注意到任何异样的地方。可是只要我自己清楚知道这种状态,那么我就不是戈耳工兽——我只是像而已。
戈耳工兽作为一种没有肉体的生物,完全不受时间主宰,超然于生老病死之外——这是它们这种生物得天独厚的优势。它们能够被转移到其他程序里,也能被无限复制。
莉娜·克鲁恩(1947——)是一位备受好评的芬兰作家,也许是同时代芬兰作家里最负盛名的一位。她的作品形式极其丰富——从2015年出版的《小说集》(Collected Fiction)中可见一斑——包括长篇小说、中短篇小说、儿童故事以及散文。她涉猎的题材有“想象力与道德之间的关系”“合成生命的进化”“以自然界为背景探讨人类的未来”等等。克鲁恩获得许多声名显赫的大奖,比如芬兰雄狮艺术勋章(1997年获奖,后来克鲁恩出于道德原因杯葛此奖项,并将勋章退回)和阿莱克西斯·基维基金会于2013年向她颁发的终身成就奖。她的短篇小说集《泰纳容:来自另一座城市的邮件》(Tainaron:Mail from Another City)是2005年世界奇幻奖的最终入围作品。她的书被翻译成超过二十种语言出版,她的小说被收录进《怪谈》(The Weird)、《革命姐妹》(Sisters of the Revolution)、《迪达勒斯芬兰奇幻小说集》(The Dedalus Book of Finnish Fantasy)等多个选集。
我们九九藏书能亲眼看见的东西不一定都是物质的,戈耳工兽就是一种能被人看见的非物质生物。从这个角度看,虽然它们并不仅仅存在于人们的思维当中,可是它们和图像、和梦境都属于同一个范畴。而我们则不一样,我们既是由物质构成的,也能被别人看见。此外,正如天体物理学家教导我们的,有些物质是看不见的。他们相信整个宇宙都充满了这种冰冷的暗物质,而且暗物质的数量比可见物质的数量多很多很多——可见物质就像一段段细碎的游丝,浮沉在无穷无尽的暗物质当中,偶尔闪出一丁点羸弱的亮光。
要是有人问道:“它是活的吗?”他问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也提出问题,我问的是:它是为它自己而活吗?我这样问是因为我相信只有这样才算是真正的生命。如果它只拥有一个抽象的、肤浅的现实,却没有自主意识,那么我是不会把它看作一条生命的。也许它真实存在,可是它并没有生存。不管怎么说,它只是一个物体——一个客观存在着的物体。而且它的存在甚至比我更明确、更清晰!毕竟我永远也不可能证明我的内心世界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我的外部形态很容易被摧毁,却不能被转移。可是即使是这样,它也不是活的。不,我否认它是活物。
《戈耳工兽》是从克鲁恩另一部重要的长篇小说《数学生物或者共享的梦境》(Mathematical Creatures or Shared Dreams)里面节选出来的、可以独立成章的一个片段。这部长篇小说在1993年获得了芬兰最负盛名的文学奖——芬兰文学奖。《数学生物》是克鲁恩创作的第七部成人长篇小说,由十二篇介乎小说与杂文之间的文章组成,有点类似阿尔弗雷德·雅里和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的作品。这十二部分的主题是密切关联的,都是探讨“自我”与“现实”的关系。这本短篇集当中有许多轻松活泼的片段,《戈耳工兽》就是其中之一。它极佳地展示了克鲁恩的丰富想象力以及她把握细节的能力是如何帮助她将探讨抽象概念这件事情变得如此有趣的。
“你希望像它们那样子吗?”另一位助手罗尔夫有一次问我。
戈耳工兽是由两段绳索状的组织构成的。其中一段形成一个环,另一段缠绕在这个环上,最后首尾相接,与自己融为一个整体。刚刚破壳而出的戈耳工幼兽肤色苍白,身上还有红色条纹,看起来就像在城里随便哪个小卖部都能买到的薄荷糖。
我们把它们的生命看作影子一样的存在,觉得它们就像幻灯机的影像那么虚无——是谁赋予我们权利这样去看待它们呢?我们的生命与它们的不同之处在于,我们懂得爱,懂得恨,有恐惧,也有怜悯;而且我们清楚知道自己的存在以及发生在身边的事情。要是我们失去了这一切,那么我们的生命与它们的存在也就没太大差别了。
戈耳工兽总是待在它们自己的世界里,而人类则活在人类的世界里。我们需要同类做伴,否则就无法正常运作。一头形单影只的戈耳工兽依然是一头戈耳http://www.99lib.net工兽,可是如果一个人被剥夺了一切社会关系,他就不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了,因为人生正是包含在那些关系当中。
可是那些所谓的“手指”其实是什么东西呢?
有一句古老的祈祷语,我想大声喊出来,可是我最终一个字也叫不出。我想说:“我的上帝啊,如果你存在的话,如果我有灵魂的话,请你拯救我的灵魂吧!”
在那个冬季,我白天上班与戈耳工兽为伍,晚上回到家只能看见他冷冷的目光,有时候甚至连他的人影也见不到。他一有时间就去城里,在一些我不知道的地方跟一些我不认识的人鬼混。我苦苦等候他,而他根本就不回家,或者即使回到家也跟不在没两样——我也不知道哪一个更可悲。我和他之间的纽带已经断了。我看着他,就像看着戈耳工兽一样;而他根本连看也不看我一眼,仿佛完全没意识到我这个人的存在。从我也不再看他的那一刻起,我们两人就分别活在了两个相隔天涯的程序里。
前文提到的《泰纳容》是克鲁恩的成名作,广受好评,实至名归。该作品正是体现了这种写作方式的成功之处。在书中,有些章节描述了一两个设立在山上的祭坛——一个用甲虫做祭品,另一个则用沙狮虫。这些章节带着一种相当有趣的象征意义,而文中出现的那些昆虫角色本身也具有超越了这种象征意义的内涵。
我记得有一次注视着一只伏在松树树干上的暗黑天蛾。当时我问自己:这只天蛾怎么知道哪一种选择才是正确的呢?它为什么总能选择一棵深色树皮的树呢?为什么它不会停在一棵——比如说——苍白的桦树上呢?它知道树干是什么颜色的吗?
通常来说,克鲁恩的作品是一种“马赛克”式的小说,即一个个短小精悍的章节既独立成文,又共同推进全局故事情节的发展。在她笔下,一个典型章节就能给读者传递大量想法和场景。多个章节累加起来,信息量的密度不断递增,也许会让有些读者觉得不知所措。不过她的故事内容轻松活泼,而且在简短的章节里安排得层次分明,所以对读者还是有帮助的。出于对读者的智慧与想象力的尊重,克鲁恩在作品里安排了解谜元素,驱使读者把每一章的故事拼起来,最终发现整部小说的全貌。
就算我愿意,我也不可能像戈耳工兽这样,以一种“表面上”的方式存在,因为我的内心并非总是一致的。而导致这种内在非一致性的,是我与生俱来的一种状态——一种戈耳工兽看起来具备、其实不然的特质——物质状态。具体来说,在这种状态下,个体的意向性、自我意识以及自由意志散播渗透到物质本体里,并与之融合,成为其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正是这种状态保证了我们的存在,给予我们一个可识别的、虽然不连贯却又相对恒定的外在形式。我们有能力做出选择,因此可以改变自己的方向——仅仅是空间上的方向,而不是时间上的方向。
(英国)希尔迪·霍金斯 Hildi Hawkins——英译
(芬兰)莉娜·克鲁恩 Leena Krohn——著
戈耳工兽总是待在它们自己的世界里。它们没办法向我们靠近,我们也没办法与它们沟通。
而我们呢?我们之所以经常迷失方向,完全是因为我们有更多犯错误的自由,还因为我们能看见自己,而不是一门心思盯住前方。
我拥有一副身躯和一个声音,可是我从来不用自己的躯体去触碰别人,也没有别人来触碰我。
而且,克鲁恩也是走在时代前沿的思想家之一,她思考的不仅是现在,更包括了将来。她的长篇小说《地狱》Pereat Mundus(1998年以芬兰语出版,英语版则收录在2015年出版的《小说集》里)详细描写了一批以同一个人为蓝本、用生物技术制造出来的克隆人的生活,探讨做人的意义何在。克鲁恩在这本小说和其他作品里对生物科技与人工智能的探讨远远早于英语作品。要是《地狱》能在20世纪90年代进军英语世界,它绝对会被奉为这类题材的开山之作。而且克鲁恩很早就在她的作品中引入电子产品,当时的主流文学界还鲜有人涉足——最好的例子也许是她的试验性小说《斯芬克斯或机器人》(Sphinx or Robot)。www.99lib.net
他耸了耸肩,然后就离开了。而他的话已经深深地影响了我。
“我真是服了你了。”我对罗尔夫说,“你不会真的以为它们想干什么、不想干什么吧?你真的以为它们有主观的意图吗?”
“你否认不了。”罗尔夫说,“你凭什么判断人造的现实不如物理现实世界真实呢?”
“什么意思?你是指哪一方面像呢?”

彼得·伯贝格尔在纽约客网站介绍莉娜·克鲁恩的时候写道:“克鲁恩笔下的角色在努力了解自己周围的世界,并在这个过程中与其他人相遇;克鲁恩于是将这些角色以及他们遇上的人的内心世界都呈现出来。许多故事都发生在城市里,可是克鲁恩笔下角色所生活的世界并不会给人以钢筋水泥森立的感觉,这是因为读者是从角色的视角去观察,所以一切景象都到了调和与缓冲。读者甚至会有一种闯入了他人梦境的感觉——而梦境中的各种象征则把做梦人的隐私揭露无遗。”
我想变成它们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它们可以在任意一个时刻——没错,具体哪个时刻当然是由我们人类去决定的,不过这一点它们并不知晓——停止存在,过后又能重新出现,并且与原来相比没有发生任何改变。而我们却不能停止呼吸,我们必须不间断地生存下去。睡觉并不算是真正的离开,因为“离开”的程度不够。即使是在漫漫长夜,一切都是不间断地进行着——图像信息流并没有中断,只是在另一个不需要亮光也不需要眼睛的环境下继续发生。当长夜结束之后,我们又回到自的书桌前,可是我们会发现自己已经不是昨晚睡觉前的那一个生物了——因为就算是梦也能改变我们。还有,我们的改变都是不可逆转的;而它们却能够从头开始——或者说,从它们消失的那一刻重新开始。
当然是戈耳工兽的胚胎了!除此之外还能是什么呢?
有时候我会有一种可怕的感觉,觉得自己在某些方面正在变得和它们越来越相似,那些把我的生命定义为人生的种种因素仿佛开始枯萎、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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