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走了。

我也决不想要你的床。我原来有个木床周围有床帷罩着，可是按照时新的理论，只要是木床，哪怕被褥全新床帷紧闭，也会生臭虫。所以现在换成了铜床。

走回家的路上他还这么体贴地过来——

你干吗要这么做？我是说，你干吗不告诉他们？

你似乎并不感激我下了床。

感激！老天爷，这事值得感激。

哦小心点。

你还是能把条子叫来告诉他我长什么样他们就能抓到我。你可以这么干。你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不是吗？

简直不是人？那你又是什么？你什么都不用干躺在这儿就行。这才叫人是吗？

你从几岁开始入室行窃的？我猜你们这一行不会有很多女人对吧？

她一直坐立不安。她今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早饭就吃了点橙子酱。

你继续干你的，年轻人。

你这么说让我觉得很难过。

我对我一哥们说，还是你来吧，我干这事没把握，这事我一个人可能搞不定，可他说，不汤米——

我不会让你再这么转弯抹角地骂我了。

我不太招人喜欢对吧。

你要放弃了。你干不了了。

可它不值钱的。木头的！

不。

（狂怒）什么该死的镜子！

我看我们是不会成为朋友了。

不应该出这种事的。

那值不了几个钱。

这么一来你岂不白来了？

你要是想喊人我就得制止你。

你脑子有病。

这不是真正的世界。我今晚感觉很是强大。（大笑）心胸开阔。

我不想吵醒她。

我仍然觉得你可以做点更有意义的事，别白白浪费了你的时间，你的青春，你可怕的精力，你——

我才不要你臭烘烘的床呢。躺好了。神经病！

真他妈的倒霉。

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可怕的引人入胜的事在发生，而我却身陷在这个污浊的自我中不能自拔，让我受苦，把我紧紧束缚住，使我如此渺小。

没钱，没有茶匙。

我已经喝光了你的酒。这倒当真给我提了神。

没什么对不起的。

你兄弟姊妹多吗？

别跟我套近乎。

我妈统共生了十七个不过死了几个。我们只剩下十一个。我该走了。（指着酒瓶）现在该还给我了。

可我一点都不怕你。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这样。

（大笑）金酒啊，还能有什么。你以为是茶呀。

（在床上转侧，眼睛仍然紧闭）沮丧。纯真。哦。那音乐。哈里。

你打算就这么继续站在那儿看着我？

朋友！朋友！到最后审判的时候我才能跟你这样的人成为朋友。

对不起。

进来前我在外面的走廊上心脏疼得要死，它在踹我的胸口，在里面，死命地踹，我头晕眼花还有嘴里面止不住想吐裤子都尿湿了，然后我一只脚碰到了窗户，于是我对自己说，嘘，嘘，嘘，沉住气汤米—汤姆，嘘——，然后我就灌了一大口，我带了一小瓶就是为了提神醒脑的，然后我就轻手轻脚用撬棒非常容易地开了门你正睡着，你正轻轻地打鼾—九九藏书网—

我一直以来基本上什么都不干。我还会继续如此。你没来过这里。（大笑）而且这种事也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你再也找不到像我这么渴望隐姓埋名、这么和善、这么好奇的人了。

外面的世界如此广大。我却一直待在我的床上。可我让护士把通向阳台的门开着这样我从床上也能听到外面的声响。它在我体内回响着。有一次一家人，也许是冒充的一家人，就在我的窗户底下分崩离析。在夜晚的静寂中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简直不是人，沙哑单调毫无停顿地说着“你这个骗子，你这个骗子”混合着一个男人醉醺醺的声音，以及微弱的一边灌酒一边哭诉的合唱——

你当然不会期望我再插手帮忙吧。

（睁开眼睛）你在哪儿。我是说你去了哪儿。

不成。

我本该明天来的。

你说的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像以往一样恍惚）沮丧。纯真。哦。那音乐。（毫无停顿地转为正常语气）你叫什么名字？

（从阳台上返回）至少坐下来。

他们告诉我你病了。应该很容易下手。

我是不是吓着你了？

只有有钱人才不招臭虫。别跟我扯什么木头不木头的。

乌鸦。

不成也得成。

噢。

再等会儿。你母亲叫你汤米汤姆吗？

就在抽屉里的。应该在。

一个金质铅笔盒。

以我的年龄都可以做你母亲了。

很遗憾你是个病人我希望你快好起来，我想说的就是这个。

女人！

我可不是跟你聊天来了。这又不是嘴皮子买卖。嗨别把它都给喝了。

我不相信竟然出了这么该死的事。

那就当帮我个忙。

我的超然。

我哥哥。

别怕我。你干吗不照计划行事？

有时候我会有些匪夷所思的想法。我的意识使我觉得非常强大。使我感觉胜券在握。可我却什么都不干。我就这么趴在我的窝里。有时候觉得——

你有钱9９lｉｂ•nｅｔ吗？

你是不是得了，你知道，精神病？听起来你肯定脑子不正常。

你竟然说起一个女人爬墙上屋太滑稽了，而你一天到头就躺在床上。你没丈夫，对吧。

这你怎么知道的？

你是说你在装病，就这么回事。真的？

这里太亮了。

我能喝一点吗？

也并非所有的木床都如此。带苦味的木头，从牙买加进口的，据说就不招臭虫。

没这回事。

（讪笑）女贼汉？怎么可能。我才是个贼汉。还得有个乌鸦，也总是个汉子，负责在街上望风，注意观察是不是有条子或是什么人起了疑。金丝雀倒是女的来做，要是桩大买卖就由她帮着拿工具，有时候她也在街上望风，干乌鸦的活儿，可我从没见过一个女人爬墙上屋的。那不可能。你什么都不明白。

（转身）那人是谁？

不是吓得。床底下热得要死。老天爷，我的哥们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拿上那面镜子。

你用的铅笔还得用个金盒子盛着。

那个高个子女人就要回来了。

你干吗不喊？

盖上被子。

我要四处走走全当你不存在。

简直不是人？简直不是人？

你没我想得那么老。

这有什么，你该听听我妈的鼾声。后来你就把一切都搅和了醒了过来。

还给我吧。

外面的世界多么广阔。

你要是肯拿走它我会祝福你的。

我制止过你吗？我干过任何制止你的事吗？

晚些时候我再过来探望。

要是需要我你就打铃。

别这么想当然嘛。几乎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你叫什么名字？

（揶揄，紧张）我还以为你并不在乎你的财物呢。我还以为你觉得自己远远高过所有那些……

我并不想躺在床上。你是个强贼。有个陌生人在场我没办法躺在床上。

我没打算跟你要茶匙。

喊救命，快呀。这不是做梦，是真的。你是有钱人。你有很多用人。有钱人想干吗就能干吗。你干吗不喊呢。

不我真的有病。我不过喜欢取笑自己。我自己连床都起不了。

当然了，干吗不，干吗不呢，你还想干点别的疯事吗？

我猜干这事真挺提心吊胆的吧。

看完戏后——

你可以把床也一起搬走。（大笑）搬走它。

你别靠近我。

你靠得这么近我没办法干下去。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还以为是你老爸呢。

我闭上眼睛尽看见些可怕的念头。可只要我一死就从此清净了。

我只是顺道过来看看宝贝儿。

没有女夜贼吗？

你什么都没看到。我没来过这里。

有钱人！

你并不让我觉得害怕。

在精神上任何一种命运都无法让我胆寒。

你不是很老到吧。听起来你像是个新手。

你都吓得冒汗了。

镜子在第二个抽屉里。

是他，我的哥们。

汤米。

可女人为什么就不能爬墙上屋呢？我可以想象一个女人爬墙上屋的情形。在我的国家，在西部，女人扛着枪骑着马表现出你们这个老式的王国几乎一无所知的大无畏本领。

（低声）我只是想来看看到底，是不是，情况——

我没表达好我的本意。

供奉什么？

我将大东西看得很小而把小东西看得很大。我父亲的腿。他要伤害我。这是个神庙供奉专横的优雅。

躺好了。

不成也得成。盖上被子。

我没那么说。是你硬塞到我嘴里的。我没那么说。

这种感觉我几乎每天都有。

显然你没吓着我。

（盯着她）你疯了。对。没错。

我刚才不过要你把镜子也捎上。

你要是换在我生活的环境里一天都活不了。

你们贼窝里就是这么给我定的性吗？

可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这是给我的信号。我的乌鸦。他肯定发现有人来了。

啊真实世界的声音。我就知道。

我不是什么畜生，你知道。我就像你一样是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