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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排除了赌城的当地人?”
芙萝莉丝说:“答对了。”她把指甲摆在原位不动,继续说:“我们在这里采到一枚拇指的指纹,一枚又大、又清楚的指纹,显然是故意留下的。那指纹线条比什么都粗,是平整地按上去的,看得一清二楚。女人的拇指可没那么大,我认为他想透过指印传达某种讯息。”
他说:“没必要。如果妳要问我问题,我的答案是肯定的。”
李奇回头看萤幕,看到时间刚好来到七点半,接着转到七点三十一分的画面,史拓桑正以三倍的速度走出办公室。他长得很高,肩膀宽阔,有点驼背,两鬓斑白。他拿着一个很薄的公事包,在萤幕上他看来像个精力过盛的家伙,跑到衣架旁拿下黑色风衣,迅速穿上后又跑回秘书的办公桌。他突然弯腰交代了些事情,然后又跑出画面外。芙萝莉丝更用力按下快转键,快转速度又加倍,秘书突然动了一下,开始在她的位子上摆动,转速已经快到看不清时间的数字。八点一到,秘书跳了起来,芙萝莉丝及时放慢到三倍转速,因为要抓出她打开史拓桑办公室大门的那一刻——她握着门把,把身体往内倾,一只脚离地,然后立刻转身关门。她匆匆在正方形的办公空间绕了一趟拿起皮包、雨伞与外衣然后消失在走廊另一端的阴暗处。芙萝莉丝又把转速加倍时间的数字跑得更快了,但是画面已经变成静止不动。数字不断往前快转的同时,空无一人的办公室依旧静止不动。
他说:“一定有别的事。我的意思是,这件事真的很可怕,同时具有挑战性也引人入胜。但是,怎么可能让妳这样惊慌失措?”
芙萝莉丝点点头说:“通常一年大概几千封吧!但大部分都是寄给总统的,像这样指名道姓寄给副总统,非常罕见。而且那些信通常是用零碎老旧的纸片,不但用蜡笔写,还常拼错字,涂涂改改。总之那些信都有些缺点,但是这封信没有,一开始它就与众不同,所以我们非常重视。”
法兰西丝问:“原因呢?”
她带他们走回自己的办公室,从办公桌抽屉里取出三卷录影带。她走到一排书架旁,那里除了一台印表机与传真机外,中间还摆了台有内建式放映机的新力牌电视。
她带着他们往更里面走,复杂的房屋结构让他们不断左、右转,最后停留的地方一定是屋子后方。有条狭窄的走廊通往一处没有窗户的方形空间,靠着这个空间侧边墙面的,是个可以容纳一人的秘书工作区,除了桌子与放档案的柜子外,还有些书架装着满满的三孔夹与几堆未经整理的备忘录。墙上挂着一幅现任总统肖像,墙角一个旗座上插着卷在一起的美国国旗,旗座旁是个挂外衣的衣架。每件东西都很整齐,没有一件是乱放的。秘书办公桌后面的出口通往消防梯,出口是扇厚重的大门,门上挂有小绿人跑步的紧急逃生标志。出口上方是台监视摄影机,就像一只不会眨眼的玻璃眼珠一样监看一切。秘书办公区对面是扇关闭的门,门上什么也没有。
李奇站起身走到窗边,拿起拉绳后把帘幔关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觉得自己该这么做。
然后他听她讲了一会儿话。
芙萝莉丝叹口气,拿起信封后从里面滑出另一个东西。不管就各方面而言,它跟第一个东西都是一样的,一个透明的塑胶封套里面装着一张八乘十的彩色照片。照片上有张白纸,纸上印着“副总统当选人阿姆斯壮会死”等十二个字。这张纸放在另一个平面上,旁边摆的是另一把尺。平面是灰色的薄板,那把尺显然是塑胶材质的。
他拿起话筒说:“我们还在这儿。”
她继续说:“很抱歉,我实在不该讲这种话。”
此时传来敲门的声音,李奇站起身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结果是客房服务人员带着咖啡来了。李奇打开门,从他手上接过托盘。托盘上摆着一大壶咖啡,三个碟子上各有一个倒扣的杯子,没有奶精与砂糖,也没汤匙,只有一枝插在细长瓷瓶里的粉红色玫瑰花。他拿着托盘走回餐桌,芙萝莉丝帮忙把照片移开好让他摆托盘,法兰西丝则开始把杯子放正、斟上咖啡。
李奇点点头。那桌面就像被清得一干二净的战舰甲板,静待海军上将莅临巡视,连沾了一点污渍都看得出来。
李奇说:“这就是最诡异的地方了。他很高兴地留下拇指指纹当作署名,因为他的指纹没被建过档。但另一方面他却又大费周章地确保自己的指纹没有出现在信纸与信封上其他任何地方。为什么?”
她点点头说:“我投了。如果你去投,你会支持他们吗?”
“鉴识结果呢?”法兰西丝问。
“但是我有军官的潜质。”
李奇问道:“那是谁干的呢?带子里还有录到什么吗?”
法兰西丝问说:“她要上来吗?”他点点头,回到窗边时刚好看到芙萝莉丝下车,手里拿着一个信封。她匆匆走过人行道,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两分钟后他们听见远方电梯抵达这个楼层的铃声响起,二十秒后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李奇走过去开门,芙萝莉丝走进来之后停在房间的中间,先看了法兰西丝一眼,再看看李奇。
芙萝莉丝点点头说:“我们把信送去联邦调查局,他们的鉴识设备比较好。”
李奇沉默了好一阵子,只是盯着照片。窗外天色已是一片黑暗,城里的灯都已点亮,到处都湿漉漉的。
芙萝莉丝回答说:“嗯,这就是最诡异的地方了。”她稍稍移动咖啡托盘,把照片放在桌上,指着照片上缘说:“透过显微镜我们看到照片边缘有滑石粉的痕迹。”然后她指着上缘下方一吋的地方说:“在这边我们找到两个由滑石粉所造成的污渍,分别在照片的正面与反面。”
“那上面印的字呢?”
“完全没有。”
芙罗莉丝惊讶地看着她,眼神中还带着点敬佩之意。
“他们可以过滤得出是哪一种电脑软体吗?”
她同时耸肩微笑说:“或许我曾有过吧!但就是不想。而且你知道吗?士官的权力很大,超乎你们这些家伙的想像。”
“前后都留下污渍,那表示出纸方向是垂直的,就像烤面包机把吐司推出来的方向一样。如果纸张是平平送出来九-九-藏-书-网,那就会在正面留下污渍,因为他必须按住纸张才能把它滑出来,背面不会有污渍。而惠普的雷射印表机里,所有以垂直方向放纸的都是小型家用办公事务机,我自己就有一台。如果要大量列印,它们的速度太慢,而且每列印两千五百页就得更换碳粉匣。机器这么逊,所以那家伙一定是在家里书房弄的。”
法兰西丝说:“这封信是冲着妳来的,而不是阿姆斯壮。理由呢?是不是想提醒你扪第一封信是玩真的?”
芙萝莉丝说:“我们早就知道他是玩真的。”
“那就继续快转吧!我们看看。”
她问说:“调查局有什么发现?”
法兰西丝说:“我猜应该没有留下指纹吧?”
“所以,要不就是他们俩都有分,要不就是他们俩不可能是放纸的人。”
法兰西丝说:“这就带出一个问题——寄信的人是不是聪明到故意写了句双关语?”
她点头回答:“一般而言都很好。”
她说:“这里。”大厅墙上是浮雕的大理石壁板,墙壁边缘是充满古典风格的花边。他们站在一块壁板下方,壁板上刻着:“美国财政部”几个大字,凑在一起有八、九呎宽。在那几个字下方又刻着另一排字:“荣誉榜”。从壁板左上角开始列着一排排日期与姓名,一共约有三、四十人。
芙萝莉丝说:“之前我告诉你的只是部分实情。”
芙萝莉丝把脱下的夹克丢在床上,走到餐桌边把信封放下。
她说:“到了,史拓桑就是在这时候回家的。”
芙萝莉丝说:“他们今晚会共进晚餐,可能会闲聊一阵,我猜应该会在午夜之后搭飞机回来。”
法兰西丝也问她说:“妳是不是还需要我们帮其他忙?”
李奇从饭店房间就看到她的车了,车从角落转进来就放慢车速。在那样一个十一月的星期天,而且是下午偏晚的时刻,华府街头的车辆很少。旅客们都在饭店里冲澡,准备要吃晚餐了,当地人则待在家里看报纸,或看着美式足球的电视转播,或者正在付帐单或做家事。雾气随着傍晚一起出现了,街灯也才刚刚被打开,而黑色萨伯本的头灯是开着的,经过一个大U字型的回转之后,车从对向车道滑进一个专门用来招计程车的区域。李奇说:“她回来了。”
她问:“这是他们的证词,还是从监视摄影机里拍到的?”
李奇说:“他们是谁?”
李奇问:“她在做什么?”
李奇说:“她是扭断别人脖子的专家,但我猜她因为很聪明,所以对其他东西也很有兴趣。”
她又说了一次,“我的第一个反应也是这样。”
“妳跟他报告过去这五天的事了吗?”
他摇摇头说:“我连登记都没办。那妳呢?”
法兰西丝说:“很好,这表示那家伙戴上手套,拿了一叠新纸,为了避免卡纸,用手指快速把每张纸的上缘拨开,于是就在上面留下了滑石粉。接着他把纸装进印表机,把信印出来,信纸上的粉也因此被烤干了。”
他说:“喂!这我懂。相信我,我真的懂。”
“她在打电话,她正在拨电话给某人。”
芙萝莉丝摇摇头说:“我决定不告诉他。”
她说:“有件事很奇怪,调查局实验室说纸张是乔治亚·太平洋公司所生产的二十四磅高亮度纸,纸面很光滑,这种无酸性纸是雷射印表机专用的,标准的八点五乘以十一吋信纸。乔治亚·太平洋公司在办公室文具市场的市占率是第三名,每周都卖出数以百吨计的纸张,所以根本无法从中追查一张纸。但是跟基本款的用纸相较,这种纸每令大概贵个一、两块,所以这点可能代表着什么,但是也可能没有意义。”
“信是哪里寄出来的?”
客房服务的那个家伙回来收托盘。李奇把夹克脱下,挂在衣橱里,然后把T恤拉出牛仔裤外。法兰西丝问他:“这次大选你有投票吗?”
她耸耸肩说:“表面上看来,每个都不可能,但实际上,每个人都有嫌疑。有六个家伙本来跟我的职务等级一样,我被升职后等于把他们抛在后面。他们每个人在局里都有职务较低的朋友、伙伴或支持者,每个人都有个小圈圈,所以有可能是任何人。”
“我是说,妳有投给他们吗?”
芙萝莉丝带着歉意点点头后拿起信封,打开封口拿出一个透明塑胶封套,里面装有东西。
她摇摇头说:“我做了些改变,跟两、三个人谈过,但我没伤到任何人。况且不管是跟我谈过或没谈过的人,都与那枚指纹不符,所以我想威胁信纯粹是来自外人的手笔。”
法兰西丝说:“窗户打得开吗?”
芙萝莉丝说:“说真的,实在不该让你们来这里的,所以不要讲话,紧跟着我,走快一点。可以吗?”然后她顿了一下又说:“不过先跟我去看个东西。”
“可能性很低。我们觉得他是从别的地方跑去那里寄的。”
芙罗莉丝说:“第一封信送达的三天后。”
“可能在垃圾袋里,装在一个纸质很硬的信封内。有可能放在封套里,黏在工作车上的托盘或架子下面。也有可能藏在男清洁员的工作服里,贴在他的背上。”
他低头看着她说:“那是百分之百确定的。现在她坐在那里,没有动作。”
法兰西丝说:“有什么特殊意义吗?还是故弄玄虚?或是洁癖?”
她拿出录影带,把第二卷放进去,按下播放键之后,画面上的日期改为周四,画面上的时间也从十二点整开始慢慢前进,两分钟……四分钟……六分钟过去了。
芙萝莉丝穿越人行道,进入她的萨伯本之后把档案夹都丢在驾驶座旁的座位上。她启动引擎后用力把脚踩在煞车上,从袋子里拿出手机,打开盖子后一字一字地把史拓桑家的电话号码输入,然后把手指停在拨号键上。号码一直停留在手机小小的绿色显示幕上,她抬99lib.net头透过挡风玻璃往外看,内心正交战着。接着她低头看手机,然后又抬头看看街上,手指头还是停在按键上。最后她把盖子关好,把手机丢在档案夹上,接着换档把车开动,临去时四轮发出“唧啾”的刺耳声响,一个左转后又一个右转,车子已经开往办公室的方向。
芙萝莉丝点头说:“我是这样觉得。”
“那我就更糟了,我也不该跟妳讲话,因为妳不是军官。”
他说:“不,那不是乔伊,也不是茉莉·贝丝·高登,那只不过是他们的名字而已。”
芙萝莉丝说:“威胁信是大选结束后一周出现的,星期一就寄来了。然后周三晚间,史拓桑七点半回家,桌上被他清得一干二净,半小时后他的秘书也离开了。走前她还习惯性地探头进来看了一下,确认桌上没有任何东西。如果桌上有张纸,一定会明显得让她注意到。”
“为什么?”
“那她回来干嘛?”
“那妳投给了阿姆斯壮吗?”
芙萝莉丝说:“后面有消防梯。但先别想那么远,你看到那些摄影机了吗?”她指着天花板说:“你要先考虑这些摄影机。”这里到处都是迷你监视摄影机,每一道走廊一定都在掌控中。
芙萝莉丝的表情在此刻改变了,她说:“不是这样的,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她用手指着照片,用指甲按着照片上那一行字下方一吋,在中间稍稍靠右的地方,她继续说:“如果是一般信件,我们在这里可能会看到什么?”
芙萝莉丝说:“清洁人员。”
芙萝莉丝说:“因为雷射印表机用的是热度,静电会把碳粉导引到纸面上,并呈现所需字母的形状,然后有个加热器会把那些字烤干成形,我想那一瞬间的热度应该有两百度左右。”
芙萝莉丝摇摇头说:“用萤光镜一看就出来了。”
他问道:“出现时间呢?”
她摇摇头说:“我挑不出来。而且他们每个人的指纹都已经被建档了,我们在正式任职前就被要求建档。况且大选后到就职前这段时间,我们实在忙翻了,没人有空在周末去赌城度假。”
法兰西丝看了他一眼,芙萝莉丝没说一句话,默默带着他们走回那个狭小的门廊。搭电梯到三楼后,他们看到的仿佛是另一个世界:里面到处是狭窄的通道、低矮的天花板,整个环境就像大公司的办公室——抬头一看是隔音瓷砖与卤素灯,地板上铺的是白色油布与灰色地毯,办公室里的一个个办公隔间都是由贴有垫子的隔板构成,这些隔间有肩膀高,但高度可以调整。一眼望去到处都是电话、传真机、纸堆与电脑,透过硬碟运转发出的低鸣声、散热风扇的转动声、数据机的微弱响音、柔和的电话铃响,可以看出这是个在运作中的办公室。进大门后就看到一位穿着西装的男子坐在接待柜台后方,他的肩上夹着话筒,正在写留言纪录簿,还来不及开口发问,只能用疑惑的眼神看他们一眼,并心不在焉地点头示意。……
芙萝莉丝说:“那是值班干员,每天三班,每次换班都是整点,柜台一定有人守着。”
她问他:“可以私下谈谈吗?”
“或许她不是要别人帮她。”
芙萝莉丝把车停在停车场后走上楼。保护副总统的任务不容片刻间断,但星期天跟其他日子毕竟有点不同——大家穿的跟平常不一样,四周也比较少动静,电话数量也较少。有些人周日会待在家里,例如史拓桑。她关起办公室的门,坐下后打开办公桌的抽屉,取出她需要的东西,全部都放进一只棕色的大信封里。接着她打开李奇报销支出的档案,把最下方的数字写在第一张黄色便利贴上面,然后把碎纸机打开。她把整个档案都一张张绞碎,另一个档案夹里的建议事项与那些六乘四的照片也都一张张送进碎纸机里,连档案夹都被她放进去绞掉,最后她拿出碎纸机里的碎纸盒,把所有的碎纸都搅成一团,直到完全辨认不出任何东西为止。最后她把机器关掉,拿起信封就直接往下朝着停车场走。
芙萝莉丝点头说:“我需要你们跟我去看看办公室,好吗?”
她说:“这是这栋大楼最主要的大厅。”空荡荡的大理石大厅传来她的回音,灯光黯淡,白色大理石在昏暗中看起来灰扑扑的。
芙萝莉丝说:“打不开。更何况窗外就是宾州大道,如果有宵小想用绳子爬上三楼来,一定会有人注意到。相信我。”
她领着他们又走过另一扇不起眼的门,转过一个角落后走进一个黑暗的宽阔门厅,那里感觉起来像美式足球场一样大。
芙萝莉丝点点头。画面上三个人开始清理秘书办公区的四周,他们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地方,认真地把每一处的灰尘撢掉,也都擦得干干净净。地毯的每个角落都用吸尘器吸过,垃圾都丢入黑色垃圾袋中,袋子被撑开变成两倍大。跟一尘不染的环境相较,男清洁员看来显得有点狼狈,他慢慢把工作车往后推,两个女的也跟他一起离开。他们十二点十六分消失在画面黑暗处,萤幕又变得没有一丝动静,恢复为他们来临前的模样。
“还有呢?”
“那他们的表现呢?”
芙萝莉丝说:“全部就这样了。接下来的五小时又四十四分,一点动静也没有,然后我们早上六点又换了带子,一切都没有异状——直到秘书八点进办公室后。接下来一切就如同她跟史拓桑所说的那样。”
“那么就把妳的夹克脱掉,自在点吧!来点咖啡好吗?”
“难道妳没有跟不该说话的对象说过话吗?”
“但是上司准许她跟我们谈吗?”
芙萝莉丝说:“目前我们还是一头雾水。”
法兰西丝说:“显然妳正往指纹的方向追查。”
芙萝莉丝把照片拿到房里光线最充足的角度。
他说:“我不知道,或许是咨询局外人的意见吧?又或者是要印证什么?也或许她只是想找人谈一谈,我想妳懂的——跟人分享问题,问题所造成的压力也会减半。”
房里陷入一阵沉寂。
芙萝莉丝点点头说:“寄到参议院去,但是他还没看过。除了私人邮件以外,我们会打开所有寄给被保护人的信,适合给他看的才交上去,像这封信就不适合给他看。你有什么想法?”
她说:“等会九_九_藏_书_网儿我们会谈到那个部分,而且我们很确定寄信人是男的。”
电视上一片灰白,解析度不算高,但画面挺清楚。摄影机从秘书头部后上方的角度拍下整个正方形空间。她在桌子后方讲电话。她看来年纪很大,头发都白了。史拓桑办公室的门在画面右边,门是关着的,画面左下方有机器植入的日期与时间。芙萝莉丝按下快转键,画面开始往前转动,画面上一头白发的秘书不自然地移动着,看来很好笑。她的手因为不断接电话,所以在画面上一直起起落落。接着有个人走进画面,拿了一叠内部文件过来之后就转身离去。秘书用机器一般的速度帮文件分类,她把每个文件封套都拆开,把文件整齐堆好,然后拿出印章与印台,在每份新文件上面盖印。
她按下播放键,几个清洁工继续走向史拓桑的办公室,门在他们背后摇晃一下后关上,画面又开始毫无动静。画面上的时间不断继续跑着,五分钟……七分钟……八分钟过去了,这卷影带也在此刻播完。
“那为什么找我们?”
芙萝莉丝说:“盖上收件日期。我们吃这行饭完全靠文件作业的精确度,一直都是这样。”秘书用左手把每张纸摊开,用右手盖上日期,快转画面让她看来像发狂一样。画面底部的日期始终不变,时间不断往前跑,但数字大概还是看得清楚。李奇把视线离开画面,环顾芙萝莉丝的办公室。里面是典型公家机关办公空间——跟他之前的那些办公室很像,只是他的办公室多了点部队的风味。这办公室简单得有点过了头,在这豪华的老旧大楼里,虽然是勉强挤出的空间,但仍不失奢华。地板上铺的是灰色尼龙地毯,摆的是薄板家具,网路线也用白色塑胶压条仔细拉好。到处是叠得有一呎高的纸堆,墙上钉着许多报告与备忘录,一个柜子用的是玻璃拉门,里面装了一堆作业程序手册。这办公室是没有窗户的,但她还是在桌上摆了一棵种在塑胶盆里的植物,植物看来惨白干枯,眼看就快活不下去了。她不摆照片和纪念品,里面没有任何物品是私人的——除了她的香水在空气中留下一缕幽香,还有椅子上摆的那块布。
她把封套放在桌上,李奇跟法兰西丝为了看清楚而把椅子往前移。封套是个标准的办公室用品,里面摆着一张八乘十的彩色照片,照片拍的是张白纸。在照片里,那张纸被摆在一个木质平面上,为了显示它的尺寸,旁边还摆了支木尺。它看起来像一般的信纸,信纸中间离上方大概一吋由左到右写着三个字:“你会死。”这几个粗体字很清晰,显然是用电脑印出来的。
芙萝莉丝按下快转键她一边快转,看到的都是一片空白画面,一边又要改用正常转速查看画面上的时间。在晚上十一点五十分时她开始用正常转速播放画面,时间又开始一秒一秒往前跑。在十一点五十二分时走廊另一头有了动静,三人一组,两女一男的清洁工从黑暗中浮现在画面上,他们穿的都是深色工作服。这三个人看来是拉丁裔,身材短小精干,一头黑发表情严肃。那男人推着一辆工作车,车子前半部的圈圈里套着一个黑色垃圾袋,后面架子上的托盘塞满着抹布与各种喷瓶。其中一个女的扛着一台吸尘器,吸尘器在她背后就像个袋子。吸尘器的吸管很长,上面装了个很宽的吸嘴。另一个女人一手拿着一个水桶,另一手拿着有着方形拖头的拖把,握把中间有个用来把拖头拧干的装置。他们都戴着看来像白色,实际上可能是透明或浅黄色的塑胶手套。那三个人看来一脸倦容,典型晚班人员的样子,但全身上下整齐清洁,一副很专业的模样。他们留了一头整齐的发型,脸上好像写着:我们知道这不是世上最棒的工作,但我们会好好干。芙萝莉丝按下暂停键,画面冻结在他们接近史拓桑办公室大门的那一刻。
芙萝莉丝又说了一次:“等会儿我们会谈到。”
“只是就比例来推断而已,以前从来没有外国人寄威胁信。”
此时有个声音从门后传来:“我想大家都会这样想,我们的说法也值得相信。毕竟我吃公家饭已经二十五年了,至于我的秘书,我想她的时间甚至比我还久。”
“不,我希望乔伊还活着。”
她说:“算是没听过。我的意思是,尽管我热中政治,但我没办法列出全部一百位参议员的名字。”
“那么晚?”
“寄给阿姆斯壮的吗?”
荣誉榜上倒数第二个位置写的是J·李奇,一九九七年;倒数第一个是M·B·高登,一九九七年。他们后面有好几个空白的位置,可能还有一排半的空间。
法兰西丝做了个鬼脸说:“有时候啦!像我就不该跟你说话。”
“妳老板是谁?”
芙萝莉丝说:“那是史拓桑的办公室。”
“妳有想到可能是哪一个吗?”
她打开办公室,带他们走进去。开关一开,整个房间就被明亮的卤素灯照亮。办公室相当小,比外面的正方形前厅还小,阖起来的布质百叶窗外面是一片黑夜。
芙萝莉丝说:“是根据鉴识科进行的推断。这几个字很特别,显示寄信者是个谨慎而小心的家伙。”
李奇问她:“阿姆斯壮何时离开大卫营?”
他点点头,就像他之前已经跟她说过的,妳也知道这些机关内部就是这么一回事。
法兰西丝说:“他戴着乳胶手套。”
“我想有两点。首先,信里说的是真的。”
李奇说:“聪明。妳到底要我们做些什么?”
他说:“我想会吧!妳之前有听过阿姆斯壮这号人物吗?”
李奇问说:“只有这个入口吗?”
她说:“这是星期三晚上六点后的录影。”
芙萝莉丝沉默了一下后说:“我也不很清楚。自从我决定找你开始,这问题已经在我心里盘旋了六天。我问自己,在这种状况下,我到底想做什么?你知道吗?我真正要做的是找人谈谈,特别想找乔伊。因为现在情况很复杂,不是吗?你不也看得出来?乔伊会找出解决之道,他就是那么聪九九藏书网明。”
芙萝莉丝说:“一个姓史拓桑的家伙,跟那个香烟牌子一样。”
李奇问说:“什么时候寄来的?”
“在那之前,画面上没有任何动静?”
芙萝莉丝说:“公家雇员。华府大部分办公室里的清洁工都是临时工,领的是基本薪资,也没有奖金,流动率极高,任何城市都是这样。但我们跟联邦调查局一样,当然都需要非常可靠的人手,所以人员都是我们直接聘用的。他们必须经过层层考核与背景调查,只有善良百姓才能来这里上班。而且我们给的薪水很好,不但有健保和牙医给付,放假也有薪水可领,应有尽有。他们被视为局里的一分子,跟任何人一样。”
他说:“这绝对有可能。有个家伙嫉妒妳,他气炸了,然后用这件事来对付妳,希望把妳给搞疯,要妳看起来跟个白痴一样。”
法兰西丝说:“他们的工作可真仔细,换成我办公室的那些清洁工,这段时间早就把整栋大楼都打扫过了,因为他们总是草草了事。”
芙萝莉丝说:“这跟另一张纸几乎一样,鉴识分析结果相同,上面也出现同一枚拇指指纹。”
“理由呢?”
“但是妳有潜力。”
“妳以前当宪兵时是这方面的专家吗?”
李奇指着萤幕说:“那么,妳觉得信藏在哪里?”
她说:“当然,我每次都投。”
她说:“那我就再喝一杯。”
李奇问她:“但妳担心的到底是什么?这是我想到的第二点,因为我知道这些家伙收到的威胁信可是用布袋也装不完的。”
芙萝莉丝说:“为了对乔伊表达敬意,我们把他的名字留在上面。”
她说:“这三卷是拷贝的,母带已经被锁起来了。录影机有计时功能,每卷带子可以录六小时,录的时段分别是早上六点到中午、中午到晚上六点、晚上六点到午夜、午夜到早上六点,然后又开始录新的一天。”
公家配发的萨伯本载着他们走了一小段路,李奇一个人伸开手脚坐在后面,法兰西丝则跟芙萝莉丝坐在前座。晚上空气很湿,那感觉有点像晚间的雾气,但又像下着点毛毛雨。地面到处积水,反射着橘色光泽,轮胎经过时发出了“嘶嘶”声,挡风玻璃上的雨刷来回扫动。李奇瞥向白宫周遭的栅栏及财政部大楼的前景,接着芙萝莉丝转过一个角落后进了条窄巷,直接开往前方的停车场入口。一进停车场就是个陡坡,一个警卫坐在玻璃警卫亭里,迎面而来的是片白色强光。停车场的天花板很低,里面布满粗厚的水泥柱。她把车停在一排六辆同款车的最后面,到处可以看见林肯礼车,还有型号与大小不同的凯迪拉克,而车上的窗框因为要装防弹玻璃,所以改装得很丑。每辆车都是黑色而且擦洗得晶亮,整个停车场从墙壁、天花板到地板,都漆成充满光泽的白色,因此整个地方看来就像黑白照片。停车场里有扇装着钢丝玻璃窗的门,芙萝莉丝带他们穿越那扇门,从一道狭窄的红木阶梯走上一个狭小的一楼门廊,门廊里有许多大理石方柱及一个电梯门。
房里的电话铃声这时突然响起。
李奇抬头看着哥哥的名字,发现字雕得很整齐,每个字母大概有两吋高,而且还镶着金叶。大理石给人一种冷冷的感觉,整个大厅到处布满大理石的纹路与斑点,接着他脑海里浮现乔伊的脸庞——大概是十二岁左右的乔伊,可能是吃晚餐或早餐时,他总是比别人早一刻想到笑话,但总比别人晚一刻露出微笑。接着他似乎又看到乔伊离家的景象,当时他们还住在部队配发的平房里,他的衬衫因为高温而被汗水浸湿,肩上扛着行囊的他正要出门去赶飞机,目的地是一万哩外的西点军校。然后是兄弟俩在母亲葬礼上相依在墓边,那也是他最后一次看到活生生的乔伊。他似乎也看到了茉莉·贝丝·高登,那是她去世前十五秒的画面。在他印象中,她是个开朗活泼的金发女郎,跟芙萝莉丝好像没有多大差别。
“我觉得她不会回来了。我们在这里聊天只是浪费时间,我会错过回家的每一班飞机。”
法兰西丝露出微笑,好像觉得芙萝莉丝开始进入状况了。接着她说:“嗯,他从书房里的印表机拿出信纸,直接放进信封,一直到他用自来水把信封封起来,还是戴着手套,所以上面没有留下何指纹。”
李奇点点头说:“妳我都还活着,但他死了。”
芙萝莉丝点点头说:“他们有个这方面的专家。同一种字型透过不同的文书处理软体呈现后,会出现非常细微的差异——尽管字距没有差异,但字母间距却各不相同。只要看的时间够久,任谁都能察觉到这种差异,而间距长短也就成了判断软体类别的根据。但这点对我们帮助不大,因为附赠这种软体的个人电脑可能有几百万台。”
芙萝莉丝说:“妳说对了,就是那种医生与牙医使用的可抛弃式乳胶手套,一盒通常有五十双或一百双。手套里滑石粉的作用是让使用者比较好把手套进去,但盒子里总会有些残留的滑石粉,所以手套外也会沾上。上缘的滑石粉因为印表机的热度而被烤干了,但下方的两处污渍则没有。”
李奇从芙萝莉丝的手指下面把照片抽出来仔细研究。
法兰西丝也走到窗边说:“我们帮不了她。”
芙萝莉丝说:“午夜了。”
靠着墙边的是高高的柜子,柜子材质与颜色跟桌面一样,还有两张皮椅是给访客坐的。除此之外,房里没有多余的东西,真的是个很静谧的空间,可以想像办公室主人也是思路清晰的人。
芙萝莉丝说:“星期四上午八点钟,秘书进办公室后就直接在办公桌开始工作,没开史拓桑的门。史拓桑八点十分进门,他拿了个公事包,身穿风衣。脱掉风衣后,他把它挂上衣架,秘书跟他讲话的同时,他把公事包摆在她桌上,跟她商量一会儿后,就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他把公事包留在秘书桌上,大概四、五秒钟后他又出来把秘书叫进去,此刻他们俩一起确认那张纸已经出现在桌上。”
法兰西丝张望办公室的各个角落,看看大门与桌子,估算一下两者之间的距离。
李奇说:“妳想把我当乔伊吗?”
李奇说:“跟我说说你们办公室里那些老家伙。”
芙萝莉www.99lib•net丝说:“两者相符。每台摄影机都会各自录下影带,我有看过这台摄影机录下的画面进出办公室的情形完全符合他们的说法。”
“妳确定是美国人寄的吗?”
李奇说:“我猜到了。”
芙萝莉丝说:“拉斯维加斯。就因为这样,寄信地点根本没有意义。就美国国内的流动人口来说,拉斯维加斯拥有最多暂居人口。”
他对芙萝莉丝说:“妳还有什么没讲的?妳怎么会那么不安?”
芙萝莉丝说:“大选结束后那个星期,寄送的方式是快递。”
他说:“好。”然后就把话筒放下。
“门儿都没有。李奇,我是个低调的人。我曾干过士官,一辈子都会把自己当作士官,从没想过要攀上那样高级的职务。”
“妳信任我,是因为妳信任乔伊,而乔伊信任我,所以我们可以组成一个相互信任的小圈圈。现在如果妳想问我相不相信法兰西丝,答案是肯定的,她也可以加入这个圈圈。我绝对相信她,所以妳也可以。”
芙萝莉丝说:“快十二点的时候。”
“难道妳发明了长生不老术?芙萝莉丝,任谁都会死,妳我也不例外。或许我们可以活到一百岁,但总不能一直活下去,所以严格来讲,那封信陈述的是个事实。它除了是封威胁信外,也是个精确的预测。”
她在抽屉里面找到遥控器后把电视打开,然后开始播放第一卷。机器发出“喀喀”声与带子转动的声音后,萤幕上出现一个昏暗的画面。
“如果我防范得宜,那件事就不会发生。”
“是惠普印表机印的,他们从碳粉的化学分析中得知的,不过看不出是哪一种机型,因为他们的黑白雷射印表机都用同一种基本款碳粉。他用的是时报新罗马字型十四级粗体字,使用软体是适用Windows 95的e生活管家四点五版本(Microsoft Works 4.5)。”
办公室的大部分空间都被一张大办公桌占去了,灰色桌面是合成材质。桌上空无一物,桌子后面整齐地摆着一张皮革座椅。
午夜过七分钟后,那扇门才打开,三人一一从里面走出。
李奇说:“签名。”
李奇打电话叫客房服务,要了一大壶咖啡,还有三个杯子与碟子,此外当然没有再要任何东西。
法兰西丝往前靠,然后说:“然后他用食指与拇指把信纸从印表机的出纸槽里夹出来,这就是为何信纸上方的正反面都有污渍,而且这动作是在列印后才做的,所以污渍没被烤干。而且,妳知道吗?那是台家用印表机,而不是办公室用的。”
“妳对参选有兴趣吗?”
芙萝莉丝说:“好,我想我要问的就是这个问题。”
李奇问:“那封信呢?”
李奇问:“他用电话吗?”
法兰西丝问道:“他们在实验室里到底用什么东西做检验?是碘熏法?还是用宁海德林(Ninhydrin)?”
“那妳的直觉呢?”
法兰西丝点点头说:“那就别管信封了,但是信封上的自来水让我们知道他很细心,而且这家伙似乎对我们非常了解,节奏也掌握得很好。”
她说:“有人寄了封信过来,这是信件内容的影本。”
“我想不到其他答案。”
她点点头说:“我的第一个反应也是这样。”
法兰西丝说:“别理他。我曾在联邦调查局的实验室里受过半年训练。”
李奇说:“但这可以解释他为何要用昂贵的纸。平滑的纸面可以保持指纹完整,如果用的是廉价纸张,早就糊掉了。”
“因为我们既不是她的上司,也没办法炒她鱿鱼,而且我们也不会抢她的职务,妳也知道这些机关内部就是这么一回事。”
芙萝莉丝没说什么。
李奇问:“清洁工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还没问呢!”
芙萝莉丝说:“它是在我老板的桌上被发现的。有天早上就突然出现在那里,没有信封,什么都没有,而且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它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李奇说:“所以妳觉得此刻那张信纸已经在桌上了?”
芙萝莉丝说:“信封完全查不出什么。标准的棕色信封,封口处有黏胶,还有铁制的蝴蝶形扣环。地址是印在自黏标签上的,跟信件用的应该是同一台电脑。那封信是直接被放进去的,没有折过,沾湿封口黏胶的是自来水,所以没有留下唾液与DNA,扣环上也没有留下指纹。信封上面有五枚纸纹,其中三个是邮局员工留下的,因为政府员工在工作前就被要求建档列管,一查就知道是谁。第四枚是参议院收发人员拿信给我们时留下的,我们的干员在开信时则留下了第五枚指纹。”
法兰西丝说:“我也这么认为。但是我想应该是里应外合,对不对?像是,有谁可以在大楼出入,然后把东西放在妳老板桌上?”
“但妳觉得是他们把信夹带进来的?”
芙萝莉丝点头说:“有道理。如果是在办公室里,他在同事面前使用乳胶手套不是有点奇怪?”
芙萝莉丝说:“摆在抽屉里,他喜欢净空的桌面。”
“所谓故意是什么意思?”
“这个男的故意写这句话,以免被找出来后遭到起诉——又或者她是个女的。这样一来就可以说这根本就不是威胁,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我们有办法从鉴识学的角度来推测寄信者的智商吗?”
“他们的工作时间本来就那么晚,而且都是准点开始工作。”
“根本不用在周末,这件事只要当天来回就能办妥。”
芙萝莉丝说:“史拓桑喜欢干净的工作环境。”
李奇说:“妳查不出什么的,那家伙一定百分之百确定自己的指纹没被建过档。”
“没有人是为了副总统候选人而投票的,除了他家人之外。”
“她会回来的。”
李奇说:“显然是打给我们。”
“所以你也许是我的第二号人选。”然后她又陷入一阵沉默。
李奇说:“那可能是管教问题引起的吗?有没有人痛恨妳带队的方式?妳是不是必须对别人大吼大叫?有谁的表现不符合要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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