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津请客，当然不会去吃法式大餐，三个人走进一家中餐馆。
“动机不明，很难查下去。”
实际上，在竹林明倒下的地方，只见到两三处血迹。
“是密室吗？”
“嗯。那么，这猫拜托了。”
房门的正对面是窗户。窗帘拉了一半。
福尔摩斯跳到小小的电话桌上，喵地叫了一声。
“这样想也许比较合理。”
电话挂断了。片山放下话筒。
正说着，传来晴美的声音：“你们在这儿呀。”
片山想，倘若自己站在学生的立场又会如何呢？谁也不想出卖同学，把同学送到警局吧？
根本口无遮拦地说：“问题是，凶手跑到哪儿去了？”
“你干什么，突然大喊大叫。”
“福尔摩斯呢？”
“原来如此。你为什么会在管理员室？”
“没关系的。最近我已经不会被区区猫叫声吓倒了。”
“有没有发现什么古怪？”
“谁呀？”
“连福尔摩斯也失踪了？怎么搞的？混蛋！”
片山和根本面面相觑。
当然，她是否文静，片山的判断多少有主观的成分。不过，现在的学生在大人面前假装优等生、给人留下乖巧的印象，是轻而易举的。
“石津，你也跟着晴美瞎起哄！关于这次的任务……”
可是，竹林明还是高中生，怎么连她也来这一套……
“你在那里接到她的电话？”
石津小心谨慎地环视室内。因为他身材高大，再怎么小心翼翼，也很有“存在感”。
很明显，电话线是被刀切断的。
“我不是医生。”
“等一等。”晴美问，“那个人为什么会知道竹林明被刺伤的事？”
“片山吗？你现在在哪儿？跟女人在酒店？”
“我正和石津他们吃饭。什么事？”
一下计程车，片山就向根本刑警那边跑去。当然，晴美和石津也一起来了。
栗原咧嘴一笑。他有不时地乱开玩笑的坏习惯。
石津出声。刚才福尔摩斯的叫声让他怕到现在。
公子跟三色猫搭话，但它走到房间角落，蜷成一团躺下睡觉去了。
“那么，打电话给管理员的……”
“好了……”根本摸摸下巴，“竹林明插手野田惠子事件，而她被刺伤了……”
“嗯，在她的房间。”
“你来啦。伤者刚刚送走了。应该能保住性命吧。”
在这点上，栗原当真像猎犬一样。他一定是在电话那端一边用舌头舔着嘴唇，一边用前肢刨着地面吧。
“怎么了？”
“本来怪奇文学也被称作哥特式浪漫文学，代表作是安·拉德克利夫的《奥多芙的神秘》和马修·格雷戈里·路易斯的《修道士》……”九九藏书
片山移开书本往后面一看，顿时大喊。
片山也很了解石津的感觉。他是个心思单纯的男人。
“你不明白的。”石津落寞地说，“假如被晴美小姐见到我那种怪物的扮相……我就不活了！”
“请问——这是你的猫吗？”
片山咽了一口唾沫。栗原接下去说：“受了重伤，但还没死。你马上赶去现场。”
“是的。”
“凶手一定有所误会，以为自己的事被她知道了……”
“喂喂，你想给谁打电话呀？”片山拿起话筒贴在耳边，“咦？”
“什么意思？”
栗原一本正经地说：“对了，有什么线索吗？”
片山走过去。福尔摩斯用前爪拿起话筒（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啪的一声把话筒碰掉了。
“我想听听发现者怎么说。”
“哦。是什么任务？”
“然后它就一直待到现在？”
敲门声吵醒了川上公子——自己是在做梦吗？
“她大概已冷静下来了。”
“知道，知道。总而言之，上面的命令如此。万事拜托了。”
“牵涉学生的事件都很难办。即便同学之间感情不好，也会在面对警察时形成统一战线。”
“石津怎么样？”
“怎么了？”
“她也可能就这样一命呜呼了。”
“算了。大家都那么干，别让管理员叔叔看见就行了。”
石津正支支吾吾想抵赖的时候，片山的传呼机响了。
大学女生松了一口气似的走出房间。
“你们在谈什么机密大事？”
晴美说。
“打去你的房间？”
川上公子迅速鞠个躬，走开了。
竹林明……这样的话——
“嗯。那么，它在你那儿？”
晴美一脸狐疑。“任务，任务是什么？”
竹林明欲言又止。公子笑了。
公子故意瞪了竹林明一眼。
“还有，如果要求救，为什么要切断电话线？”
“我知道了！不说了还不行吗？”
竹林明向三色猫挥挥手后就离开了，公子关门上锁。
“别胡说了。”
“那个嘛……没什么大不了……”
“嗯，是她打电话过来的。”
“跑到哪儿去了呢？”
根本说。受害人只是工作对象——这是根本刑警的工作哲学吧。
所以，姑且不论警察的立场，学生的那种反应说不定是很正常的。
栗原不耐烦地挥挥手。“他要演戏吧？”
“奇怪。”
“你们两个究竟在搞什么鬼？”
“房门锁着。链子锁也挂着——然而凶手连个鬼影子也见不着。”
“也对。总之多谢了。你可以回去啦。”
六叠大的房间里，用布帘隔开一间小厨房。屋内有一张小桌子和两张椅子，还有书桌、梳妆台九*九*藏*书*网、书架，等等。
“不好意思。”竹林明说，“可以暂时把这只三色猫寄养在你这里吗？”
“后来呢？”
晴美同意片山的话。“荻野邦子小姐不是你的未婚妻吗？何不和她好好谈一谈？”
“不能说没有吧？”
片山嘟囔着：“根本先生，竹林明是怎样被刺伤的？”
“石津吗？他是目黑警署的……”
“不，是楼下的管理员室。这里只有一楼有外线电话，每个房间的电话都会接到管理员室。”
这次的事件总给人无从下手的感觉，就是因为无法掌握受害者和有关人员的真实面目。
“也许凶手不想杀死她吧。”片山说，“刺伤她以后，怕她呼救，所以从别的地方打电话。”
片山试图安慰他。
三色猫轻盈地跳到地面上。
“怎么了，福尔摩斯？”
“那个，请片山先生想点儿办法吧。这个小忙希望你能帮帮我……”
“话筒保持原样？”
“福尔摩斯为什么会听任她摆布？”
“那还有其他可能吗？”
“两三个小时就行了。有猫在不太方便。”
“不，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天色已晚，附近挤满了警车和看热闹的人。
片山高兴地站起来。晴美赌气地睨视他的背影。
“刑警必须凡事忍耐。”
“我想……是的。我记得我没碰过电话。”
公子起身走向玄关。竹林明比她小几岁，但由于竹林明比较成熟，而公子略带孩子气，恰好平衡了年龄的差别。她们性情相投，有时会到彼此的房间做客。
“是的。后来就发生那件事了，好吓人……”
大多数的女大学生都会带男朋友回来卿卿我我。在这方面迟人一步的公子，最初也感觉很受刺激，有点儿不太开心。不过，她最近已经渐渐习惯了，在走廊上听见房内传出的某种声音也不太在意了。
“是的。阿明寄放在我那里的……”
根本冷淡地问。他冷淡的作风反而能使对方冷静下来。
栗原警司愁眉苦脸地说。
“没有福尔摩斯的碟子呀。”
晴美眉头紧皱：“不是很奇怪吗？先刺伤她，然后又求救？”
“福尔摩斯？它在这儿？”
片山等人跟着根本刑警走上那幢公寓的楼梯。这是大学生专用的公寓，虽不豪华，却小巧精致。
根本赶过来。
“福尔摩斯！你跑到哪儿去了呀？”
“那个研究会的女生都和怪奇俱乐部那四个人很熟悉。不过，没人知道后来野田惠子有没有和他们当中的某人交往。”
公子坐在原地喊。玄关离她并不太远。
“你说演弗兰肯斯坦的事？怎么想都觉得他很可怜，所以我没说。”
“太夸张了吧？又没叫你去死。”
“好像是传阅色情小说的组织似的。”
“是她寄放的？”
“是啊。去找找它吧。”
“好啊。你要出门吗？”
“这么说，那四个人全都认识野田惠子喽？”
“别胡藏书网说，什么未婚妻！连你也受儿岛姑妈的影响了吗？”
“开玩笑的。”
她坐起来等了一会儿。又传来敲门声。这不是梦。
“荻野邦子也不一定像外表那样文静。”片山说。
“真冷淡……”
女服务员吓得差点儿跳起来。
“不，有客人来。”
晴美问。
片山沉下了脸。
“是吗……”
“背部。偏离心脏，好像是被尖锐的物体所伤，不过可能出血并不多。”
晴美问。
“不能这样断言……”
所以有必要深入了解。
“没……没什么大不了的。”
片山、根本、石津、晴美四个人沉默地彼此对望。
“知道……嗯……”
“哦，怎么了？”
石津一蹦三尺高。
晴美奔上前去。
“根本听不见信号声。她是用这个打的吗？”
片山狠狠瞪了石津一眼。这家伙，居然瞒着我！
“是吗……”
“唉，吓死我了。”
“所以，现在需要有人积极地和学生们打成一片。哪怕延长侦查时间，也是没办法的事。”
“那就拜托了。如果它想要吃什么，就给它牛奶好了！”
晴美说。
“你看，小猫想打电话。”根本也出声了，“是不是叫猫粮外卖呀？”
“刚才你不是说了吗？以学生为对手的侦查工作很难有进展。你也找个借口混进学校去吧。若是有必要，你妹妹也进去好了，石津是她的男朋友吧？”
“那也就是……凶手打的？”
“工作、工作！”
被这么问，正常人会回答“是”吗？片山气鼓鼓地抗议：“我才没疯呢！这是浪漫文学研究会的女学生告诉我的。”
片山迟疑地说。
福尔摩斯走到房间角落，回头望着片山。
“即使是，也用不着赶走福尔摩斯吧！它只是一只猫嘛。”
“完全搞不懂！”根本自暴自弃似的说。
石津走到玄关处说。
“根本先生！”
“课长，说那种话会被人咬的哦。”
“那时，竹林明倒在电话旁边？”
玄关里整齐地摆着一双像是竹林明风格的黑皮鞋，鞋尖朝外并排摆放。
“不行！”石津大吼。
“从哪儿？”
晴美问。
没有食器，意味着福尔摩斯并不住在这里。
“说的也是……”
“或许是假装不知道吧。”栗原慢慢地说，“这才是最棘手的地方。”
栗原说：“这不是好机会吗？和学生们一起彩排，有很多机会探听消息。那家伙还是一副孩子气，学生可能会消除戒心，对他敞开心扉。”
事态严重起来了。
“真有男生去她的房间吗？”
所有人面面相觑。也就是说，是其他房间的某个学生打的电话。
“那个叫长昭的学生是这样讲的。”片山说，“听说以前举行文化节时，‘怪奇俱乐部’和其他学校交流过，当时野田惠子的学校也……”
“晴美也会去为你打气哦。”
“荻野邦子……有人以为她可能知道什么。”
“原来是现炒现卖呀。爱因斯坦也说过，一切知识或多或少都是从别处照搬来的。”
“尽管如此，也用不着……”
福尔摩斯在他的脚边适时叫了一声。
“这一点令人印象深刻。如果当时凶手是突然袭击她的话，手法实在太高明了。”
“我知道。”
“又出现受害者了。”
“这样啊。那不用寄养好几天吧？”
“原来如此——不是断了，而是被切断的。”
“你来看看吧。”
“电话线断了！”
“据发现者说，她就倒在那个电话旁边。我也没问清楚，那女孩儿都快歇斯底里了。”
“好奇怪。竹林明知道福尔摩斯是来当保镖的，居然特意把它送到别人的房间去。”
“管理员叔叔不在，我进去看杂志。大家都这么做。”
“门锁和链子锁……很普通的房间嘛。”
“是重伤吗？”
“它好像有发现。”晴美说。
“对呀。”
“就是说，是独立的案件？”
幸好是在咖啡馆，从刚才起，石津已经喝了七杯咖啡了。如果喝的是酒就麻烦了。
“那我先瞒着晴美好了。可是，怎么解释呢？彩排时，你又不能不去。”
房门敞开着，链子锁悬挂在门边，大概是被人用力拆下了吧。
“等等。”栗原打断他，“你是突然疯了吗？”
石津边抹汗边说。晴美惊讶地在二人的脸上看来看去……
“很难想象有人恨她到要杀她的地步。”
“啊？”
“竹林明。她在公寓被刺伤了。”
“我可以找他们逐个询问。但是男朋友也不一定就是杀人犯呀，对不对？”
“不要紧吗？”
“我会和目黑警署打个招呼的。放心吧。”
晴美问。
片山说：“冷静点儿。我明白你焦虑的心情……”
“有人刺伤了竹林明，切断电话线后逃跑了。门锁和链子锁的问题先放一边。”根本双手抱胸，“之后，又有别人看见她晕倒了，于是从自己房间打电话去管理员室，但那个人又怕扯上麻烦，于是假扮竹林明……”
“被女孩儿咬一口也不坏。”
石津慌忙打岔：“谁都可以胜任的。真的很简单。”
大学女生摇摇头：“当时被吓着了……实在想不起来了。”
“福尔摩斯不在吗？”
“嗷！”
“没什么。只是和石津先生约好吃晚餐而已。”
“不知道……”
开门一看，竹林明抱着三色猫站在那里。
“电话线在那个书架后面吧——啊！”
晴美捅捅石津：“我担心的是福尔摩斯的行踪。”
那女孩儿说：“当时我在房间午睡。但并没有睡熟……”
片山打电话去搜查一课。
“我是片山。”
“慢着。”片山沉吟，“如果凶手从一开始就准备袭击她呢？正准备下手时，刚好我们去找她。凶手只要伪装成突发事件的样子，就能蒙蔽警察的眼睛……”
石津神情悲壮、表情僵硬。“如果牺牲我一个人就可以破案的话，藏书网我万死不辞。”
“是吗？”
片山觉得奇怪。因为话筒是放回去的。如果受害人呼吸困难、濒临休克的话，能做到这一点吗？
说罢，栗原伸手拿起电话。
“我是竹林明。”
“搜查遇到瓶颈了吧？”
片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会不会有秘密通道？”
“不，他们的叫作‘浪漫文学研究会’。”
“石津被委以重要任务了。”
外表认真的学生，不一定真的认真。相反，叛逆的人也可能只是装样子而已。
“这可不容易。”
“嗯。我接听时，听到她用断断续续的声音说‘我是竹林明，救救我’，仅此而已，然后我再怎么喊也没回音了。”
“没看到。”根本摇摇头，“看来是那只猫出场的时候了。”
“你怎么来了？”
“是别人。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别人就听不出是谁了。”
走廊上站着一个像大学生的女孩儿。
“谁？”
石津惊慌失措地挥挥手。
房间整洁干净、一尘不染，十分符合竹林明的性格。
“喵。”
“也不是……”
“不过，等她清醒我们就知道凶手了。”
公子叹息。
“真的？”
“对呀。学生们都在互相包庇。桥本他们也是，他们四个说好了绝口不提认识野田惠子的事。”
石津却愉快地说：“这不是很好吗？受到那么年轻的女孩儿青睐。”
如果养猫的话，通常会摆放猫用的食器，把食物或牛奶倒在里面。
“说的也是。桥本信代这边呢？”
“片山先生，一起吃晚餐如何？我请客。”
被警员带来的，是一个脸色仍然苍白、好像自己才是受害者的女大学生。
“那边也有那种低级趣味的俱乐部吗？”
“那四个人认识野田惠子，岂不是也知道其中有人是她的男朋友了吗？”
片山喃喃自语。
“嗯——很遗憾，是的。”
“明白了。”
“有什么想法吗？”
“我猜可能出事了，于是赶到二楼，使劲敲门也没有回应。这时恰好管理员叔叔回来了，他拿锁匙打开门，可是里头挂了链子锁。没办法，只好用钳子剪断才进去。”
是栗原找他。片山有种不祥的预感，听栗原兴奋的语气，看来是有案件发生了。
片山和晴美对望一眼。
“伤口在——”
“是男朋友来了吧。”
“好了……小猫咪，她说两三个小时就接你回去。你也没男朋友吧？好无聊啊。都是单身女士，咱们聊聊天吧。”
“你可以把当时的事告诉我吗？”
石津点点头说道。
“我叫川上公子。”
“什么事？”
“不……相反，我们在等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作为警察真是失败啊。”
“公寓会有秘密通道？”
“就是这个房间。”
这是女大学生专用公寓，当然禁止男性进入。不过，由于管理员白天有其他事要忙，那段时间其实等于男性可以自由出入。
竹林明把器皿递给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