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乌鸦
目录
第一章 夜班
第二章 浴室
第二章 浴室
第三章 乌鸦
第四章 黑色梦幻
第四章 黑色梦幻
第五章 报酬
第五章 报酬
第六章 四一二号房间
第六章 四一二号房间
第七章 出口
第七章 出口
上一页下一页
“想出去走走。”
语气很沉着。
“谢谢了。不管怎么说,事已至此,的确让人痛心。她从昨天一直沉睡。”
“妻子弥生,在健司失踪的当夜去了附近的工厂打工,不在家。搜查当局正在调查山本离开公司之后的行踪。”详情一句也没写。从尸体装在塑料袋中,被分散抛弃看来,整篇报道充满猎奇色彩。
“老太婆你闭嘴!”
“谢谢。”
良树站在枕边。良树在雅子睡觉时很少到寝室来。还没从梦中彻底醒来的雅子,看到不该在这儿的良树,直发愣。
每逢来了客人,男职员们就一味地喊雅子让她跑复印的事情也多了。自然,雅子没时间干自己的工作。加班就多起来,考核时就说她工作不得要领。公司有个吹毛求疵的规定,考核不好就不能担任要职。
“可是……”
“可是要来客人呀。”
通话会被记录下来吧?这样更好,雅子想。不打电话才不自然呢。今后,剩下的就是尽可能地防止事情败露。
打断还心存忧虑的良惠的话,雅子扣死了电话。邦子没打来电话。不过,那样威吓过她,胆小的邦子该老实一阵子。
良惠压低声音打过来电话。跟休班的雅子不一样,好像上完夜班回来,做完家务,瞅婆婆睡着后才打来的。
跟良树亲热时的记忆之所以淡薄,不是因为停止温存很久了,而是因为两个人都打开并走向了不同的门。现在各自只是在这个家中履行职责而已,不是作为男人和女人,也不是作为父亲和母亲,只是忠实地扮演着上下班、料理家务的角色,做着必须做的事。雅子想:我们正逐步走向毁灭。良树贴身穿上衬衣,回过头。
又来了吗?那声音听起来既厌烦又疲惫之极,很像弥生,但感觉不一样,年龄要大,还带地方口音。
雅子模棱两可地回答,又假装去读放在床上的报纸。良树好像对不再吭声的雅子抱有怀疑,打开放在寝室里的西服柜子,取出西服。今天虽然是星期六,却好像还打算去上班。雅子慌忙起身,穿着睡衣收拾床。
雅子不情愿地说。良树像是要宣布什么似的,正视雅子的脸。
“他不九*九*藏*书*网是那号人,是什么原因呢?”
“您是弥生的母亲吗?”
融入洗涤剂的漩涡白白地旋转,排水,给水,脱水……简直跟那时的自己一模一样,瞎忙活。雅子笑了。
“哎,是你同事吧?”
“对啊,这样就行。”
“哎,不去也行吗?”良树背着身子又问了一遍,“警察要去,新闻媒体也要去,不是很忙活吗?真可怜。”
雅子心想:那领带的颜色跟西服不搭配。但她还是平静地答道:“做了个讨厌的梦。”
良树不解地凝视着不大着慌的雅子。
良树像咬了口涩柿子,拧歪着脸,看着雅子。两人都心怀冷漠,并且相互确认对方脸上的那种表情。雅子垂下视线,盖上床罩。良树边系领带边说:“刚才让噩梦魇着了?”
“我们丢的垃圾没问题吧?”
“嗯。说不定到时候警察也会到工厂来的。”
听到父亲担心地说,雅子内心直打颤。因为浴室里落有大量健司的头发。父亲怎么会知道这事呢?肯定是由于父亲是死人的缘故。在梦中领会了缘由的雅子,拨开伸树的小手,拼命解释着什么。于是,父亲迈着像枯树似的瘦腿走来,脸色虚青,跟死时一模一样。
“没事吧。”雅子回答。
“喂!雅子。”
景气时为了赚钱,信用金库大肆乱放贷,到收账时就火烧眉毛了,顾不得体统。对小金融企业的悲哀,雅子早就清醒地注意到了。十文字本身从事追债,会没有同样的感受吗?雅子跟他没有个人交往,十文字对傲慢的同事们笑容可掬,可那目光很吓人。
“所以说,少管闲事岂不更好?”
十文字是何等人物呢?雅子从心底翻出尘封已久的关于原公司的记忆。尽是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洗涤完毕的定时器响了,雅子才回过神来。因为沉思,洗衣桶里一件衣服也没放。
“梦见去世的父亲出来说这说那的。”
“是吗?真是不幸。大家都很担心,请多保重。”
“你不是跟山本很要好吗?不去看看吗?”
那时发生了一件事。针对融资坏账,雅子指出了上司的失误,当场被痛打一顿。说是上司,其实http://www.99lib.net是个比雅子年轻、也没有能力的男人。
恼火之余,雅子直接去跟同期参加工作的科长进行谈判。自己也想干跟男职员一样的工作,因为工作努力,也希望被安排到重要岗位。
其他的女职员们,或是做简单的酒肴,或是洗杯子,或是在茶房烧水,在里面忙活。虽然搬运啤酒和布置会场等力气活由男职员干,女职员们还是从早忙到晚,既得准备,还得收拾。并且,尽管从12月30日最后一天到1月4日开始工作之间是正式假期,由于举办新年酒会,假期得减少一天。虽然被要求出勤,但因为是酒会,又不算作出勤。
良树出去后,雅子给山本家打了个电话。
“是啊。”
“确实是。你怎么知道的?”
自己也是这样吧?雅子费了很长时间折叠床罩角,思考着夫妇间失去的东西。
“我是她同事。看了报纸,很担心。”
明知是死人,在梦中又怎么能交谈呢?
不知何时成为女职员中最年长的雅子,从某一年开始就一直被安排烫酒。雅子不喜欢抛头露面,正求之不得。可在狭小的茶房半天站下来,被酒熏得很不舒服。醉酒的男职员还不时来喊女职员去倒酒,烫酒的人手就更不够了。雅子几乎是独自一人烫酒、刷杯子,累得浑身散了架似的。更惨的时候,还得被迫收拾醉酒的男职员呕吐的东西。看到这种情况,因对公司的不近人情感到绝望,辞职的女职员大有人在。
弥生的母亲冷漠地回答,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说。
“打个电话什么的!你太冷淡了。”
这次声音是在耳边,雅子吃惊地睁开眼:不能说话,一口饭也吃不下的父亲,临终前因过于痛苦,只有这句话非常清楚地对雅子说出来了。当这早己消失到记忆彼岸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时,雅子就像遇到了幽灵似的,因恐惧而哆嗦起来。
那时,因资金周转不灵,农协系统的大银行终于介入了T信用金库的经营。
因为是加班时的事,没闹大,不过雅子的心被刻上了肉眼看不到的伤痕。男人就那么了不起?大学毕业就可以那样吗?九-九-藏-书-网在这个场所就不能容许有自己的经验和上进心吗?这之前雅子并不是没考虑过调动,可她确实喜欢金融工作。可能因为到了这个地步,她产生了绝望感。
第二天,她就受到了露骨的刁难。首先,她的话好像被歪曲了,女职员们都对她冷淡起来。有谣言说她正在策划抢头筹。再也没人喊她参加每月的女职员聚餐会。雅子完全被孤立了。
好像说套话似的。从早上打来了多少电话?亲戚、健司的工作伙伴、弥生的朋友、左邻右舍、还有新闻媒体。就跟录音电话似的,重复着同样的话吧?
浅睡中,雅子梦见去世的父亲伫立在院子里,凝视着光秃秃的草坪。因下颚长肿瘤去世的父亲,穿着在医院经常穿的睡衣,在阴沉的天空下,无聊地站着。
某一天,雅子看了同一年参加工作的男职员的工资明细表,大为恼火。因为年收入比自己多近二百万。工作了二十年,雅子的年薪才四百六十万。
“就说从那晚以后,阿山没来工厂,什么也不知道就行。”
“这里是山本家。”
“只要认为事不关己,你就想抽身而退。”
雅子放下电话的同时,伸树起床了,连招呼也不打,扒拉几口早饭,不知是上班还是出去玩,急急火火地走了。剩下雅子一个人,打开电视,搜寻各处的新闻。各个台都在重复相同的内容,毫无进展。
“还真让你说着了。刚才打开电视,吓了我一跳。”
院子是父亲曾住过的在八王子租借的旧房子的院子,而房子却不可思议地是良树和雅子的新家。并且,紧抓着雅子衣角的好像是还年幼的伸树。
良惠那边传来孩子缠磨人的声音。雅子想起了今天早上的梦,拉着衣角的伸树的力度有了真实感,醒悟到大概是因为见到了良惠外孙的缘故。噩梦的成分一个个地被解析,就不再觉得害怕。
雅子把洗涤剂倒进放足了水的洗衣桶。白色粉末溶入打旋的水中,生成小泡沫。雅子边看着它,边慢慢地揭开往事的封印。对过去公司的回忆,从每年都举行的新年酒会的烫酒工作开始。那是雅子高中毕业后,在公司供职的第二十二个年头参加Thttp://www.99lib.net信用金库传统的新年酒会。T信用金库在新年开业的前一天,总是先宴请客户和投资方——农协的头面人物。那天,女职员被要求穿和服上班。不过,仅限刚参加工作几年的女职员。
“是的。”
难道他听到那夜打来的求助电话了吗?雅子不由得看了一眼良树。良树为自己兴奋而感到不好意思,移开了视线。
“又说多了。”
良惠又一句话重复好几遍,自言自语起来。这样的事不要一一打电话,雅子焦躁起来。
不知是什么客人要来,雅子为了迎接来客,在家中慌慌张张地四下里忙活。
“现在,吃了药正睡觉。您是哪位?”
“什么梦?”
“那么,对警察说什么好呢?”
“有话今晚再说。”
雅子回答。良树不作声,脱下T恤衫。雅子凝视良树的背影,肌肉松弛了,整个身体瘦下来。感觉他无论肉体还是感情都出现了老人倾向。良树似乎意识到雅子在身后打量自己,于是绷紧了身体。
不过,新年酒会一年只有一次,雅子并不往心里去。令雅子愤慨的是,尽管每天努力工作,过了多年也得不到提拔,并且还被安排干刚参加工作时就干的融资事务。从一大早八点加班干到晚上九点,雅子的工作内容,十年如一日,毫无变化。不管工作多卖力,决定融资等重要工作还是由男职员干,雅子只能参与辅助性的工作。
雅子抬头看良树。她感到良树似乎在责备自己最近的态度。良树也一定觉察到自弥生事件以来自己发生的变化。
“希望你到小原田分店工作。”
殴打事件发生时,正值泡沫经济的繁盛期。整个信贷行业狂热地奔走贷款,只要见到客人,不仔细审查就贷款,连认为危险的客户也放贷。泡沫经济崩溃时,形成了一大堆坏账。因为地价低迷,担保价值暴跌,拍卖品增多。但是,拍卖品本身的价值无法抵偿贷款,所以难以收回贷款。
“我叫香取雅子。弥生呢?”
“我倒没那么打算。”
临终前张不开口、连句像样的话都说不出来的父亲,在梦中却口齿清晰。
“你在那儿干什么?”
“起来看看这个!不是你的熟人吗?”
九-九-藏-书-网“那得打扫浴室。”
雅子开始洗衣服,同时想起了昨夜遇到的久违的十文字。反正是投机发横财的个体金融者,说不定几年后就会倒闭。雅子不知道邦子的借款将会怎么样,但是,万一十文字看过报纸,联想到弥生跟保证人的名字一致就糟了。
良树指着手里早报上的报道。雅子赶紧坐起身,看良树递过来的报纸。第三版首条是《公园碎尸案,武藏村山的公司职员》。正如雅子所料,昨天夜间判明了死者身份。变成铅字反而失去了真实感,雅子对此感到奇怪,一边读报。
那是伸树高考的前一年。如果去小原田,就得单身前往。一旦拒绝说“不能去”,就会自然地被要求辞职。雅子不认为自己失败了。可那之后的事让人寒心,据说听到雅子辞职,公司内一片掌声。
雅子回味这句话。或许因为过于接近这件事,反而连理所当然的交往范畴都分不清了。忘记常识是危险的。
十文字出入信用金库就在泡沫经济崩溃时代初期,正是开始不断出现坏账的时候。为了追讨逃债的客户,信用金库连十文字这号人都用上了。
良树嗯了一声,又默默地朝屁股口袋里塞钱包和月票。良树跟雅子的父亲很投脾气。良树之所以对梦的内容连问都不问,是早已放弃了开启雅子心扉的钥匙。
当发现了站在檐下的雅子时,因多次手术而扭曲的脸舒展开来。
那只是一瞬间的事。不久便风闻两家合并,要裁员。最年长的女职员只有自己,并且被大家敬而远之。被裁掉的将是自己,雅子做好了思想准备。果不其然,她是第一个被叫到人事部。
“究竟是怎么回事,得罪谁了吗?”
“我打个电话看看。”
“雅子,让我死吧!”
“我琢磨着你最好早些知道。”
“不是偶尔有电话打来吗?你说是你们工厂的山本。并且夜间到附近打钟点工,这近处,只有那家工厂。”
雅子忍耐着,每天加班到很晚,干不完的活带回家干。还是小学生的伸树变得情绪不稳,良树也发火说那样的公司辞掉算了。雅子每天像乒乓球一样在公司和家庭之间被推来挡去,哪一方都把雅子逼上孤独。雅子无处可逃。
更多内容...
上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