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尉心慌意乱，一只手握着军刀，另一只手拿着军帽，小声呼唤：
“这个嘛，你做得对。”
伊尔玛
他说：“你找我来做什么？”
然后他就站起身：
他很快就在全城出了名。他每天下午五点钟左右都出现在伯耶尔蒂厄林荫大道，在喜剧院咖啡馆喝苦艾酒；但是，在进那家咖啡馆以前，他总刻意去散步场兜一圈，炫耀炫耀他的腿、身腰和唇髭。
“你会再来，说呀，你会再来。答应我，你会再来。”
一想到这个吻，他又是恐惧，又是厌恶，浑身一阵战栗。
“啊！你获得勋章了，我真高兴！我真高兴！啊！我要是能吻吻你多好！”
“在这儿。”
她喃喃地接着说：
“瞧，埃皮旺中尉！多么漂亮的小伙子！”
他无言以对，更加恼火。
床上猛地动了一下，他的情妇的脸露了出来，可是那张脸变化那么大，那么疲惫，那么消瘦，他简直认不出她来了。
“伊尔玛。”
但是他无论如何也要走。他说：
“我，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你说说看，我过去对你不够温柔吗？难道我向你要过什么东西吗？要是没有你，我会仍旧跟着唐普里埃-帕蓬先生，今天也不会在这儿了。不，你很清楚，即使有人对我有什么责怪，也决应该不是你。”
“真见鬼，可怜的姑娘！我吃完午饭就去。”
她一边哭一边回答：
但是一个小个子中尉从他的神情中觉察出点什么，于是去打听情况；第二天，上尉走进食堂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一阵讪笑和嘲弄。他们终于出了一口气。
他问：
其余的病人都打量着他。在这住满染上这种可耻而又可怕的病的女病人的房间里，他相信闻到了一股腐烂的气味，一股肉体腐败和行为丑恶的气味。
埃皮旺上尉荣耀至极；逢人就絮叨着：
在病房众多的目光下，为了不引起注意，他弯着高大的身躯，神色尴尬地走了；走到大街上，他才深吸了一口气。
一进大门，他就感到这贫困、痛苦和死亡的收容所里的气氛让人很不自在。一个值班的杂役为他领路。
这时，她发现了军官胸前的十字勋章，大呼：
听到他的话，大家都很愤慨。
“住口……你要知道……住口……”
“你答应我了？”
他刚把餐巾卷起来，套进小木环，就站起身，从衣帽架上取下军刀，挺起胸，好让身条显得更细些，系好皮带，然后就大步地向市民医院走去。
一八六八年，他那个团，第一○二轻骑兵团，移师驻防鲁昂。
有时，通过一扇打开的门，上尉瞥见一间病房，里面摆着一排病床，被毯撑起一个个人体的形状。一些康复中的女病人，穿着清一色的灰布白大褂，戴着白软帽，坐在床脚的椅子上做针线。
她接着问：
女人们遇见他，脑袋会非常奇怪地微微一动，那是一种害羞的战栗，仿佛她们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在他面前是那么脆弱或者被脱光了衣服。她们微微低下头，嘴唇上含着一丝笑容，满心希望让他觉得自己可爱，博得他的一瞥。当他跟一个同事一起散步时，每当那同事又看见类似的忸怩作态的情景，总不免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嘀咕：
上校这句话马上被传开了；埃皮旺上尉得知长官99lib.net这句赞词，十分兴奋，第二天就全身军礼服，在美人的窗下踱来踱去，接连走了好几遍。
晚上，同事们问他：
给他带路的人突然在一间满是病人的病房前停下。门上用大字写着：“梅毒病房”。上尉不禁打了个寒战；接着感到自己脸都红了。一个女护士正在入口旁的一张小桌子上准备药品。
接着她指着一张小床说：
在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就像展示从敌人手里夺过来的军旗一样，满城里到处显摆、炫示、张扬他的这桩爱情。他感到自己由于这次成功的征服而更显得高大，令人羡慕，对未来更有信心，对获得久已渴望的十字勋章也更有信心，因为大家都注视着他，而一个人只要处在显眼的位置就不会被人忘记。
“啊！这些卑鄙的家伙！”
“除非傻瓜才会去看这些坏蛋卖弄自己。”
又有一些人说，她回到父母家去了，他们是依弗托附近的农民。
他甚至派自己的副官去市政府查过死亡登记册。上面没有他情妇的名字。
她喃喃地说：
在一个星期的时间里，上尉成了全团人取笑的对象。他收到通过邮局寄来的专科医生的敏感处方和病情说明，甚至还有一些包装上注明用途的药品。
又过了几天，他接待了来访的医院的指导神父。
这个团在战场上受到了严峻的考验。上尉表现得很英勇，终于获得了十字勋章；后来，战争结束了，他又来到鲁昂驻防。
军刀、红军裤、军帽、有肋条盘花纽的短上衣，从椅子背上掉落到地上；连衣裙、裙子、丝袜也滑了下来，散落满地，在地毯上和军装掺和在一起，房间就像在战役之后一样乱七八糟。伊尔玛像疯子似的，头发散开，猛然伸出双臂绝望地搂住军官的脖子，紧紧搂住，然后松开他，在地上打滚，撞翻家具，揪下扶手椅的穗子，咬椅子腿；上尉呢，非常感动，但是苦于不善于劝慰，只会重复着：
除了鼓起的一摊被子，什么也看不见。连头也蒙在被毯下面。
她霍地在床上坐起来：
我在医院，病得很重，很重。你不来看我吗？我会感到非常愉快！
他果然走了，撒开他的两条长腿，穿过两排骚动着的梅毒女病人的床向外逃。他依然听得见伊尔玛那气喘吁吁的声音，像吹着哨子似的追赶着他：
“好极了。”
“我可怜的姑娘，你是怎么染上这个的？”
每当他路过的时候，老板娘都会忍不住地隔着橱窗玻璃跟他交换一个眼色，那眼色比甜言蜜语还要顶用，它包含着一个呼唤和一个回答，一个欲求和一个认可。丈夫受到本能的警告，猛地回过头，向这军官胸脯挺得老高的骄傲的身影投去狂怒的一瞥。那军官微笑着，对自己取得的效果颇为得意。等他走过去，店老板一面气急败坏地用手掀翻摆放在面前的商品，一面慷慨激昂地说：
他又表示：
“有，圣迪蒙、萨瓦纳、波利、萨普尔瓦、罗贝尔、德·库尔松、帕萨菲尔、桑塔尔、卡拉旺和普瓦弗兰都死了。萨艾尔被炸掉了一条胳膊，库弗瓦森断了一条腿，帕凯失去了一只右眼。”
上校听说了这件事，严肃地说：
“你得了什么病？”
妻子没有回答，只是难以觉察地耸了耸肩膀；丈夫看不见，却也猜着了这个动作，大嚷道：
他们招摇过市，出尽风头，结果坏九*九*藏*书*网了彼此的名声；他们俩却把这桩风流事引为骄傲。
“好呀，上尉可算交了一个漂亮的相好。我要去恭喜他。”
上尉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怜悯让他心情激动，他说：
“我领您去，”她说，“是二十九号床。”
另外， 他们还听说伊尔玛曾经跟普鲁士军队参谋部的人疯狂地吃喝玩乐；跟一个蓝色轻骑兵上校，还有其他一些军官，到处骑马兜风；在鲁昂，人们已经不叫她别的，只叫她“普鲁士人的女人”。
“你听着，你让我成了全团的笑柄，我再也不希望这样继续下去。”
她看见了他，便出现在窗口，对他笑眯眯的。
院长让英俊的上尉在候见室等了好一会儿，才冷冷地、不以为然地跟他点了个头，允许他去探视。
首先，对他来说，一般市民根本就不存在。他看他们，就跟人们看动物一样，对他们并不比对麻雀或者母鸡更加在意。世界上只有军人重要，但他也并不是对所有军人都同样敬重。总的来说，他只敬重美男子，因为军人真正的、唯一的优点应该是仪表。一个士兵，就该是个男子汉，嗨！一个生下来就为了打仗和做爱的大男子汉，一个做事泼辣、性情刚烈、敢作敢为的男子汉，就是这样。他把法国军队的将军们也按身材、着装和面目可憎的程度分级。布尔巴基在他看来是当代最伟大的军人。
“比你多，是的，我杀的人比你多，比你多……”
他再也没有什么话可说。他看着她，一个劲地转动着放在腿上的军帽。
“星期四，两点钟。”
“还是普吕纳上校吗？”
“还是他。他受了两次伤。”
在军官们的饭桌上，他从头至尾都在讲伊尔玛的事：伊尔玛住院了；不过他今天马上就去把她接出来。这一定是那些该死的普鲁士人的过错。她想必孤单一人，一个苏也没有了，苦得活不下去了，因为她的家当一定都被抢光了。
“再见，我亲爱的。”
当晚，他就成了她的情夫。
他没有理她。
他面对着她愣住了，气愤得直打哆嗦：
“啊！是的，你是个很会装腔作势的人。我现在认识你了，行。我算认识你了。我只是要对你说，我，我给他们造成的伤害比你大，我比你们那个团加起来杀的人还多……快滚吧……胆小鬼！”
“我不是在责怪你，但是我不能继续来看你了，因为你跟普鲁士人的所作所为已经是全城的耻辱。”
“无论如何，这都是可耻的。”他说。
“我答应你了。”
“纯粹是一只大火鸡。什么时候才能不再养活所有这些什么事也不会干，只会拖着铁玩意儿满街转悠的废物？要是我，我宁愿爱一个屠夫，也不爱一个当兵的。屠夫的围裙上即便有血，至少也是畜生的血，这种人总还有点用，他带的刀不是用来杀人。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容忍这些公开的杀人犯带着凶器在散步场所闲逛。需要他们，这我清楚；但至少也要把他们藏起来，别用红裤子蓝褂子把他们打扮得像参加化装舞会。人们并没有把屠夫打扮成将军，是不是？”
“她患了胸部炎症，病情很严重。”
十来天以后，伊尔玛
九*九*藏*书*网又来了一封信叫他去。他愤怒地把信撕掉，也不回答。
人们还的确从中看出了某种爱国主义的东西。
她接着说：
一个星期以后，她又写信来，说她病情十分严重，她希望跟他告别。
每次和一个女人共进晚餐，他都自认为有把握最终两人在同一张床上度过良宵；即便因不可克服的障碍无法当晚取得胜利，他也肯定至少可以“明日再续”。同僚们都不喜欢让他遇见自己的情人；有漂亮妻子站柜台的店铺老板们，都了解他，怕他，对他恨得咬牙切齿。
“反正你别打算我再到这里来，让大家都耻笑我！”
她非常关心地听着。然后，突然吞吞吐吐地说：
“你看得很清楚，我是马上就来的；可是我四点钟绝对要赶到上校家。”
泪水从她眼里流了出来。
“什么时候，星期四行吗？”
然而，一天上午，他正要走进军官食堂吃午饭的时候，一个专门跑腿送信的人，一个穿罩衫、戴油布鸭舌帽的老人，交给他一封信，他马上拆开来看：
他真想现在就走，去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再也不见这个女人。然而他还是留下了，因为他不知道该怎样站起来，跟她道别。他只好结结巴巴地说：
“当然啰，只要有不止一个被我毒死，就够本了。我向你保证，我已经报了仇。”
埃皮旺上尉在追求女性方面，一向是马到成功，屡战屡捷。
女护士端来一把椅子。
她激动得有一会儿喘不过气来，然后说：
全城的人都在谈论美丽的伊尔玛和军官偷情的事。只有唐普里埃-帕蓬先生一个人蒙在鼓里。
“都是那些普鲁士坏蛋。他们几乎是用暴力糟蹋了我，把病毒传给了我。”
笼统地说，他瞧不起所有人，不过瞧不起的程度分成许多等级。
他不敢不跟神父去，但是他走进医院时怀着满腔的怨恨，仿佛虚荣心受到了伤害，自尊心受到了屈辱。
四面八方的床上，竖起一张张脸，看着军装感到惊讶的苍白的脸；这些女人的脸，有年轻女人的，也有年老女人的，但是她们穿着统一的寒酸的短上衣，看上去个个都很丑，都很粗俗。
然而战争爆发了，上尉所在的部队是最早被派往前线的部队之一。令人悲伤的告别，持续了一整夜。
一个傍晚，据说是工厂阔老板唐普里埃-帕蓬先生情妇的美丽的伊尔玛，让她的马车停在喜剧院咖啡馆对面，下了车，好像要去雕版师波拉尔先生那儿买信纸和订制名片，借故从军官们的桌子前面经过，向埃皮旺上尉抛了个媚眼，意思是说：“您乐意什么时候都行。”那表情是那么明目张胆， 正在跟他的中校副官一起喝苦艾酒的普吕纳上校不禁嗔怪道：
她看着他，正在熄灭的目光里又燃起一股愤怒的火焰，她重复道：
他坐下，看着那张苍白的脸。他离开时，这姑娘的脸是那么美丽，那么
鲜艳，现在却是这样丑陋不堪。
“这么快！你这么快就要离开我！啊！你才刚刚来呢！”
他尴尬里透着一点高兴地表示：
一些人说，她曾跟普鲁士军队参谋九*九*藏*书*网部的人吃喝玩乐。
“先生，请坐。”
他以为可以立刻进入医院的住院部，谁知却遭到了严厉的拒绝；他甚至不得不去找上校，向他说明情况，请上校给院长写了一封介绍信。
长长的走廊里弥漫着霉变、疾病和药品的气味。只是偶尔有一声低语扰乱医院的沉寂。为了不发出声响，他踮着脚尖向前走。
他语调窘迫地回答：
他偶尔用手指尖擦着眼角刚刚诞生的一颗泪珠。
尽管他的反感都快要升到嘴边了，他还是把嘴唇在她那苍白的脑门上贴了一下，她连忙用两只胳膊搂住他，疯狂地吻他的蓝呢子军上衣。
他一回来就打听伊尔玛的消息，但是没有人能向他提供准确的信息。
她激动得快要窒息了，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
她问：
“我要跟你告别，看来我就要死了。”
“喂！伊尔玛怎么样？”
伊尔玛·帕沃兰姑娘在临终前求他去一趟。
“这该死的埃皮旺，真有女人缘！”
“离开我以前，你愿意吻我一下吗？说呀；朗格鲁瓦太太不在这儿。”
“阿尔贝！……阿尔贝！……是你呀！……啊！……真的是……真的是……”
“你也许说，你们给了普鲁士人很大的打击！你说说看，如果你们阻挡住普鲁士人，让他们到不了鲁昂，这种事还会发生吗？你们本应该阻挡住他们，听见没有！我给他们造成的伤害比你大，我，是的，比你大，既然我就要死了；而你，你还在闲逛，神气活现地去勾引女人……”
“好啦，我要离开你了，我得在四点钟赶到上校家去。”
“什么是可耻？你说，为了消灭敌人不惜一死，这可耻吗？你当初来贞德街我家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话。啊！真可耻！别看你戴着十字勋章，你也未必能这样干！我比你更配戴这个勋章，你很清楚，比你更配！我杀的普鲁士人，比你多！”
“我，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
她问：
第二天，他听说她已经死了。
她激动得两颊都红了，说：
“伊尔玛，我的小伊尔玛，没什么可说的，必须的。”
他激动地说：
他不相信她的话。
“你真走运；这个小女孩，心肠还真好。”
“再见。”
“这些恶棍，下一次战争，我要他们还债。”
他们天亮时分手。她乘马车一直把情夫送到第一站。分别的那一刻，她几乎当着全团的面拥吻他。人们甚至觉得这很亲切，很庄严，很好，同事们握着上尉的手，对他说：
我亲爱的：
“好，星期四两点。”
可是她根本不听他的：
“伊尔玛刚才告诉我……”“伊尔玛夜里对我说……”“昨天，跟伊尔玛吃晚饭的时候……”
她用被角蒙住眼睛。
他走起路来两腿伸直，两只脚、两条胳膊分开，迈着骑兵那有点摇摆的步伐。这种步伐很利于突出腿和上半身，穿着军装颇有战胜者的气概；但若是穿常礼服，就无可称道了。
他仍然站着。
后来他们认识他了，就会说：
同样在散步的鲁昂的商人们，手抄在背后，惦念着生意上的事，议论着行情的涨落，仍不禁看他一眼，低声说：
“是的，我答应你。”
他十分惊恐，不好意思地问：
然而，埃皮旺上尉的征服者的声誉在整个法国军队里已经确立。
他发现她并没有多大变化，心想她一定是欺骗了他。
“你的同事中有死的吗？”
埃皮旺上尉走在街上，所有的女人都会扭过头来看他。他确实是个英俊的轻骑
藏书网兵军官的典型。因此他也总爱显摆自己，经常招摇过市。他以自己的腿、身腰和唇髭为骄傲，而且挺当回事儿。再说，他的唇髭、身腰和腿也确实漂亮。第一桩，唇髭，是金黄色的，很丰满，像一个成熟麦穗颜色的软垫，但是很精巧，还十分讲究地卷起来，威武地垂在嘴唇上，然后像两条强劲的须毛的喷泉，从嘴的两边虚张声势地泻下。身腰细得就仿佛他穿着紧身褡，而腰的上边却是一副宽阔的阳刚男子又鼓又挺的健壮的胸脯。他的腿美极了，那是体操运动员和舞蹈演员的腿，穿着红色紧身呢裤，肌肉的每一个运动都清晰可见。
“哎呀！好一个美男子。”
她大为惊讶：
他经常嘲笑又矮又胖、走起路来气喘吁吁的步兵，但他尤其对综合理工大学出来的可怜的文弱书生，怀有一种近乎厌恶的难以抑制的轻蔑；这些戴眼镜、笨手笨脚、呆头呆脑的小瘦猴，用他的话说，如果他们适合穿军装，那么连兔子也适合做弥撒了。军队里居然容忍这些两腿细长、走路像螃蟹的发育不全的人，这让他愤慨不已，因为这些人不喝酒，吃得也少，比起爱漂亮姑娘，他们似乎更爱方程式。
“我跟普鲁士人的所作所为？但是我已经告诉你，是他们强占了我；我已经告诉你，我之所以不治病，是因为我想把病毒传给他们。如果我想把病治好，当然，这并不困难！但是我，我想杀了他们，而且我确实杀了，够本了！”
“好，星期四。”
于是她走在上尉的前面。
“我看我好不了啦。医生说病很重。”
但是她并不住口。她大喊着：
在本城的靠情夫供养的姑娘们中间，展开了一场角逐，一场竞争，看谁能首先把他搞到手。下午五点钟，军官们散步的时刻，她们全都来到伯耶尔蒂厄林荫大道，两只手拽着长裙，两个两个的，从一头走到另一头；中尉、上尉和少校们，也是两个两个的，进咖啡馆以前，拽着军刀在人行道上漫步。
他急忙冲下楼梯，跑回家去把自己关起来。
每一张床上都有一个脑袋竖起来，所有的眼睛都看着这个穿军装的人，只听他结结巴巴地说：
他十分悲伤，而且逢人便说。他甚至把自己的不幸算在敌人的头上，把年轻女人的失踪归咎于占领过鲁昂的普鲁士人，并且宣称：
就像许多军官一样，埃皮旺上尉不适合穿便服。一穿上灰呢子或者黑呢子衣裳，他就啥也不是，只像个店伙计。可是，穿上军装，他就无往而不胜。何况他生有一副漂亮的脸蛋，细而弯的鼻子，蓝眼睛，窄额头。只不过他的脑袋秃顶了，他始终不明白自己的头发怎么会脱掉。他常安慰自己：有了大唇髭，脑袋秃一点也无伤大雅。
“这么说你没有治过病。”伊尔玛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火光：“没有，我是想报仇，哪怕我自己会死在这个病上！我也要把病毒传给他们所有的人，所有的人，尽我所能，传得越多越好。只要他们待在鲁昂，我就不治病。”
“写在门上，你都看见了。”
“啊！住口……你要知道……住口……因为……这些事情……我不允许……去谈它们……”
“这该死的猪崽子，真有女人缘！”